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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021.有點暴力,暴力強吻

    鎮上離三里河村不遠不近,四五公里,路線簡單平坦。

    去縣里就不一樣了。

    不說長度是去鎮上的近兩倍,路也是蜿蜒曲折盤旋迂回的,說是百步九折縈巖巒也不為過。

    若是從天上看俯視,簡直像條被人扭了成麻花的巨蛇從山林之間穿過,方向感好的走一遭也要暈幾暈。

    周毅看得挺感慨的,在現代,他的老家也是這樣山路十八彎。

    村子是依山傍水的,路也是依山傍水,遇上暴雨還可能發生泥石流堵住道路,或者形成小瀑布濺濕路上的行人。

    不過他上高中的時候,國家的基建搞得如火如荼,水泥路已經修到了他老家,裝了一路明亮的路燈。

    在退伍之前,他還聽說鎮上已經通了高鐵。

    周毅還想回老家看看,沒想到出了車禍,意外來到了這個世界,又走上了這條跟老家相似的路。

    不知道這里會不會也有泥石流。

    當然。

    泥石流是小概率事件,更可能走著走著,路上就躥出一條蛇。

    花草蛇沒什么,金環蛇銀環蛇那就不好了,這倆可是劇毒的,還有竹葉青,這山路上是有竹林的。

    正想著,牛車突然停了,周毅問,“怎么了?忘拿東西了?”

    “不是。”

    雷栗眼睛緊緊盯著前下方,手里拿了把草刀就躥了出去,邊說,“你在車上等著,我去抓條蛇。”

    “什么蛇?”

    “一條大草蛇。”

    雷栗說著,一個猛虎前撲,眼疾手快地砍在了那條大草蛇頸后,霎時間鮮血飛濺,蛇身癲狂扭曲。

    雷栗目色如鷹,一手捏著蛇的身軀,一手將草刀一橫,猛地拍扁了蛇頭,然后一腳把爛掉的蛇頭踢到草叢里。

    “比我手臂還長的大草蛇。”

    雷栗舉著扭曲的蛇身,轉過身來舉給周毅看,臉上笑容燦爛,“縣里的地主老爺或是酒樓會有人要,蛇湯可補了,價錢也高,還能將蛇膽拆出來賣給藥鋪。”

    蛇頭與身軀斷裂處往外溢著血。

    雷栗的體格隨雷大山,膚色卻隨柳葉兒,干了這么多年農活,日日曬大太陽,也依然比尋常人白一個度。

    可猩紅的血濺在他的臉上。

    血珠從他笑的眼尾,咧開的嘴,慢慢地滴流下來,像極了剛殺了人又舉著帶血人頭,笑得歡快的病嬌變態。

    周毅知道為什么村里人把雷栗殺人的事說得繪聲繪色了,光看他現在,殺條蛇輕松寫意的,很難想象不出殺人什么樣。

    但周毅覺得,雷栗不會無緣無故殺人,也不是那種暴戾性格的人。

    ……雖然是有點暴力。

    總暴力強吻。

    “你出手真利落,觀察力也好,那條蛇剛從草叢里探出頭來,你就發現了,我都沒有看見。”

    周毅心想,如果他在現代當教官的時候,遇到雷栗這種新兵就好了,就算不是當狙擊手的苗子,也肯定是個能拿格斗比賽冠軍的人才。

    “你沒在我們這種山路走過,這路上的蛇可多了,五個來回就能碰見兩三條。”

    滴在臉上的血凝了。

    有些癢。

    雷栗不在意地抹了抹臉上的血,抓著蛇跳到車上,用跟繩子把蛇綁好了,收到背簍里,邊說,

    “現在還是早晨,出來的蛇不多,要是中午出來的就更多一些,這些蛇愛曬太陽,還愛亂躥。”

    “這是春天的時候,到了夏天秋天,太陽大了曬得很,蛇就不愛中午出來,愛傍晚晚上出來抓東西吃。”

    “不過我也不敢在傍晚和夜里走山路,可能會碰見山匪流氓。”

    雷栗又坐在車前面趕牛車。

    這頭健壯的牛是村長家的老牛生的最后一胎,老牛死了,它就子承母業,為村長家耕田趕貨拉車。

    看起來走得慢悠悠的,但很平穩,估摸著再有半個時辰就能到縣上。

    “走夜路確實不安全。”

    周毅點點頭。

    不說人為災禍,晚上的自然事故也挺多的,又沒有手電筒和路燈照明,視線不清晰,就容易走岔路,或者摔進路邊的深谷河流里。

    死了可能都找不到全尸。

    “這條路是誰修的?”

    “一開始是官府要修的,但后來聽說上一個縣老爺吞了很多銀子,路修得坑坑洼洼不七不八的。”

    雷栗說,“鎮上的幾個村子就商量,每個人村都出些人來修路,說修好路才能更好去縣上買賣東西,送孩子念書。”

    “幾個村干了大半年,才慢慢把路修成這個樣子,走這條路的人也要常常修護好,把雜草石子什么的弄干凈。”

    “不過你看。”

    雷栗指了指前面。

    這片路顯然鮮少人打理,路邊一塊長了片挺妖嬈茂盛的鬼針草,枝葉都快伸到路中央了,還有些藤蔓爬到路面上。

    “這就是有些人從這里過,又偷懶不修,才讓雜草長成這鬼樣子。”

    雷栗說著拿著草刀跳下車來,又招呼周毅,“你去拔掉那些藤子,我把這些鬼針草給砍了。”

    周毅應了聲,也跳下來去拔草。

    把路面清理干凈了,兩個人才又上牛車,繼續趕路,走了沒一會兒,碰見了另外的幾輛牛車。

    雷栗瞧了眼,都不是三里河村的,四里河村的有兩輛,五里河村一輛,柳家塘的有一輛,是有牛車的人家送人去縣里賺車錢。

    “這些就是老從這路過,又偷懶不清理雜草的人,那些勤快的一看人家都不干,慢慢的自己也不想干了。”

    雷栗有些憤憤然。

    周毅安慰他,“路是大家的,愛護公物是每個人的責任和義務,他們缺德是他們的事,咱問心無愧就好。”

    “就是不想便宜了他們。”

    雷栗撇了撇嘴。

    他不太想理那些人。

    但那些人都是隔壁幾個村的,也有不少人認識他,多嘴的見了他,就扭頭跟村里人嘀嘀咕咕。

    “就是那個殺神……”

    “四里河村的那個無賴就是他殺的,哎喲,嬸子騙你做什么,你看他臉上還有血,說不定剛剛也……”

    “還是個哥兒哩……”

    雷栗習以為常懶得理會,被說兩句又不會掉塊肉,還是趕路去縣里賣貨要緊。

    蛇肉放久了不新鮮了。

    周毅也沒說話,但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些人,他人高馬大,臉上有塊疤,還跟雷栗做一輛牛車,嚇得那些人慢慢就不敢吱聲了。

    等雷栗架著牛車過去了,那些人才又嘀咕喧鬧起來。

    “那漢子是誰?看著可兇,像也殺過人的……”

    牛車走遠了。

    周毅忽然拍拍雷栗的肩膀,“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控制不了別人說什么,好好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嘴里不留德的人,也留不住什么財。”

    “我曉得。”

    雷栗點點頭,“我也沒把他們放在心里,又不是我爹我娘,管他們呢……不過,作為我的相公,你這時候不是應該親我的嘴么?拍我肩頭做什么。”

    “我是在安慰你。”

    “我要親嘴那種,不要拍肩膀這種。”

    “我只會這種。”

    “你學啊,現在就學。”

    雷栗毫不客氣地說,“以后安慰我不準拍我肩頭,我娘說拍人肩膀會漏財,你以后就親我嘴懂吧?”

    “你這叫歪理邪說。”

    “不親自家夫郎的相公,也留不住什么財。”

    “……我不信。”

    雷栗直接捏著周毅的下巴親了一口,“你不信也得信。”

    “……”

    周毅看著他的手,沉默了下道,“你手上還有蛇血。”

    “哦,忘了血沒干了。”

    周毅下巴已經多了倆淺紅色印子了。

    進縣里之前,兩人尋了條小溪把臉上的血給洗了,雷栗帶了件備用的外衫,也把那件帶血的給換掉了。

    縣不是鎮。

    鎮是幾個村子的貿易點,后來慢慢聚集成了一個較大的居民區。

    縣是有城墻的。

    雖然不算太高,但對于雷栗這些沒見過世面沒出過縣的土包子來說,已經算是很宏偉龐大了。

    城口有衛兵檢查。

    但不嚴格,問了句進城干什么的,交兩文錢的進城費就可以通行了,只有在特殊時期才會盤問和檢查。

    看到那些士兵,周毅也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還沒有戶籍。

    戶籍是要到官府里去辦,并且在官家檔案里留下記錄的,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周毅還是個黑戶。

    平時不打緊,一遇到徭役賦稅,黑戶可是會被罰的,輕了罰錢,重了拉去服役開荒,就成了官府的免費勞動力,很難脫身了。

    “帶你進縣里就是辦這事的。”

    雷栗瞟了眼周毅,“你原先的戶籍丟了,又拿不出證實身份的東西,所以你入贅給我,戶籍就要落在我們家上。”

    “我是要給你打包票的,你要犯了事,就會牽連到我和爹娘,說不準還會害了三里河村。”

    “所以你犯過事瞞著我的,趁現在趕緊說了,我給你想辦法。”

    周毅搖頭正色道,“放心,我是守法公民,以前沒犯過法,以后也不會。”

    “沒有最好,以后也別犯事,不然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當然。”

    周毅點點頭。

    “等我們去交了藥材這些貨,送了野菜,再去縣衙里給你辦,辦戶籍很快的,交了銀錢疏通,回家前就能辦好。”

    第22章 022.雞……不怕不行啊

    縣城不止有城墻和國家強制力,還有了區域劃分。

    縣衙和縣軍部所在的行政區,地主貴人居住的院宅區,平民居住的平房住宅區,邊界線略有模糊的商業區,以及綠化。

    雖然在周毅看起來,這大概也算不上綠化,因為它并不是現代那樣的整齊有規劃,品種也參差不齊。

    讓周毅想到了讀過的高中,不知道是誰弄的綠化,白色百里香里夾著紅色玫瑰花,紫色三角梅從人行道橫穿,還形成了一道拱門,被周毅當時的同學笑稱為大型狗門。

    但縣城的植物也有自己的特點。

    這些大街小巷里的開花本草或喬木,貫穿在百姓的生活,點綴在飲食、生活用品、衣裳繡樣,讓貧苦而落后的土地也多了點詩意。

    這是大自然與人類文明結合的詩意。

    而在這樣的粗糙文明里,偌大的縣城抵得上三十幾個鎮集,分布的只有不到一個巴掌數的藥鋪,比秀才還少。

    人才珍貴。

    大夫更貴。

    所以曹大夫的藥鋪里,來抓藥看診的人還挺多的。

    雷栗沒有走前門,熟門熟路地走到藥鋪的后門,大力拍了拍,就有人從里頭應聲,“來了來了,是栗哥兒嗎?”

    “是我!我來送草藥了貴哥!”

    雷栗揚聲應了,門開了,走出來一個不算高大,但面相敦厚老實的漢子,咧嘴笑了笑,

    “今兒來得有些晚啊,又在路上處理雜草了?哎,我嗅到你身上還有點子血腥氣,像蛇的,你抓了條蛇?”

    “抓了條大草蛇,有五斤重呢,等會我把蛇膽剖出來,你們藥鋪要不要?不要我就給別人泡酒。”

    “自然是要的,我爹有個病人生的病怪,正想找個蛇膽配藥呢,可惜不是毒蛇,要是銀環蛇那種的膽子才更好呢!”

    曹貴哥說了,又瞧向周毅,“這是……你找的長工?”

    “我哪有那個銀子找長工。”

    雷栗笑著說了,又拍了下周毅,“我相公周毅,半個月前剛成親,親事匆忙,沒來得及跟貴哥和曹大夫說。”

    周毅點了點頭,“貴哥好。”

    “好好好……”

    曹貴哥笑著點點頭,但神色有點猶疑地看了雷栗一眼。

    見雷栗大咧咧地抬了下巴,顯然對這相公很滿意,才又笑了笑,“縣城遠,哪能有什么事就讓你跑一趟啊。”

    “就是送藥也是三個月才來一回……這次的藥齊了吧?”

    “齊了。”

    雷栗說,“我往山里深了些找,運氣好,都找到了,金不換也給你們弄了好些棵,還有幾棵山赤芝,不過年份不是很遠,就是一般藥效。”

    “也用不上年份久的,就是這些一般的赤芝人參,也只有地主貴人買回去養身體的,常人一聽價錢就怕了。”

    “也是。”

    雷栗點點頭,跟周毅一起搬下幾個背簍,和曹貴哥三個人一塊搬進屋里去。

    從一個背簍里拿出一籃野菜,灑了水,受了顛簸也正新鮮,“我爹娘給貴哥和曹大夫摘的,等四五月里有了鮮筍,我也給你們帶過來。”

    “成,我爹就好這一口。”

    曹貴哥收好了野菜,又清點了背簍里的所有藥材,見有些沒在采集單上的雷栗也帶來了,有些欣喜。

    “這幾味正好用完了,養肝草、金銀花和三妹木……正想讓你下回帶來,這倒是省事了。”

    “上回都是去年送的了,我猜想應該快沒了。”

    雷栗說著,接過來曹貴哥給的錢袋子,當著面數清了數兒,就笑著說,“運氣好,跟我相公碰見了棵山淮山,曹大夫要不要?夏天正適合燉湯。”

    “不巧了,我爹昨天剛買了一根,還沒吃完,你去集市賣了吧。”

    “成。”

    雷栗點點頭,跟曹貴哥對好了下回需要帶什么草藥,又剖了蛇膽給他,拿著幾個背簍,就跟周毅回了牛車。

    牛車慢悠悠的。

    周毅看了看周圍環境,從熱鬧的街市走到了平房區,“去找朱大戶?”

    “對。”

    雷栗說,“朱大戶搬到了縣城就不做殺豬生意了,他哥兒婿是個念過書,算數又好,在縣城給地主老爺做了賬房。”

    “雖然賬房先生沒秀才老爺好聽,但一個月能掙二兩銀子呢,他哥婿不是木頭疙瘩,考功名不成就轉行了。”

    讀書人少。

    在小縣城里的秀才就更少了。

    一個秀才底下就能免三十畝的田稅,還能見官不跪,所以很多秀才都傲才視物,最后流落到餓死的地步。

    雷栗偶爾也羨慕過那些念過書的,尋起工來比他們容易多了,銀子掙得也多,還不怎么辛苦。

    “我們挖藥送藥的也不錯,雖然辛苦了些,但報酬可觀……我剛剛看你滿意的表情,工資應該是比較高的吧?”

    周毅不太清楚這里的物價,但他知道藥自古就貴。

    就算是現代,在醫保已經覆蓋了很多病的情況下,依然有人一進醫院就傾家蕩產,費時費力還治不好。

    “是還行。”

    雷栗點點頭,但沒有細說,他剛一出曹家藥鋪的門就馬上仔細地把錢袋子藏進了里衣的口袋里。

    口袋上還有繩子綁緊,雷栗是走是跑,還是旋轉跳躍,錢都掉不出來,更別說被小偷偷走了。

    牛車到一戶人家停下。

    雷栗去敲門,邊報上名字,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

    是一個白嫩秀氣的夫郎,他梳著已經成親了的發髻,衣衫是嬌艷的淡粉色,臉上眉心處有顆顯眼的紅痣。

    “栗哥兒,你又來啦。”

    朱夫郎對雷栗笑了笑,略有點怯生地看了周毅一眼,“他是……你的相公嗎?”

    “還是你眼神好,貴哥剛都沒看出來,我剛入贅娶回來的相公哈哈。”

    雷栗用力拍了拍周毅的胸口,拍得周毅胸口一痛,感覺受到了內傷,“我相公咋樣?模樣好吧?”

    “模樣……”

    朱夫郞看著比雷栗還高大,臉上有道丑疤的周毅,艱難地說出了違心的話,“模樣挺好的……”

    “行了,不用跟我講假話,你喜歡你相公那樣的嘛,白白瘦瘦的,跟個小白……跟個讀書人似的。”

    雷栗滿意地瞅著周毅,“我就喜歡這款的,壯實,帶勁,親起嘴來爽得很。”

    周毅:“……你好。”

    他覺得雷栗有點點像開車。

    “……栗相公好。”

    朱夫郞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清秀的臉倏然紅了點,嗔了眼雷栗,“嘴巴沒把門……快進來,我爹正在里頭做中飯呢,吃了再走吧。”

    “成。”

    雷栗把背簍里的野菜給他,“打個野菜湯,下火又清爽。”

    又掏出那條蛇來,此時它被破開肚子取了膽和內臟,看起來血腥迷糊,朱夫郞一下就被嚇到了。

    “你膽子還是這么小哈哈哈哈……”

    雷栗哈哈大笑,把牛車趕進了朱夫郞家的后院,跟周毅一塊往里頭去。

    邊喊道,“朱大戶!朱大戶!我給你帶了條蛇,你要不要煮蛇湯?你不要等會我就拿去賣了啊!”

    “又是蛇!你小子不是殺豬就是抓蛇的,真不曉得我是干肉販的,還是你是干肉販的,比我還莽。”

    粗狂的聲音從灶房里傳出來,一個光著膀子的胡子大漢走了出來,手里拿著帶血的菜刀。

    這是朱大戶。

    周毅看了眼朱夫郞,又看了看朱大戶,這要不說他倆是父子……光看這長相和身材真看不出來一點。

    像東北大蔥和南方小土豆,……或者說,像南方吃貓鼠和北方一只耳?

    朱夫郞皺了皺眉頭,“爹,你把衣服穿上,都瞧見胸毛了……有客人來還拿菜刀出來,也不怕嚇著人。”

    “嗨,爹殺豬的,管這些小事做什么?”

    朱大戶擺了擺手。

    他粗眉大眼,常年殺豬染了血腥,眼神很兇戾,盯了周毅好一會兒,粗聲粗氣,“你小子娶了雷栗?”

    “朱大戶你好。”

    周毅迎著他的目光,客氣道,“我是周毅,雷栗的……相公,準確地說,我是入贅到雷栗家的。”

    見他毫不避諱地說出入贅的事,朱大戶哼了聲,“入贅?當小白臉啊。你曉得雷栗以前做過什么的,現在是做什么,你就敢入贅到他家里?”

    “我知道。”

    “你真知道?”

    朱大戶挑眉看了眼雷栗。

    雷栗點點頭,“我全跟他講了,你也不要擺這么模樣,跟殺牲口一樣,周毅對我還有用呢。”

    周毅:“……”

    你也跟說牲口一樣。

    雷栗想了想,又補充具體,“真挺有用的,他會認草藥,挖草藥又快又細致,還會做飯洗衣裳,哦,還會打幾套拳,念過書。”

    “你蒙我的吧?”

    “我蒙你做什么?相公,打幾套拳、背幾個成語給他瞅瞅。”

    “……”

    周毅頓時有種小時候過年,要在親戚跟頭表演的錯覺。

    一套軍體拳虎虎生威。

    朱大戶先是挑眉,然后贊賞,接著不解驚異,“他怎么能入贅給你?你拿刀架他脖子上要殺他了?”

    “沒有。”

    雷栗輕松寫意道,“他自個兒愿意的,我沒拿刀,殺雞用什么牛刀啊。”

    朱大戶一臉了然,目光瞟向周毅的下三路,“你劁豬,確實很有一手,雞……不怕不行啊。”

    第23章 023.他看上你了?

    雷栗和周毅來之時,朱大戶正在殺雞,菜刀上滴著的猩紅液體正是雞血。

    “來前不知道你家要吃雞,不然給你帶些沙姜印蘇來,我相公的獨家醬料,味道怪但是香得很。”

    雷栗邊處理雞毛,邊扭頭說。

    “嗨,下次再帶嘛,反正你兩三個月來一趟,要是沒什么打緊的的事兒,夏天了我和珠哥兒去鄉下找你也成。”

    朱大戶不在意道。

    他是殺豬的,在縣里鎮上都算是比較能掙錢的那一批了,不說每天大魚大肉,但也是吃過山珍海味見過世面的,沒能理解到雷栗說的獨家有多獨家。

    除了周毅,大概沒人會用那種堪比魚腥草和豆汁的怪味東西做醬。

    對于不喜歡或沒吃過的人來說,這些玩意兒真的很怪。

    周毅在另一頭處理那條草蛇,聽到了他們的話,也點頭說,

    “前些天插秧的時候,我看見田里也有不少田螺,等過段時間田螺肥了多了,摘些假蔞紫蘇一塊炒了,也香。”

    “要是有辣椒,辣炒田螺更好,跟鴨腳酸筍一起,還能做鴨腳煲。”

    朱大戶一聽,兇悍的臉露出了同好的欣賞神色,“你對吃食也有研究?”

    周毅搖搖頭,“不算研究,就是會一些家常菜,祖輩傳下來的做法,特別是田螺鴨腳煲,又辣又酸還開胃,下酒也是好菜,每年都有人好這口。”

    朱大戶好吃也好酒,一聽就來勁了,眉開眼笑起來,顯得那張兇戾臉莫名的“核善”。

    “起先栗哥兒說你是念過書的,我還不信,現在聽你說的這幾樣,我吃了這么多年都沒聽過名兒。”

    “下回來了,記得給我帶些你說的假蔞酸筍來,還有田螺,我買一罐子好酒,咱爺倆喝上幾杯。”

    朱夫郎不太同意,將手里擇的菜砸了一根到朱大戶頭上,“爹,人曹大夫不是說你不許喝酒了么?你還再喝酒,身子不要了?”

    “二十多歲你小爹管我,四十多了到珠哥兒你管我……不曉得哪天兩腿一蹬,人就沒了,不趁活著多喝兩口咋行?”

    朱大戶吹胡子瞪眼。

    漢子和哥兒成親,他倆的孩子就管漢子叫爹,管哥兒叫小爹。

    朱珠兒哼了哼,“我還懷著你外孫呢,少說這些晦氣話。”

    “嗨,就說那么一嘴。”

    朱大戶擺了擺手。

    雷栗注意到了關鍵詞,看著朱珠兒,“外孫?珠哥兒,你有了?!”

    “是啊。”

    朱珠兒臉上有點紅,“才懷了一月多,胎相還沒穩呢,想著下回你來了再跟你講……你做我孩子干爹不?”

    “等你和周毅有了,我也做你家娃的干爹,要是一個哥兒一個漢子,還能做娃娃親呢。”

    雷栗幽幽地看了周毅一眼,把周毅看得脖子涼涼的,才說,“做你娃的干爹成,我和周毅……還不曉得啥時候才有呢。”

    都是一個年紀的,柳小草有了,朱珠兒也有了,就他成親最晚,周毅還不行,他什么時候才能有啊?

    想著,雷栗眼神更幽怨銳利了,涼涼地瞟著周毅脖子,又瞟他下面。

    霸王硬上弓和干脆閹了的心反復橫跳且愈加強烈。

    得不到干脆閹了吧。

    省得后頭耐不住偷女人。

    周毅:“……?”

    怎么突然有殺氣?

