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220.好無聊好想親嘴【補昨天,二合一大章】
二月春分。
六斤六兩。
雷家小哥兒出生了。
跟他哥哥雷生姜剛出生時紅通通皺巴巴的不同,這小哥兒白生生雪潤潤,眉心一點紅痣,漂亮猶如雪團子。
接生姥姥小心抱著這小哥兒,露出個大笑臉,連連道,“恭喜賀喜!恭喜賀喜!是個頂漂亮的小哥兒!”
“我接生這么多年,經(jīng)手的娃娃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還是頭一回瞧見這么白凈漂亮的娃娃呢!跟夫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們家的哥兒自是漂亮!”
內(nèi)斂的雷大山也止不住地笑,小心抱過襁褓里的漂亮小哥兒,瞧見小家伙抿動的小嘴巴,可愛的小鼻子,一顆心都化了。
而接生姥姥接過雷家丫鬟遞來的荷包,瞧見里頭銀亮亮的五兩銀子,更是雙眼笑成了一條縫,好話成筐成筐地倒出來。
雷大山聽得高興,一張口又給了接生姥姥二兩,把這接生的阿婆喜得不行。
自然。
也給了牛大夫同等的喜銀。
“生姜也想看弟弟啊?”
雷大山把小哥兒放低,讓小生姜瞧見襁褓里粉粉嫩嫩的弟弟。
“弟弟……”
小生姜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小哥兒的臉蛋,軟乎乎滑嫩嫩的,奇妙極了。
小生姜的心里像忽然炸開了煙花,忍不住彎眼笑起來。
雷驚笙看著這個睡覺的漂亮弟弟,又瞧瞧小生姜,悶悶地笑了笑,“小哥兒跟生姜哥哥長得好像呢,都像栗阿哥,皮膚又白,眼睛又大。”
“真的呀?”
“當然是真的呀。”
雷驚笙指著小生姜的鼻子和嘴巴,又指指小哥兒,“你看,你倆的鼻子和嘴巴多像呀,小周周睜眼睛太短,沒瞧清,不過這眉毛也跟生姜一樣呢。”
“嘿嘿~”
小生姜捂著嘴巴偷笑,大眼睛里滿是歡欣驕傲。
他的弟弟跟他好像呢!
而另一頭,周毅第一時間照看雷栗的情況,見他面容疲憊但精神還好,就將人用干凈被子小心地裹起來,輕輕抱起移到夫夫倆的臥房。
他早就備好了好消化的米湯,一直在鍋里溫著,不涼不燙,現(xiàn)在就端著,一勺一勺地喂給雷栗。
雖然雷栗覺得這樣吃太慢,有點嫌棄,但在周毅的堅持之下,還是老實地讓周毅慢吞吞喂他。
柳葉兒盯著丫鬟收拾臟了的床榻被褥,清理產(chǎn)房,通風去味。
拾掇好后,柳葉兒又親自帶人拎著幾籃子紅雞蛋,去村里挨家挨戶地送紅蛋,告知各家家里添丁的喜事。
以前在三里河村,哥兒不值錢,就是嫁人要彩禮,也比女孩少一些,所以新添了哥兒是不那么喜慶的事。
而現(xiàn)在因為雷家,哥兒女孩的地位都大幅度上升了。
能賺錢的哥兒姑娘、夫郎婦人比漢子還受家里人喜歡,甚至原本想早早把前者嫁出去的人家,都不舍得把金蛋拱手送人,要多留在娘家?guī)啄辍?br />
更別說這是雷家的哥兒。
一問小哥兒叫什么,喔雷周周,村里人更是明白了,好話不要錢地禿嚕,話里話外都是夸雷栗和小哥兒。
至于周毅
好像一下子就成了陪襯。
之前的青哥兒媚眼拋給了瞎子看,也沒在一棵歪脖子樹吊死,見鉆營周毅這邊不管用,雷栗又記仇,就早早尋覓他緣,嫁給了縣城一家商戶。
而如今,再沒有人盯著要當周毅的平妻小妾了。
雷家是雷栗當家做主,討好周毅,沒用,討好雷栗才是正經(jīng)的。
同理。
雷家現(xiàn)在是哥兒當家,這小哥兒說不準就是下一個雷栗,下一個雷家老爺,可不得從小打好關系。
柳葉兒自是不知道村里其他人怎么想,被人夸了一路,她心里高興得不行,回家瞧見那白白軟軟的小哥兒,就更欣喜柔軟了。
多了個可愛的小哥兒,雷家人跟以前都不一樣了。
柳葉兒都不喜歡出去串門了,整天就在家陪雷周周小哥兒,給小哥兒做衣裳做小鞋子。而雷大山也不愛出去田里轉悠了,愛看這水靈靈的小哥兒。
小生姜放學也不愛跟小伙伴玩了,直奔家里瞧自家可愛的弟弟,看看小鼻子小嘴巴,覺得真是哪兒哪兒都好看都漂亮。
跟小寶哥哥一起寫作業(yè),也愛念叨自家漂亮的弟弟,出去跟小伙伴玩時,更是三句不離雷周周小哥兒,一個勁兒地夸弟弟怎么可愛怎么漂亮。
二牛缺的大門牙長出來了,說話不漏風了,自覺也是個好哥哥,就躍躍欲試想去看小生姜的弟弟。
“不行。”
小生姜搖搖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阿爹說了,周周弟弟現(xiàn)在很脆弱呢,不能見外人,容易生病的。”
周毅說的是小嬰兒現(xiàn)在還脆弱,見太多外人接觸太多細菌,容易感染生病,一個二牛來瞧一眼小家伙,不上手摸摸碰碰的話還是可以的。
但小生姜對弟弟可寶貝得很,不想讓弟弟有一點兒生病的可能。
雷栗這一個月就過得有點苦悶了。
坐一個月的小月子,不能見風不能出門,也不能隨意吃東西,太葷腥油膩的、高甜辛辣的都不行,不是雞湯魚湯,就是排骨小粥加青菜,嘴里淡出個鳥來。
一整天睜眼閉眼瞅見的就是周毅,而一瞅見周毅能進進出出的,葷素不忌,雷栗就煩就心里不平衡,就要周毅也不能出門陪自己一塊坐小月子。
不過周毅也不是那種喜歡出門的人。
他坐在房間里看書寫字,就能安安靜靜地看一整天。
陪雷栗產(chǎn)后復健就更容易了,扶著他在屋里走一走動一動,給他按摩按摩腿腳,盯著他把飯吃了,再給他念一點游記人物傳記,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倒是雷栗看周毅甘之如飴的樣子,有一點點的郁悶。
雖然他倆已經(jīng)是老夫老妻,但也不理解為什么周毅這么能坐得住,他在屋子里待幾天就覺得渾身難受,恨不得出門走上幾十里爬幾座山。
三里河村以前的風俗,坐月子期間不能洗澡洗頭,不能出門也不能開窗。村里的老人也都是這么說的。
柳葉兒以前生雷栗時也是這樣度過,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是周毅后來說了,才知道是為了防止剛生產(chǎn)的夫郎婦人著涼,而村里的條件又不好,一生病人很容易就沒了或落下病根,只能把他們拘在屋子里。
其實只要做好保暖和衛(wèi)生干凈,月子里也是可以洗澡洗頭的。
周毅在屋里點了兩個爐子,上好的銀絲碳燒得整個屋暖融融的,只穿兩件單衣也不覺得單薄。
窗戶也換成了紗窗,開一半掩一半。
二月份的天氣比較溫煦暖和,春風吹進來也不會涼人。
屋里有一個大浴桶。
每次雷栗要洗頭發(fā)或洗澡,周毅就用水桶把溫熱水拎進來,將爐火移到近處,給雷栗脫了衣服讓他進浴桶泡著,然后就搬只小板凳坐著給他洗頭。
洗完頭發(fā)了。
周毅用干燥吸水的棉布細致地擦掉水珠,又換另一條干布巾把頭發(fā)包起來。這時,雷栗也泡好了澡。
懶散的夫郎直接張開手,讓任勞任怨的相公用布巾裹住,抱到里屋床榻上。
雷栗后知后覺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懷周周小哥兒漲大了,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軟趴趴的一層肉。
腿上手上也都是肉。
坐月子被拘在屋子里都不怎么能動彈,最愛做的運動又不給做,連親嘴都不能多親,說什么親多了,他又要亂來了
好吧,他是想睡周毅來著,但周毅不是死活不給碰嗎?
連褲子都不給扒,身子也光看不給摸,他哪兒睡得到?!
周毅還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他,別說洗澡洗頭穿衣服,就是抬個手,周毅都知道他想要什么,第一時間就給他拿了。
雷栗想看他家小哥兒,也是周毅把小嬰兒用襁褓裹著抱過來,不讓他出門,吹到一點風著一點涼。
小生姜過來找爹爹,也不跟以前一樣小炮仗般沖過來,撲到爹爹身上,而且跑過來然后穩(wěn)穩(wěn)停在爹爹跟前。
最后要走了才乖乖軟軟地抱了一下爹爹,笑得甜甜的,
“明天我再來找爹爹~”
“先找爹爹還是先看哥兒弟弟呀?”