    周毅跟雷栗對視了一眼,然后默默地低頭,將切段清洗干凈的蛇肉扔進瓦罐鍋里,又放上些藥材。

    黨參北芪。

    鮮野淮山。

    牛大夫說,藥材也能燉湯做菜。

    朱大戶又是自己有十兩銀子就能拿九兩吃飯的人,最大愛好就是研究吃法,所以雷栗會給他送些燉湯的藥材。

    但這時候,大部分百姓都沒那么多食補意識,一個是因為藥材昂貴,二是因為辨材識藥的人少,還有買不起肉也沒閑錢去研究。

    只有少數人知道,但他們也不會去傳播這些知識。

    蛇湯香味慢慢傳了出來。

    朱大戶湊到了瓦罐鍋跟前聞,頓時眼前一亮,“這怎么比我做的要鮮甜許多,周毅,你咋做的?”

    “蛇宰殺,去皮、頭和內臟,藥材浸泡洗凈,鮮淮山去皮切塊,也用清水浸泡著,我見有豬骨,就用了幾塊焯出泡沫裝起備用。”

    周毅說,“姜片和清水一同放進瓦罐里煮沸,除了淮山外,其余材料放進去大火煲沸轉小火煲,再加入鮮淮山煲兩刻鐘,調入適量食鹽關火。”

    想了想,又說,“要是用雞吊了高湯,放一點雞湯進去也能提鮮,不過有人喜歡吃原滋原味,不愛放。”

    朱大戶感慨地搖搖頭,“我剛還說你放藥材就放那么一丁點,我以前都抓一把,有啥全放進去……”

    朱珠兒幽幽看他爹,“難怪爹你以前煮的湯都是苦的……”

    朱大戶尷尬地哈哈了聲,拍了拍雷栗轉移話題,“栗哥兒真是有福氣,會做飯還給自家夫郎做飯的漢子,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別人信佛門。

    朱大戶信飯門。

    他自己就很喜歡做飯,養的他家朱珠兒一點也不會做,找的哥婿也不會,一家子就靠著他這個爹吃飯。

    雷栗也一臉滿意,“幸虧給我撿著了,死山上了就沒給我做飯吃了。”

    “我娘以前還愁呢,還說我一個哥兒,二十了做飯還那么難吃,等百年后她和爹不在了,不曉得我會不會餓死自己。”

    雷栗樂了樂,“我就說,那我以后找個會做飯的相公,天天就讓他伺候我,他不愿意就揍一頓。”

    “不行就揍兩頓,沒什么是揍兩頓解決不了的。”

    朱大戶哈哈大笑,“你小子,比我家珠哥兒好多了,夠彪,你相公不聽話讓我揍也成,我打人賊疼。”

    周毅:“……”

    雖然有點不道德,但他真想問,朱大戶和雷栗才是父子倆吧?

    簡直一個德行。

    蛇做羹。

    雞燉土豆,雞雜爆炒,野菜打了蛋花湯。

    朱珠兒的相公中午不回來吃飯,就給他留了一份,不然四個人里三個飯量大的,撐不到他河一口湯。

    朱珠兒吃的那點幾乎忽略不計。

    吃過飯。

    雷栗和周毅架著牛車離開了朱大戶家,挖的山淮山也給了他們兩條,但朱大戶死活不肯白要,包了幾斤豬肉給雷栗拿回家去。

    去縣衙的路上,雷栗就說起了他跟朱大戶怎么認識的。

    “我12歲給牛大夫做學徒,17歲開始給曹大夫送藥材,但不是每次都需要很多草藥,所以有時我會去鎮集賣菜和雞蛋籃子。”

    “朱大戶在鎮集賣豬肉,他的攤位旁邊人多熱鬧,我就喜歡占在他附近賣菜,我家沒銀子,很少賣肉,我也沒想到,朱大戶會看上我。”

    周毅愣了下,“他看上你了?”

    “想什么呢。”

    雷栗白了他一眼,繼續說,“朱大戶有哥兒朱珠兒啊,他看上我是想讓我給他做哥婿。”

    “不是跟你講了哥兒都有孕痣么?一般哥兒的孕痣都在眉心或者耳朵后,紅色的,很顯眼,但我的在胸口。”

    “朱大戶沒瞧出來我是個哥兒,以為我是個漢子,見我雖然白了點,但又高又壯,看著也老實,就想讓我娶珠哥兒。”

    周毅:“那后來呢?”

    “我不知道朱大戶是這個主意,見他跟我套近乎,還讓我跟他學殺豬劁豬,說有個手藝好賺銀子養家。”

    “我以為他有什么壞心眼,起先沒答應,后頭心動了,就想學了他的手藝再跑路,是朱珠兒覺得不對勁,猜出我是個哥兒了。”

    “朱大戶很吃驚,說,難怪我這么白,跟個小白臉似的……”

    雷栗說著有些想笑,也有些感嘆,“朱大戶沒因為我是哥兒就瞧不起我,也不覺得我糙、粗魯,好幾次說我是他家哥兒就好了,做不成老丈人就叫我認他做干爹。”

    “朱珠兒也高興,說他沒有兄弟姐妹,以后有了我,也就是有了個厲害的哥哥了,很得意地跟他的哥兒伴說。”

    不過那些哥兒伴不覺得雷栗好,因為他一個哥兒,卻像漢子一樣干殺豬這種血腥活,還劁豬……

    這哪是正道啊。

    哥兒還是要找個好漢子早早嫁了好。

    朱珠兒就慢慢跟他們遠了,成親后來往最密切的也是雷栗,還叫他做自己孩子干爹。

    “那殺豬劁豬的活也是朱大戶介紹給你的?”

    “是啊,朱大戶不是搬到縣城了么?”

    雷栗點點頭說,“村鎮的豬沒人殺了,他就叫我去,一開始那些人不曉得我是哥兒,見我手藝好還夸我呢。”

    接著有點憤然又得意,“后頭知道我是哥兒了,就不想讓我去殺了,但又沒人會這手藝,只能捏著鼻子給錢請我去。”

    “你殺豬劁豬的話,怎么采藥送藥呢?”

    周毅有些疑惑,“這些天我也沒見你去殺過豬,鎮集上也有賣豬肉的,那個屠夫占了你的市場份額?”

    “啥鵝?”

    雷栗沒聽明白最后一個詞,皺了皺眉,也不細想了,“那個賣豬肉的自個家也不養豬,他也不會殺豬劁豬。”

    “但人有牛車,鎮集離縣城沒三里河村遠,而且鎮集的人吃的豬肉也少,他就從縣里要貨回鎮上賣。”

    第24章 024.相公又想買花了?

    “倒賣啊。”

    周毅有些感嘆,果然什么時代都不缺聰明人。

    中間商賺差價。

    聽起來似乎是很現代的詞語,但古代的很多商人就是干中間商起家的,他們有多種稱呼,比如“牙郎”、“貨郎”“跑商”“外地販”。

    他們在產地與市場之間擔任中介角色,負責商品的轉運,像之前插秧時,牛大樹提到過的北邊來的商人。

    利用自己的車隊和信息差,將北邊的貨物賣到這邊來,同時將這邊的東西倒賣到北邊去。

    倒賣日用品是薄利多銷,倒賣稀罕物利潤就高了。

    “鎮集的屠夫干的是倒賣的活,那他除了豬肉,也能賣其他的吧?”

    “自然能的。”

    雷栗說,“他還在鄉下收土雞蛋,一枚兩文錢的土雞蛋賣到縣城就能賺一文半文的錢,十枚百枚多了,就是很多錢了。”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這活,像新米,他就不能沾。”

    “為什么?”

    雷栗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傻子,“因為這是鎮集米鋪老板的生意啊,人小舅子在縣城是開米鋪的。”

    “他一個賣豬肉的,又沒有賣米的門路,村里人也跟米鋪老板做了這么多年了,為啥子跟他干啊。”

    “再說也沒這么多米能賣,除了要給官里的稅米,還要留給自家吃的,像我們家地少就勉強夠吃。”

    周毅點點頭,“那我懂了,你能干殺豬劁豬的活,除了朱大戶留給你的交情和人脈,也是因為只有你有這手藝。”

    “其實另一個鎮子也有人會殺豬劁豬,但鎮子之間也隔得遠,人家才不會為了劁個豬賺幾文錢跑這么遠。”

    雷栗說,“除非是殺年豬,有銀錢拿還有豬下水,但人家過來也貴啊,養豬的也不舍的花這個錢。”

    說到底。

    還是窮。

    因為窮所以扣扣搜搜的,為了幾文錢計較來計較去,最后卻發現,一文兩文加起來還是花了很多錢。

    一戶人家一年能攢上一兩銀子,就算是不錯能過個好年了,攢上三四兩,那都能吃肉裁新衣了。

    可娶個媳婦就要幾兩了,更別提建房子、養一天一個樣的孩子、養老了的爹娘,還要防止突如其來的天災和重病。

    “沒錢的時候,真是一分錢能難倒一個大漢。”

    周毅有些感慨。

    但也只是感慨了,畢竟他自己全身上下都沒有一文錢。

    可能是為了表現官與民親,平民住宅區里縣衙挺近的。

    但縣衙門口的兩個石獅子冷硬而高大,眼睛瞪如銅鈴,目光炯炯,嘴里沒有銜著石球,銳利的牙齒似乎下一秒就能咬死人。

    倆執勤的小兵卻沒個正形,湊一塊磕著瓜子,聊昨夜里在勾欄妓院聽的小曲兒,然后意味不明地哄笑起來。

    他們笑得挺大聲。

    周毅和雷栗沒到縣衙就聽見了。

    周毅眉頭皺了皺,覺得這里的國家強制力也沒那么強制,手里癢癢的,很想訓一訓這兩個吊兒郎當的兵痞子。

    見他們停在門口,一個兵痞子吐了瓜子皮,翻了翻眼皮,“干啥呢?縣衙門口不給停牛車不曉得啊?”

    “有事來辦的!”

    雷栗說著上前去,悄悄給他們一人五文錢,笑了笑,“給我相公弄個戶籍,他從北邊來的,戶籍在路上丟了……”

    倆兵痞子態度就變了,有了點笑意,看了眼周毅說,“北邊來的?難怪有疤……進去吧,戶主簿在里頭呢。”

    “成,多謝了啊。”

    雷栗將牛車趕到石獅子的邊邊,拿了裝有山淮山的背簍,想了想,只留了根一般的。

    跟周毅從縣衙的小側門進了去。

    戶主薄是縣衙里負責戶籍登記的。

    是個近六十的老頭,胡子都白花了,進了人都懶得掀眼皮,嘬了口茶,才慢慢說,

    “辦戶籍?這時候從北邊來的……臉上還有疤……不會是逃兵吧?”

    這是敲打。

    給了錢就是三好良民能辦事,不給錢就是逃兵黑戶辦不了。

    “自然不是,哪能是逃兵啊,這是大罪……我相公就是粗心才丟了戶籍,現下入贅到我家了,就想著辦到我這。”

    雷栗從背簍里拿出野淮山,笑著說,“鄉下人,沒什么好東西,昨天碰巧遇到了點好山貨……”

    戶主薄的臉色和緩了,見雷栗很上道地又給了二十文,便笑了,“新婚夫夫,戶籍這事是得早早辦了,以后生娃娃了也好落戶……等著。”

    戶主薄收了東西,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接了雷栗遞過來的戶籍本,對了對文字,又慢悠悠地找到三里河村的總戶籍本。

    這是官府留的存檔。

    理論上說,哪個村,哪個鎮集,有哪個人的生死增減都要記下的,但現在不嚴,有人不上報想要逃稅漏稅,也是很容易的事。

    “哪個zhou哪個yi?”

    “周到的周,毅力的毅。”

    “喔……”

    戶主薄慢吞吞地寫了名字,又問了生辰八字。

    “19……”

    周毅差點想說1996,頓了頓,想到這里不是現代,他也不知道這里的朝代和年份,28倒上去是……

    雷栗瞬間反應過來,接了他的話,“大佑七十二年……如今二十八歲……”

    “二十八……”

    戶主薄慢悠悠寫了,看了看沒問題,又拿出紅色的官章,在雷栗家的戶籍本上蓋了個戳,道,“成了。”

    接了本。

    周毅有些沒回過神來。

    就這么簡單?

    他原本以為黑戶的身份很難解決呢,但想了想,這里又不是現代,有錢都能使鬼推磨,何況是人呢。

    山淮山剩下幾根。

    除了縣衙,雷栗帶著周毅尋了塊好地兒,就地擺起來攤兒。

    一斤野淮山賣25文錢,雖然花了一個下午去挖,但相比于兩文錢的土雞蛋和一文錢的菜,好像也挺劃算的。

    就是野淮山少,長得慢,還容易被人捷足先登,不然這也是個穩定來錢的路子。

    雷栗吆喝著,最后23文錢一斤,七斤抹零160文,便宜賣給了一家地主老爺的丫鬟。

    “那少的兩文肯定要進她的荷包里了,說不準她回去說是30文買的,反正地主家也不會計較這些事。”

    雷栗邊收拾東西,邊說,“這里扣扣那里攢攢,一個月能多出來不少銀錢呢……真好。”

    “這不算中飽私囊嗎?”

    “什么馕?”

    雷栗理解了這個馕后,白他一眼,“憑本事省得,摸著良心也是應得的。”

    “……你說得對。”

    周毅看他沒有直接回去的打算,而是往街里深處走,又問,“我們現在去哪?你還有朋友要看嗎?”

    “買兩塊布,鎮上的布是從縣城拿的,干脆在這買。”

    雷栗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總不能老是穿我的,就四套衣裳,等梅雨期來了,咱倆咋穿啊。”

    “不過你也別太期待,雖然是新衣裳,但咱家可沒銀子買好布……”

    “像你那天在山上快死的那一套,料子是好,就是太破了,不然讓娘給修修補補,又能穿幾年。”

    雷栗說的是周毅出車禍身穿的那一套迷彩服,不知道為什么破破爛爛的,雷栗不用解他的皮帶就能扒他褲子。

    “我不挑。”

    周毅搖了搖頭,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街上,那些各色的商鋪小街攤,比鎮集豐富和熱鬧許多。

    因為街道很寬,商鋪挨著商鋪,街攤隔著街攤,顯出幾分井井有條和干凈。

    這里的人穿著打扮也豐富。

    黑白深色的麻衣。

    靚麗繁華的綢緞。

    這個朝代似乎并沒有很限制商人,周毅看到有些衣著華貴的夫人穿金戴銀,被人簇擁著進了一家首飾店。

    而從另一家比較高檔的布店里,有夫郎在量身體尺寸,有嬌俏的年輕婦人在挑布料花色,還有漂亮的頭巾發帶。

    還有賣花的店。

    跟鎮集上小花賣的種類相似,但花朵大而艷麗,花色更多,枝葉也修剪整齊,生命蓬勃的感覺。

    忽然。

    周毅眼睛一亮,盯著某盆綠植,問那個賣花的年輕夫郎,“這一盆……要多少錢?”

    “兩百文。”

    年輕夫郎溫笑著說。

    雷栗聽了差點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眼神幽幽地看著周毅,“相公,又想買花了?”

    “……沒有。”

    周毅搖了搖頭,但眼里流露出了戀戀不舍。

    莖多分枝,單葉互生,卵狀披針形至矩圓形全緣。

    明明四月不是花果期,也能看到它白色的小花,單生于葉腋或簇生于枝頂,能看到它球形至圓錐形的漿果,果頂平圓有光澤。

    最重要的是,它的果實是五彩的,在同一植株上有多種顏色的果實。

    五色椒。

    下酒做菜喝粥都是一絕。

    更重要的是,這里有五色椒,就可能有朝天椒、小米辣、二荊條,就能做更多的菜了。

    周毅是真的很想吃田螺鴨腳煲、剁椒魚頭、麻辣豆腐、水煮肉片,也是真的想吃辣咸菜和酸嘢!

    買花夫郎輕聲笑了笑,“這盆五色花是從北邊來的,在縣里很少見呢,兩百文不貴了……你若誠心想要,一百九十文如何?”

    一百九十文。

    剛剛雷栗賣山藥就賺了一百六十文。

    第25章 025.親嘴的2的(n-1)次方

    好像挺便宜的。

    但那只是盆五色椒而已。

    不說古代,就是換成現代,用一百八十塊錢去買一盆辣椒,周毅用膝蓋想都覺得這人神金。

    五色椒不像小米椒二荊條做法那么廣,它最好吃的就是用醬油浸泡,腌成深醬色,咸咸辣辣麻麻,直沖天靈蓋的酷爽。

    周毅很喜歡吃。

    但不值。

    而且他窮。

    頂著雷栗平靜而幽深的目光,周毅也開不了這個口,有種吃軟飯,還買奢侈品的敗家羞愧感覺。

    買花夫郎見他們都不說話,又笑了笑,“一百八十文如何?我養了兩年的,冬天里也沒讓它凍著才長這么好看,再低我就要虧本了……”

    “八文。”

    雷栗眼皮都不掀一掀,張嘴道,“多了沒有,愛賣不賣。”

    “八、八文?”

    買花夫郎愣住了,他都沒見過有人這么砍價的。

    這是打骨折還是搶劫啊。

    周毅也聽愣了。

    兩百文,直接砍到八文,雷栗敢說,周毅都不敢想。

    “最低一百七十文。”

    “六文。”

    “一百六十五,真的最低了……”

    “五文。”

    “這真不行……”

    賣花夫郎都要氣笑了,“我瞧你們拉了牛車又帶了這么多背簍,應該是做生意的,我也是做生意的,何苦互相為難呢?”

    “這樣,算交個朋友,連花帶盆一百六十文,真是良心價了。”

    “……”

    雷栗盯了賣花夫郎兩秒,然后拉著周毅扭頭就走,“太貴了。”

    “……”

    賣花夫郎咬了咬牙,看了眼五色花,叫住了他們,“八十文,八十文帶一些五色花的種子。”

    “八文。”

    “最低八十文。”

    “不買。”

    “……”

    賣花夫郎終于忍不住罵了聲顛佬。

    周毅耳朵尖,聽到了這聲罵,他看著拉著自己手的雷栗的后腦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笑了起來。

    雷栗不明所以,有些莫名其妙,“笑什么?”

    “沒什么。”

    周毅笑著搖了搖頭。

    他就是覺得……挺有趣的。

    因為有趣。

    所以高興。

    縣城很大。

    雷栗并不打算一下子逛完,讓周毅大概熟悉了下縣城,去布店買了兩匹麻布,想了想,又買了根發帶。

    深紅色的。

    周毅忽然想起了入贅那天晚上,雷栗穿的就是這樣鮮艷的紅衣。

    太陽西斜。

    到了回三里河村的時候。

    出縣城并不用交錢,守衛兵甚至連例行檢查都懶得,看了眼就擺擺手,雷栗和周毅就趕著牛車出了城門。

    巧或不巧。

    碰到了早上那幾輛拉人的牛車,都是隔壁幾個村的。

    那些人見了他們,又自以為小聲地嘀咕了兩句,還有探頭往他們牛車上瞧的,猜測著他們來縣城里是做什么。

    “是送草藥的吧……”

    “應該也買了許多東西,他不是還殺豬,家里又養雞……”

    “我剛聽我姑姑家的舅舅的小侄女的女婿說,三里河村的栗哥兒剛成親,不會是有了,來縣城給娃置辦東西吧?”

    “懷的是個漢子?”

    “這哪曉得,是個雙生胎也說不準……”

    周毅忍不住看了他們一眼,又低頭問雷栗,“他們怎么能傳得這么離譜?才成親幾天,就算你真有了,也摸不到胎芽吧……”

    “胎芽?”

    雷栗半猜半蒙這個詞,胎里的小芽?應該是小娃娃的意思?

    邊猜,邊覺得周毅大驚小怪,“有些人就這樣,一閑著沒事干就愛瞎猜瞎想,這個說說,那個講講,誰知道他們能傳成啥樣。”

    “我娘說她大伯家有個妹妹,就是我的一個遠房姨娘,嫁去了隔壁鎮子,有回回娘家路上不小心摔了,把臉摔破了一塊。”

    “然后被人說成她相公天天打罵她,又說她是因為生不出小孩才被打的……被可憐了好多年。”

    雷栗翻了個白眼,“那個姨娘有仨娃娃,一個哥兒倆漢子,她相公對她還好,銀鐲子都打了一對。”

    “……”

    周毅嘆為聽止。

    然后說,“聽風就是雨,人云亦云,確實不是個好習慣,不管是什么樣的人,都要自己接觸過才知道好不好。”

    雷栗認真地看著他,“那你覺著我怎么樣?”

    “挺好的。”

    周毅也神色認真,“尤其是你今天一天都沒有強吻我,這點很好……要是能繼續保持就更好了。”

    “哦。”

    雷栗幽幽看著他,“要是我給你買那盆彩色的花呢?”

    “那我感謝你。”

    “……”

    雷栗不想跟他說話了,扭頭看路,架著牛車想超過那幾輛拉人的牛車,就聽到有個嬸子叫他,

    “栗哥兒,明兒得閑不?我家豬有幾只小豬崽到要劁了……”

    “明兒下午有閑。”

    “四里河村柳三兒家。”

    “成。”

    雷栗點點頭。

    即使剛這嬸子也說了他的八卦,他也面不改色地接活。

    誰會拒絕銀子?

    “她請我劁豬,到時候要殺年豬了,也要請我過去,劁豬算是定金。”

    “我要跟你一起過去嗎?”

    周毅又問。

    雷栗看了他下面一眼,“看劁豬干嘛?你也想劁?”

    “……當然不。”

    雷栗的車輕,牛壯,走得比其他幾輛快,慢慢地就將他們拋在了后面。

    但雷栗沒有直接回三里河村,而是繞了路,去了鎮集上。

    今天不是趕集日。

    周毅有點疑惑,“少了什么沒買的?”

    “有一樣。”

    雷栗說完就下了車。

    沒多久,他抱著一盆掛著彩色漿果的植物回來,塞進周毅懷里,“喏,你要的花,花了我十五文呢……”

    “五色椒……”

    周毅怔了下,反應過來,“你是去找了小花?”

    “是啊。”

    雷栗跳上牛車趕路,“北邊來的商販到處賣東西,小花他爹見小花會侍弄這些,就到處溜達撿人家不要的花,讓小花養了給他賺銀子……”

    “這玩意兒除了好看就沒啥用,沒人要,我就跟小花便宜要了盆。”

    又像嘀咕,像罵了句,“想賣我八十文……搶錢呢。”

    “你真厲害。”

    周毅真心實意地夸他。

    如果是他知道有十五文的五色椒,也不好意思一張口就是八文,特別是在對方開口就是兩百時。

    而且十五文對雷栗來說,也算很貴了,貴還沒用,應該算是奢侈品?連奢侈品都給他買。

    想到這里,周毅又真心實意地道謝,“謝謝你,雷栗。”

    “你誠心謝的?”

    “是的,謝謝你。”

    “親我一口,我看看心誠不誠。”

    “……”

    “十五文都不能嘴一個?”

    “……我覺得,我干了這么多天的活,十五文的工錢還是有的。”

    “呵呵。”

    雷栗涼涼地看著他,“你見過哪家夫郎干活,相公給工錢的?而且你才是相公,不該賺銀子給夫郎花么?”

    “……”

    好有道理。

    周毅竟然無法反駁。

    “……那我先欠著,行吧?”