“先找爹爹呀。”
小生姜眨巴大眼睛,奶聲稚氣,“然后去找弟弟玩。”
“鬼機靈。”
雷栗笑著揉了揉小生姜的腦袋,“等爹爹出了月子,跟我們生姜踢球玩,好不好?”
“好耶!”
小生姜歡呼雀躍,舉起小手,“阿爺又做了一只竹蹴鞠,等爹爹好了,要踢三場……十場球!”
“阿爺又做了新蹴鞠啊?”
“是呀!之前那個快踢壞了,阿爺就又做了兩個新的……”
小生姜有好些蹴鞠。
有皮革和米糠做的蹴鞠,也有竹子或藤條一層層編制的蹴鞠。
小生姜很喜歡跟小伙伴們踢蹴鞠玩,周毅還給這些小孩子在空地用石灰粉劃了個蹴鞠場,類似足球場的分區(qū)。
蹴鞠踢多了,又是在泥沙地玩磨損厲害,就壞得快,時常需要做新的。
除了蹴鞠,小生姜還會跟小伙伴們玩拋繡球。跟西嶺府城那種從樓上拋下來,以此挑選意中郎君不同,玩樂的方式是將繡球高高拋起,使其通過高板中的小洞口。
越高的板子,越小的洞口,拋中了繡球穿過去,誰的得分就越高。
不過小生姜還小,這繡球高板是兒童版,蹴鞠也是兒童版,比尋常大人們踢的要小許多,也更輕一點。
其實小生姜還偷偷留了一個蹴鞠,想等小哥兒弟弟長大了,就跟弟弟和爹爹阿爹,還有驚笙姐姐一塊踢球玩。
雷栗終于出了月子。
那一天他恨不得繞著村子走上幾圈,再往山里走一走,但周毅不讓,說雖然出了月子但還是要注意保暖,不能勞累。
拗不過周毅。
雷栗只能戀戀不舍地放棄了這個暴走計劃,轉而去黏著自家漂亮的小哥兒。
小寶寶一天比一天漂亮。
在雷栗出月子那天,也是小寶寶的滿月,小寶寶就長得十分玉雪可愛,靈氣俊秀。
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臉兒,朱紅可愛的小嘴巴,睫毛又長又翹,睡著覺也乖乖軟軟,讓人忍不住想猛猛親上幾口。
這么討人喜歡的小寶寶,但雷家并不打算抱出去炫耀。
小嬰兒的免疫力低,接觸的人多了容易細菌感染生病,還可能會著涼,所以雷周周小哥兒的滿月酒雷家人并沒有大辦,只是請了親朋好友聚了個宴,讓小哥兒在長輩們跟前露個臉。
雷周周小哥兒可以說是所有人的團寵了,仿佛把小生姜的光芒都搶了,似乎每個人都繞著小寶寶轉。
小哥兒一出生就有了奶娘,還有方嬤嬤和兩個小丫鬟時時盯顧,身邊片刻也不會離人。
小哥兒幾乎一個時辰到一個半時辰就要吃一次奶,除了奶娘會起夜喂奶,周毅和柳葉兒、雷大山也會輪流去看他。
小哥兒剛哼唧一聲,就有人來抱起他,看他是熱了冷了,還是餓了渴了,或者是尿了拉了臭臭要換尿布了,一點不給小哥兒有理取鬧的機會。
小哥兒醒的時候,雷家的大人都笑著爭著跟他玩,用撥浪鼓吸引他的注意,扮鬼臉說笑話逗他開心,還給一個字都不認識的他念故事書,念詩唱兒歌。
小哥兒睡覺的時候,大人們也能面露笑意地瞧著他,目不轉睛滿心喜歡。不小心弄出動靜來,瞬間就大氣不敢出,生怕驚醒了可愛的小寶寶擾了他睡覺。
有太陽的時候,雷家人還會抱小哥兒出去曬太陽,也不能什么時候都曬,只在早上或者傍晚日光暖和而不強烈時,才會曬上一會兒。
等到小哥兒再長大一點,幾個月時,小寶寶更是漂亮,仿佛粉雕玉琢,精神也充足了許多,睡眠時間也沒那么長了,雷家人就更喜歡跟他玩了。
小哥兒吃奶也慢慢從奶娘喂,變成用勺子一點點地喂,這工作大部分時候被周毅攬在了身上。
小寶寶嘴巴小,吃奶慢,有時也不太專心,吃著吃著奶就忽然轉頭去看別的東西了,容易弄臟小衣服小被子,和喂奶的大人自己的衣服。
不過周毅尤其細致耐心,這點小毛病比起他爹爹雷栗,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雷栗每次見周毅抱著孩子,低眉垂眼耐心喂奶的樣子,都被這幅人夫感十足的模樣,弄得心癢癢,忍不住想拉周毅上床。
被這人夫義正辭婉地拒絕之后,又小小地怨念起來。
憑什么光喂孩子不喂他?
是不是感情淡了不喜歡了生分了,有了“新歡”不要“舊愛”了?
“……”
周毅聽得無言以對面紅耳赤。
明明夜里才把雷栗喂飽,一到白天就說他不要舊愛了,難不成還有貌合神離天天親嘴滾床榻,越做越恨的夫夫?
這人總是嘴上跑火車,沒幾句是正經(jīng)的。
雷栗調(diào)戲周毅都快成條件反射了,就是周毅什么都不干,他也能蠢蠢欲動巧舌如簧,全是虎狼之詞地撩撥人。
“沒事做怎么不來做我?”
“在那邊坐著干什么?不如來我這邊做做?”
“好無聊,好想親嘴,你想親嘴么?不想?哼,我可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總之。可愛的娃和能干的相公。雷栗都要。
但小生姜就有一點吃醋了,覺得阿爹怎么這么黏弟弟啊,阿爺和阿奶都沒有這么黏,爹爹還經(jīng)常跟生姜踢球呢,阿爹卻總是有事情干總在照顧弟弟。
他記起之前二牛他爹爹說的,爹爹阿爹有了弟弟就不喜歡他了,小家伙心里想,阿爹肯定還喜歡他……只是可能喜歡弟弟多一點,多一點點。
小生姜吃醋。但小生姜不說。
周毅做事細發(fā)可人比較呆,有點遲鈍,還是雷栗先看出來小生姜吃弟弟醋的,心疼小生姜之余,還有點欣慰好笑。
這小家伙一邊吃著弟弟的醋,一邊又喜歡弟弟喜歡得不行,以前是黏著纏著小寶,現(xiàn)在是又黏小寶又黏弟弟。
雷栗把小生姜招到跟前,猛地揉了一把小生姜的腦袋瓜,把他的頭發(fā)都揉亂了,小家伙叫著哎呀同時捂著自己的腦袋,一雙烏亮的大眼睛困惑地瞧著他。
小家伙沒說話,心思就寫在臉上了爹爹怎么又揉我的腦袋啊?生姜的腦袋不是小狗狗的頭,沒有那么好揉的呀!
雷栗忍俊不禁,悶悶笑了幾聲才勉強正經(jīng)起來,放輕了聲音循循善誘,“生姜最近是不是有點不開心呀?”
“沒有呀。”
小生姜搖了搖頭,笑眼彎彎地說,“生姜每天都很開心!我每天都跟小寶哥哥去上學,上學可好了!”
“小寶哥哥畢業(yè)了,成了學堂的小夫子,現(xiàn)在就教我們班和一年級的班,每天都會來我們班上兩節(jié)課。”
“我上課總是舉手回答小寶哥哥的問題,學得可認真了,比上阿肆夫子幾位大夫子的課還認真!”
“我的字寫得好看,小寶哥哥老夸我呢,上寫字課的字帖還被張貼到走廊里,班里的小朋友,我的字帖貼得最多啦!得的小紅花也最多!”
村學的夫子都有一個或幾個小紅花印章,印章上面還有小字標注某某課,譬如小寶寫字課的印章就寫著“寫字最棒小紅花”,哪個小朋友課堂上表現(xiàn)最好,就在他的本子上蓋一個小紅花。
每個月月底,得的小紅花最多、種類最多的小朋友都會得到學堂的表揚,會被評為“本月學習標兵”,不僅是榮譽,還能拿到一份小獎品。
而表現(xiàn)非常好的小生姜,幾乎每個月都能拿到這個小獎品,然后被他屁顛屁顛地送給小寶哥哥,跟哥哥討夸夸。
這個跟小寶哥哥天下第一好的小朋友,發(fā)現(xiàn)自己天下第二好的阿爹,似乎跟別的小寶寶第二好了,就有點吃醋傷心了。
爹爹明明說了,他和阿爹跟生姜是天下第二好,跟弟弟才是第三好的!
但是現(xiàn)在都開始叫弟弟小寶寶了,寶寶是他的小名呀,生姜不是阿爹最喜歡的寶寶了,是弟弟小寶寶了。
生姜委屈。
但乖巧的生姜不說。
“哦喲~”
雷栗笑著捏捏小生姜的鼻子,調(diào)侃道,“我們生姜這么喜歡上學呀?不是喜歡給生姜上課的小寶夫子么?”
“都喜歡呀。”
小生姜有點害羞地笑了笑,小臉紅撲撲的,嘴唇也紅潤十足,那只被他阿爹抱在懷里哄睡覺的哥兒小寶寶跟他有八分相似,只是更精致小巧。
就像一只小號的草莓雪媚娘,和一只大號的奶油雪媚娘。
“我瞧班里好多小朋友都喜歡小寶夫子呢。”
雷栗嘆了一口氣,佯裝苦惱地問他,“生姜怕不怕小寶更喜歡別的小朋友,不是最喜歡生姜了呀?”
“生姜才不怕呢!”
小生姜搖頭,信心滿滿道,“生姜和小寶哥哥是天下第一好是最最好,小寶哥哥最喜歡我了,不會喜歡別的小朋友的!”
“等會兒小寶哥哥還要跟我踢球呢,我們還叫了二牛、大壯、虎娃、狗蛋和小致……好多人的。”
“怎么不叫阿爹一塊踢?”
“阿爹……”
小生姜頓了頓,搖頭道,“阿爹要照顧弟弟,生姜下次再跟阿爹踢吧。”
“可以讓阿奶看弟弟。”
雷栗笑著說,“阿爹不是好久沒有跟生姜一起踢球了?也好久沒有給生姜念故事了,今晚叫阿爹哄生姜睡覺吧。”
“這樣……”
小生姜眼里先亮了一下,隨即他想了想,還是搖頭,“弟弟還小,阿爹照顧弟弟好累的,讓阿爹早點休息吧。生姜長大了,不聽故事也能快快睡覺。”
“生姜哪兒長大了?”
雷栗拍拍他的小腦袋,在大腿間比劃了下,“生姜才這么高,離真正長大還有好久呢,還是小寶寶,當然要阿爹哄睡了。不然我們生姜寶寶怎么睡得著呀?”
“睡得著的……”
小生姜臉有點紅,感覺自己一個大孩子了,還被爹爹叫寶寶有點不好意思,“生姜,生姜不是寶寶啦,弟弟才是寶寶,寶寶都好小的,生姜不小了。”
生姜都長到爹爹大腿這么高了,不是小寶寶了。
“生姜就是比爹爹還高,在爹爹和阿爹眼里也還是寶寶呢。”
雷栗笑瞇瞇地說,“生姜是大寶寶,周周是小寶寶,我們家有兩個寶寶呢。”
第222章 221.寶貝的寶,寶貴的寶
“生姜還是寶寶啊?”
小生姜的小臉蛋紅撲撲的,白里透紅,跟春天的桃子似的,“生姜像爹爹那么大了,也是寶寶么?”
“當然是嘍~”
“像阿爹那么大的時候呢?”
“也是啊~”
“那、那像阿爺阿奶那樣,有了生姜這樣的孫子孫女,也是爹爹和阿爹的寶寶么?”
“是呀!”
雷栗笑瞇瞇的,肯定地說,“生姜什么時候都是爹爹和阿爹的寶寶,就是生姜老得動不了了,也是爹爹阿爹最喜歡的寶寶。”
“嘿嘿~”
小生姜害羞一笑,眼睛里閃動著燦爛的光,整張小臉都生動熠熠起來。
雷栗笑著,帶了點輕快的促狹,“這小名還是爹爹懷生姜的時候,你阿爹想的呢,說寶寶,是可愛的惹人喜歡的小孩子的意思。”
“寶寶。”
“寶貝的寶,寶貴的寶。”
“爹爹覺得寶寶比娃娃好聽,就拍板把我們生姜的小名叫寶寶了。”
“你阿爹在你更小點時候叫寶寶叫多了,現(xiàn)在看到跟生姜一樣的小嬰兒,也習慣性叫寶寶了。阿爺阿奶也是。”
“真的呀?”
小生姜驚奇地眨巴眼睛,“那生姜也太小了,我都不記得了。現(xiàn)在阿爹都不叫生姜寶寶了,只有爹爹有時候會叫。”
“你阿爹害羞嘛。”
雷栗彎起眼睛,語氣輕快又促狹,“生姜跟阿爹這么熟,還不知道你阿爹嘛?爹爹親他一下就臉紅不說話了,寶寶這詞兒這么肉麻,你阿爹現(xiàn)在哪里還叫得出口。”
“在生姜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你阿爹就開始想你的名字了,想了好多好多個,都沒有滿意的,就先起了小名。”
“你阿爹每回抱你,就念叨著‘我們寶寶有沒有阿爹啊’、‘寶寶睡得好不好呀?’、‘寶寶怎么哭了是不是餓了’、‘寶寶怎么還不睡覺呀,你爹爹都睡著了,寶寶還這么精神’……”
“一提到小生姜,就會說寶寶怎么怎么了,是不是怎么怎么了,三句話都不離我們生姜大寶寶。”
“阿爹還有這樣的時候啊?”
小生姜驚訝極了。
他見過好多次阿爹語氣輕柔表情寵溺地叫弟弟寶寶,但不知道,阿爹以前也是這么叫他的。總是叫他寶寶的阿爹……感覺好奇怪,也好溫柔呀。
“嗯哼~”
雷栗輕哼一聲,“等生姜出生了,但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你阿爹也是像現(xiàn)在照顧周周那樣,照顧小生姜的。”
“你阿爹那時候沒有經(jīng)驗,看著我們小小軟軟一只的生姜,可緊張無措了,給你換尿布穿小衣服都手忙腳亂的,也不怎么敢抱生姜。”
“你阿爹力氣大,怕一不小心就弄疼生姜了,或者抱得不好讓生姜不舒服了。”
“是后面一點一點地學,一天天地抱生姜給生姜換衣服換尿布,抱多了換多了,才像現(xiàn)在這么熟練的。”
“你那時候呼吸聲也很小,小到有時候湊近了都聽不見。”
“你阿爹就把手指放到睨的鼻子下,探探生姜有沒有呼氣,一探,有氣,熱乎乎的,阿爹才放心了踏實了。”
“那時也實在不放心生姜一個寶寶在屋子里睡,雖然有奶娘有方嬤嬤,還有其他的煙丫鬟姐姐看著,你阿爹心里還是不踏實,要把生姜的小床放在我們屋里,時時刻刻放在旁邊才能安心。”
“但是這樣不方便奶娘給生姜喂奶呀。”
“你阿爹還是把小床搬回了你的房間,然后每天晚上都要去看好幾回,看見你的房間燈亮了,就問奶娘問方嬤嬤你的情況。”
“奶吃得多不多好不好呀、睡得怎么樣有沒有熱了冷了、晚上有有沒有哭……”
說著,雷栗有些好笑,“生姜的房間離我們的屋子這么近,要是生姜真哭了,你阿爹耳朵那么好,早就聽見了飛到生姜身邊,抱著我們生姜寶寶哄了。”
“哇……”
小生姜驚奇又歡喜地笑起來,眼睛彎彎似月牙,“阿爹還說我黏小寶哥哥,阿爹以前也好黏生姜喔,比現(xiàn)在黏周周弟弟還黏呢!”
“是啊。”
雷栗忍俊不禁,“有一天晚上你阿爹做了噩夢,夢見了一些關于生姜不好的事情,就嚇得睡不著了,跑到生姜的房間里,陪了生姜一整宿一眼都沒敢移開。”
“生姜都不記得了……”
“生姜那時候才幾個月,跟現(xiàn)在的周周弟弟差不多大,不記得了很正常。”
雷栗笑意輕快,“生姜還記不記得,你一歲多的時候總不愛在小床睡,一到晚上就拎著小枕頭小被子,跑來敲我們的門。”
“你說,噠噠噠,爹爹阿爹,睡著了嘛?”
“你阿爹說,沒有呀,生姜怎么了?是不是睡不著?”
“你就馬上點點小腦袋,說是呀是呀,睡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睡著呢!”
“你阿爹就把你抱起來,放在爹爹和阿爹的中間,輕輕拍著生姜的后背,唱兒歌哄生姜睡覺。”
“然后你就每天晚上都說睡不著,要跟爹爹阿爹睡,要阿爹唱兒歌給你聽,一唱到魯冰花的那兩句就哭…”
雷栗想了想,“就是那句‘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話音剛落,他就發(fā)現(xiàn)小生姜掉了一顆小珍珠,大眼睛里水光晶瑩,把他微微嚇了一跳,又失笑。
邊給生姜擦眼淚,邊調(diào)笑他,“都變成條件反射了?說到兩句生姜也哭鼻子呀?”
“生姜也不知道……”
小生姜有點臉紅害羞,乖乖地仰著小臉讓爹爹擦,長翹的睫毛被淚水打濕,稍稍粘在一起,顯得小家伙更可憐可愛了。
“生姜就是一聽到,就覺得心里悶悶的,有點想哭……媽媽是不是爹爹和阿娘的意思呀?”
“是啊。”
雷栗笑著點頭,“是你阿爹家鄉(xiāng)那邊的稱呼,說是小孩子剛出生喜歡發(fā)出‘muamua’的聲音,像在叫媽媽,就把爹爹和阿娘叫做媽媽了。”
“媽媽……”
小生姜念了念這個詞,忽然捂著嘴巴,帶著狡黠地偷笑起來,“感覺阿爹更像媽媽,爹爹像爹爹,生姜好像有一個媽媽和一個爹爹……”
一個媽媽和一個爹爹……
雷栗樂不可支,不知哪里戳到了他的笑點,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止住,繼續(xù)引導小生姜。
“是不是覺得阿爹很疼生姜?”