    “行啊。”

    雷栗爽快道,“今天欠一個,明兒還兩個,后天嘴四個,大后天就是八個,大大后天十六個……你想哪天還?”

    “?!”

    周毅被這個2的(n-1)次方震驚了。

    太陽墜到西山一半。

    一片黑影呼啦啦地從山林飛出去,細一看,都是蝙蝠,還有鳥類在布谷布谷地叫,叫聲悠長深遠。

    不算寬闊的山路陰暗下來,也挺嚇人的。

    “我第一次殺人,就是在這,也是差不多這時候。”

    經過一處拐彎,雷栗忽然說,“他突然沖出來,我被嚇了一跳,差點把他撞下山去,沒撞到,只是給他脖子劃了一刀。”

    “血一下子濺出來,跟噴泉一樣,我第一次看見噴泉,一山路都是血。”

    雷栗轉頭對周毅笑了笑,“你想不想親眼看一下?”

    “我不想。”

    周毅說,“這時候你應該看路,我怕一車兩命。”

    這山路底下真挺深的。

    “……”

    雷栗撇了撇嘴,“還想嚇一嚇你呢。”

    周毅看著雷栗,神色認真,“我覺得你突然強吻比較嚇人,特別是你的親嘴次方。”

    “……?”

    啥芳?

    牛車慢悠悠到了村口。

    把牛車還給了村長,又割了塊朱大戶給的豬肉,柳小草推脫了下才樂滋滋地收下,又送了雷栗一把黃瓜。

    爹雷大山和娘柳葉兒早早等在了家門口,見他倆平安回來,才松了口氣,讓他們快點洗手吃飯。

    錢袋子還是給柳葉兒存著。

    五色椒的果實被周毅剪了下來,留了小的等它們長大,移植到院子里,澆了些水,然后把果實洗干凈后裝壇,用醬油腌泡。

    醬油也是在鎮集買的。

    花了十文錢。

    被雷栗又把欠的親嘴翻了一倍,今天欠倆,明兒算欠四,周毅聽到后,沉默震耳欲聾。

    雖然花錢給他買了,但雷栗對周毅腌的五色椒還是抱有懷疑心理,聞起來就不像啥能吃的。

    看到周毅臉上的期待,心里還對周毅下了結論。

    他相公真的很喜歡怪味東西。

    第26章 026.這個家我說了算

    四月有點煙雨。

    青蔥的秧苗在細細的小雨中晃悠,雨點落在田中水面,漾起一圈圈小漣漪,水底下仍靜悄悄的。

    殼大的田螺在軟爛的泥土里勾動觸角,不緊不慢地往前面爬,同時用吞吃泥土里的微小生物。

    但周毅沒有撿。

    這些田螺看似肉大肥美,但它們這時候正在懷仔,影響田螺的繁育不說,吃起來口感也不好。

    周毅撿了一小桶螺螄。

    螺螄比田螺小一些,但經過一個冬天的營養儲蓄,它們的肉變得肥美而厚,加上辣椒、紫蘇、假蔞爆炒,很是有一番味道。

    當然。

    周毅不只是來撿螺螄的。

    他是跟著雷大山來看自家秧苗的情況,把長死了的拔掉,補上新的秧苗,然后拔掉田里的雜草,再修修引水口和排水口。

    雷大山是想把田螺也給撿出來扔掉的,因為它們也吃秧苗的根系,但周毅覺得有點浪費,就說,放幾只小鴨子進去吃田螺。

    “還能放一些魚養。”

    周毅用兩根手指比劃了下,“大概這么大的鯽魚,或者草魚、鯉魚,等稻谷長好了,魚和鴨子也長好了。”

    雷大山:“魚不會吃秧苗苗么?鴨子也會吃小魚苗。”

    “不會的。”

    周毅搖了搖頭說,“現在秧苗已經返青,植株粗壯穩定,小魚吃不動秧苗,就會吃田里泥土和秧苗上根系的蟲子,促進秧苗生長。”

    “魚比鴨子的嘴大。”

    “鴨子吃不到魚,也吃不動秧苗,也會吃田螺、吃福壽螺、吃細嫩的雜草,還有秧苗葉子上的蟲子。”

    雷大山沒聽過這樣養的,想了想說,“鴨子不會把秧苗翻出來么?”

    “爹,你拔一拔現在的秧苗。”

    周毅蹲下來,隨手揪了根秧苗,用了點力氣去拔,但沒真的揪出來,“是要費些勁兒吧?小鴨子哪有這么大力氣,把秧苗翻出來,真翻出來,就說明這秧苗插得不夠深,根扎得也不深。”

    “而且魚的游動和鴨子的走動,會帶動田水和泥土的流動,進而促進水土中氧氣和礦物的流動。”

    “魚和鴨子的糞便也能給秧苗增肥,能省些人工,一舉四得。”

    “我想想。”

    雷大山大概明白了周毅的想法,思來想去,好像是有些可行,就點點頭,“等栗哥兒回來了,我跟他說一聲再去訂鴨子……要多大的鴨子?”

    “破殼十到十五天的鴨子都成,要愛運動、胃口好,覓食能力強,不愛生病的那種,特別是肉質要鮮美。”

    周毅認真地說,“肉不好吃的鴨子,養了也白養,不如留著下蛋,但我覺著鴨蛋沒雞蛋好吃。”

    所以還是要養肉好的。

    周毅想吃肉。

    雷大山也想。

    于是雷栗下午去隔壁村劁完豬回來,聽到他爹跟他提什么共生系統,就知道他不行的相公又要敗家了。

    這次更貴。

    一只小鴨子要八文錢呢。

    如果一畝水田放十只鴨子,他家兩畝水田,那就得要二十只鴨子,一百六十文錢,就是講價也得一百七十文。

    還要搞魚苗。

    幸好周毅自告奮勇自己去河里抓,不然買魚苗也要錢,雷栗更生氣。

    但他還是答應了。

    雷大山加班加點做了柵欄把田給圍起來,排水口和出水口也用竹編攔住,防止魚或鴨子跑出去。

    小魚很快就適應了新環境,小鴨子也活蹦亂跳的,黃掌撥著清波,在青翠的秧苗間穿梭。

    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周毅已經在期待有魚有鴨子吃的日子了,雖然很可能這些魚和鴨子,最后都會被雷栗賣出去。

    當天晚上,雷栗幽幽地看著周毅,用36度體溫的嘴吐出冰冷的數字,“二十五加一百七十,一百九十五文,你現在欠我三十個親嘴,明天就是六十個。”

    “……?!”

    周毅大驚失色,“怎么就三十個了?你昨天不是說四個?”

    “那你還我兩百文。”

    “……剛剛不還是一百九十五?”

    “漲價了。”

    還能現在漲啊……

    周毅沉默。

    還不起。

    他一文錢都沒有,身上的新衣服還是雷栗買的布,柳葉兒親手做的,針腳很細密。

    周毅試圖講道理,“我們就不能團結友愛一點,先建設美好家園,再聊其他的事情,像這幾天一樣。”

    “周毅。”

    雷栗幽幽地看著他,“你不會忘了我是為什么救你吧?之前不給就算了,現在花了我的錢,也不行?”

    “不行。”

    周毅義正辭嚴,“花錢的犯法。”

    “犯個頭。”

    雷栗不耐煩了,一把扣住周毅的后脖子就親上去,吧唧吧唧,把他從嘴到臉都親了個響。

    邊說,“天天法法法,親個嘴都磨磨唧唧的,到底你是相公還是我是相公?再說不行,老子就閹了你。”

    “……”

    真暴躁。

    周毅默默夾緊了腿。

    雷栗似乎并不打算單純地嘴碰嘴,他的舌頭伸出來了,見周毅歪了頭,他硬是掐著他的臉扭過來。

    “看那邊做什么,看我,張嘴,不想我用手掐著你的臉親,就自己乖乖張嘴。”

    “……太霸道了吧。”

    “你就說給不給親吧。”

    “……”

    造孽啊。

    周毅心里嘆了口氣,有些認命道,“親兩個就行了吧……三十個也不怕把嘴親爛,明天還得做活,也不能腫著嘴見人……”

    “廢話真多。”

    雷栗直接堵住了。

    周毅這次沒太反抗,頗有點自暴自棄,早死早超生的感覺,但雷栗還是不太滿意。

    他不太會親嘴,周毅也不太配合,叫他張嘴,真就只會張嘴,呆呆的,跟個木頭一樣。

    忽然。

    雷栗坐起來,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夜色里也能看到白得發光的一片,瞬間驚得周毅從床上跳起來,幾乎是連滾帶跑地下床。

    “你來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雷栗一把將他拽了回來,毫不客氣地坐在他的腿上,“這事還有假的?”

    “有話好好說……”

    “你廢話真的很多。”

    雷栗一只手掐住了他的雙頰,強硬霸道地親下去。

    動作蠻橫。

    嘴唇卻很軟。

    周毅莫名就紅了耳根,不知道是應該推開他,還是攬住雷栗的腰背,不讓他掉下床去。

    畢竟他現在坐的地方是挺危險的床沿,而且真摔了,傷到腰,他們家現在可沒錢治。

    “嘶……”

    “咬我舌頭了……”

    “不是這么親的……”

    “我怎么知道怎么親?我就跟你親過……”

    “你的手你的手往哪兒呢!”

    “……”

    雷栗向來沒什么耐心,聽周毅被親著嘴巴,還能抽出間隙逼逼賴賴,就更沒耐心了。

    捂住周毅的嘴,面無表情道,“閉嘴。現在不許說話,我問你什么,你就點頭搖頭,懂嗎?”

    “……”

    周毅點點頭,又搖搖頭。

    雷栗皺了皺眉,“又點又搖什么意思?給你說一句話解釋。”

    “我懂了,但是我不想聽你的,因為你根本就不會看我是點頭搖頭,你只會掐著我的臉讓我同意。”

    “知道你還敢不同意?”

    周毅嚴肅正經,“你這樣不利于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交流,我覺得你應該正視我的意愿和想法。”

    “比如說,你先從我腿上下來,我們再好好說話……”

    “我不。”

    雷栗吐出兩個字,挑眉橫眼,“在這個家我說了算,你的想法不重要,我想干什么才重要。”

    說著,雷栗又想扒周毅的褲子,“剛做的新衣服,要是扯壞了明天你就光著腚干活吧!”

    “雷栗你先冷靜點……”

    “我說真的……”

    “雷栗!”

    周毅忽然扣住雷栗的肩膀,在他愣神的那一刻,猛地將他翻轉,壓倒在床上,喘著粗氣邊說,

    “我覺得還是要等等,你太急了……”

    “我忍了半個月,我覺著我很有耐心了。”

    雷栗眉目強硬桀驁,但他的嘴唇被自己親紅了,耳根也紅得厲害,不知道是氣惱的還是什么。

    “你喜歡那盆沒用的花我也給你買了,要小鴨子和魚也給你了,還讓你糟蹋我的田,我覺著我對你夠好了,你還想怎么樣?”

    “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你不和我圓房是不是嫌棄我,想和別人圓?”

    “我沒想和誰……”

    “那你和我圓。”

    “這不行……”

    “這不行,那不行,天天就只會說這兩樣。”

    雷栗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明明自己也行,又是自家夫郎,也沒讓你在大街上……”

    “活像是逼著你偷人,不知道你怕什么。”

    “……”

    周毅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客觀事實已經篤定了,他和雷栗是夫夫,成了親過了戶,早晚他們都要圓房,或許還會有幾個孩子。

    但總得周毅自己想要吧?

    只是因為想要孩子,就這樣有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是種馬。

    周毅不想這樣。

    周毅沉默無言。

    面面相覷。

    雷栗主動放棄,“行了,我不鬧了,安分睡覺成了吧?”

    “……嗯。”

    周毅遲疑地點頭,松開對雷栗的桎梏,卻沒看到雷栗眼里狡黠的笑。

    第27章 027.他相公真好玩

    雷栗安安分分地睡覺了。

    還主動離周毅遠了一點,中間隔了一條明顯的線,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但兩個人誰也不碰著誰。

    雷栗挺高大的個子。

    就那么縮在角落里。

    周毅覺得挺對不起他的,站在雷栗的視角,他好心救了個人,開開心心地帶回家結婚雖然這里由于風俗的差異,他是結完婚才知道自己是新郎。

    但這個丈夫一連半個多月都不洞房,還拒絕親密舉動,真的很讓人傷心了。

    雷栗對他還挺好的。

    舍不得吃的雞蛋和肉給他吃了,舍不得花的錢給他花了,舍不得買的布因為給他做衣服也買了。

    還給他搞稻魚鴨共生系統。

    因為他覺得白花菜和野蔥好吃,摘野菜的時候,會特地多摘這兩樣,對于一個認識不到半個月的人來說,已經仁至義盡了吧。

    而他好像什么也沒為雷栗干。

    周毅失眠了半宿。

    因為雷栗在一邊睡得正香,他也不敢翻來覆去,怕吵醒雷栗,睡不著想出去打兩套拳,又想起雷大山有起夜的習慣,怕嚇到他。

    四十多歲,身體還不太好,被他這么一嚇,出點什么事怎么辦?

    周毅嘆了口氣。

    等他找點什么路子,多賺點錢給雷栗吧,雷栗還挺財迷的。

    雖然也是真的摳。

    雷栗睡得挺好。

    他壓根不知道因為昨晚沒蓋被子,覺得有點冷縮了下,就惹得周毅自責了半宿,反倒對幾乎每晚都有的睡前節目鬧騰他相公,挺滿意的。

    親嘴會臉紅。

    扒褲子就生氣。

    生氣只會講道理,實在講不過才會動點手,都不如雷栗咬他一口重,沒一點威懾力。

    偏生周毅又長那么高的個子,那么粗的胳膊,打牛大力的時候也是特別猛,一拳差點一顆牙,對上他就唯唯諾諾的,更好玩了。

    生不生孩子先放一邊,玩周毅是真的爽。

    對。

    雷栗就是個欠欠的土匪頭子,周毅能怎么樣?打死他?

    指不定周毅先死呢。

    雷栗樂滋滋起了個早,看見周毅在院子里打拳,也過去有模有樣地打起來,同時看見周毅的臉色。

    有點萎靡啊。

    雷栗挑了挑眉,“怎么這幅臉色?昨夜我嚇到你了?不就是脫了個衣服,露個膀子,你沒見過其他漢子露膀子?”

    “見過。”

    但其他人露膀子哪有你嚇人啊,脫了自己的又去扒別人的……

    跑偏了。

    周毅甩了甩頭,說,“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沒睡好。”

    頓了頓,又說,“總是拒絕你的要求,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要不然,過段日子等我找到了其他安定下來的辦法,我們倆離婚吧?”

    “什么意思?”

    雷栗的好心情瞬間沒了,盯著周毅,神色駭人,“你是想利用完我就跑?周毅,你耍老子就算了,還這么說出來明著耍老子是吧?”

    “……?”

    周毅愣了下,“你好像誤會了,我是說,我現在不能滿足你的要求,所以你可以去找其他喜歡的人……”

    “周毅。”

    雷栗瞇起眼睛,像兇惡的老虎盯著獵物,“你好像忘了成親那天我說過什么,我救了你,你就要聽我的,你就是我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就是我今天就死了,你晚上也得跟著我死,明天跟著我進一個坑用同一個碑,懂嗎?”

    “……懂。”

    周毅猶豫地點頭,“但沒必要這么嚴重吧?我不是要逃脫責任,也記得你的話,只是比起我,你不覺得招一個更聽話的相公比較好……”

    “不覺得。”

    別人哪有你好玩。

    雷栗面無表情,目光幽幽,“反正你敢偷人,敢提和離,我就讓你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地知道”

    “什么叫做殺年豬。”

    “……?”

    年豬?

    說的是他嗎?

    之前還只是牲口,現在已經確定物種,變成豬了嗎……

    周毅沉默了下,“有沒有可能……”他比豬值錢,好歹是頭牛。

    “閉嘴。”

    “……”

    好吧,沒有可能。

    那桶螺螄吐了幾天沙。

    用紫蘇、假蔞、還有一顆五色椒,大火爆炒,炒得香噴噴的,除了對周毅來說,有點沒滋沒味。

    雷家都不太能吃辣。

    雷栗吃了一小口五色椒,眉頭都擰成了結,抬頭看見周毅一口一個,眼神怪異看了他兩秒,“喜歡這種會讓人疼的東西,你是不是有點病?”

    周毅:“???”

    你爹也喜歡,你怎么不對你爹說,只對我說??

    “有點辣。”

    雷大山邊說邊庫庫吃,“一點也不腥,頭一回吃這樣的,有種不知道是啥的香味……是這個紫色的葉兒?”

    “應該是假蔞。”

    周毅說,“假蔞又叫香葉,炒螺螄、炒田螺、炒河蝦河蟹都好吃,還能做假蔞葉肉釀。”

    肉釀雷家沒聽過。

    但雷栗駁回了周毅蠢蠢欲動,想要做一次給他們吃的想法,大大抨擊了周毅想做一個家庭煮夫的心。

    因為肉貴。

    雷栗覺得周毅就是閑著沒事干,干幾天活把他累死,就不會亂想了,特地帶他上山挖淮山。

    挖淮山是個細致活。

    周毅小心翼翼,跟考古似的挖了幾天,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更好了,興致勃勃地想要抓只山雞燉淮山。

    還美名其曰:“爹身體不好,娘身體也比較弱,除了每天打拳健身,也要多吃點粗糧和補充蛋白質。”

    “食補也是很重要的。”

    雷栗不信。

    然后把周毅帶得更山里了,天天起早貪黑,讓他挖難挖的藥,找難找的草,為了消耗他的體力,還讓他上樹摘果子摘香椿芽。

    結果周毅這個神經病,趴在樹上,遠遠地就發現了他心心念念的牛角子。

    那是一棵長得很健壯的野檸檬。

    卵形或橢圓形的葉子,樹莖上長著尖尖長長的硬刺,綠得發光的枝葉之中,圓形或扁圓形的果實更是綠得明媚。

    周毅直奔它過去。

    雷栗還以為他發現了山雞,興沖沖地跟過去,結果就是這玩意兒,“你不會跟我說這個東西也能……你真吃啊?這很酸的。”

    “……確實酸。”

    周毅剝了一個野檸檬的皮,嘗了一點,就酸得他五官都要扭曲了,但眼睛越發亮,“我之前說的牛角子就是它,摘了洗干凈,用鹽腌成酸的,好吃又開胃。”

    “……?”

    雷栗居然一時沒聽懂,“用鹽腌成酸的?它本來就夠酸了,還要弄成酸的?不該是咸的么?”

    “那是另一種獨特的酸味,跟新鮮的酸不一樣。”

    周毅說,“而且鹽只是抑制雜菌生長,果皮上的酵母菌在有氧條件下,會將果實里的糖類分解,當環境缺氧時就變成乳酸發酵,產生乳酸,這就是酸味由來……”

    “……”

    雷栗沒聽懂。

    他直接給了周毅腦瓜子一巴掌,“說重點,腌好了能做什么菜?”

    “這個能做的可多了。”

    周毅平時話挺少的,一說到做飯他就滔滔不絕了。

    “牛角子能做牛角子醬,用來蘸白切雞,還能用來做檸檬鴨,牛角子扣肉,牛角子魚,蘸大蝦……總之,很多葷的都能用上牛角子。”

    “葷的。”

    雷栗面無表情,“一說吃葷的你就兩眼發光,一說做葷的你就說‘我不行、你別急、再等等’,你就是想花我的銀子是吧?”

    早知道不撿了。

    這么會敗家。

    “……”

    周毅沉默了下,小聲問,“那還能把這棵牛角子挖回去種嗎?放在這里,我總惦記。”

    “賊都不惦記,就你會惦記……你還真挖啊?”

    周毅已經在刨土了,怕養不活,他還特的帶了周圍的土,連家都給這棵牛角子偷了。

    要不是其他幾棵長得太大了,又帶刺不好挖,雷栗覺得周毅還想把它們全都搬走,回家種成一排。

    周毅聽后頓了一下,“我是想,但我怕你不同意,它們還挺占地方的……而且我可能還有其他想種的東西,我怕我們院子不夠。”

    “放心。”

    雷栗冷笑一聲,“埋你的坑還是夠的。”

    但雷栗還是幫著周毅挖了,連其他幾棵牛角子樹上的果實,全都給摘了一個不剩,裝了滿滿當當的兩個背簍。

    一回到家。

    周毅就興致勃勃地洗牛角子,把它們晾在竹簸箕上控水,然后把柴房角落里幾個沒人用的壇子也洗了。

    整整齊齊地擺在角落。

    吃完飯。

    把手仔仔細細地用皂角洗干凈了,確認手上沒有油,壇子里也沒有沾油,就將牛角子放進里面然后撒鹽。

    一層果子一層鹽。

    最后倒入井水。

    封壇。

    雷栗問,“大概多久才能吃?”

    周毅想了想,“大概一年吧,明年四月份就能吃了。”

    雷栗表情幽幽,“你晚上要有這積極性,明年咱倆孩子都出生了。”

    敗家玩意兒。

    又浪費一罐子鹽和他幾個瓦罐壇子,明年才能吃……明年誰還記得這玩意?

    牛角子的事先不提。

    那壇子五色椒在歷時一個月之后,終于泡好了,原本鮮艷漂亮的顏色都變成了醬色。

    周毅開壇。

    一種獨特的難言的氣味從壇子里冒了出來,那是醬油的咸香,五色椒的辣,還有一種發酵過的氣息。

    第28章 028.實在不行親兩口

    泡五色椒。

    周毅老家的特色之一。

    沒有吃過的人真的很難想象那種滋味,喜歡吃的人,就是不吃飯不喝酒,都要弄一點當零食來嚼。

    周毅就屬于這種特別喜歡的,如果不是怕上火,他一天就能吃半壇子。

    雷栗則覺得很怪。

    哪里都怪。

    跟新鮮五色椒的張揚跋扈的痛辣不同,腌制好的五色椒,有辣,有咸,有回甘,有脆爽,有舌頭的痛麻感。

    上頭。

    直沖天靈蓋的上頭。

    雷栗直接征用了這壇子腌制五色椒,去鎮集賣菜和籃子的時候,還去小花那里把剩的兩盆五色椒都買了。

    三十文。

    還有一個二十文錢的大壇子。

    心痛。

    還好上回十文錢的醬油還有,不用再買,不然雷栗更心痛。

    “為了這口東西,我居然花了五十文錢,我得賣二十五個雞蛋才能賺回來……”

    雷栗還是第一次為了吃食這么大手筆,除了在山上或者路上撿到的蛇,平時他連七文錢一斤的豬肉都舍不得買。

    雷栗一邊小心地抱著兩盆五色椒,一邊用眼刀剮周毅,“都怪你,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什么菜什么菜,弄得我嘴都饞了。”

    “……是我的錯。”

    周毅有點不好意思。

    他也不想這樣,但他老家那邊就這風氣,幾百的衣服可能舍不得買,幾百塊吃條魚說吃就吃。

    好吃的話還要呼朋喚友的吃,所以老家都是有點窮窮的,一點錢全花在嘴里了。

    周毅都在部隊里,倒是存下了不少,但是沒用啊,他穿越也沒帶銀行卡,大佑朝也用不了電子支付啊。

    不過周毅反思了下。

    雷栗家本來就窮得叮當響的,要是真這么吃下去,真得給他吃垮了,他跟雷栗商量商量,除了跑藥材再做點什么生意吧。

    實在不行……

    賣泡菜?

    去鎮集賣東西的錢全投這兩盆花和壇子里了,雷栗和周毅坐上牛車的時候,柳小草還有些詫異。

    “栗哥兒,你什么時候喜歡花兒了?以前我說花好看,你都說它們是嬌氣賠錢貨,叫我實在喜歡就上山拔兩棵草。”

    “我相公喜歡。”

    雷栗面不改色地把鍋扣給周毅,“你曉得的,他以前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愛這些花花草草的。”

    “真敗家。”

    柳小草看了眼周毅,對他觀感有點不好了,一個大男人還喜歡花里胡哨的,肯定有點花花腸子。

    想著,柳小草扯了扯雷栗的袖子,小聲道,“你看著點周毅,我怕他出去偷人。”

    周毅:“……?”

    他怎么就到了偷人的階段了?

    雷栗聽了哈哈大笑,笑聲張揚肆意,“就他?就我相公這樣的,我出去偷人他都不敢吱聲,他偷個屁。”

    他相公這神金病還叫他去找別的男人呢,生怕他腦子轉不過彎,不會偷一樣。

    “你真厲害。”

    柳小草聞言驚嘆一聲,“你相公這樣的,你也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都不用跟他撒嬌……”

    “我跟他撒什么嬌?”

    雷栗瞅周毅一眼,“揍一頓什么都聽話了,實在不行親兩口,我相公受不了這種的……繡花枕頭。”

    親兩口的威脅量只有周毅和雷栗兩個人懂。

    柳小草聽了只覺得他倆感情好,“那你們什么時候生娃娃呀?要是生了個小漢子,還能跟我家桃哥兒做娃娃親呢。”

    又是娃娃親。

    周毅搞不懂這里的人怎么這么喜歡娃娃親,不說戀愛自由,就說把八字沒一撇,等他倆有孩子……

    柳小草可能都三胎了吧?

    “哪能這么快啊。”

    雷栗目光幽幽地看著周毅,又跟柳小草說,“我倆剛成親呢,得多攢些銀子才好養娃娃……上回你不是說鎮集的布不好?縣城的確實便宜幾文。”

    “是吧,就跟你講了那布鋪老板不成,明明是過時的花樣子,偏生說是今年的……你啥時間買了布?”

    “就上回,進縣城去送藥,還給你帶了兩斤豬肉。”

    “噢噢那次……”

    柳小草哼了哼,“你該叫我一塊去的,我可能挑花樣子的好手,有新花樣,我看一眼,回家琢磨幾天就能自己繡出來。”

    “你要有喜歡的,偷摸跟我講,咱買塊素布再自己繡花樣,這可省銀子多了!”

    “用不著。”

    雷栗搖搖頭說,“我不喜歡有花樣的,買的都是凈色的麻布,也不好繡花樣。”

    “發帶也可以繡嘛。”

    柳小草撥弄自己的給他看,“你瞧你的發帶都用了多久了,成親了就換條好看的新發帶嘛,我的就是幾個月換一條。”

    柳小草的發帶是湖藍色的。

    繡著祥云狀的花樣,手工很漂亮,應該是他自己繡的,最末端有個小草的圖案。

    周毅忽然想起來,去縣城買布的時候,雷栗也買了一條深紅色的發帶,全素的,沒有花樣子。

    也是想自己繡花樣?

    但周毅并沒有見他繡過,也沒有見過他用,好像一回家就沒見過那根發帶了。

    “用不著。”

    雷栗卻是搖頭道,“我還要干活呢,用那么好的花樣子,給勾壞了咋辦?發帶也挺貴的,那么點布料就三文錢。”

    “可是好看呀。”

    “好看也沒人看。”

    “自己看嘛,我就天天照鏡子自己看,也能給相公看啊,相公都喜歡夫郎打扮,二樹就說我戴發帶好看。”

    “我不喜歡打扮。”

    雷栗的神色很平淡。

    但周毅莫名覺得,雷栗現在不是很開心,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就拐了話頭,問柳小草家的稻田怎么樣。

    “挺好的,秧苗長得很好,就是田里的田螺螺螄多,總是吃苗的根根,得經常去田里把它們撿出來……”

    在做稻魚鴨共生系統時,周毅有問雷栗用不用和其他人說,畢竟田螺雜草問題是大家共有的。

    雷栗沒有吝嗇,第二天就和村長說了。

    但村長有些遲疑,因為魚吃稻根,稻谷熟了還會吃谷子,鴨子會吃田螺也會吃魚,他想象不出這仨放一起是怎么樣的。

    于是村長決定先觀察觀察,如果雷栗家種了覺得好,等種秋田了,他再這樣干,然后帶動村民干。

    周毅對村長的做法表示高度肯定。

    一個莽撞易上頭的村長對整個村子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謹慎,踏實,肯干,相信證據,對于對的事情就去推廣,錯的就阻止批評,這才是一個好干部。

    牛大力因為被村長罵批評了好一頓,最近這個月都沒有再對苗夫郎家暴了,雖然他還是賭.博不著家。

    下了牛車。

    雷離抱著兩盆五色椒,對柳小草說,“不是我相公喜歡花,是這花能吃,不過味道有點怪,不曉得你和村長他們喜不喜歡。”

    “這五色花能吃?”

    柳小草很驚奇,因為這花從北方傳過來挺多年的了,都沒人說過能吃。

    可能也是窮。

    誰好端端地吃幾十文一盆的觀賞花啊,要不是小花和雷栗關系好,也不能打骨折賣給雷栗啊。

    “能。”

    雷栗點點頭,“你要不急的話,我去給你拿一碗,就是我們家也少,只能分這么一點了。”

    “嗐。”

    柳小草不在意地擺擺手,“嘗個味就好了,這么貴的東西也不能當飯吃啊,不過要是好吃,你給我留點籽,我試試能不能自個兒種。”

    “成。”

    雷栗邊進門邊說,“我給你拔兩棵苗,我相公種有。”

    就是長得慢。

    從種子播種到果實成熟要70-90天,加上用醬油泡,就得三四個月。

    現在泡好的這一壇子吃完,那些苗還沒能開出花來,雷栗就有點沒忍住,一時上頭又買了兩盆。

    嘴饞害人啊。

    周毅捧著倆五色椒去種,順道挖了兩棵帶土幼苗。

    雷栗在挑泡好的,想了想,最后還是沒裝滿這個碗,看著壇子里所剩不多的,心里還嘆了口氣。

    等牛角子泡好了再給他們送多點吧,還有幾家伯伯嬸嬸,也沒送過呢。

    人情世故害人啊。

    柳小草很快把泡五色椒帶了回去,后續聽他說挺精彩的。

    因為正碰上大樹媳婦的娘家人來了,那些娘家人不是個好的,因為家里弟弟要娶媳婦了,特地來跟她要銀子。

    “之前我大嫂生孩子,孩子滿百天叫他們來,他們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嫌懶又怕要給孩子錢,就不來了。”

    柳小草憤憤不平,又樂了,“他們這次來要錢,連吃帶拿的,我大嫂跟阿婆都很不高興,我正好拿著你給的五色椒進屋去,被他們撞見了,伸手就是一把吃了。”

    “辣得他們臉道脖子都紅完了,特別是我大嫂那弟弟,他吃最多,一下子身上起了好多疹子。”

    “他們還以為我要謀害他家耀祖呢,邊放狠話邊連哭帶嚎地去找牛大夫,樂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雷栗聽了只覺得痛惜。

    他自己都省著吃的,村長家的沒吃上,倒是讓別人給吃了。

    起什么疹子?

    他看是山豬吃不來細糠,糟蹋糧食的報應!

    “對了。”

    柳小草笑完了又說,“你那泡的五色椒還有不?我有一個很討厭的嬸子,我也想給她嘗嘗鮮……”

    “沒了沒了!”

    雷栗連忙送客,“小草你聽見沒?你家桃哥兒好像哭了,哭得可大聲,你快回去哄他吧。”

    “啊?我怎么沒聽著啊,桃哥兒真哭了?”

    “他真哭了……”

    桃哥兒再不哭。

    我怕你給我揍哭了。

    第29章 029.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雷栗家在三里河村后緣。

    屋子往后走二十分鐘反路程,就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陵,三里河從山間汩汩蕩蕩地流淌下來。

    上游用來洗菜灌溉,下游是洗衣服。

    從鎮集或縣城坐牛車回來,柳小草就會駕車從村頭到村尾走一邊,送乘坐的到家,雷栗和周毅一般都是最后一個。

    也是村尾住的人少,所以有挺大一塊空地,周毅每次看到那塊空地骨子里的種菜分子就動了。

    動了。

    但不完全動。

    因為雷栗不給他動,霸道地捂住他的眼睛嘴巴,“不準說,不準想,咱家可沒銀子給你嚯嚯。”

    “……”

    周毅在雷栗的轄制下艱難點頭,看著那塊地,還是有種可惜感,像太監逛青樓能看不能動。

    雷栗就問,“要地做什么?咱家又沒銀子起房子。”

    “種菜。”

    “哪有這么多菜要種?”

    “現在沒有,以后就有了。”

    周毅指著那塊地說,“我們家現在有三棵五色椒成株,十棵幼苗送了三棵給村長家,還剩七棵,還有一棵帶刺的牛角子樹。”

    “山里不是有淮山嗎?”

    “如果能多一塊地,就能用淮山蛋子種上一片,能賣錢,還能做飯,淮山煲豬蹄、煲排骨、煲雞、做淮山餅、淮山泥,都能做給你嘗嘗。”

    “你就是想花我的銀子解自己的嘴饞,別人偷人,你偷吃……”

    雷栗嘀咕了句,“自家種的種沒有山里頭的貴,人能吃出來假貨,到時候還得賠錢。”

    “我不是要賣假貨。”

    “種淮山用不了這么多地,咱家就四個人也吃不了這么多。”

    雷栗說,“養雞養豬不是更好?你那個魚鴨田,中間不是有一段要把鴨子給隔出來?養鴨子還能賣肉下蛋。”

    “那還早,收稻谷的時候才需要單獨圈鴨子。”

    周毅覺得雷栗說的夠吃是沒錯,但是要多吃點好的,要吃的豐富,在力所能及的范圍營養均衡。

    “你們以前總是吃紅薯飯和野菜,最多就是點豬肉,在河里撈點河蝦和魚,因為做法不完善,魚蝦也不好吃。”

    雷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都快餓死了,管他好不好吃。”

    “所以我現在就是想,在不花錢或者少花錢的情況下,改善一下家里的吃飯條件。”

    周毅跟他解釋,“我跟村長問過,這片荒地雖然不是田,是宅基地,但沒起房子前,也能當后院種點菜。”

    “我每天跟你去山里挖草藥,又去鎮集上賣菜,大概懂了這里的物價,這個宅基地不算很貴。”

    “等我攢下了錢,就把這一小片買了,種上絲瓜南瓜冬瓜,土豆芋頭蘿卜,茄子豆角豌豆和大腳薯。”

    周毅對未來充滿希望,“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三年就能把這里買下來了。”

    “三年……”

    雷栗想不到那時候是什么樣,但他有種被大餅噎到了的感覺,而且,周毅忽然說這么多話……

    雷栗瞇了瞇眼睛,“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是有一件。”

    周毅莫名有點心虛,“山里不是有片大頭竹的林子嗎?我想要一點竹……”

    “回來種?”

    雷栗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沒等周毅說話他就駁回,“門都沒有,不說你怎么挖,就說哪有人在家里種大竹子的?”

    “你不曉得那竹林里的松鼠有多吵,它們還會偷紅薯,真種了片竹林在我們這,紅薯都給它嚯嚯光了。”

    雷栗是真的討厭松鼠。

    這些松鼠偷吃紅薯土豆花生就算了,還一個只吃兩口,給他爹娘心疼了,熬著守了好幾夜還是被偷吃了。

    雷栗一氣之下,去村長家借了條狗,就是上次把苗夫郎家的小寶找回來的那只狗,讓它守夜。

    第三晚終于抓住了。

    “那只該死的松鼠還是懷了崽的,吃了又不好,不吃它我又生氣,偏偏它一死,其他偷吃的松鼠也不敢來了。”

    雷栗氣得橫眉豎眼。

    雖然他嘴上那么說的,但他還是把那只被咬死的松鼠給埋到了竹林里,要知道它是懷了崽的,也不會讓狗子咬死它了。

    但也要嚇一嚇它的。

    不然誰給他的紅薯鳴冤報仇?

    “我知道你討厭松鼠,它們還天沒亮就叫喚,確實很討厭。”

    周毅連忙說,“不過我是說挖點竹筍,大頭筍的竹筍。”

    自從上次爹雷大山從山里掰了小頭筍,又知道有大頭筍之后,周毅去看過一眼就盯上它了。

    大頭筍就是麻竹筍。

    葉子很大很長,能用來包粽子做竹葉籺,竹筍也很大,長到半米還能吃,脆脆甜甜的。

    重點是

    它是做酸筍的好原料。

    “……”

    雷栗聽完深吸了口氣,擼起袖子揍周毅,邊揍邊罵,“都跟你說,咱、家、沒、錢,咱、家、沒、錢,你還要做這種要花錢的東西,死敗家男人!”

    “就只花一點點鹽。”

    周毅被打了也不敢還手,到底是理虧,“真的只花點鹽!”

    “鹽不要錢?壇子不要錢?說不準你還要買醬油,醬油可比鹽貴多了你真想要醬油?你個死敗家男人!”

    雷栗揍得更厲害了。

    揍完了還不解氣,按住周毅的臉差點把人嘴親爛,但周毅把雷栗他爹雷大山策反了。

    雷大山活了四十多年。

    以前沒滋沒味得吃且吃就算了,現在忽然有滋有味了,從奢入儉那是萬萬不能的。

    不管是沙姜醬油白切雞,還是泡五色椒炒螺螄,都深得雷大山的心,一聽說周毅要做酸筍,就偷偷摸摸地拿自己的私房錢贊助他。

    “咱爺倆先做了,要是好吃再叫你娘和栗哥兒一塊吃,要是不好吃,咱也吃了別浪費。”

    雷大山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神色成穩,卻很熟練地蹲墻角,拉著周毅低頭,生怕他被發現了。

    “栗哥兒賺銀子不容易,他不給你買,不是小氣,也不是不信你,一家人,哪有什么隔隙呢……”

    “他就是窮慣了,知道沒銀子的苦,才總想著多攢些銀子,咱是漢子,就多顧著自個兒夫郎。”

    “等你有了娃娃,你就知道了。”

    雷大山神色有些懷念,“我以前也沒個把門,有點閑錢就想花掉放嘴里,也是你娘給我管著,后來就有了栗哥兒,有了這個房子……”

    要是沒聽他爹的,把銀子給他大哥起房子娶兒媳婦就好了。

    起碼留多點給自家。

    “我知道的。”

    周毅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升米恩,斗米仇。

    他是怕周毅和雷栗因為錢有隔閡,雖然說是自己攢的銀子,但可能是柳葉兒給他拿過來這樣說的。

    兩百文。

    雖然有點小肉疼,但也不是很大的事,比牛大力賭.博打夫郎好多了,沒必要讓小兩口鬧不快。

    周毅收了那兩百文錢,但沒真的偷摸自己花掉。

    先斬后奏?

    他怕是雷栗先揍了他再斬首示眾。

    周毅跟雷栗自首,老老實實把錢上交道,“都在這里了,我一文錢沒貪。”

    “行了。”

    雷栗看他一眼,沒數也沒收錢,而是推回給他,“既然爹都開口了,那你就去買吧,買個大個兒的壇子,比較值當。”

    周毅喜出望外。

    要不是太晚了不安全,他真想就沖去山上連夜挖。

    但也沒好多少。

    周毅心里惦記著酸筍,睡了五六個小時,就突然醒了,沒驚動雷栗,自己背上大背簍進山了。

    大頭筍成竹是很好的編織材料,村里很多人都會用它做竹篾,而它5-10月出筍,現在正是出筍初期,去晚了,周毅怕被人捷足先登。

    天色蒙蒙亮。

    周毅已經到了竹林里,借著自己的好視力,去找大小合適的大頭竹竹筍。

    最好的大頭竹竹筍,它的根部寬18cm高45cm,寬20cm高50-55cm,要短得適合,嫩就比較脆,過高就老了不好吃。

    周毅用手掌量了量,挑到合適的,拿出草刀。

    下刀也要有講究的,不能隨便一刀下去,而是在地面上來一點點,砍下來三小時內就要進行加工,不然隨著水分流失竹筍會變老。

    變老的竹筍做成酸筍,就會又柴又硬。

    周毅砍了滿滿的一個背簍,手上還拿了兩根,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拿上草刀才出了竹林往家走。

    此時。

    太陽才出來不久,按照現代二十四小時制,應該才早上九點多吧?

    周毅估摸著,遠遠看見了雷栗,就朝他招呼招手,“雷栗!”

    “……”

    雷栗沒應。

    他臉色很不好。

    任誰早上一起來,高高興興一摸床邊想玩一下,就發現相公沒了,床鋪也是涼的,問爹問娘都說不知道,問嬸問叔都說沒看見。

    有那么一刻。

    雷栗真以為周毅卷著錢跑了,但是想想也不應該啊,就兩百文錢,忍氣吞聲一個多月,還給他親給他抱?

    縣城里勾欄妓.院的姑娘哥兒都沒有這么蠢的。

    算起來……

    兩百文玩個男人,還挺值?

    第30章 030.他三拳,他們頭七

    “雷栗!”

    見雷栗沒有說話,周毅加快了腳步,走到他跟前,“吃早飯了嗎?”

    “沒吃。”

    雷栗面無表情道,“一睜眼相公都沒了,連個信兒也沒留,我還以為你跑了,正準備去抓你呢。”

    “嗯?”

    周毅有點奇怪,“好端端的,我為什么要跑?”

    “為什么不跑?”

    雷栗突然湊近周毅,看周毅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抬眼道,“你不是怕我嗎?要是給你銀子和戶籍,你該早跑了。”

    “我沒想過跑。”

    周毅搖了搖頭說,“雖然當初成親不是我自愿的,但既然落了戶口結了婚,這里就是我家……我們家。”

    “俗話說,父母在,不遠游。要走也該一家人一起走吧?”

    一家人……

    雷栗盯著他的神色,盯到周毅又忍不住后退半步,問他,“我臉上有東西嗎?”

    說著抬胳膊擦了擦。

    但周毅的衣服上蹭了泥,連肩頭也有,這一擦就把臉弄臟了,雷栗見狀,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幫他擦掉污漬。

    這動作別人做沒什么。

    但雷栗做,就有點奇怪了,過于溫柔曖昧的那種奇怪。

    周毅胳膊上起了點雞皮疙瘩,甚至差點一激靈給他躲過去,但沒躲,他下意識覺得要是躲了,雷栗會不高興。

    然后他就遭殃。

    挨打事小,畢竟周毅皮糙肉厚,多挨幾次也沒事。

    但雷栗打完了,見周毅沒什么反應,有時候就氣上心頭氣急敗壞,按住周毅的腦袋,就是框框一頓親。

    讓周毅感覺自己很像是入虎口的羊。

    而且雷栗很喜歡看他被強吻之后生無可戀的表情。

    看到才爽了。

    周毅懸著的心只能死了又死。

    “沒有。”

    雷栗給他擦完,又拍拍袖子問,“挖竹筍怎么不叫我?竹林子又大又密,經常有蛇,你去那么早看不清,也不怕挨蛇咬。”

    “我挺小心的,撿了根長棍子,在竹林底下捅捅翻翻,又敲了敲竹竿子上,見沒蛇才砍的。”

    周毅提著竹筍,跟雷栗進門去,“我醒的早又睡不著,見你睡得沉,就沒叫你,讓你多睡一會兒,這么些竹筍我一個人也用不了多久。”

    “下回你記著喊我。”

    雷栗把他背簍里的竹筍拿出來,打了水過來洗干凈,又拿砍刀過來,把大頭竹筍外面的竹殼子砍掉。

    邊說,“省得見你不在我還得出去找你,幸好我剛問的嬸子都不是嘴碎的,要是給桂夫郎聽見了,他準說你不要我跑了。”

    “你跑了事小,你身上還揣著我爹給你買壇子買鹽的錢呢,兩百文,夠去勾欄妓院耍一耍了。”

    “……?”

    周毅抬頭看他,神色嚴肅,“勾欄妓院?你去那里耍?”

    “昂,不然我怎么知道要花多少?”

    雷栗見他眉頭皺起來,很不同意的樣子,笑嘻嘻地貼近他,“你不高興?不想讓我去勾欄妓院?”

    “當然不想。”

    “為什么?”

    雷栗調戲地用帶水的手去摸他的臉,見他不高興的躲開,眼里的戲謔更濃了,“還不給摸……人勾欄里的小相公都給摸摸抱抱,你不給還不準我去?”

    又捏住他的下巴,強硬地嘴了兩口,“嘴一個這么難,聽見我偷吃的時候就想起你是我相公了?”

    “偷吃?”

    周毅眉頭更深了,“成親之后你也去了?你什么時候去的?”

    “你不知道的時候。”

    “……”

    周毅回想了想他們成親之后,雷栗并不是每天都帶他做活的,有時候他說去山里,讓周毅去田里拔雜草看鴨子。

    難道是那幾天?

    周毅的眉頭更深了。

    雷栗還在笑,“真生氣了?這樣吧,你今晚跟我圓房,我以后就不去了,我只碰你不碰別人。”

    “這不是一回事。”

    周毅板著臉,口吻訓誡,像極了教導主任對走歪了路的學生,“成親之前你去就算了,成親之后你還去,這在道德和法律上都不好吧?”

    “就算我不是你相公,別人是,兩個人結婚之后就不應該沾花捏草。就是牛大力去,我知道了我也會管管他。”

    “……?”

    雷栗臉上的笑滯了一下,“我是你夫郎,我去那里,你生氣我懂,牛大力去,你也管他是為什么?”

    忽然靈光一閃,“周毅,你不碰我不會是你喜歡漢子吧?你中意牛大力?”

    周毅:“???”

    這話嚇得周毅手里的草刀都拿不穩,險些割到自己手了,“你在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中意牛大力?”

    “那你突然提到他……”

    “我只是做一個類比。”

    周毅嘆口氣,耐心解釋道,“不管是誰,就算是牛大力那種跟我有過節的社會閑散人員,我知道他出軌涉黃,我都會規勸他幾句。”

    老話說:父愛則母敬,母敬則子安,子安則家和,家和萬事興;父懶則母苦,母苦則子懼,子懼則家衰,家衰敗三代。

    作為一個人民子弟兵,當然要積極維護人民家庭美滿,維護社會公共治安。

    這是周毅的行事守則。

    “而且我之前跟你說過,你要是想找個漢子談戀愛或者結婚,就跟我離婚,找個正經的好人家。”

    周毅繼續說,“我不是歧視勾欄那種地方,只是那里確實魚龍混雜,很多人私生活都比較亂,你去了不小心染上病、走上歧途了怎么辦?”

    雷栗的臉色有點不好,“就我長這模樣,能走上什么歧途?”