“是噠!”
“生姜現(xiàn)在還覺得阿爹更喜歡弟弟,沒那么喜歡生姜了么?”
“啊……”
小生姜沒想到自己暗戳戳地吃醋,被爹爹發(fā)現(xiàn)了,一時有點不好意思,小臉紅了起來,又覺得很高興,情不自禁傻樂起來。
爹爹一直有在意生姜呢,阿爹也一直很關心生姜。
爹爹和阿爹真好!
生姜好幸福呀!
生姜有一個很好的爹爹,一個很好的阿爹,還有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弟弟。
生姜還有很好的阿爺阿奶,有很好的小寶哥哥,驚笙姐姐,有很好的祖外公和祖外婆、舅公、表阿叔表嬸嬸、花兒表姐和小木表哥……
每個人都那么好呀!
入夜。
快快樂樂的小生姜拎著小枕頭和小被子,跑去敲爹爹和阿爹的門,“噠噠噠,爹爹阿爹睡著了嘛?”
“還沒呢。”
是阿爹的聲音,“怎么了生姜?是不是太熱了睡不著?”
現(xiàn)在是夏天了。
周周小寶寶已經(jīng)幾個月大,三里河村也進入酷暑難耐的夏季,再過不久村學都能放暑假了。
“生姜想和爹爹阿爹睡。”
小生姜剛說完,門就開了,他揚起小臉看阿爹,阿爹只穿了薄薄的睡衣,應該是快要躺下睡覺了。
“想和爹爹阿爹睡呀?”
周毅聲音輕柔,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蹲下來,一只手把小生姜抱起來,邊關門邊轉身往屋子里走。
屋里放了兩個冰盆在窗口,而床邊還有兩大桶冰,絲絲涼氣從冰上飄出來,使得整個屋子都涼快下來。
生姜的屋子只日常放了兩桶冰,怕寒氣濕氣太重,會讓小家伙生病感冒。
“爹爹和阿爹的屋子比較涼,生姜會覺得冷嗎?”
“不冷。”
小生姜咯咯笑著說,“生姜喜歡涼快,一點都不冷。”
“那今晚生姜跟爹爹阿爹睡吧!”
周毅給小生姜脫了鞋子,把他放到床上,然后摸摸他的小臉,沒有汗,確實不是熱的才放下心。
小生姜被爹爹長手摟過去,在床上打了個滾滾到爹爹的懷里,又被爹爹撓肚子的癢癢,咯咯直笑,也去咯吱咯吱爹爹。
父子倆在床上笑鬧一團。
去熄燈的周毅聽到,轉頭看見這一幕,也不由自主笑出來。
而他熄了燈剛上床榻,就被同心齊力的父子兵聯(lián)合進攻了,一個勁兒地撓他癢癢,最后變成父子三個的大作戰(zhàn)。
小生姜玩了這么一通,玩累了,在阿爹的哄聲中躺下睡覺,被阿爹輕輕拍著后背,沒多久就睡著了。
小臉掛著愉悅滿足的笑,似乎小腦瓜里做的都是美夢。
對前段時間還信誓旦旦,說自己是大孩子要獨立的小生姜,突然跑過來一起睡,周毅并沒有多想。
小孩子嘛。
突然想獨立自己睡了,突然想跟爹爹阿爹一塊睡,突然大半夜的想吃零食吃飯,不都是很正常的么?
第223章 222.戒指
是第二天雷栗說了,周毅才知道小家伙吃醋了。
他想到之前二牛他爹說的那些話,讓小生姜難過了,他還反省自己,顧著懷寶寶的雷栗同時也要多陪小生姜,沒想到現(xiàn)在又犯了這個錯誤。
周周小寶寶才幾個月,幾乎時刻都離不開人,而生姜已五歲多,性子又乖,大事小事都不用人操心。
周毅就下意識地偏顧小周周了。
這確實不該。
周毅深刻地檢討了自己,痛定思痛,每天晚上都反省自己今天有沒有一碗水端平?今天小生姜有沒有不開心?今天雷栗心情好不好?
還有家里其他人,柳葉兒、雷大山、雷驚笙,也不能忽略了。
小生姜驚喜地發(fā)現(xiàn)近來阿爹又黏他了。
早上給他做便當帶去學堂吃,都是他喜歡吃的點心,放學了跟他一塊踢球玩游戲,他寫作業(yè)的時候阿爹就在旁邊看書。
晚上還到房間來,坐在他的小床邊跟他聊天,等他睡著了蓋好了被子才走。
蓋被子這事兒當然是爹爹說的,小生姜那時已經(jīng)睡著了,連自己踢被子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阿爹會時不時過來掖被子。
連給周周弟弟做的輔食糊糊,阿爹也會給他做一份,只是米糊糊沒什么味道,小生姜吃了一次就不想吃了。
周毅有點好笑。
“你以前跟周周這么大的時候,可喜歡吃這些糊糊,特別是果泥,隨你爹爹的口味,愛吃甜甜的東西。”
“嘿嘿~”
小生姜傻樂地一笑,“生姜現(xiàn)在不喜歡吃果泥和糊糊了,生姜喜歡大口吃飯,吃大大的脆脆的梨和桃子,不愛吃果泥了。”
“弟弟小小的,牙齒也只有一點點,咬不動梨和桃子也吃不動飯呢,只能吃米糊糊和果泥啦~”
“啊嗚~”
周周小寶寶這時正張大嘴巴,嗷嗚吃了一大口米糊糊,一雙跟生姜如出一轍的大眼睛還巴巴地望著周毅手里的碗,生動形象地吃著這山望那山。
而聽見哥哥似乎叫了自己,小寶寶眨巴呆萌的大眼睛,瞧向哥哥,然后咧嘴露出一個滴著口水的大笑臉。
“啊啊~”
“弟弟是在叫哥哥嘛?”
“呀呀~”
小寶寶咿咿呀呀地說話,彎著眼睛咯咯笑,揮舞小手,肉肉的小身子也跟著擺動起來,一個不穩(wěn)就倒栽蔥似的趴在了小床里,小屁股撅著。
“弟弟摔啦……”
小生姜連忙把弟弟抱起來坐好,弟弟小手下意識抱住哥哥,小寶寶的身子肉肉軟軟,又熱乎乎的,比小狗崽還暖乎。
小生姜心想,要是冬天抱著弟弟睡,就像抱了一個小火爐一點也不冷了。
“弟弟坐好啦。”
小生姜放正了周周小寶寶,見小寶寶又對他咿呀地笑,也忍不住眉開眼笑。
弟弟真的好可愛呀!
而周毅看著一大一小兩只小甜包,大甜包戳戳小甜包的臉蛋,小甜包抱著大甜包的手一口咬在哥哥臉上,大小甜包都咯咯直笑,他也忍俊不禁。
小生姜又變回了快快樂樂的小生姜,小寶寶依然是可可愛愛的小寶寶。
小寶寶長得飛快。
從出生時軟趴趴的一小只,到會坐,開始長牙哇哇哭,然后滿地爬,哥哥一放學回家就飛快地爬去門口,揮舞小手要哥哥抱抱,緊接著就已經(jīng)會走路了。
小不點搖搖晃晃的,走路還不怎么穩(wěn)當,就會跟在哥哥后面當跟屁蟲了,走穩(wěn)當了就攥著哥哥的衣擺,跟著哥哥東跑西跑,還要和哥哥踢球玩。
不讓他亂跑踢球,怕磕到摔倒,小不點還不樂意,但還不怎么會說話,火著一張小臉咿咿呀呀地跟哥哥控訴。
小生姜聽著周周小寶寶的嬰語,也不知道聽懂沒,反正有模有樣地跟小寶寶對話,也板起一張臉裝作很生氣。
“就是啊!”
“阿爹太壞了!”
“怎么能不讓周周弟弟踢球呢?下次阿爹再這樣,我們就不跟他玩了!”
“可是阿爹說的也對呀,阿爹還會做好吃的飯飯,周周喜不喜歡阿爹做的飯?那我們原諒阿爹,繼續(xù)跟阿爹玩好不好?”
周周小寶寶就是哥寶。
剛剛還生氣得很,鼓著腮幫子跟只發(fā)怒的河豚似的,現(xiàn)在聽到哥哥這樣說了,就乖乖地點頭,呀呀答應。
“弟弟真好。”
小生姜彎著眼睛,摸摸弟弟的小腦袋,心想難怪爹爹和阿爹都喜歡摸他頭呢,頭發(fā)軟軟的真好摸呀。
“弟弟,我們?nèi)フ倚毟绺缤婧貌缓茫客胬哿司突貋沓燥堬垺!?br />
“呀呀!”
“弟弟今晚想吃什么呀?”
“啊啊!”
“紅燒肉呀?哥哥也喜歡吃紅燒肉,不過爹爹和阿爹說了,不能光吃肉,不然長不了高高喔。”
“啊……”
“要多吃青菜,才能長得像哥哥這么高,然后跟爹爹和阿爹那么高!”
“呀呀!”