    真去當勾欄里的小倌,也得有人瞧得上他吧?再說了,就那些脾腎虧空的軟狗,對上他不是三七開?

    他三拳。

    他們頭七。

    “抽煙酗酒賭博。”

    周毅頓了頓,又問,“你們這里有煙了嗎?用竹煙斗燒的那種土煙,一點火,一吸,就咕嚕嚕地響。”

    “沒見過。”

    “那就行。”

    周毅點點頭,又嚴肅起來,“酗酒賭博,還有黃,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你以后別去勾欄那種地方了。”

    “然后呢?”

    “沒了。”

    “……”

    雷栗面無表情,盯了周毅好一會兒,才慢慢道,“你不該生氣嗎?你可是我相公。”

    “我生氣了啊。”

    周毅理所應當道,“所以我現在不是在跟你好好說,讓你以后不要去嗎?”

    “……”

    雷栗現在是真生氣了。

    作為一個漢子,知道自己夫郎去勾欄鬼混,不應該吃味發火嗎?

    板著臉跟他爹一樣,誰要聽他扯這些鬼道理,掐著他的臉惡狠狠地說:“只準跟我,不許去找別人。”

    都比他現在好。

    跟鬼混的夫郎講大道理?

    死顛佬。

    “你管我去不去。”

    雷栗沒好氣,“反正你敢去你就死定了,我在那里有熟人,你去一次,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看到手里的竹筍更生氣了,猛地扔下削了一半殼子的竹筍,氣沖沖地走了,手里還拿著砍刀。

    挺嚇人的。

    “筍筍筍,天天就知道惦記你這幾根破筍,你自己削吧,削不好我就削了你。”

    “……?”

    周毅被他濺了一身水,沒反應過來,就只能看見雷栗的背影了。

    他愣了愣,邊削竹筍,邊思索,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雷栗怎么就生氣了。

    但看到剝好殼的竹筍白白脆脆的,新鮮得要命,一想到做出來的酸筍會有多么好吃,心情又舒緩了。

    周毅高高興興地把它們給切片分尸了。

    雷大山逛完稻田回來,也拿了菜刀幫周毅一起切竹筍,切成適合入口的薄片,還能切成長條。

    都是脆脆的。

    能做菜也能當零嘴。

    牛二樹送來了兩個大壇子。

    這是周毅昨天晚上,知道雷栗同意自己做酸筍之后,去村長家讓牛二樹買的,因為牛二樹第二天正好要去鎮集。

    壇子有周毅小腿高,兩只手才能抱住的大肚子,小窄口,三十文一個,一壇子就能把他切好的竹筍裝完。

    好的酸筍,要用山泉水或純凈的白水泡才鮮甜,加適量的鹽,泡時不能沾油,泡一個月左右就能變酸食用。

    如果有陳年留下來的酸筍水,泡幾天就可以吃。

    因為時間有限,要保證竹筍沒變老就入壇子,周毅是去村里打的井水,這里的井水也很干凈清甜。

    蓋上配套的蓋子,又在壇子周圍加了一圈水,周毅就把它們抱去了陰涼的柴房里。

    因為不能陽光直射。

    其實泡時還可以加辣椒,但是周毅沒有小米辣,也沒有青泡椒,就加了幾個五色椒,給酸筍增點辣味。

    雷大山覺得慢,三天兩頭地去瞅,因為周毅說的酸筍螺螄鴨腳煲,他也饞。

    “嫌慢的話,也可以用幾塊對半切開的竹筍,加上井水燒開,去筍留水,放涼后泡新鮮竹筍,就可以加快泡出酸筍的速度。”

    周毅說完,就看到雷大山拿起了砍刀,背了背簍,“走,去挖竹筍。”

    走了幾步又扭頭問,“三里河邊上還有幾處水筍,水筍能做酸筍不?那個比小頭筍還嫩哩。”

    “應該也行?”

    不管行不行,先掰了再說。

    周毅和雷大山挖了幾根大頭筍,又掰一背簍水筍,大的切片,小的切塊,加五色椒加醬油腌制。

    重辣重鹽。

    酸辣爽口。

    嘗起來就是一個字

    香!

    第31章 031.在小小的花園里挖呀挖呀挖

    當然了。

    酸筍是需要時間發酵的,還沒做出來加速版的重鹽重辣,周毅就又被雷栗拉去做苦力了。

    找藥材。

    雖然下次送藥是六月份,但曹大夫要的藥材,很多都是要提前處理的。

    植物有六大器官,根、莖、葉、花、果實和種子,因為不同器官的藥效會有些不同,有些藥材又只要根莖,或者只要花枝,就需要分門別類。

    洗干凈、切片或者切段、曬干,防潮和蟲蟻,在陰涼處保存。

    這些前期工作就要做很久,最后才能送到曹大夫的手里,變成銀子和治病救人的良方。

    “山腳和周遭這片山的草藥差不多被我找光了,新的還沒長出來,我們得去更深一點的山里。”

    大概早上八點。

    雷栗和周毅已經背著大背簍,帶上草刀砍刀和草帽,進到了群山外圍。

    這片山本來沒有名字。

    河也沒有名字。

    聽說是之前的老人一直叫“山里河”“山里河”,意思就是“從山里流出來的河”,后面不知道是誰聽岔了,就變成“三里河”,這片山也變成了“三里山”。

    “到底這片山有多少里,我也不知道,也沒人知道,因為山深處有大蟲和熊,還有大野豬。”

    雷栗邊用草刀砍掉雜草開道,邊說,“前幾年就有頭野豬闖進了桂夫郎家的田里,他家的田在山邊上嘛,就被禍害了好一片的紅薯地。”

    “桂夫郎叉著腰在村口罵了三天,硬要村長給他找個公道,村長不得已,就召了村里的壯年去殺野豬。”

    周毅:“殺成了?”

    “哪這么容易。”

    雷栗說,“那野豬兇得狠,兩根長牙又尖又利,又吃得膘肥體壯,大蟲都不曉得打不打得過它,那些個漢子就更打不過了。”

    “再說又不是自家的田挨吃,萬一被野豬創死了誰賠啊?后頭放了幾回鞭炮,硬生生把野豬嚇跑的。”

    “我小時候也見過野豬,我爺爺那輩還抓野豬吃。”

    周毅點點頭說,“野豬體格很大,又壯,肉也緊實,就有個養豬的看上一頭野豬了,帶了人和槍去把野豬給圍了,抓了回去給自家母豬配種。”

    那時候民風淳樸得很,村子里有多戶都有槍,甚至有幾個村里干起架來,拿著槍轟轟轟地響。

    也有很多去抓野味來吃的,后來都禁了,槍上交了,野味成了國家保護動物,連漂亮的山花也不能隨便摘了。

    隨便一株都可能是坐穿牢底草。

    周毅看著這越來越深的山,到處都是綠色,郁郁蔥蔥,傘大如蓋,比外圍的植被要濃密許多,空氣也清新。

    幽幽的鳥鳴聲從山澗傳來,空谷回響,婉轉久絕。

    就是沒見到山雞。

    周毅問,“上次都在外圍見著山雞了,往深了走怎么沒有了?”

    “藏在草叢里吧。”

    雷栗發現了一棵五指毛桃,年歲挺老的,還沒有被鉤吻纏住,招呼周毅過去挖,邊說,“這山雞賊得很,要不是飛到高高的樹上,就是藏在濃密的草叢里。”

    “我上回發現山雞蛋窩都是前年的事了,一窩有六只,小雞形都快出了,只好拿回家孵了給娘養。”

    看來這里沒人吃活珠子。

    周毅邊想邊挖,同時耳聽六路,期待有只山雞叫一叫,他好尋聲覓去,抓一只小雞來燉蘑菇。

    又問,“山里蘑菇挺多的,你怎么不撿啊?”

    五月份的山里依然潮濕,落葉枯枝多,很適合大型真菌類生長,之前在外圍,周毅都看見好幾回了。

    特別是有次,一棵大枯木上長滿了香菇,看著就可愛好吃。

    “我認不來啊。”

    雷栗理直氣壯地說,“我哪知道什么菇能吃什么菇不能,牛大夫也不會,村里就少數幾個人會認。”

    “誰會認?”

    “苗夫郎啊,他就靠這個吃飯的,我總不能問人家的飯碗。”

    雷栗說,“他一個夫郎,相公不賺銀子,他帶著孩子又不好出去做活找事,在家只能繡花洗衣服。”

    “但村里也沒幾個有錢到請人洗衣服的,都是自個兒洗,他的繡花活也不算好,在鎮集也賣不了幾個錢。”

    “認蘑菇的手藝還是他娘教給他的,苗夫郎就靠這個養小寶了。”

    難怪。

    有些地方周毅明明看見是有菇的,但是第二次來就沒了,原來是苗夫郎他們摘的。

    周毅看著雷栗,“其實你不摘,也是想留給苗夫郎吧?”

    “……”

    雷栗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懶得摘呢?”

    “你不是。”

    周毅搖了搖頭說,“你雖然看著大大咧咧的,但心思很細膩,又進山這么多年,哪種真菌可以吃哪種不能,心里應該有個大概。”

    “苗夫郎家的院子也曬有菌菇,用線穿了起來掛在竹竿上,你經常給苗夫郎送野菜,肯定也注意到了。”

    雷栗盯了兩秒,幽幽道,“要是你在床上也能這么懂人心思就好了,上回我說我去勾欄妓.院,我生氣你都沒發現。”

    “我發現了啊。”

    周毅眨了眨眼,實話實說,“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你沒跟我發火,那天晚上也沒鬧騰,我以為你消氣了。”

    “所以你當時為什么生氣?”

    如果不氣急敗壞把他嘴親爛的話,周毅覺得這種氣還是可以多生兩次的。

    畢竟那天晚上他睡得是真舒服,雷栗離得他遠遠的,沒有跟只八爪魚一樣纏著他,也沒有試圖扒他褲子。

    更沒有把手伸進他的衣服里亂摸亂掐,然后心滿意足地笑嘻嘻,說,“我相公我摸幾下怎么了?”

    “你不高興我摸你,那換你來摸我?”

    說著還要脫自己衣服,嚇得周毅立馬給他捂上了,義正辭嚴地說,“熬夜傷身,還是早睡早起吧。”

    “你說的對,熬夜傷腎。”

    雷栗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這才罷休了鬧騰周毅的念頭。

    活閻王啊。

    周毅心里嘆了口氣,面上還是一本正經求知若渴的表情。

    雷栗一看他這模樣又來氣了,“我是你夫郎,我去勾欄那種地方,你該狠狠生氣,而不是跟我講廢話,懂嗎?”

    “……?”

    周毅沒懂,“我跟你生氣了啊,難道不明顯嗎?”

    他當教官的的時候,那群小兔崽子明明說他生氣很嚇人啊,說最怕他板著臉訓人了,雷栗怎么一點也不怕?

    “你生氣你親我啊。”

    雷栗理直氣壯面不改色,“你把我按住說以后都不準去了,說完還不解氣,要把我推床上惡狠狠發泄一通。”

    “這才是相公的生氣。”

    “……”

    周毅聽完有點不敢說話。

    他覺得這不是雷栗希望的相公式生氣,而是雷栗想看他犯錯,然后對他實施的慘絕人寰的發泄。

    他敢肯定。

    最后不是破皮那么簡單。

    四目相對。

    面面相覷。

    雷栗見他不吱聲,就橫眉豎眼,“說話啊,下回我再去勾欄你就這樣對我,懂嗎?”

    “懂了。”

    周毅又慢吞吞補一句,“你確定我這樣對你,你不會殺了我嗎?”

    “會。”

    雷栗沒有一點點猶豫,點頭說,“你今天敢對我動手,明天就敢把我大卸八塊,所以我會把你先jian后殺。”

    爽了再殺。

    周毅:“???”

    煎了他又殺???

    周毅震驚又不理解,“那你會不高興,還叫我對你這樣?”

    “好玩嘛。”

    雷栗云淡風輕面不改色。

    周毅目瞪口呆大為震驚。

    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所以你這是釣魚執法?”

    “我沒釣魚啊。”

    雷栗有點不理解這個詞。

    周毅默默咽了口口水,心想你是沒釣魚,你直接把魚網起來殺。

    等等。

    周毅忽然抬頭看了看四周,山深林密,荒無人煙,就是在這里解剖一頭豬,挖個大坑都沒有人發現。

    “……你帶我跑這么深的地方,該不會是想干點什么吧?”

    “廢話。”

    雷栗白他一眼,“不然我帶你來玩啊?快點挖,等會還有很多草藥要采,夏天要的金銀花和葛根多,有的找呢。”

    采草藥行。

    別采他就好。

    周毅默默地跟在后面干活,叫挖哪兒挖哪兒,又聽到雷栗說,“往深點走走,我記著我爹在這邊撒了些金不換,不知道長出來沒。”

    深山里靜悄悄的。

    只有走路時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雷栗用草刀劈開草木的碎裂聲。

    “這有根云實木,好多木碎,里邊應該有斗米蟲。”

    雷栗把背上的背簍卸下來,叫周毅過來,讓他看著點背簍,自己把那根還活著的云實樹給小心劈開。

    周毅邊看邊問,“斗米蟲?”

    “你沒吃過?”

    雷栗從木頭里小心挑出來一只肥嘟嘟的蟲子,有他一根手指長,白里透金,一條就有半兩多。

    “喏,就是這種,拿回去用點油炒了特別香,我爹最愛吃這個。”

    “……”

    周毅看著這條扭來扭去的斗米蟲,一節節的肉,軟體,黑口器,一點毛也沒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默默地拿了一張大葉子,給雷栗盛住這條蟲子,又看著他在小小的樹里挖呀挖呀挖,翻出七八九

    二十八條蟲子。

    顧涌。

    顧涌。

    忽然能想象它們一口爆漿是什么滋味。

    第32章 甜蜜預告~

    叮咚!正如寶貝們所見,《暴富后》也要上架啦!

    雖然有點波折,但也算是順利地走到上架,這都多虧了各位寶貝的支持!很感謝各位寶貝!(鞠躬)

    因為這個題材很少,cp人設也不是主流,我也猶豫過,意料到它數據沒那么好,想過它可能沒有那么多人喜歡。

    但是我喜歡啊!

    喜歡我就猛沖!

    庫庫沖!

    如果能有小伙伴陪我一起沖,我會很高興很快樂,如果有寶貝囊中羞澀想歇一會兒,我也很高興能認識大家。

    跟我沖的小伙伴,會在后續里見到

    ①靠怪味起家暴富的周毅(男人有錢就變壞/不敢變壞版)

    ②暴富后被全村覬覦的周毅(被無數撬子撬墻角/墻角壓根不敢被撬版)

    ③終于動心搞甜甜戀愛的周毅(可憐的周毅被玩弄在老婆的股掌之中)

    ④帶著一大票銀子逃荒的周毅(銀子都捏在老婆手里,被老婆帶著跑)

    ⑤分離重逢后大做特做的周毅(被老婆按著吃吃吃差點破皮)

    還有瘋批皇帝x忠犬將軍的強制愛

    “若做皇后,便踏過這道宮門到朕身邊來,若做將軍,便乘這轎子回你的將軍府。”

    “皇后,你走錯了。”

    “到朕身邊來。”

    寶貝們快跟我端飯!大吃特吃吃吃吃吃吃吃啃啃啃啃啃啃!

    第33章 032.咱倆抓緊時間懷個娃

    雷栗麻利地扒了一條樹皮。

    將葉子包的斗米蟲給扎起來,防止它們顧涌爬出來,然后掛在腰上,因為放在背簍里可能會被重的藥材壓死。

    “你看著點,瞧見這種有木屑的云實樹就是有蟲的,給爹湊一盤炒了。”

    “我知道了。”

    周毅點了點頭。

    跟著雷栗往里越走越遠,穿過郁合的一片灌木,入眼就是一串的榆黃蘑菇,金色艷麗的傘傘,乳白色的桿桿,一簇簇,一叢叢,漂亮又誘人。

    榆黃蘑。

    學名金頂側耳,它們長在幾根腐爛枯倒的大樹上,腐朽木質層分解養分,引得苔蘚也連綿在枯木上。

    周毅頓時就停住了腳。

    雷栗叫了幾聲,見他沒跟上,回頭一看他的神色,了然又無語凝噎,“……你又盯上了什么?”

    周毅看著雷栗,嚴肅認真道,“看到這一片菌子,難道你沒有一種把它們帶回家,放進肚子里的沖動嗎?”

    “這些?”

    雷栗指了指金頂側耳,“不是說越漂亮的蘑菇越毒嗎?你肯定它們能吃,而不是它們吃人嗎?”

    “你可以說我不行,但不能懷疑我的專業。”

    周毅從小就跟爺爺上山采藥采菌子,在家就是做飯好手,后來入伍當兵了,干的也是炊事班。

    雖然當過一段時間教官,但他最熱愛的事業還是做飯。

    雖然他爺當初教他做飯的時候,說的是娶到老婆,就要抓住老婆的胃,但雷栗壓根就不在意他會不會做飯。

    雷栗只想做。

    雷栗聞言瞄了一眼周毅某處,不信道,“你要采就采吧,快毒死的時候記著告訴我,咱倆抓緊時間懷個娃。”

    “???”

    周毅震驚而沉默。

    把兩個背簍里的藥材根枝放到一個里面,騰出一個空的用來裝榆黃蘑。

    小心而快速地采完一根枯樁上的,正準備去采第二根枯樹,周毅忽然聽到一點奇怪的聲音,窸窸窣窣的。

    “雷栗,你聽見什么了嗎?”

    “可能是野雞吧。”

    雷栗剛發現了一支野生靈芝,忙著找附近還有沒有,沒太注意周圍。

    “不對。”

    周毅警覺地站起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窸窣聲似乎是往他們這邊來的,而且有點聲勢浩大。

    “我覺得野雞應該沒有這么大的動靜,你不是說這山里有老虎和熊?”

    “都不知道村里的老人幾年前見的了,我進山這么多回,連熊瞎子的腳印都沒看到過,哪有這么巧?”

    雷栗不以為然,但也警惕起來,放到手里的靈芝,拍了拍手準備爬上一棵樹,居高望遠看一下。

    “哧呼”

    “哼哼”

    周毅和雷栗對視一眼。

    他們都知道,對方已經聽到了那道奇怪的聲音。

    周毅沒認出來,只覺得陌生又有些耳熟,正思索,就聽雷栗斷定道

    “應該是野豬。”

    雷栗邊拽上背簍,邊拉著周毅說,“我殺了三年豬,豬就是這么叫的,野豬也是豬,聲兒都差不多。”

    “熊瞎子和大蟲準沒有這么叫的,也沒聽說三里山有狼。”

    “你說的有道理。”

    周毅已經背好了背簍,有些可惜地看了那片榆黃蘑一眼,就跟著雷栗快步離開。

    很多人沒見過野豬,不知道野豬的可怕,那可是站起來有成年男人高,重可達四百斤的大貨,還有外露上翻的獠牙,一莽上來能給人創個半死。

    最重要的是

    野豬大多是營集體生活的,組成的一個族群會有6-20只個體,即使是小群也有4-10只,食物豐富時,幾個小群還會組成大群一起覓食。

    所以當年野豬吃紅薯時,村長組織人去獵殺才沒幾個響應。

    周毅和雷栗跑了很遠,期間還揉碎了幾把五月艾,掛在腰上擾亂野豬的嗅覺,也沒敢往三里河邊跑。

    因為野豬可能會去河邊喝水,還有其他未知的動物。

    “到這里應該沒事了。”

    雷栗看了看周圍,入目之處也是一片蔥蘢郁合,“但是這塊我很久沒來過了,草長得又快,我不是很記得路。”

    “我記得路。”

    周毅說,“剛剛我們跑的時候,我還在好幾棵樹上做了標記,砍了個十字符號,從這邊走不了我們就原路返回,野豬應該也不在原地了。”

    “成。”

    雷栗點點頭,“這邊應該也沒什么人走,都沒有路,說不定有金不換,再瞧瞧地上有沒有靈芝。”

    “有沒有靈芝不知道……”

    周毅盯著地上的腐生層,一朵朵,一只只,紅色鮮艷的傘傘,白里透紅的桿桿,不是紅菇是什么?

    “我覺得沒有靈芝,這些紅菇也是風韻猶存,還是正當年,沒幾朵是老的,可以采一些回去煮雞蛋湯。”

    “不行。”

    雷栗白他一眼,“光會敗家,天天惦記我的銀子和雞蛋,以前你沒在點時候,我娘一天能攢七八個雞蛋,現在你來了,一天煮七八個雞蛋。”

    “……也不是我一個人吃啊,爹,娘,還有你也吃的。”

    “就是吃太多了,才不給你做飯了。”

    雷栗氣得橫眉,“你用油也多,一斤肥豬肉可要10文錢,炸出一鍋油來就得十幾斤肥肉,這是要用一年的。”

    “你還喜歡用醬油,8文一斤的醬油,你做酸筍庫嚓一倒,幾十文就沒了,泡五色椒又是幾十文。”

    “死敗家男人。”

    周毅被說得都不敢吱聲。

    雷栗說了幾句就停了,嫌棄地擺了擺手說,“想摘你就摘吧,仔細點別摘到有毒的,毒死了你,我上哪兒再找個相公玩啊。”

    “……好的。”

    對上夫郎的周毅唯唯諾諾。

    對上紅菇的周毅重拳出擊。

    薅了。

    全給薅了。

    連著先前的榆黃菇摘了有小半背簍,周毅才停了手,跟著雷栗找藥材,運氣好,附近就有幾棵土黨參。

    土黨參,又叫做金錢豹,葉子下端像心形,邊緣是鋸齒形,如果是八九月,還能見到它深紫色像是小燈籠的果實。

    果實還能吃,是甜甜的。

    “有些地主覺著金錢豹這名字好意頭,能招財進寶,還會在家里院子種幾棵,瞧它的花和果。”

    雷栗常給曹大夫送藥材,曹大夫又經常問診那些地主家里,所以知道這些,聊天時就會跟雷栗講一講。

    “不過他們特意種的,哪有在山里長得好,自在又快活,還能給我挖了換錢,變成真的金錢豹。”

    雷栗把挖好的土黨參放好,記下來這個地點,土黨參雖然是藤,但是也跑不了多遠,種子掉地上,遲早會發芽長大。

    所以附近肯定還有。

    果然。

    雷栗又找了好幾棵,邊挖邊說,“金錢豹還能下奶,等朱珠兒生了娃娃,就給他煮雞來下奶。”

    “給朱珠兒?”

    周毅先是驚訝了下,但很快想到,現代男性也有乳腺,一般情況下不會分泌乳汁,除非是乳腺增生或乳腺癌變。

    女性會分泌乳汁,是因為其生產之后,體內分泌的催乳素就會增加,促使產乳,這里的哥兒既然可以生育,受到激素作用產生乳汁也不奇怪了。

    同理。

    土黨參能促使女性下奶,對哥兒應該也有一樣的效果,就像這里的紅菇和現代一樣熟了就能吃。

    這樣的話……

    周毅下意識瞟了眼雷栗的胸口,他記得雷栗那里蠻大的,也是為了生孩子準備的?

    想到了就問,“那你們哥兒的胸.部都像你一樣大嗎?可我記得你用力的時候,胸肌會變硬啊。”

    應該是后天鍛煉出來的吧?