一大一小說著話,邊往苗家走,看見了小寶就撲過去,一人抱住小寶的一只胳膊,宛如兩只可愛的樹袋熊。
雷栗在門口看得津津有味,嘖嘖道,“不愧是我生的,這小臉蛋就是漂亮,當掛件最合適不過來了……”
周周小寶寶小。
雷栗力氣大。
他一只手就能把小周周撈起來,另一手抱起小生姜也是輕而易舉。
以前小生姜喜歡一手牽著他,一手牽著周毅蕩秋千,后來他有了真的秋千就不蕩手了,現(xiàn)在變成周周小寶寶愛這樣拉著兩個爹的手蕩,還喜歡被哥哥抱著蕩秋千。
小生姜當秋千總是蕩得高高的。
周周小寶寶也不害怕,還咯咯地笑,就是玩得太興奮容易沒電,往往剛吃完晚飯,這小不點就昏昏欲睡了。
家里大人或者小生姜自告奮勇給小周周,轉頭拿個衣服,這小不點就睡著了,有幾回差點被自己的洗澡水淹到。
之后就變成了必須要有兩個人同時給小周周洗澡,就是怕一個不留神,這小不點就真的從落湯雞變水鬼了。
而有小生姜的參與,還有柳葉兒、雷大山和雷驚笙照顧小周周,周毅也能空出許多時間來做自己的事,這其中又有大部分被他夫郎雷栗占據(jù)。
為了小生姜上村學、小周周有同齡小孩子玩,雷家人一直住在三里河村,只有寒暑假才上縣城的雷宅住。
雷栗要看縣城的店面酒樓,就只能早上坐馬車去縣城,巡視、查賬、突擊后廚,一般下午就能回村了。
總的來說,比較空閑。
雷栗一閑下來就愛找點事干,尤其愛找周毅的事。
在爹娘出去竄門、小生姜上學、小周周睡午覺的下午,雷栗和周毅在屋里插花弄柳活色生香。
周毅已經(jīng)是奔四的人。
但他經(jīng)常運動,作息規(guī)律,飲食健康,平常也沒什么壓力煩心事,兩個孩子也非常乖巧,偶爾有點調(diào)皮,也是小問題。
所以周毅沒有一點精力下滑的感覺,反而依然像二十多歲時,精力旺盛,一身使不完的牛勁,用不完的氣血。
經(jīng)常給小孩子做點心甜食的周毅,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甜味,早上做了面包就有烘烤的甜香,做了紅糖糯米團子就有軟糯的米香,切了水果就有果糖甜味。
而雷栗嗜甜。
食用起來真是
色香味俱全。
沒有一點膩味寡淡的感覺。
結實的肌肉,寬厚的肩膀,有力的手臂,健壯的大腿。
還有灼熱的打在頸邊的喘息和低啞隱忍的嗓音,欲拒還迎般的字句,帶著嘆息又難言喜歡的語調(diào)。
雷栗覺得自己還能再吃兩碗。
又一次汗?jié)耵W發(fā),懶洋洋地趴在周毅身上喘息時,雷栗閉著眼睛輕輕喘息,手指還不安分地挑弄他。
周毅捉住那只作怪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指腹摩挲著他的手指,潛意識里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我抱你去洗澡?”
“再歇一會兒。”
雷栗眼皮抬都不抬,轉了個頭,輕車路熟地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怎么不弄在里面?怕再生一個累死你啊?”
“對你不好。”
周毅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汗?jié)竦哪橗嬮W爍著微小的彩光,襯得此時衣衫凌亂的雷栗有種難言的漂亮。
饜足的。
迷離的漂亮。
“但是……”
雷栗嘟囔了一句,周毅沒聽清,不過大概能猜到他說了什么,耳朵剛下去的紅熱再度泛了上來。
“別總這樣說……”
“什么?”
雷栗抬頭睨他,桃花眼里都是笑,輕佻又稍許促狹,“你不喜歡?我看你喜歡得很,弄進來時表情明顯比沒進來要……好了,我不說了,害羞什么呀。”
都老夫老夫了。
“這里。”
周毅盯著他的手指,忽然意識到他想要什么了,
“少了點什么。”
“什么?”
“戒指。”
周毅摩挲著他的左手無名指,“在我們那里,成親的人都會買一對戒指作為婚戒,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表示自己已經(jīng)結婚有家世了。”
他有點懊悔自己的后知后覺,都有兩個孩子了,他跟雷栗連一對戒指都沒有,當初成親也沒有辦正式的酒席。
“嗯?”
雷栗抬眼輕笑,“你這是在怪我沒有給你買戒指?”
“沒有。”
周毅搖了搖頭,頓了一下也笑,“那你會給我買嗎?”
第224章 223.這是情書?
當然買了。
雷厲風行的雷栗隔天就定做了一對戒指。
一只簡簡單單的銀素戒,表面鑲纏了細小的金絲花紋,里圈刻了他和周毅的名字,戴著低調(diào),做事情也方便。
重點是周毅喜歡。
周毅不愛花里胡哨也不喜夸張,但太過素凈也不是雷栗的風格,這樣簡潔低奢的戒指,剛剛好。
兩枚戒指分別戴在了夫夫倆的無名指上。
周毅還小小地做了一次求婚式表白,在流螢漫天星漢燦爛的夏夜,如紗的月色傾覆大地,蟋蟀與田蛙鳴叫此起彼伏,他單膝下跪,把雷栗嚇了一小跳。
“你愿意繼續(xù)喜歡我嗎?”
雷栗微微挑眉,桃花眼里帶著笑意促狹,張揚得甚至有些盛氣凌人的臉龐,在月光下柔和而似乎熠熠生輝。
他睨著周毅。
注視著那雙堅定而微微緊張的眼睛,就輕輕地翹起唇來。
“自然。”
雷栗伸出手,讓周毅給他戴上戒指,接著拉過周毅的手把另一枚往他手上套,便道,“我就不問你了,反正你是我的,不喜歡我也得喜歡。”
“嗯。”
周毅輕輕地應了一聲,看著那枚銀色的熠熠閃光的戒指,也染上了笑意,“不用你問,我也會繼續(xù)喜歡你的。”
他想了想,又說,“不只是喜歡。比喜歡要深得多,比愛要更復雜。總之,我想今后的每一天都有你。”
“嗯?”
雷栗低低地笑了聲,“現(xiàn)在這么會說話了?看了什么艷.情話本?”
“沒看……”
周毅耳根熱了熱,剛剛說時不覺得,雷栗這么一提,他就覺得有點赧然。
但他真是這么想的。
以后的每一天,他的每一天,都想有雷栗的參與。
他也想?yún)⑴c雷栗今后的人生,從還算年輕的現(xiàn)在到白發(fā)蒼蒼,老得走不動了,就兩個人攙扶著,慢慢地慢慢地走。
鑒于周毅說得話,雷栗很愛聽,所以又把他家相公猛猛吃了一頓。
飽到肚子漲漲。
小周周一歲多的時候,就走得很穩(wěn)當了,跑起來還不怎么行,但特別喜歡踢球,還喜歡跟哥哥和小伙伴玩捉人游戲。
小周周噠噠噠地跑來跑去,不小心摔了一個屁墩,要是沒有破皮,也不哭,自己爬起來繼續(xù)跑著玩。
要是破皮出血了,疼得掉了兩顆小珍珠,也自己爬起來,屁顛屁顛去找哥哥,或者找爹爹阿爹要擦涼涼的藥膏。
擦完了,就不覺得疼似的,精力旺盛地跑來跑去。
實在疼就坐在阿爺特地給他鋪的竹席上,自己搭積木、玩九連環(huán),還會一手拿著小木馬一手拿小木劍,放佛一個打仗的大將軍,嘴巴里嚷著“駕駕”“打打打”。
要是哥哥放學回家了,小周周就撒嬌,要哥哥跟他一塊玩打仗游戲搭積木,還讓哥哥背他快快地跑,咯咯直笑。
哥哥不在家的話,小周周瞧見了爹爹阿爹或者阿爺,也會讓他們背起來跑,要是把他拋起來或者蕩秋千,拋得蕩得高高的,就笑得更開心了。
這小哥兒就喜歡在高高的地方,連椅子都要坐高的,不要矮矮的小凳子,跟家里大人坐一樣的高。
也不喜歡小小的東西。
果子要吃大只的,肉要吃大塊的,碗和筷子也要跟阿爹他們一樣大,玩具也喜歡大大的不愛小巧的。
要是阿爺給他做的木劍木馬比原來的小,小哥兒就嚴肅一張小臉看著,奶聲奶氣地謝謝爺爺,收下來,放在自己的玩具大箱子里,就不會再拿出來玩了。
但是阿爺一給他做大木劍大木馬,小周周就眼睛發(fā)亮,蹲在阿爺旁邊,看阿爺做,而且津津有味目不轉睛的。
一做出來,小周周就星星眼崇拜地看著阿爺,覺得阿爺好厲害呀,奶聲奶氣地,一個勁兒地夸阿爺,還想跟阿爺學。
“周周還小呢,等周周長大了,就能跟阿爺學做大木劍嘍!”
“周周!長大啦!”
小周周手里揮舞著小木劍,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大了,雖然沒有生姜哥哥那樣大,也沒有小寶哥哥大,更沒有爹爹和阿爹還有阿爺阿奶……
好吧。
小周周有點沮喪地想,周周還很小,每個人都比周周大。
阿爺還給小周周做大木馬,能一搖一晃地騎那種,生姜小的時候,他做了好多只,現(xiàn)在給小周周做就非常熟練了。
小周周拿著木劍坐在大木馬上,綁了一條紅色的小披風,感覺自己就是阿爹故事里講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不對。
周周還小,是小將軍。
可是周周什么時候才長大啊?他好想好想快點長大,爬高高的樹,抓大大的魚,在寬寬的河里游泳。
看見哥哥或者爹爹阿爹,看見誰的衣服鞋子比自己的大,小哥兒總會一臉羨慕,他也好想穿大大好看的衣服。
可是爹爹說,他是小寶寶,小孩子,要長大了才能穿。
小哥兒就很疑惑,又要長大后啊,什么時候才是長大呢?
“什么時候,才,長大呢?”
“等明天來了就長大了。”
“明天?”
“是呀,明天很快就來了。”
小哥兒心里就很納悶,為什么明天總是不來呢?他每次睡醒,來的都是今天,明天要好久好久啊。
但小哥兒轉頭就忘了這回事了。
穿不上大衣服,小哥兒就開始收集別人的大衣服,然后就迷上了收集。
從一開始的
“哥哥,衣服,還要嘛?”
到后面的
“毛筆,不要了?周周的啦!碗碗,不要了?周周的啦!書書,不要了……喔,阿爹還要呀?”
攢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生姜以前最喜歡撿漂亮的鵝卵石,尤其喜歡又小巧又圓潤的,而小周周就喜歡大的,鵝卵石越大越漂亮的越喜歡!
小生姜喜歡撿漂亮的葉子做書簽,小周周也跟著喜歡,從一片樹木里挑出最完美最大的一張,然后拿回去壓成標本。
有時候回頭瞅瞅自己撿的樹葉石頭,發(fā)現(xiàn)有個別“忽然”小了,不符合自己的標準了,就馬上扔掉。
周毅看見了就撿回來,放在另一個大箱子里,而這里箱子里頭,還放著其他的五花八門的東西,都是小生姜不要了或者壞了的、已經(jīng)不用了的東西。
小生姜還是嬰兒時的小衣服小鞋子、長牙時用來磨牙的玩具,以前用過的小碗小筷子,識字時用的書本寫的本子,以前撿回來后來不喜歡的鵝卵石……
很多很多。
而雷栗送他的東西,被他放在了另外一個小箱子。
放在臥室里,時不時從里面拿東西出來用或者單純看一看摸一摸,想起雷栗當時送他的情景,就耳根一紅或者懷念地笑起來。
后者的情況比較少。
雷栗送他的東西多半都有第二種不太正經(jīng)的用法,綁過手腕和某些地方的發(fā)帶、意味不明的玉戒指、香.艷的情澀話本、寫過不可具體說的字句毛筆……
有些東西周毅都不好意思放進去,很想扔了,但又覺得扔掉更羞恥,就藏進了箱子里,然后磨蹭很久都不會去打開,一開,一看到就又要臊一會兒。
但也有比較正經(jīng)的東西。
大概算正經(jīng)吧。
是情書。
雷栗給周毅寫過不少情書。
在周毅剛教雷栗認字那會兒,雷栗不愛看書也不愛練字,幾乎每次都會磨磨蹭蹭,撒嬌討?zhàn)埢蛘呃碇睔鈮训赝倒p料,拖到最后才堪堪完成。
雖然確實每次都完成了。
后來雷栗會的字多了,能自己看話本,瞧見某一本里的窮秀才給富家小姐寫情詩,把富家小姐迷得五迷三道,就起了逗弄周毅的壞心思。
他不會寫情詩,連詩都沒記得幾首,就寫大白話,寫得不像表白,倒像什么**話本的節(jié)選。
他倚在門邊,笑瞇瞇地把情書給周毅,把周毅笑得耳根泛紅抿唇害臊,一看這封表面素凈內(nèi)里艷色的情書,更是驚赧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出一句,“……這是情書?”
“嗯~”
雷栗尾音上挑,饒有興致地睨著他,“相公喜不喜歡?”
“……”
周毅沒敢說喜歡,也不像不喜歡,只是抿唇睨著雷栗。
“這樣……”
雷栗笑瞇瞇地貼近他,見他像是驚又是赧地往后退,笑意更深,促狹調(diào)戲道,“明兒我再寫一封如何?寫不夠有誠意……今夜我在床上念給相公聽吧?”
“……”
“想不想聽我念?”
“……”
“還是想聽我喘的?”
“……都不想。”
周毅臉上連脖子都紅透了,也沒注意自己被雷栗逼到了墻角,退無可退了,他稍稍揚起頭想躲過雷栗的目光,卻被雷栗掐著臉強迫跟對視。
四目相對。
一邊抿唇不語垂眼臊赧。
一邊饒有興味笑意張揚。
接著親了好半天,衣裳掉落一地,高大的人反而被推著倒在床榻上,悶赧無措地扶著對方勁瘦的腰。
聽他低低帶笑地調(diào)侃似的語調(diào),一字一句地念著那情書上的話,高大的人先是臊赧,臊赧至極,就猛然翻身將人壓倒,捂住那張柔軟朱紅的唇。
“別……”
“別再念了……”
第225章 224.狠狠把人親死
這些情書是雷栗寫的,周毅收藏的,時不時拿出來,打開這些被摩挲多次或有臟損的紙張。
有的情書密密麻麻,小字寫滿了紙整張紙,定睛一看卻都是“周毅”兩個字;有的情書空落落的,只寥寥幾行,卻讓某人臉紅心跳。
有些情書每次一看,回想起雷栗送他時的情景,都戳得周毅心口癢癢,小心翼翼地夾藏在最喜歡的游記里。
有些情書……一天不看就難受,看了又難受一天。
也不知道雷栗是怎么寫出那些東西,又是怎么明目張膽地念出來,還要周毅也一字一句地念給他聽……念得周毅面紅耳臊,簡直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有時雷栗詞窮沒思路,寫半天寫不出來,就會抓周毅反要周毅寫情書給他,美名其曰:
“都是我給你寫,你也得給我寫,寫不好就再寫。”
有時雷栗文思泉涌,洋洋灑灑,真情實感,看得周毅都紅眼眶偷偷掉眼淚,被雷栗發(fā)現(xiàn)了,這人還哈哈大笑,說周毅真不禁逗,這也能感動哭了。
周毅別扭地偏過頭去。
雷栗就跟著他轉頭,笑嘻嘻地瞧他的表情,還問他,
“怎么不說話?”
“……”
“真哭啦?”
雷栗歪著腦袋探到周毅面前,輕輕給他擦眼淚,帶著笑道,“這么大個漢子一封情書就哭了呀?以后咱倆的娃娃要隨你,不會也是個哭包吧?”
結果真生了個哭包。
小生姜又會撒嬌,又愛哭,可不是個嬌嬌小哭包么?
這小哭包還黏人得很,從會爬就開始跟在爹爹阿爹或者家里其他大人的身后,亦步亦趨當小跟屁蟲。
有時周毅后頭跟著生姜牌跟屁蟲,一轉頭就見這小家伙拉著爹爹的手,屁顛屁顛地去吃點心了,又一轉頭,小家伙就跟著阿奶出去竄門了。
精力旺盛。
一刻都不停歇似的。
一見小寶,更像是小狗見了肉骨頭,黏黏糊糊地當小寶哥哥的掛件,爹爹阿爹也不要了,點心也要給哥哥吃。
一個粘豆包、小奶包、小甜包。
這小家伙知道爹爹和阿爹會互寫情書,也學著夫夫倆,有模有樣地給小寶哥哥寫情書,跟流水賬小日記似的。
偏偏每次小寶都笑彎彎地收下,然后認真地給小生姜回信,搞得那段時間剛懂了什么叫“娃娃親”、“夫夫”的小生姜,更篤定小寶哥哥跟自己是一對兒了。
成親的人才互相寫情書呢!
他和小寶哥哥也會成親噠!
這小笨蛋那時候,壓根不知道世界上除了情書還有“信”,也是紙張裝在信封里的,也不知道他寫的字大如斗的“情書”,會變成自己的“黑歷史”。
更不知道會被他最信賴最喜歡的小寶哥哥,在成親后時不時拿出來調(diào)笑,臉色漲紅的少年郎還不敢支吾。
當然。
這是后話了。
現(xiàn)在小生姜還很小呢,受舊情書禍害的依然是他阿爹。
周毅都想不明白,怎么會有人拿一件事情重重復復地說,翻來覆去地提,還不膩煩樂此不疲的?
雷栗也想不明白,怎么會有人被同一件事逗了又逗,反反復復聽了又聽,還會臉紅耳赤惱羞微怒不敢吱聲的?
這就不能怪他心眼蔫壞樂此不疲了。
誰讓周毅這么好玩呢?