    “……”

    雷栗耳根忽然熱了一下。

    盯了三秒周毅,問他,“你是喜歡大的還是小的,硬的還是軟的?”

    “……?”

    不知道為什么。

    周毅感覺雷栗在開車,但他又沒有證據,想了想說,“你的身體當然是看你自己的喜好,我覺得都可以。”

    現代就有很多男性喜歡把胸肌肱二頭肌練得很大,看上去很壯很有力量感。

    周毅尊重別人的意愿,但自己不太追求這些,他覺得順其自然地運動就好,保持健康,沒必要硬凹形體。

    “都可以?”

    雷栗若有所思,忽然抓著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那你現在摸摸,是喜歡大的還是小的,軟的還是硬的?”

    “啊?”

    周毅驚了一下。

    很快反應后想把手抽回來,但雷栗力氣大得很,死死抓著他的手,硬往那塊地方按按貼貼,邊問:

    “說,喜歡哪種?”

    “……”

    周毅整個人都是僵的,特別是那只手,有種無處遁形又想摳城堡的尷尬,兩只耳朵卻紅完了。

    “說話啊。”

    雷栗饒有興味地盯著他,按著手,臉也忽然貼近,把周毅嚇得往后摔了一屁墩,他就松手哈哈大笑。

    “相公,你真好玩。”

    “……”

    你開心就好。

    周毅默默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的泥,想繼續跟雷栗挖那幾棵土黨參,忽然又聽見了點異響。

    第34章 033.小心我回去給你崽子一刀!

    “哼哼”

    “哼哼哼”

    兩個人對視一眼。

    一人抓起一個背簍拔腿就跑,但好巧不巧的,正碰上了那只哼哼唧唧的野豬,立馬往另一個方向

    天殺的!

    還有一頭野豬!

    周毅邊跑邊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還有十幾只小野豬哼哼唧唧,這是兩個繁殖雌性組成的小團體!

    他記得野豬是雜食性動物,吃嫩葉、堅果、漿果、草葉和草根,會用堅硬的鼻子從地面挖掘根和球莖,會吃昆蟲和蝎子,還會吃一些菌類。

    菌類?!

    所以他這是撞了這群野豬的兩個菌子窩,才正好跟它們撞上嗎?

    “哧呼”

    “哧呼”

    那兩只大野豬也發現了這兩個人類,誤以為他們是覬覦自家幼崽,頓時哧呼哧呼從鼻子大噴氣。

    一只“哼哼哼”地叫,將小野豬們聚集到身邊保護,另一只蹄子蹬地,氣勢洶洶地莽上來,驅逐兩個外來者。

    “把背簍扔了吧!”

    周毅扔下那只裝了大半菌菇的背簍,伸手把雷栗背上的拽下來,扔在地上,里頭的草藥撒了一地。

    兩個人頭也沒回。

    腳下狂奔,邊跑邊挑好走的路,手里的草刀和砍刀抓得死死的。

    “嗬哼”

    “嗬哼”

    這頭兇猛的雌野豬窮追不舍,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灑落的菌子,意識到這兩人不僅想偷崽還偷了家。

    “快上樹!”

    周毅看見一棵粗壯高大的榕樹。

    傘大如蓋,獨樹成林,銹褐色根系與枝干交錯而上,靈長類三兩下就能爬上去,又高得讓野豬輕易上不來。

    “我知道!”

    雷栗應了一聲,連忙跟著周毅爬上樹,剛剛坐穩,樹體就震了一下。

    是那只野豬在撞樹。

    但這棵榕樹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樹莖粗得兩個成年人都抱不住,膀大腰粗的野豬全力一撞,也只是讓它掉了幾片葉子。

    “哧呼!”

    “哧呼!”

    那頭野豬氣急敗壞了,連撞了好幾下,見撞不斷震不下來,又喘著粗氣,在樹底下盤旋了好一會兒。

    野豬又扭頭看了幾次來的方向。

    雷栗知道,它這是擔心幼崽,想回去了,但他心里卻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扭頭對周毅道:

    “呆在樹上別動。”

    “好。”

    周毅點點頭,剛想問他要干什么,就見雷栗捏著草刀猛地跳下了樹

    野豬正欲離開,剛轉了身想發力狂奔,卻是這力欲起而未起之時,倏然,一個大物重重壓在了他的身上。

    粗狠的力死死抓住了它的一只耳朵。

    “哧呼”

    野豬仰頭噴出一口氣,沒來得及晃身甩頭將這東西晃下去,頸項就是一陣劇痛。

    “噗嗤”

    血涌如注。

    猩紅壯烈的血染了雷栗半臉。

    但他神色不變,目光如鷹,冷酷地滑了野豬的脖子一刀,就翻身側跳,躲著野豬快發狂的攻擊。

    三兩下躥上了樹,在野豬的撞擊之下,雷栗一手抱樹,一手搶了周毅的砍刀,對準野豬后頸就猛擲下去。

    “哧呼!”

    野豬一聲驚怒的嘶叫。

    可惜偏了一點。

    雖然也給野豬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和驚嚇,但沒把它頭砍斷。

    雷栗心里可惜,同時爬到比剛才還高的一根大粗枝上,兩手緊緊抱住大枝干,手里緊捏著草刀。

    盯著野豬,邊對周毅道,“爬高點,抱緊樹,這死豬要發狠撞樹了,別給你震下去。”

    “好!”

    周毅耳聽意動,躥上更高一截,雙手雙腳都勾抱在樹上,才來得及看雷栗的神色。

    虎視鷹瞵。

    冷酷銳利。

    那血濺他臉上仿佛地獄羅剎,干了一頭壯年野豬,跟當初跳下車隨手殺了一條草蛇一般輕松寫意。

    “哧呼!”

    “哧哧!”

    野豬的慘叫撕心裂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發狂發狠地猛撞大榕樹,撞得樹上枯枝落葉撲梭梭地掉。

    氣生根在搖晃。

    板狀根震了震。

    “哼”

    “哼……”

    野豬粗重的喘息忽然像是漏風,氣急而不穩,它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樹上,又猛然扭身往另一個方向跑。

    邊跑邊哼哼地嘶叫。

    “它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這是想用自己引開我們,好讓它的小豬崽跑掉。”

    雷栗冷盯著跑掉的野豬,從樹上跳下來,也追上去道,“跟上去,它被我割了脖子,又這么跑,肯定活不了多久了。”

    “雷栗!”

    周毅只來得及叫了一聲,撿了地上的砍刀,就急忙追上他,謹慎道,“這野豬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同伴,這么莽撞地追上來,萬一有詐呢?”

    “公野豬是穿了褲子就不認的主,這頭母野豬只跟另一只一塊覓食,肯定沒有其他野豬群了。”

    雷栗緊追不舍,邊砍路上障礙的草枝,邊快言快語,“殺都殺了,不把這野豬撿回去給別人占了便宜咋算?你要是怕了,就在這等著別給我添亂!”

    “我不是怕!”

    周毅邊追邊說,“這野豬是往深了走,不說迷路出不去怎么辦,你不是說這里可能有熊嗎?”

    “熊嗅覺靈敏,血腥味可能會引來熊,熊可是也會上樹的!”

    “那就賭一下!”

    雷栗又搶了周毅的砍刀,猛沖幾步,就把砍刀扔了出去。

    可惜砍刀被樹枝阻擋了,落到野豬身上已經造不成多少傷害,反而驚到了野豬,讓它跑得更厲害了。

    “把刀撿了!”

    雷栗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自己盯著野豬猛追。

    “雷栗!”

    “跟上來!”

    雷栗毫不理會周毅的叫喊,眼里心里只有那頭野豬,它受了重傷,就算再能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嘖。

    剛才應該再多給兩刀的。

    雷栗見野豬越跑越遠,撿起地上巴掌大的石頭就砸過去,砸得野豬東躲西藏,吱哇亂叫。

    “喂!”

    “別跑了!”

    “小心我回去給你的崽子一刀!”

    雷栗邊罵邊砸它。

    可這野豬跑得實在太快了,雖然慌不擇路摔了好幾回,但還是把雷栗遠遠地拋在了后面,消失在茂密的林間。

    “這頭死豬。”

    雷栗氣得橫眉,見落后他幾步的周毅終于追了上來道,“我們分頭去找,我就不信它快死了還能跑多遠。”

    “可是我們已經進得太深了,我覺得你的人身安全比那頭野豬重要。”

    周毅搖了搖頭道。

    他又抬頭看了眼天色,“而且現在已經是下午,過兩三個小時天黑了,想要出山就難了。”

    “不礙事。”

    雷栗哼了哼說,“我剛剛特地把它往村邊的山林引的,再追幾追,大不了它又跑到桂夫郎家的田里。”

    “你心里有數就行。”

    周毅點點頭,又問了問現在的方位,才在雷栗的堅持下同意分頭去找。

    臨了,周毅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一句,“你小心點,別心急大意,爹和娘還等你回家吃飯呢。”

    “我曉得了。”

    雷栗擺了擺手,尋著那頭受傷野豬的方向找了過去。

    雖然雷栗看上去總是很莽撞,但最小心細膩的也是他。

    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手里的草刀抓得緊緊的,防止那頭野豬忽然從那個方向沖出來偷襲他

    “哧呼!”

    雷栗心下一驚。

    下意識往側邊一轉身躲過,就見那頭野豬嚎叫著又朝他沖過來,它身上鮮血淋漓刺目,叫聲凄厲兇狠。

    但只是色厲內荏回光返照罷了。

    雷栗心里冷哼一聲。

    周遭沒有粗大到躲人的大樹,雷栗只能一次又一次躲避,同時手里的草刀白光閃爍,一刀又一刀往野豬身上招呼。

    “嗬嗬!”

    “嗬嗬!”

    野豬兇猛。

    到底受傷嚴重。

    雷栗一刀刀地加傷加碼,野豬終于是抵抗不住,被按壓在地上,哼哼聲越來越弱,到最后動彈都不動彈了。

    雷栗殺豬殺了三年。

    知道它這是已經死了,但沒掉以輕心,又死死地按了好一會兒,見真的一點動靜都沒了,才松了手。

    “呼……”

    雷栗長出口氣。

    這頭野豬不算很大型,身長一米七左右,可能是生了幼崽虛弱,重只有兩百五六,但要搬回去也要費一番勁兒。

    因為雷栗追了這么久,又殺它,也累得快脫力了。

    雷栗決定搖人。

    “周毅!”

    “周毅”

    “周毅”

    叫了五六聲,終于有人回應了。

    “雷栗!”

    “我馬上過來了!”

    來得還挺快。

    雷栗感覺就坐了一小下,周毅就從灌木叢里躥了出來,先是躥步上來看他,“你怎么樣?沒受傷吧?”

    “我能受什么傷?”

    “你真沒事?”

    “真沒有。”

    雷栗覺得他大驚小怪,抬了抬下巴道,“把這頭死豬搬回去,等會血腥味真引來什么東西……”

    “我知道了。”

    周毅把死掉的野豬一把扛到肩上,見雷栗還抓著草刀,就想幫他拿。

    “不用,手里有刀我心里踏實。”

    第35章 034.都是親戚,你不會不借吧?

    “不用,手里有刀我心里踏實。”

    雷栗說著自己站起來,腳下踩滑了一下,身形不穩,周毅立馬扔了刀去扶他,半信半疑,“你真沒事?”

    “真沒事。”

    雷栗揮開他的手,穩穩站起來,又把砍刀撿了,指了指山緣說,“往這邊回去,這里一出去就是田地,雖然繞了點路,但安全。”

    “我知道了。”

    周毅扛著野豬跟在雷栗后面,擔心雷栗又踩空摔了,但他走得很穩,仿佛剛剛脫力喘息的人不是他。

    出了林子。

    雷栗下到田渠里用水洗了洗把臉,抹掉臉上的血污,又把外衣脫下來,用渠水搓了搓噴濺的血點。

    見沒那么血腥可怖了,雷栗又把外衣穿回身上。

    兩個人從田埂往自家走。

    雖然是下午,日頭已經很大了,但田里還有幾戶人家在看自家的秧苗,戴著大草帽,有個漢子嘴里還叼著根狗尾巴草。

    桂夫郎也在。

    他還帶了自家虎娃。

    虎娃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趁著桂夫郎撿田螺的功夫,在田里亂跑,還把秧苗當雜草給拔了一溜兒。

    氣得桂夫郎揪著他的耳朵罵。

    罵著罵著,聲兒消了,虎娃眼珠子一轉,扭頭掙脫桂夫郎的手撒丫子跑了,把田里踩得一溜兒腳印。

    但桂夫郎沒功夫罵他了。

    桂夫郎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周毅肩頭的東西,野豬!那是野豬?!

    一頭大野豬啊!

    就算是縣城一年也見不了一回,別說這窮鄉僻壤,過年有人殺年豬都是很大的事了,這直接扛了一頭野豬。

    “栗哥兒!”

    “栗夫郎!”

    桂夫郎連忙叫喚,臉上笑成了花兒,手上的泥也不洗,忙跑到雷栗和周毅跟前,擋住他們的去路。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野豬,“栗哥兒,你們這野豬是……哪兒來的啊?”

    “山上宰的。”

    雷栗冷淡地瞥他一眼,拽著周毅的手,想繞過桂夫郎。

    “哎喲,哎喲……”

    桂夫郎又連忙抓住雷栗的手臂,勁兒大得要掐人一樣,臉上陪著笑,“栗哥兒……不對不對,是栗哥兒成親了,該叫栗夫郎了哈哈……”

    “想說啥就說。”

    雷栗扯出自己的手臂,晃了晃手上的草刀和砍刀,刀刃磨得發白光亮,還沾著血,看一眼就駭人。

    “你這話說的……”

    桂夫郎有些怕怕地往后退了半步,還不死心地盯著野豬肉,“阿叔不就關心你一句么?好歹咱也是親戚……”

    “親戚?”

    “是呀是呀,我和你娘都是十里河村的,你小時候還喊我小桂叔呢,你不記得了么?”

    “不記得。”

    雷栗笑了一聲,“既然是親戚,就借我十兩銀子應應急,都是親戚,你不會不借吧?小桂叔。”

    “叔哪有十兩……”

    “那就是你認錯了,我可沒有窮親戚。”

    雷栗面無表情,推開桂夫郎,拽著周毅的胳膊就走。

    他不喜歡桂夫郎,嘴碎得要死,十里八村誰出了點事都要嚼上兩嘴,還添油加醋地跟別人侃大山。

    這些年被嚼雷栗最多的,就是桂夫郎,整天說他嫁不出去,雷栗招了贅,桂夫郎又說他生娃難,不曉得什么時候才能生出個哥兒女兒來。

    尤其是他娘柳葉兒和桂夫郎是一個村的,桂夫郎一見柳葉兒,就不依不饒地拉著他娘叫嬸子,然后說他笑話。

    柳葉兒又不愛和雷栗說這些晦氣的,還是有回她病了,雷栗去替她洗衣服,才聽到了桂夫郎說的風涼話。

    于是雷栗就不讓柳葉兒洗衣服了,每天早上自己去洗,聽見桂夫郎又嘴碎,就拿石頭砸他一身水。

    別說。

    看著桂夫郎被砸了一身水,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還挺爽的。

    “栗夫郎!”

    “你先別走啊栗哥兒……”

    見雷栗真走了,桂夫郎就恨恨地跺了跺腳,扭頭發現自家虎娃又在搗蛋,更氣了。

    這么大的野豬,藏也藏不住,雷栗也沒打算避著人。

    于是周毅扛野豬進村

    招搖過市。

    沒到晚飯的功夫,全三里河村都知道雷栗家宰了頭野豬,一時之間,大人手里沒活的有活的,跑了大半去看驚奇。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宰野豬厲害,看大人都去,也呼鵝招狗地去湊熱鬧,還編了個童謠。

    “大野豬,野豬大,

    耳朵長長屁股肥,

    香肉肉,吃多多,

    爹娘叫了也不停。”

    惹得大人們笑罵幾聲,小孩子也嘻嘻哈哈地笑,跑村竄巷地唱起來。

    出門辦事的村長聽見了,還以為小孩子在鬧著玩,一問,連村長也驚動了。

    “雷栗家宰了頭野豬?!”

    “雷栗宰的?”

    牛大樹和他媳婦兒孩子,牛二樹和抱著的桃哥兒的柳小草,面面相覷好一會兒,一大家子都跑到了雷栗家院子。

    擠著人群往里頭一瞅

    嚯!

    果真一頭大野豬!

    脖子上一個大口子洇著殷紅,身上也好幾處見血的刀口子,比家豬大一大圈,兩眼瞪得如銅鈴。

    像是死不瞑目。

    瞪得人心里顫顫的,但到底是死的,占便宜的貪讓人群久久不肯散開。

    “你說真是栗哥兒宰的?”

    “是他相公吧?再怎么兇也是個哥兒,他相公看著可像獵戶,獵頭野豬該不算什么事……”

    “栗哥兒可殺過人的,殺頭野豬算什么?”

    “不知道這野豬怎么分啊,殺年豬都是讓村里人先買的,這么大一頭野豬,又不是自家養的,得比年豬便宜吧……”

    “說得輕巧,有本事你去殺,怕你有錢沒命花啊!”

    有人說得窸窸窣窣。

    有人爭得大大咧咧。

    特別是桂夫郎,生怕雷栗家聽不著,扯著嗓子要拿人情事故去壓人,“起碼得比家豬便宜兩三文……”

    “你真是獅子大開口!”

    “我是為大伙好……”

    雷大山坐在門檻上編籃子,柳葉兒在他邊上擇菜,周毅不在,他被雷栗打發去菜園子挑水澆菜了。

    雷栗在院子里磨刀。

    面對圍著的叔叔伯伯和嬸子的七嘴八舌,他一聲沒吭,只是一下一下地磨,殺豬刀被磨得白光噌亮。

    “靜一靜!”

    村長清咳了兩聲,發話了,人群也慢慢地靜了下來。

    村長圍著野豬瞅了兩圈,邊說,“大山,葉兒妹子,這野豬是你們家打的,你們是想怎么樣?”

    雷大山頭也不抬,“聽栗哥兒的,他宰的野豬。”

    村長就又問,“栗哥兒你說呢?”

    雷栗說,“五十斤給村里,按年豬的價兒,剩下的我明兒去縣城里賣。”

    “才五十斤?”

    “怎么是年豬的價啊?”

    “年豬七文一斤,不貴了,上回鎮集有人賣野雞,十五文一斤哩……”

    雷栗聽著沒說話。

    拿起殺豬刀,磨的發白的刀刃閃出白光,銳利滲人,那些吵鬧的聲音被驚了一下,慢慢也小了下去。

    “成,就按你說的。”

    村長也覺得這價格公道,點了點頭,又說,“什么時候開始賣?”

    “現在。”

    “成。”

    村長招呼那些鄉親,“想買豬肉的就過來排好了,不準多買,家里多少肉就多少。”

    平時賣的家豬是8文一斤,年豬因為鄉里鄉親的,會便宜點,賣7文一斤,野味貴,野豬就更貴了。

    野雞能下蛋,但它可沒野豬難抓,在鎮集能賣到十五文一斤,野豬怎么也能賣到十文錢。

    所以有想賺差價的,把這五十斤野豬肉給買完了,再拉去鎮集或者縣城賣,都能小賺一筆了。

    雷栗不理會他們的嘈雜。

    一手拿著殺豬刀,一手拎了桶水,倒在野豬身上,把上面的血污洗個七七八八,就開始肢解。

    利落地割了一條后腿下來,再按部位分成好幾部分,頭也不抬問,“要多少?”

    “要兩斤。”

    桂夫郎笑成了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擠到第一的,指著后腿上油最肥的一塊,“我要這塊里頭的,給我多些肥肉哈。”

    “……”

    雷栗給他割了一斤瘦肉,見桂夫郎橫眉不滿,冷冷淡淡道,“你家五口人就是一斤,愛買不買。”

    “……”

    桂夫郎噎了一下,哼了聲,扔下七文錢拿著肉走了。

    村里買東西很摳。

    逢年過節都不一定舍得買肉,別說這不年不節的,買一斤都算奢侈了,桂夫郎買兩斤是分一半送去娘家。

    他娘家可不是三里河村的。

    “下一個。”

    雷栗面無表情。

    周毅給菜澆完水回到家,發現一群人在自家排隊張望,還有點奇怪,一看在買豬肉,還是限量的更奇怪了。

    雷栗割肉用不上他,周毅就去幫柳葉兒燒火做飯,邊問,“娘,五月份天熱,野豬不在村里賣完了,能留到明天嗎?”

    “吊到村里那口井里,井里涼,肉壞不了。”柳葉兒說,“火大點,我再做個湯,白花菜蛋花的。”

    這湯是周毅喜歡的。

    柳葉兒放了一大把嫩白花菜,還磕了四個雞蛋。

    四個呢!

    第36章 035.“周毅,現在呢?喜歡我嗎?”

    周毅真有點心虛。

    他到雷栗家以來,確實隔三差五就吃雞蛋煮雞蛋,他還喜歡每人煮一個,帶得柳葉兒現在也是每人一個。

    三月賣了兩籃子雞蛋,一整個四月,也只攢了一籃子……

    難怪雷栗說他敗家。

    可是雞蛋真的很好吃啊,特別是這種自家養的土雞,腥味少,蛋黃軟糯,蛋白細膩又甜甜的……

    “叫栗哥兒吃飯吧,他應該快弄好了。”

    “好的。”

    周毅收了收心緒,退了火,幫柳葉兒把白花菜蛋花湯端出去,才叫門檻的雷大山吃飯,又到院子里來。

    五十斤肉。

    大多數人家只要一斤半斤,人口多銀錢多的,比如村長家,就要了兩斤回去。

    雷栗跟他們又比較好,給柳小草割的都是肥瘦相間的,其他鄉親瞧見了,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是村長家。

    但有想占便宜的,說豬尾巴肉少不值錢,讓七文錢給他算了。

    “不給。”

    雷栗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

    那漢子要爭,但旁邊的夫郎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這可是殺人又殺野豬的,這么彪悍咱可不能惹。

    漢子聽了一驚,就訕訕不敢言語了,要了半斤瘦肉灰溜溜地走了。

    其實那條豬尾巴確實肉少,骨頭又多,而且才兩斤,鄉里鄉親的,給了他也沒什么。

    但雷栗覺著周毅應該會喜歡。

    他相公……

    口味實在古怪刁鉆。

    “雷栗,吃飯了,還沒弄好嗎?”

    周毅邊問邊走過來。

    現在天色已經晚了下來,他又問,“我給你點燈吧,刀鋒利,小心劃到手。”

    “很快就好。”

    雷栗應了聲,利落地最后幾個人割了肉,又把剩下的野豬肉分成了幾大塊,裝在大籃子里,又放進大木桶。

    然后把殺豬刀洗干凈放好。

    見白花菜湯里又是滿滿的金黃蛋花,雷栗瞥了眼周毅,沒說什么,周毅自己就心虛了,“今天不是我做飯……”

    “哦。”

    雷栗點了點頭,右手拿著筷子,面上淡定地吃飯,左手卻忽然放到了周毅的大腿上。

    “……?”

    周毅看向雷栗,眼神問號。

    雷栗沖他咧嘴笑了笑,左手慢慢地往他腿根摸,感覺到腿的主人有些僵硬,還貼心地湊近他端詳。

    “相公,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是生病了么?”

    “沒……”

    周毅動了動腿,沒把雷栗的手給甩下去,反而感覺到他更得寸進尺了,竟然用手指挑逗他。

    周毅臉上半紅半白。

    又臊又尷尬。

    偏偏雷大山和柳葉兒聽到雷栗的話,也看向了他。

    雷大山有點奇怪,“好像是有點……周毅你身上哪不爽利么?”

    “真沒有。”

    不是我生病了,是你家雷栗在為非作歹。

    周毅腹誹卻不能言。

    柳葉兒有些疑惑又擔心,“我瞧周毅氣色挺好的,剛他還把你們扔在山上的背簍和藥材撿了回來。”

    “里頭東西挺重的,周毅跑得飛快。”

    雷栗聞言,心里動了動,收回了在周毅腿上作怪的手,邊說,“應該是我看錯了,沒點油燈有些暗。”

    “我去點上。”

    柳葉兒放下碗去點了燈,“等會兒,你們去村口水井放野豬肉,也提著燈去,不曉得有沒有月亮……”

    今夜月色很好。

    明晃晃的月亮像只大燈泡,照得村里地上宛如撒了一地白鹽,但月色輕柔,沒有一點陽光的熾熱焦躁。

    雷栗提著一個大水桶,周毅也提著一個,里頭裝的是野豬肉。

    三里河村只有一口水井。

    水井底下很涼爽,是天然的冰箱,放鮮肉能保鮮,放瓜果就像冰鎮。

    不過這是公共的,平常不給私家用,但雷栗便宜買了五十斤野豬肉,也是讓鄉里鄉親行個方便,給他放一晚上。

    以防有人不道德,晚上來偷肉,雷栗還借了村長家的狗。

    這狗對認識的人性情溫和,對外人就特別兇猛,四腿健壯,一口獠牙森森,要被咬上一口

    不說疼死。

    這里可沒有狂犬疫苗打。

    “我話也放出去了,只要不是渴得快死,差一口水活不了的,晚上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水。”

    雷栗說著把繩子圈在水桶上,兩只水桶都吊著放下去,盯著不讓水桶接觸到水面,弄臟井水。

    “成了走吧。”

    “好。”

    兩個人借著月光回家。

    雖然還是五月,但林里河溪邊里已經有了螢火蟲,點著金色的小燈,晃晃悠悠地飛,抬手一抓就能抓到。

    “等到七八月,那時候的發火蟲才多呢,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雷栗見周毅感興趣,開口道,“到時候讓爹編一個小燈籠,把發光蟲抓了放進去,擺在床頭可好看了。”

    “但是它們不是很容易死嗎?”

    周毅說,“螢火蟲壽命短,一般只有3-7天,放一晚上,第二天就死了大半,而且螢火蟲的尸體很臭。”

    “是挺臭的。”

    雷栗點了點頭,無所謂地說,“但它們發光好看啊,我喜歡我就抓,第二天死了就扔,扔了再抓新的。”

    “反正這么多發光蟲,我抓幾只也不礙事,哄我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說著,雷栗朝周毅咧嘴笑了笑,“你也是,要惹我不高興,我就把你跟發光蟲一樣關起來榨干,然后……”

    “跟野豬一樣大卸八塊。”

    “……我明白。”

    周毅默默點頭。

    不讓雷栗為所欲為,比被他為所欲為的后果嚴重多。

    就像在飯桌上雷栗就鬧了周毅兩下,現在干完活,終于躺下要睡了,雷栗的魔爪又伸了過來。

    周毅往邊上挪了挪。

    雷栗抓空了。

    又伸過來。

    周毅又往邊上挪了挪,同時蓋了被子,夾緊了腿。

    “嘖。”

    雷栗有點惱的聲音響起。

    “……”

    周毅沒敢吭聲,也沒敢往外挪了,但還是夾緊了腿。

    “你躲什么?”

    雷栗拽著周毅的胳膊,直接把他拉到自己懷里,跟只八爪魚一樣纏他身上,“你縮著干什么?我就摸摸腿,連褲子都沒扒,也不要你裸著,這都不給?”

    “真是越來越小氣了。”

    “……”

    周毅挺無助的。

    他被包圍了,還是全包圍結構,沒有一點點退路。

    “喂。”

    雷栗又忽然說話,“周毅,你說實話,今天看我宰了頭野豬,一身血的時候,你有怕過我么?”

    “那時候不怕。”

    周毅誠實而有點窩囊地說,“現在挺怕的,我怕你一個不高興,就給我下面一刀。”

    他覺得在他腿上摩挲的那只手,很有這個威脅的意思。

    頓了頓,“不然我不睡了,我出去給你抓螢火蟲……”

    “小蟲子哪有你的好玩。”

    “……”

    他死了蒜了。

    “周毅。”

    “……嗯?”

    “你今天為什么跑回去撿背簍和藥材?”

    “……?”

    周毅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你不是靠這個賣錢嗎?要是丟了,你應該會不高興。”

    “不過,你給爹的斗米蟲我沒找到,可能是你去追野豬的時候,掉在路上了,明天我們再去找找吧。”

    “周毅。”

    “我在,怎么了?”

    “你今天還有一件事沒干。”

    “是什么?”

    周毅把今天干的活都想了一遍,應該沒什么遺漏的了。

    “我。”

    雷栗不捏他的腿了,改捏他的臉,半抬起頭盯著他,

    “你想親嘴么?”

    “我不想。”

    “我不是在問你。”

    “……哦。”

    周毅窩囊地沉默了下,還是搖頭,“但我還是不太想……”

    雷栗掐住了他的兩個腮幫子,不讓他搖頭,還掰過臉來,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地笑了笑。

    “我想親。”

    “我想,你就得想,懂嗎?”

    “……”

    周毅不想懂。

    但雷栗已經不容拒絕地親了下來。

    深邃綿長。

    灼熱曖昧。

    “周毅……”

    雷栗喘著粗氣,摸著周毅的臉問,“現在呢,喜歡我嗎?”

    “我……”

    周毅沒說出話。

    他又被雷栗堵住了嘴。

    翌日。

    雷栗和周毅起得都很早,雷大山和柳葉兒起得也早。

    做活之前,一家四口都在院子里打拳,雷栗和周毅打軍體拳,雷大山和柳葉兒慢吞吞地打太極。

    打完了。

    雷大山去把藥材拿出來曬,柳葉兒去做早飯,周毅和雷栗去村口水井把肉拿出來,別妨礙到村人打水。

    肉一點沒少。

    雷栗把肉帶回家,周毅去村長家還狗,順便借牛車。

    雷栗成了親,哥婿周毅對他又好,柳葉兒就像是有了依仗和底氣,現在每天早上都要自己去洗衣服。

    雷栗不讓。

    柳葉兒就硬氣說,“你和周毅去外頭掙銀子,娘總不能在家啥活都不干。”

    柳葉兒其實干的很多。

    照看菜地、做飯、喂雞撿雞蛋,割雞草、采家人愛吃的野菜,給藥材做加工,有太陽就曬藥,快下雨了就收藥材。

    一點活沒落下。

    “不用擔心,小桂再跟我說你不好的話,我也拿石頭砸他水。”

    第37章 036.“周毅,你真想跟我生孩子啊?”

    野豬是昨天殺好的。

    血在追野豬的時候就流得差不多了,解剖時只能盛出一點,除毛,去內臟,又割了五十斤賣給村里。

    剩差不多兩百斤。

    是包括豬大腸、豬肺、豬肝這些豬下水的,一并帶去城里賣。

    雷栗和周毅用竹背簍裝著,借了村長家的牛車,早早去了縣城,交了兩文錢進城費,先去的朱大戶家。

    朱大戶正巧不在家。

    雷栗給朱夫郎,也就是朱珠兒留了十斤肉,還有朱大戶喜歡的豬大腸,應了中午在他家吃飯,就又跟周毅趕車走了。

    沒去菜市場。

    周毅見雷栗往商街酒樓走,有些疑惑,“我們不是去賣肉嗎?來街上是有什么要先買的嗎?”

    “就是賣肉啊。”

    雷栗解釋說,“縣城里有銀子的貴人多,有錢人嘛,總愛吃些平常吃不到的,就譬如說野味。”

    “有人買,就有人賣。”

    “這邊街上就有一家專門做野味的酒樓,隔壁村的獵戶打了野味就拿來這里賣,聽說給價很公道,比平常的酒樓飯館還要貴上幾文。”

    有求就有供。

    供求關系又會影響價格,想要壟斷野味供應,就得拿價去壓。

    周毅點點頭,“那你打算賣多少一斤?縣城的豬肉比鎮集的貴,純瘦肉我記得是9文錢一斤。”

    豬肉有檔次之分。

    價格也有地域之分。

    縣城的比鎮集貴,野豬比家豬貴,瘦肉比剔肉排骨貴,肥肉又比瘦肉貴,豬下水是最便宜的。

    這是因為豬下水腥膻味大,沒有香料醬料壓著,就很不好吃,平常百姓買不起香料,就沒什么人想要豬下水了。

    供大于求時,價格自然就低了。

    聽到周毅的話,雷栗笑瞇瞇道,“不看我,看店家。”

    “你不會又獅子大開口吧……”

    周毅還記得上回買五色椒,面對賣花夫郎的180文,雷栗張口就是8文一盆,還叫到6文、5文。

    主打一個愛賣不賣。

    “什么叫獅子大開口?我這是討價還價,他的賣價我不滿意,還不準我說個自個兒滿意的價了?”

    雷栗哼了哼。

    他雖然不賣花也不買花,但他常接濟小花,是知道價兒的。

    那賣花夫郎要200文一盆顯然是獅子大開口,就是80文一盆,也是穩賺不賠,好意思暗罵他不要臉。

    雷栗一張口這么離譜,那賣花夫郎還沒趕他們走,就知道他那花賣不出去。

    搶手貨。

    還能大降價賣啊?

    沒人要的東西才是跳樓白菜價。

    供求供求。

    有求才有供。

    雷栗雖然沒有上過政治課,但他顯然深諳此道,還夠厚臉皮,買時200文的五色椒敢叫到5文,賣時9文的豬肉當然也敢賣到900文一斤。

    當然。

    如果真有傻子買的話。

    雷栗瞟了周毅一眼,忘了,還真有,他相公就是這種被坑了還替人說話的傻子。

    “……?”

    周毅狐疑地問,“你剛剛那眼神……是不是在蛐蛐我?”

    “蛐蛐?”

    “就是說我壞話。”

    “喔……”

    雷栗若有所思,笑了聲,“這種時候你還挺聰明的。”

    周毅:“???”

    怎么還罵兩次啊?

    兩人說著話,牛車就慢悠悠的,到了那家野味酒樓。

    “你看著車。”

    雷栗對周毅說了句,就跳下車進了酒樓。

    還沒到午時。

    酒樓里吃飯的人就只有兩三個。

    掌柜在對賬本撥弄算珠,見雷栗大喇喇走進來,還四處張望,雖然不像是有錢人,也笑了笑說,

    “小哥,是打尖還是住店啊?我們這的野味可是一絕,特別是野雞,今兒早才殺的,可新鮮了。”

    “都不是。”

    雷栗搖了搖頭說,“我昨兒打了頭野豬,想問問你家收不收,不收我就去其他酒樓問問,或者在集市上賣了。”

    “野豬自然是收的。”

    掌柜的笑瞇瞇的,見雷栗身無一物,就往店門外看去,果然有一輛牛車在,還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把車。

    就笑了笑說,“是那輛牛車?”

    “是。”

    雷栗帶著掌柜出來驗貨。

    “昨天殺的吧?”

    掌柜挑剔地檢查了一通,說,“這刀面都不新鮮了,后腿和豬尾巴也沒了……下水倒是在,但這也不值錢。”

    “昨天殺的,但在水井里冰一晚上,肉肯定是新鮮的。”

    雷栗面不改色道,“您瞧瞧,這野豬和家豬可不一樣,膻味沒那么大,肥瘦也正合適,不管是爆炒還是燉湯,這滋味……您就是做這生意的,肯定比我懂。”

    “好豬自然有好價。”

    掌柜的又挑剔道,“但這豬毛也沒去干凈,這塊前腿還臟了,后腿這骨頭也大,小哥,不是我不想給你好價,只是現在這行情也不好嘛……”

    “行情不好,野豬的價也不會低了,我聽說鎮集上一只野雞賣十五文一斤,野豬可比野雞難打。”

    雷栗道,“我和我相公為了打這頭野豬,可費了好大的勁兒,我相公的腿都摔斷了……這不,才在車上沒下來。”

    周毅:“???”

    不是你讓我看著車嗎?怎么就成我摔斷腿殘廢了?

    雷栗摸了摸周毅的腦袋,語氣憐惜道,“真是辛苦你了,相公,等這頭野豬賣個好價,就給你抓藥治腿。”

    “……好。”

    周毅對著雷栗核善的笑容,沉默而窩囊地應了。

    掌柜的看了看雷栗,又看看周毅,有些驚奇地說,“這是你相公?我還以為你倆是兄弟呢……”

    “是啊,這我相公。”

    雷栗笑了笑說,“得虧我相公不嫌棄我這模樣,也不嫌棄我家里的老爹老娘,一個人辛辛苦苦支起這個家……”

    說著,還嘆了口氣,“可惜我倆成親這么久,我也沒給他生下一兒半女來,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

    “我和我娘子也是老來得女……”

    掌柜的也嘆了口氣,說,“這樣吧,你們不容易,我也不容易,這野豬連下水,二兩銀子全給我了,成吧?”

    “二兩?”

    雷栗面露難色,“這價低了點吧,我這差不多兩百斤呢,二兩銀子……也就十文一斤,再提提?”

    “我這價兒可是全縣城最公道的了!不說你們這沒有兩百斤,豬下水也不值十文一斤啊。”

    “我相公治腿也要銀子……”

    “……”

    掌柜的看了看周毅粗獷的臉,又看了看他的腿,咬了咬牙道,“二兩零五十文,最多就這個價了。”

    “這……”

    雷栗猶豫地看了眼周毅,“相公,你說呢?二兩五十文……”

    周毅:“……?”

    我說什么?

    你也沒提前跟我對臺詞啊。

    周毅神情有些茫然,看著雷栗愣了半秒,又看向掌柜,粗獷帶疤的臉上冷峻肅然,看在掌柜的眼里就是兇神惡煞,大有一言不合就鬧店的意味。

    掌柜的:“……”

    掌柜的妥協了,又討價還價,“二兩零一百文成了吧?這要是活豬,或者是今兒早殺的,那還能高點,昨兒殺的確實不夠新鮮……”

    “下回,下回你們早些帶來,我給你們十五文一斤,豬下水五文一斤,這價兒夠高了吧?”

    “成。”

    雷栗也笑了出來,“下回再好運打著野豬了,我們也給您送過來,……那這野豬我們給您送到后門去?”

    “不用不用。”

    掌柜的叫了兩個店小二過來,讓他們把野豬肉拿到后廚,又讓一個小二送了兩顆碎銀和一百文。

    “收好了,二兩并一百文。”

    “謝謝掌柜的。”

    雷栗清點好了收進衣服的里口袋,又掌柜的寒暄了兩句,才跟周毅趕著牛車走了。

    走遠了,周毅才說,“我還以為你會要二十文一斤,跟野雞一樣。”

    “賣不上這個價。”

    雷栗心里有數,能占便宜他自然會占,占不上也不可惜。

    “一頭豬的出肉量大概在八成,那頭野豬兩百五六十斤,能出肉兩百,賣了五十斤給鄉親,給了朱大戶家十斤,自家留了一點,剩一百四十斤左右。”

    “肥瘦不論都按十三文一斤算,就是一千八百二十文,加上豬下水,野豬價貴,就按5文錢一斤算”

    “二兩并一百文這個價很不錯了。”

    雷栗很滿意。

    周毅聽完點點頭,“畢竟是山上打來的,沒有成本,只有人工……不過你剛剛怎么說我腿摔斷了?”

    “賣慘啊。”

    雷栗一點都不心虛,用力拍了拍周毅的腿說,“你確實差一點摔斷了腿嘛,就在我倆追野豬的時候。”

    “我也沒有你慘。”

    周毅看向他的肩膀,“你為了追野豬把肩頭撞得又青又紫的,膝蓋也摔破了,還不讓爹娘知道,昨晚也不好好休息。”

    凈知道調戲玩弄他。

    “就沒注意撞到了樹,又不是什么大傷,上幾天藥就好了。”

    雷栗無所謂。

    周毅卻覺得他實在太莽撞了,“你還說跟我要一兒半女,就你這么折騰,孩子沒來,你身體就先壞了。”

    “周毅。”

    雷栗忽然湊近他,壞笑道,“這么關心我身子……你真想跟我生孩子啊?”

    第38章 037.“大庭廣眾的,你注意點影響”

    “……”

    周毅頓了頓,才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關心你。

    周毅自覺心里坦坦蕩蕩的,但對上雷栗帶笑的眼,后面的話莫名就沒說出來,兩只耳朵也紅了。

    “只是什么?”

    雷栗湊得極近,呼吸都打在了周毅的臉上,一副不說實話就親他的姿態,惹得周毅有些倉惶地后退。

    “……你別靠這么近。”

    “為什么?”

    “因為我不會駕車,你再不看路就要撞到人了。”

    “喔……”

    雷栗挑了挑眉,拉遠了距離,坐正回自己的位置上,笑瞇瞇的眼輕佻而曖昧,瞧了一下周毅下面道,

    “你別處似乎不這么想的。”

    “……?”

    周毅下意識低頭看了下,風平浪靜的,沒反應啊。

    “哈哈哈哈……”

    雷栗暢快地哈哈大笑,“相公,你真好騙,跟個傻子一樣。”

    “……”

    怎么騙人還罵人呢?

    周毅凝噎。

    但他被雷栗損習慣了,聽著他笑只是心里嘆了口氣,這口氣沒完全嘆出來,下巴又忽然被人捏住了。

    柔軟。

    溫熱的。

    周毅有些呆愣,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雷栗親了,耳朵更熱了,“大庭廣眾的,你注意點影響。”

    “我親我相公,注意什么影響?”

    “……”

    周毅說不出來了。

    雷栗神色更加戲謔肆意,目光流連在他耳朵上。

    真好玩。

    現在不親耳朵也會紅。

    親了更紅。

    要不是在大街上,雷栗真想扒了他的衣服,試試他今天會不會跟自己生孩子,就算不生……

    周毅的反應也很好玩。

    朱大戶中午回了家。

    聽說雷栗和周毅送了好幾斤野豬肉來,還留了他喜歡的豬大腸,笑得臉上都成花了,連說幸好當初收了雷栗當干哥兒。

    這種高興,在周毅又露了一手,用泡五色椒和野蔥炒了盤色香味俱全的溜大腸后,達到了頂峰。

    “哎呀,我就說我們家雷栗是個有福的,找的相公就是不一樣啊!”

    朱大戶邊夸,一邊拿出了自己的陳年好酒,“溜肥腸和野豬肉怎么能沒有好酒呢?來來,今天陪我喝上幾碗!”

    “爹!”

    朱珠兒的目光陰惻惻的,把朱大戶掏酒的手看得一頓,最后灰溜溜地放回去。

    朱大戶還試圖打感情牌,“這不是雷栗和周毅難得來一趟么?就喝點……成成成,為了你和外孫,我不喝了!”

    “這還差不多。”

    朱珠兒哼了聲,見雷栗吃完了飯,拉著他到自己屋里去,“碗筷就讓我爹他們收拾,總不能啥事都讓夫郎干啊。”

    說完,還看了周毅一眼。

    周毅:“……?”

    這是在敲打他?

    他什么時候把活都給雷栗干了?他干的還不夠多嗎?

    雷栗都快把他當牲口使了。

    “你別總針對我相公。”

    雷栗知道朱珠兒是為自己好,但他真覺得他相公挺好的,能干,怎么玩都玩不壞,還不記仇。

    “他五大三粗的,我怕他不知道疼人,對你不好。”

    朱珠兒從柜子里拿出幾件小衣服,一看就是給嬰兒穿的,繡著小老虎,虎頭虎腦的,憨態可掬。

    朱珠兒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雷栗,“你給我看看,我這幾件衣服做得怎么樣?給我家小元寶的。”

    “小元寶?”

    “嗯,我家崽的名字。”

    朱珠兒摸了摸小腹,笑著說,“我相公說,希望我們的娃以后有很多很多銀子花,不缺金元寶,就叫元寶了。”

    “大名也叫這個?”

    “不是,等以后出生了再起,先叫這個小名兒。”

    “好聽。”

    雷栗點點頭,拿了那幾件小衣服仔細的瞧了瞧,只覺得針腳細密,圖案又好看,就瞧不出什么來了。

    “我繡花活不好,你這幾件是我見過小孩子衣服里,做得最漂亮的了,料子也軟,給崽子不磨身子。”

    “是哩,我特地挑的最軟的料子,一匹布就花了二兩銀子呢。”

    朱珠兒把所有小衣服都擺在床上,滿是成就感地摸了摸,又嘆氣,“二兩銀子……也就做了這么幾件,孩子長得快,今后花錢的地方可多。”

    “要是個小漢子,我相公還想送他念書呢。”

    “還念書啊?”

    雷栗皺了皺眉頭,也覺得花銷大,“我聽說,最便宜的私塾先生一年也要交二兩銀子,吃住在家里,重要的是書本紙筆,一本書就要一兩銀子。”

    “是啊……”

    朱珠兒笑了笑,“我相公的意思,是他先教元寶認些字,看他有沒有天分,要有天分咱就辛苦點,多少銀子也供他去,不要耽誤了元寶。”

    “是這個理。”

    雷栗點了點頭。

    朱珠兒又曖昧地笑了笑,“你和你相公哩?啥時候要個孩子啊?要是歲數差的不大,還能和我們元寶一塊上學,有個照應。”

    “還早著呢。”

    雷栗沒跟他仔細說自己和周毅的情況,又問他,“你家相公怎么這回也不在?他中午都不回?”

    “不回,要晚上呢。”

    朱珠兒嘆了口氣,“我相公這活賺的是多,就是從早不見人,晚上我快睡覺了,他才回來,都說不上幾句話。”

    說著,朱珠兒打了個哈欠,“有了娃娃就覺多,容易困,我有回一天睡了八個時辰,給我爹嚇得連去找大夫。”

    “是怪嚇人的。”

    雷栗想起柳小草懷桃哥兒的時候,好像沒有朱珠兒這么愛睡覺。

    柳小草是喜歡吃東西。

    酸的、甜的、咸的、苦的,都想嘗一口,一會兒想吃肉,一會兒又只吃白粥咸菜,給牛二樹愁得不行。

    桂夫郎就大嘴巴說,這么會折騰人,準是個難伺候的哥兒,以后說不準跟雷栗一樣嫁不出去。

    柳小草聽了,說桂夫郎咒他家崽,氣得跟桂夫郎對罵了一個月,硬是給桂夫郎罵得見他就繞道走。

    后來生了,真是個哥兒,桂夫郎笑得嘴都快咧了。

    柳小草面上嘴硬,都給桃哥兒買最好的,實則私下里也暗惱自己為什么不是跟大嫂一樣,一胎就是漢子。

    幸虧村長家都不是重漢子輕哥兒女兒的,不然柳小草日子得難過了。

    雷栗心想。

    要是他有崽子,不管是哥兒女孩還是漢子,他都喜歡,周毅要是敢說一句不喜歡的,他就揍到他喜歡。

    “你要不摸摸我的肚子?”