好玩到跟周毅成親十年了,雷栗沒有一點后悔,還興致勃勃無比期待下一個十年,下下一個十年。
就周毅這健康規(guī)律的生活方式,五十歲了肯定也很好吃。
雷栗砸吧嘴,看周毅的眼神期待,貪欲,漫不經(jīng)心,勢在必得,仿佛野狼看見毫無反手之力的家禽。
隨時就會狠狠咬上去。
把人親死。
周毅被他這眼神盯得不自在,快速地攏了衣服,穿好鞋子,出去準備好熱水浴桶,才進來抱雷栗去清理洗澡。
但雷栗還是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他,他耳根泛紅,伸手遮住雷栗的眼睛,頓了頓道,“……不是剛剛做完?”
難不成他體力下降這么快,質量變差了,沒讓雷栗吃飽?
周毅忽然憂心忡忡。
他本來就比雷栗大了八歲,有了小周周后,他一邊照顧周周一邊注意小生姜,白天夜里還要滿足雷栗,熬夜量和消耗度是比前兩年多了許多。
人過了三十歲身體機能是大不如前了,而他已經(jīng)奔四近似四十了,他近來疲老得很明顯嗎?
短短一瞬間,他都制定好了新的運動計劃和飲食方案,想好要禁欲養(yǎng)生一段時間,就是發(fā)愁怎么拒絕雷栗的求歡。
周毅下意識摩挲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這是他新養(yǎng)成的習慣。
一開始是稀罕喜歡這枚戒指,就時不時地摸一摸轉一轉,時間久了,思考或發(fā)呆時他也會下意識地摩挲戒指,就像人打電話時會無意識地找點事做。
“是啊~”
雷栗尾音上挑,帶笑的桃花眼睨著他,語調(diào)帶了點疑惑探究和可憐,“剛剛吃了現(xiàn)在好像又餓了,感覺……沒有以前頂飽呢?相公是不是沒盡力?”
“……”
周毅的臉一瞬間繃緊了。
嘴唇抿成一條線,眼底浮出果然和懊惱的神色,還有些失落忐忑和嘆息,有種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服老的感覺。
果然是年紀大了,雷栗都說沒以前好了!
“騙你的~”
雷栗笑瞇瞇地輕快道,都老夫老夫了,他輕而易舉就猜出了周毅的心思,自然而然就起了捉弄的壞心眼。
這時看見周毅暗暗松了口氣,隱隱挺直了背的樣子,他心里直樂,面上也不太正經(jīng),活像調(diào)戲良家夫男。
“相公太好吃了,讓人吃了還想吃,想著想著就忽然很想知道相公五十歲還好不好吃,有沒有現(xiàn)在好吃……”
這語調(diào)意味深長。
這目光飽含深意。
周毅立時又抿緊了嘴唇,是赧臊的了,快速地說了句,
“我去給你拿衣服。”
就腳步匆匆地逃離了雷栗的視線,但雷栗眼疾手快地摸了一把他的耳朵,熱度彰顯著它的主人還是那么不禁逗。
“比我還像個哥兒。”
雷栗饒有興味地睨著落荒而逃似的周毅,哼起了心情愉快的小調(diào)。
周毅和雷栗雖然頻率偏高,但哥兒懷孕生產(chǎn)沒有女性那么容易,沒給搞出三胎,給小生姜和小周周又弄出弟弟妹妹。
不然也真是給周毅忙碌的日子雪上加霜。
三碗水端平都要命了,再來一碗,再提心吊膽一年,怕大齡產(chǎn)夫的雷栗出現(xiàn)這個哪個問題,接著操心三崽的吃喝拉撒,周毅肯定要抑郁了。
而這平淡而充實的一年。
生了兩崽依然意氣風發(fā)的雷栗三十一歲,周毅三十九歲,即將邁進四十大關,緊急保養(yǎng)生怕自己真機體下滑。
小生姜七歲。
他的小寶寶哥哥已經(jīng)十五歲,成了俊秀靈致遠近聞名的小夫子,愛慕于他的漢子不少,但礙于和雷家的娃娃親硬是沒有人敢請媒婆登門。
小周周一歲半,牙口倍棒,吃嘛嘛香,小胳膊小腿有勁兒得很,一身使不完的牛勁兒。
一天天的不是帶著家里一串狗子村里到處跑,就是倒騰他的小木劍,玩大將軍打仗的游戲,話還沒有說伶俐,就開始惦記跟阿爺做木工活了。
而這年,大佑朝也發(fā)生來很大的變動,當然幾乎都是好事。
大佑朝的各府城、各縣鎮(zhèn)都設立了萬家學堂,以極便宜的學費,向老百姓招收學生,不限性別,主要教授識字算數(shù)。
周毅編制的那套啟蒙繪本,有蒙家的推波助瀾,皇帝的欽點,成了萬家學堂的課本乃至整個大佑朝的基礎啟蒙讀本,家喻戶曉,周毅也成了被讀書人極為推崇的品德高尚的大家名士。
但由于他的低調(diào),很少有人知道這套基礎教育課本的作者,就蝸居在小小的三里河村相夫教子。
雷驚笙的小店水漲船高,知名度打了出去,她畫的條漫本子在市井貴人之間流行到成了一種風尚,帶動了大佑朝繪畫藝術的發(fā)展。
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畫作如雨后春筍冒出,連環(huán)畫、小人畫、插畫、漫畫……原本被輕視的畫藝人身價也高了。
蒙家名下的“一家”系列店鋪是真的開遍了大佑朝,雷栗靠著分成,悄不聲兒的,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而最震驚天下人的,就是新帝皇后的確立
竟然是那位征戰(zhàn)外族年輕有為的大將軍!
真漢子。
不是花木蘭替父從軍,也非哥兒扮漢子的那種話本戲碼。
大佑朝歷史上第一個漢子皇后!
大佑朝有三種性別漢子,女人,哥兒,其中女人和哥兒可以懷孕生子,但漢子不能。
大佑朝的皇帝之中,不管正史怎么樣,反正野史之中是記載有皇帝好男色,私下納有幾個漢子做嬪妃的,但從來沒有一個漢子當皇后。
一位不能生育的皇后!
就是尋常人家不娶哥兒不娶姑娘,而要一個漢子為妻,雙方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被視為違背祖宗大逆不道,而這竟然是一位皇帝干的!
難道朝廷里的大臣沒有異議嗎?皇室宗親都同意了?皇后不能生育,嫡子從哪里來?
新帝是只好男色,還是葷素不忌,日后仍會正常納妃?
第226章 225.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總而言之。
不管天下百姓是怎么猜測的,新帝的皇后已經(jīng)確立,即是東征大將軍項寵,大佑朝歷史上第一位漢子皇后。
雷栗和周毅對此有點訝異,但也沒有特別出乎意料。
反倒是特地來三里河村傳消息,跟夫夫倆侃八卦的蒙絡依然震驚不已,見這夫夫見怪不怪的樣子,更驚詫了。
“你們怎么一點都不驚訝?”
“這可是一國之君和一國皇后,比前朝那位哥兒太后垂簾聽政,把控朝堂近三十年還讓人震驚。”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雷栗奇怪地睨他一眼,邊跟來跟他要點心的小周周說話,將綠豆糕白云糕都拿了一塊給小哥兒,囑咐他吃慢點。
才接著道,“這倆人不是早就搞上了?我還在想三皇子不對,現(xiàn)在是新帝了,我還在想他早晚都要立皇后納嬪妃,給皇室開枝散葉,項大將軍要怎么辦。”
“是跟項大將軍斷了,將軍由愛生恨反目成仇,還是背著皇后宗親跟大將軍搞那……那天你跟我說的那個詞叫什么?”
話說一半,雷栗忽然忘了,都到嘴邊了硬是想不起來叫什么。
“地下戀。”
知雷栗如周毅,雷栗的話音還未落,周毅就接話了。
“對,地下戀。”
雷栗點點頭,“我還以為新帝會跟大將軍搞地下戀呢,畢竟那話怎么說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你們這些漢子不都是這樣么?”
他笑瞇瞇地睨了一眼蒙絡,又促狹了眼旁邊的梅與清。
梅與清性子比較敏感,要擱不熟以前聽見了就會多想,但他知道雷栗愛開玩笑,不緊不慢地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用帕子擦唇角。
蒙絡一張包子臉登時漲紅了,急忙看向梅與清,擺手道,“小清我不這樣的,這話都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漢子說的,我對你的真心天地可鑒!”
“我知道。”
梅與清抿唇笑了笑,輕拍了拍蒙絡的手安撫他,才朝向雷栗輕聲道,“別逗他了,他不禁逗。”
“不禁逗才好逗啊。”
雷栗笑瞇瞇的,桃花眼輕挑,也不知是在說蒙絡,還是在說某個經(jīng)常被他禍害的高大漢子。
“……”
總感覺話頭會轉向自己。
周毅默默地倒了一杯水給雷栗,又倒了一邊,端起來說,“我去看周周吃點心有沒有噎著,給他喝點水。”
小周周是個坐不住的活潑小哥兒,拿了點心就噠噠噠跑掉了,現(xiàn)在應該在后院和蒙絡家的蒙恬姐姐跟小狗們玩。
“去唄。”
雷栗接過那杯水,笑睨著周毅,邊慢慢地喝了一口水,那眼神似乎喝的不是水,而是另外的什么。
周毅耳根微熱,點了點頭,端了一盤點心帶著水到后院去了。
“剛你說新帝和項將軍早搞在一起,這咋回事啊?我咋不知道?”