    說著,朱珠兒就笑了起來,“雖說娃娃還小,大夫說摸不出來什么,但我相公硬說他摸出來了,你也摸摸,看能不能摸到娃娃。”

    “我?”

    雷栗蜷了蜷手指,“我摸不太好吧?我昨兒剛殺了頭野豬……”

    有些人覺得血腥晦氣,會沖撞胎兒和孕婦孕夫。

    “這有什么?”

    朱珠兒硬拉過雷栗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咱爹也是殺豬的,這么多年還不是他給我一頭豬一頭豬地養大的?”

    “你是娃娃的干爹,是他的財神爺,他敢嫌棄你,看他出來了我不收拾他。”

    “什么財神爺,說得我都想把剛賺的二兩銀子掏給你了……”

    雷栗和朱珠兒都笑了起來。

    “咋樣?”

    朱珠兒問,“能摸出什么來不?”

    雷栗一臉深沉地點點頭,“摸不出來,就感覺你肚子軟軟的,你是不是吃胖了?臉也圓了不少。”

    “你看出來了哈哈……”

    朱珠兒摸了摸臉,“我照鏡子還覺著不顯眼呢,我相公前兩天也說我胖了,還說肚子肉多了摸著手感好。”

    “是好。”

    手感軟軟的。

    朱珠兒也是身上軟軟的,還香,說話輕柔帶笑的。

    雷栗心想,他要是個漢子,他也喜歡朱珠兒,賺了銀子只想給朱珠兒和小崽子花。

    打住年頭,雷栗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早了,我該跟相公回去了。”

    “這么快?”

    朱珠兒也往外看了眼,然后想起什么,忙從柜子里找出來,塞到雷栗手里,“我給元寶做衣服剩下的,給你繡了些花樣上去,瞧瞧喜不喜歡。”

    雷栗看向手里,是幾根發帶,奶黃色的料子,很軟,繡著精致的小花,很漂亮,也很適合扎頭發。

    就是和他不太搭。

    “挺漂亮的。”

    雷栗點點頭,但沒要,“這料子二兩銀子一匹,顏色也配你和孩子,你留著自己用吧,裁短了給元寶扎小辮也成。”

    “我專門給你做的。”

    朱珠兒皺了皺眉,說,“你的發帶都用了多少年了?還是黑色的,你年歲又不大,別說奶黃色,大紅橙紅也用得。”

    “真不用。”

    雷栗搖了搖頭,“我喜歡黑色的,不用繡花也不容易臟,這料子金貴,我怕干活不小心給刮壞了。”

    雷栗最后都沒要。

    朱珠兒就說,等他下回來縣城,兩人一起去挑他喜歡的顏色做。

    “不準說黑色,我就不愛見你穿黑色,暮沉沉的……你穿紅色藍色多好看啊。”

    “再說吧。”

    雷栗擺了擺手,招呼周毅上牛車,在朱大戶和朱夫郞的挽留之下走遠。

    出了縣城。

    牛車慢悠悠地走在山間小路。

    雷栗忽然拉著周毅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說,“周毅,你喜歡肚子軟的還是硬的?”

    “……?”

    周毅猶疑地看著他,“你要是想罵我直接罵就好,不用這么拐彎抹角,荒郊野嶺的,有點嚇人。”

    第39章 038.“雷栗,你喝醉了”

    “你就說你喜歡肚子軟的還是硬的。”

    “……”

    周毅沉默了下。

    看著雷栗,認真地問,“今天我是非死不可嗎?”

    他的手被雷栗按著在肚子上摩挲,手心底下一會兒軟,一會兒硬的,能摸到雷栗線條分明的腹肌。

    這說喜歡軟的也不對。

    說喜歡硬的好像更錯。

    雷栗抓著他手亂摸時還沒什么分寸,指尖往上點,是雷栗溫熱柔韌的胸肌,掌根往下點,是雷栗的髖骨。

    周毅想蜷手指蜷不起來,想抽出來也抽不動,還不能硬抽,不然不小心力氣使大了,他或雷栗,或者兩個人都摔下牛車去。

    “這是什么話?”

    雷栗挑了挑眉,一手抓著周毅的手,一手按住周毅的后頸逼迫他靠近,

    “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歡嬌滴滴,香香軟軟的哥兒,還是硬邦邦一點也不體貼溫柔的哥兒。”

    “你說實話,我不罵你。”

    “……”

    周毅看著雷栗,面上全是難逃一死的認命,道,“雖然它看似是選擇題,但其實是必死題對吧?”

    “我說喜歡香軟的,你就說我想偷人,我說喜歡硬邦邦的,你就說我嫌你硬,我要是說都不喜歡……”

    “你就說我真不愧是少爺家的,沒錢還挑挑揀揀。”

    “嗯?”

    雷栗驚訝地端詳了眼他,笑了聲說,“你現在真變聰明了,把我會說的你都猜到了。”

    “……熟能生巧。”

    被你罵多了就能猜到了。

    周毅心里嘆氣,面上又問他,“所以你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我又做錯什么了,還是跟朱夫郞有關?”

    “都不是。”

    雷栗把手收了回來,但沒跟周毅說實話,“我就是突然想試試你。”

    “試我什么?”

    “試你是不是個傻子。”

    “……”

    雷栗其實就是想罵他,對吧?

    回了三里河村。

    雷栗把牛車還給了村長家,又帶周毅去自家的田里看了看,秧苗長得綠油油的,鴨子也吃得膘肥體壯。

    再有半個多月,秧苗開花,等七月份稻谷快成熟,就能把鴨子從田里趕出來了。

    菜地里。

    紅薯苗也蔥蔥郁郁。

    上一茬青菜吃完了,莖也老了,柳葉兒就拔了,撒新的菜種子進去,還立了籬笆種了幾棵苦瓜。

    村里炊煙裊裊。

    雷栗和周毅到家時,雷大山正在院子里劈柴,柳葉兒在灶屋里生火準備做飯。

    “我來吧。”

    雷栗接手了雷大山的劈柴工作,周毅進了灶房接替柳葉兒做飯。

    那頭野豬就剩了一根豬尾巴和一扇豬耳朵,豬尾巴有兩斤重,豬耳朵也不輕,有一斤多點。

    周毅準備做燜豬尾和涼拌豬耳。

    燜豬尾巴要炒糖色,蔗糖在這里很貴,冰糖就更貴了,能省則省吧,周毅打算略過這一步。

    問了柳葉兒誰家有蘿卜,用野菜去換了兩根回來,又在家里晾曬藥材的架子上找到了想要的香料。

    豬尾巴和豬耳朵焯水,尾巴切塊,豬耳朵切片備用。

    白蘿卜削皮切塊。

    然后炒姜蒜和香料,辣椒沒有就用五色椒代替,下豬尾巴,大火翻炒幾下,就下醬油、鹽和白蘿卜。

    蓋上蓋子小火燜煮。

    在這半個小時里,周毅又去院子里薅了一把嫩紫蘇,切得碎碎的,再用泡五色椒和醬油、姜絲、蒜末,還有適量的鹽調了料汁。

    豬油沸騰滾燙。

    淋在醬汁上,再倒在切好的豬耳朵上,香得光是聞都能多吃兩口飯。

    燜豬尾巴出鍋了。

    蓋蓋一掀,更是鮮香四溢,在外頭劈柴的雷栗都進了灶房里,用筷子夾一塊偷吃,被周毅發現了還笑。

    周毅被他笑得莫名,“怎么了?不好吃嗎?”

    “不是。”

    雷栗搖了搖頭,“我就是覺得,雖然你挺會敗家的,做飯的手藝倒真是一絕。”

    “……你是真夸我還是反諷?”

    “真夸你。”

    雷栗點頭說著,又夾了塊蘿卜吃,“你都能開酒樓了。”

    “真的?”

    “假的。”

    雷栗看他躍躍欲試,迎頭一盆冷水灌下去,“咱家哪有銀子開酒樓?地段一般的一間店鋪,半年租金也要幾十兩,打多少頭野豬才夠啊?”

    “不過……”

    雷栗又笑瞇瞇地捏住周毅下巴,“你要是把我哄好了,生了個一兒半女,這酒樓鋪子嘛……也不是沒得商量。”

    “……還是算了。”

    跟賣身似的。

    不對,他已經入贅給了雷栗,除了沒賣身錢,沒有賣身契,沒有贖金……跟賣身也沒什么兩樣。

    好像他比賣身還慘一點?

    周毅搖了搖頭,“你把菜端出去吧,我再打個湯就能吃飯了。”

    “又是白花菜湯?”

    “家里只有白花菜,你想吃別的?我現在出去采也來得及。”

    “不用。”

    雷栗點點頭,出去前又說,“再打兩個蛋花吧。”

    蘿卜燜豬尾巴。

    紫蘇拌豬耳朵。

    聽起來雖然不算什么硬菜,但香得旁邊有人死了都不知道,要是用來下酒,更是一絕。

    雷大山聽到周毅的話,也勾起了饞蟲想喝點酒。

    周毅先看了眼雷栗,見雷栗點了頭,才拿了幾文錢并一只大海碗去,很快買回了一海碗酒。

    這種酒就是雷栗之前說過的糙酒,雖然也是用糧食釀的,但是陳米,為了量大便宜,摻的水還多。

    雷大山全喝完了也不會醉,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就是嘗嘗味,過個酒癮。

    雷栗也沒給他喝多。

    一海碗分成了幾碗小的,雷大山,雷栗,周毅各一碗,柳葉兒不喝,她不愛喝酒。

    周毅嘗了一口,度數確實很低,喝不出來是什么釀的,有點甜味,像某種果香。

    周毅忽然想到山稔子,他想喝他爺爺做的山稔子酒了。

    “周毅。”

    “嗯?”

    周毅聞聲看去,就見雷栗臉上一片酡紅,連耳朵脖子都紅透了,他嚇了一跳,“你不會酒精過敏吧?”

    這么點度數都能醉?

    “什么米?”

    雷栗摸了摸臉,就是感覺有點熱,搖了搖頭,“我就是容易上臉,沒醉,我現在醒得能再宰一頭野豬。”

    眼睛都快迷離了。

    周毅覺得這話里沒有多少可信度,見他碗里的飯也快空了,就扶他起來,邊對雷大山和柳葉兒說,

    “爹,娘,我先帶雷栗回房了。”

    “……我真沒醉。”

    雷栗嘟囔了句,但沒掙扎,由著周毅帶他起來回房間。

    倒在了床上。

    周毅看著雷栗猶疑了下,還是動手幫他把外衣脫下來,然后脫他的鞋子,把人好好地放上床。

    “明天起來再洗澡吧,現在先睡覺。”

    “……睡覺?”

    雷栗瞇著眼睛看周毅,見他又脫自己的衣服鞋子,又說睡覺,還以為他做點什么呢,卻見周毅拿著他的外衣出去。

    “相公。”

    雷栗抓住周毅的手,猛地一拽,將人壓倒在床上,跨坐在周毅的腰上,自上而下地俯視他。

    “你去哪兒?”

    “……我去給你把外衣放好,這是今天你穿去縣城的,臟了,不能穿上床。”

    “喔……”

    雷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周毅身上下來,坐在床上,表情很乖地看著他,“那你早些回來。”

    說著拍拍身旁的被子,“我等你回來睡覺,你要快點。”

    “……好的。”

    周毅猶疑地看了雷栗三秒。

    說實話,他不太能分辨雷栗是裝的耍他玩,還是真的醉了,畢竟依照雷栗的德行,耍他玩的幾率很大。

    但雷栗很少有這么乖的時候。

    “你先睡吧,我還要再洗個澡,我身上油煙味重,怕熏到你。”

    周毅看見雷栗又點點頭,說好的,心里的疑慮就打消了,拿著雷栗的外衣出了房間。

    洗完澡。

    周毅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進到屋子里,借著窗戶進來的月光,看見床上有一個鼓起的大包。

    點了油燈。

    跳動的燭光照亮了屋子。

    周毅就看見雷栗已經睡著了,睡得四仰八叉的,完全占領了床鋪,沒給周毅留一點睡覺的地方。

    睡著了好啊。

    比睜著眼來等他好多了。

    周毅心想著,把雷栗的手腳挪了挪,給自己騰出一個足夠睡覺的空間,就去吹了油燈。

    屋子陷入昏暗。

    周毅躺到了床上才發現,雷栗的手腳又伸過來了,周毅要是躺下,要么懸在床沿上,要么枕著雷栗的手腳。

    跟他醒著一樣霸道。

    周毅又挪了挪雷栗,雷栗被挪了又挨回來,挪了又挨,周毅不得已,只能去到床里面那塊睡。

    可雷栗又從外面滾進來了。

    手腳跟只八爪魚一樣,纏在周毅的身上,長發松散的腦袋還往他脖頸上蹭,癢癢的。

    嘴里囁嚅著,像是在說夢話。

    周毅用手隔著雷栗的嘴,擔心他忽然張嘴咬他一口。

    上次就是這樣,周毅睡得好好的,雷栗突然就黏住他,一言不合就咬他一口。

    得虧是咬在了手臂上。

    不然就雷栗那個力道,咬脖子一口,周毅還能活?

    第40章 039.你也不想把床弄臟吧?

    “相公。”

    “嗯?”

    “想親嘴。”

    “……嗯???”

    周毅忽然感覺不對,一低頭,就對上一雙帶笑的眼。

    月光從窗戶透進來。

    光線隱隱綽綽。

    雷栗的眼瞳漆黑又透著晶亮,笑意狡黠,又清澈,微仰著頭看周毅,尾音上翹道,“相公,你想親嘴么?”

    “……”

    周毅盯著他看。

    雷栗笑著也不說話,任由他盯著,腦袋也似好奇地歪了歪,周毅疑惑地也跟著他歪了歪頭,雷栗就笑了出來。

    像在跟周毅玩。

    又像在玩周毅。

    “雷栗?”

    周毅試探性地叫了聲,問他,“你這是醉了還是沒醉?”

    “嘴。”

    雷栗聽岔了。

    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毅親他,但周毅只是猶疑地看著他,問,“……真醉了?你現在是睡不著還是想做什么?”

    “想親嘴。”

    “除了親嘴,想喝水嗎?我去給你倒點水?”

    “不要。”

    雷栗支起一條胳膊,微起身上壓,扣住周毅的后頸,穩穩地親在他的嘴巴上,啾啾啾地親了好幾口。

    他膚色白。

    那雙眼卻漆黑如墨,在夜色中也能看見他帶笑的臉,和微折射出光亮的眼,笑盈盈,又帶著些平時沒有的乖。

    怎么說呢?

    像20歲沒有被社會屈打污染的大學生。

    周毅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八歲的人,心里嘆了口氣,手上卻拍了拍雷栗的腦袋,說,“親好了嗎?親好了就快睡覺吧,睡不夠明天我怕你起來頭痛。”

    “頭痛?”

    雷栗摸了摸額頭,搖了搖頭說,“頭不痛。”

    “我是說,你明天頭痛。”

    “明天頭也不痛。”

    雷栗忽然又坐起來,坐在周毅的腰腹上,拉著周毅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這里,有點癢……有東西在爬。”

    “我看看。”

    周毅拉開他的衣領,湊近了看,果真發現一只小蜘蛛,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比芝麻粒還小,像一顆小痣。

    小蜘蛛受了驚,馬上從雷栗的胸口爬到了衣服底下。

    雷栗就把上衣撩起來,用嘴叼著,讓周毅給他抓蜘蛛。

    光線暗。

    周毅要湊得很近才能發現蜘蛛的蹤跡。

    小蜘蛛還吐絲,一躥一躥的,周毅又怕捏死了它會有毒液出來,跟隱翅蟲一樣,只能放輕了力道去撲。

    撲中了。

    但不對勁。

    周毅指尖底下摸了摸,平滑的,不是蜘蛛,而是真的痣,不是純黑的,深棕色,很小的一顆綴在左胸口上。

    周毅往右看了一眼。

    右胸口也有一顆小痣,比左邊大一點,艷麗的玫紅色,端端正正地落在鎖骨部上,微微地凸起。

    那只討厭的小蜘蛛也正落在上面。

    周毅一抓就抓住了。

    雷栗忽然把衣服放了下來,衣帶掉落的上衣很寬松,輕松就罩住了周毅的臉,讓他眼前一黑。

    耳朵卻聽到雷栗的笑。

    “……?”

    他又被雷栗耍了嗎?

    周毅抬起頭來,想問雷栗是不是又耍他玩,雷栗卻將他的臉捧了個正著,濕熱的吻落了下來。

    還有含糊的一聲。

    “張嘴。”

    “……”

    像魚兒進了水里。

    沒有一點生澀。

    看不出這個人在兩個月前,連漢子的手都沒摸過,只會憑著本能磕莽上來,接個吻都能把兩個人嘴唇磕破。

    雷栗的手摸到了周毅的衣領。

    “……!”

    周毅猝然握住他的手腕,從接吻的間隙分離出來,喘息著說,“這個還不行……”

    “……嗯。”

    雷栗點了點頭,顯得有些乖,卻張開嘴伸出舌頭來,“還想親嘴,相公……你想再親一個么?”

    “我不想。”

    “你想。”

    “……我想。”

    周毅心道果然,捧住雷栗的臉,又短暫地親了一個,蜻蜓點水一般,讓雷栗很不滿意,只得又補了兩個。

    “行了嗎?”

    “不知道。”

    “好吧,那現在可以睡覺了嗎?蜘蛛已經抓到了,應該沒有別的蟲子了。”

    “蜘蛛是什么?”

    “這個啊。”

    周毅把捏在手里還沒死的蜘蛛給他看,小小的一只,差點又給它跑了,真落到床鋪上就很難找到了。

    雷栗也不知道看沒看見蜘蛛,總之很夸張地夸他,“哇,相公好厲害啊!這么快就抓到小網蟲了!”

    “……”

    周毅被罵多了,總感覺雷栗這句是反諷,但他表情又挺真誠的樣子。

    小網蟲,也就是小蜘蛛是沒毒的品種,周毅伸手出床沿,把蜘蛛放了,邊問,“現在不癢了,可以睡覺了嗎?”

    “還沒親嘴呢。”

    “不是剛剛親過了嗎?”

    “剛剛不算,是我先親你的,相公還沒先親我呢。”

    “???”

    周毅茫然了一下,還有這種算法?雷栗怎么喝醉了也這么不講道理?

    “明天再親行嗎?”

    “真的?”

    “嗯。”

    “那生娃娃?”

    “……下次,下次再說。”

    “喔。”

    雷栗點點頭,躺下了床,過了三秒又問他,“生娃娃嗎?”

    “……”

    不是醉了嗎?

    怎么比醒的時候更雞賊了?

    周毅只好哄著他,“現在太晚了生不了,等天亮了再說。”

    “相公。”

    “嗯,又怎么了?”

    “靠近點。”

    “……”

    “我臉上有點癢。”

    “你臉上也爬了蜘蛛?”

    周毅聞言靠近他,仔細地端詳他的臉,沒找到蜘蛛,起身去點油燈,屋里亮了,又仔細地在雷栗臉上耳后找。

    “蜘蛛還在你身上嗎?大概在哪個位置?……不會跑頭發里了吧。”

    “嘴巴上。”

    周毅聞聲看去,倏然就被親了一口,溫熱,軟軟的,他舔了舔下唇,后知后覺自己又被騙了。

    “哈哈哈哈……”

    雷栗哈哈大笑,笑意狡詐的眼里沒有一絲醉色,活像土匪調戲小媳婦兒,“周毅,你真的很容易被騙。”

    “……”

    周毅語塞嘆氣。

    又問,“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時候清醒的?還是你一直都沒醉?”

    “當然沒醉。”

    雷栗得意地哼了哼,“都跟你說了啊,我只是比較容易上臉,喝一壇子酒我都不會醉的,也就你會信。”

    “好吧。”

    周毅反應過來了,難怪剛剛他帶雷栗回防時,雷大山和柳葉兒都在笑,感情只有他一個人在擔心。

    “周毅。”

    雷栗猝然捏住周毅的領子,神色帶笑又認真,“你剛剛說,天亮了就跟我生娃娃,是真的還是哄我的?”

    “我以為你酒醒了就會忘的。”

    “所以是哄我的?”

    “是的。”

    雷栗聽完神色有些懨懨,松了周毅的領子,躺下床來,“我早知道你是騙人的,醉鬼你都騙……我不折騰你了,睡覺吧,這次是真的睡覺了。”

    “你說話算話。”

    “自然。”

    雷栗真的睡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雷栗鬧騰周毅太多了,周毅罕見地做了一個艷色的夢。

    大概是艷色的。

    夢里的人看不清面容,但能察覺是在笑,聲音也很模糊,似乎是在叫周毅,又似乎是在叫教官,叫班長。

    “……做飯真好吃,好想再吃一吃,教官什么時候再做飯啊?”

    周毅聽到這話,還以為回到了以前在部隊當教官的時候,笑著說,“訓練結束,你們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吃。”

    “我們?”

    那人笑了一聲,但周毅能聽出他不太高興,“不能只做給我吃嗎?教官。”

    “行啊。”

    周毅雖然覺得這話有點奇怪,但還是爽快地點點頭,“那得等我休息的時候了,我單獨做一份給你。”

    “教官現在不就是在休息嗎?”

    “現在?”

    周毅愣了一下,后知后覺般地,他恍然大悟發現自己現在是在休息,“行,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雞。”

    “什么雞?”

    “還能是什么?”

    那人忽然半跪了下來,臉貼著周毅,抬起一雙漆黑的笑眼,“當然是教官的啊。”

    “啊???”

    “教官飯做得這么好吃,愛肯定也……”

    “嘶!”

    好痛……

    周毅直接被嚇醒了。

    還沒來得及擦頭上的冷汗,他猝然發現自己正在經歷男性正常的某個生理階段,而雷栗的手腳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

    大腿毫不客氣地壓著他。

    “……”

    難怪他突然覺得一痛。

    周毅小心地挪開雷栗的手腳,想起身,雷栗就又纏了上來,帶著困倦鼻音的嗓音貼在他耳邊,

    “起這么早……去哪?”

    “有點事辦。”

    “……什么事?”

    “……”

    周毅不太能說出口。

    主要是,他說了之后雷栗會不會放他走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就算放,應該也要鬧騰戲弄他一陣。

    戲弄。

    真是個令人痛心疾首的詞。

    “一點私事。”

    “你是我的相公,你還有背著我干的,不能說的私事?”

    雷栗閉著眼睛,但語氣沒得商量,“說,你要去干嘛?天都沒亮,你別告訴我你又想去山上砍竹筍。”

    “……差不多?”

    “你應該不想見到我生氣。”

    “……”

    周毅沉默了下,然后窩囊而小聲地說了,“……真的只是一點私事,你應該也不想弄臟床鋪吧。”

    “我想。”

    雷栗興味大起地看著他,“我還沒見過漢子做這個呢,正好,你給我看,被子臟了我去洗。”

    “???”

    周毅大驚失色。

    “柜子里還有一床新的被褥,你明天也能弄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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