蒙絡被梅與清順了毛,又吃回這個驚天大瓜。
“這多好猜。”
雷栗分析道,“三皇子剛登基帝位不穩(wěn)之時,項寵就為他帶兵打仗伐殺外族,打得外族部落俯首稱臣,被老百姓,尤其是東原夸了又夸。”
“項寵之前還化名向沖,你的表哥,替三皇子四處游走去解決蒙家事務,為他攢聚財力奠定基礎。”
“這些財力從新帝的私庫充入國庫,變成賑災銀去往各個府城,發(fā)放給災民貧民的米糧藥材都從此出。”
“而在天下平穩(wěn)之后,新帝重農(nóng)重文,連續(xù)發(fā)布并施行了一系列的政策。”
雷栗和周毅在比較偏僻消息滯后的三里河村,清米縣雖河運發(fā)達商人往來,但是也不可能即時,也不能較全面地知道朝廷以及其他府城的動向。
而蒙家的門店遍布大佑朝每個府城縣城,能第一時間掌握消息動態(tài),然后匯總發(fā)給中川蒙家。
蒙絡現(xiàn)已上手了一部分家里事務,主要負責西嶺這塊的生意,所以知道不少朝廷大事。
他是個話癆。
在中川是有朋友,但沒有像雷栗這樣什么都能說,也什么都能接上他的話,不會捧著奉承他的朋友。
蒙家成了第一皇商之后,在大佑朝的商圈里地位超然,曲迎奉承蒙家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都想跟著蒙家喝湯。
蒙絡在中川,出門見人連說話都要斟酌一下了,就怕自己無心之言被有心人借題發(fā)揮。
商賈之中這種事層出不窮,禍從口出,有時被人記恨上了,被人排擠拉踩,你都不知道是哪一句得罪了對方。
蒙絡現(xiàn)在不擔心有人能排擠自家,但若是給別的小商賈帶來禍事,害人家因自己一句話成了眾矢之的,那就不好了。
何況蒙家如今樹大招風,蒙三哥在朝廷中還沒能立起來,也是小心一點好。
所以蒙絡跑來了三里河村。
跟雷栗聊天舒服,人品信得過,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他一知道什么事,就巴拉巴拉跟雷栗全講了。
連他爹早年喝醉了不小心摔在豬圈里,最后睡著了,跟豬呆了一晚上的事都爆了出來,邊說邊笑了半天。
因此家事國事天下事,雷栗不說事事清楚,也有所耳聞,三皇子登基后發(fā)布的所有政令,便是重中之重。
譬如撥款給各級政府讓其給農(nóng)民發(fā)放糧種,鼓勵百姓大量開墾荒地,減少糧稅賦稅,減輕農(nóng)民負擔。
同時重視各個府城的文化教育,陸續(xù)建造萬家學堂推廣基礎教育,對于高等教育方面,新帝加大對縣學府學的扶持力度,撥款支持貧困的優(yōu)秀學子讀書科考。
新帝還連開兩年恩科,親自主持會試,使得這幾年的新科進士、新晉官員都是天子門生,極大地穩(wěn)固了其在朝廷中的勢力,也為百姓做了不少的實事。
而在這些政策政令里,多少都有一點項寵的影子。
或是項寵提議減少農(nóng)民的稅收;或是項寵大將軍為受冤的舉子出頭,剛正不阿,一點不包庇權貴子弟。
或是項大將軍親臨百洄府城,私服尋訪,然后砍了一.批.貪.官污吏,肅清了百洄官商勾結的不正之風,使得百洄農(nóng)民不受邪吏奸商打壓剝削。
項寵將軍還提議取消海禁,鼓勵商賈出海行商,與外邦互通有無。不過受到朝廷宗親的較大阻力,這一項仍然在議程之中,可能要拉鋸好一段時間才有決斷。
“毫無疑問,新帝在百姓之中的聲名鵲起極受擁戴。”
雷栗漫不經(jīng)心道,“新帝立后,不管這皇后是誰,也只是給老百姓茶余飯后加一點談資八卦罷了。”
“再者,這位皇后還是為百姓做了許多實事的項大將軍,老百姓還巴不得有這樣的一位好皇后呢。”
雷栗笑了一下,“還有民間傳言,大將軍長相是風神俊秀、英武挺頎,是天上武神下凡,特來輔助新帝的。”
“這可比皇帝微服私訪愛上民女、皇帝與世家貴女兩廂情愿的舊戲碼,引人注目多了。”
關于帝后的艷.情話本、相愛戲折子在市井層出不窮,還賣得頗為火熱。
“好像也是。”
蒙絡聽雷栗這么一說,自己一想,也沒那么震驚了。
“只是項將軍是新帝的左膀右臂,還比新帝大幾歲,我先前以為他跟新帝再親昵也不過是好朋友好兄弟,沒想到竟是吹燈蓋被的這種……”
蒙絡有哥哥。
還是好幾個親哥哥。
而他的朋友里,比他年紀大的以兄長自稱的也不少,所以他有點難以想象,有人會跟自己的手足在一起。
……不是說伴君如伴虎,君臣成夫夫,這平日里怎么相處啊?
項將軍上朝時看見新帝,下了朝回家還看見新帝,早晨睡醒兩眼一睜還是新帝,真的不會感覺很瘆得慌嗎?
蒙絡思索著,一張包子臉不自覺皺起來。
“兄弟親哪有夫郎親?”
雷栗喝了口水,有點幸災樂禍,“況且你怎么知道新帝不是一開始就盯上項大將軍了?”
“你也不看看新帝上回來時,他余光一直盯著項將軍,那眼神,嘖,瞎子都能瞧出他什么心思。”
“啊?”
蒙絡有點疑惑,“我怎么看不出來?我也沒瞎啊。”
“有什么區(qū)別?”
雷栗笑瞇瞇地說出涼嗖嗖的話,還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水。
“嚶。”
蒙絡捂住心口,裝作中箭傷心的樣子,夸張可憐道,“這話真是讓人心寒,咱倆剛認識那會兒,你還一口一個蒙少爺大夸特夸我呢。”
“……”
雷栗翻了個白眼。
“等等。”
蒙絡后知后覺,詫異地瞪圓眼,“新帝?他上回來過?什么時候來過?還有剛剛你說……項寵,項大將軍化名向沖變成我的表哥?”
“聽起來跟話本似的哈哈,要是項大將軍真是我表哥,我爹不得惶恐地跪下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哪里沒有做好……”
蒙絡越說,聲音越小,呲個大牙樂的表情也慢慢地收了回去,漸漸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
“我、你、上回?就上回我表哥來的那次,他他帶的那個、那個萬老板不會就是……我想的那個人吧?”
“是的。”
雷栗笑瞇瞇地看著他,很有先見之明地捂住了耳朵,躲過了蒙絡不敢置信地驚恐尖叫。
第227章 226.小小年紀,大大的鍋
蒙絡天塌了。
他沒想到那個他有點怕怕的向沖表哥,竟然會是他無比敬佩的項寵將軍,更沒想到他逮著人一頓嘮的萬公子,居然是當今天子當朝新帝!
他一見到向沖表哥就下意識想躲,都沒和偶像說上幾句話算什么?
他一路上跟萬公子嘮的那些家常八卦,還打聽人家有無婚配,喜歡什么類型,暗戳戳想給人家介紹對象算什么?
蒙絡心如死灰。
蒙絡淚流滿面。
“沒事噠!”
雷栗淡定地拍拍他的肩膀,幸災樂禍道,“也就是見了偶像跟老鼠見了貓一樣躲,跟皇帝老爺沒大沒小罷了,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嘛!”
“再說了,這不是沒刀上么?”
“人皇帝沒砍了你的頭喂狗,說明人家大人有大量,一點沒計較,你就別事后復盤悔不當初了。”
“再說了,天底下誰有你這際遇?”
“爹是第一皇商,項大將軍是表哥,還有皇帝表嫂,表嫂還對你這小叔子這么客氣,一點架子也沒有……”
“嗚嗚嗚!”
蒙絡一點也沒被安慰到,反而更想哭了,一頭撲進梅與清的懷里哭唧唧。
“沒事,不哭……”
梅與清輕聲細語地哄他,眉眼之間帶了點無奈譴責,似嗔似瞪了一眼雷栗,像護崽子的老母雞。
被瞪的雷栗笑嘻嘻的,補了一句刀,“男兒有淚不輕彈啊,蒙絡你再哭就不是包子臉,是哭包臉了……”
“……哭包臉是啥臉啊?”
“就你現(xiàn)在這臉咯~”
雷栗嬉皮笑臉,“眼睛眉毛都皺一塊了,哭丑了你家小清就不要你咯~”
“嗚嗚!”
蒙絡再度哭唧唧。
梅與清攬著人低聲細氣地哄,什么小心肝、寶貝、阿絡最好,哄著哄著就變成了小夫夫膩歪,亮瞎雷栗的狗眼。
雷栗:“……”
他明明不是單身,怎么也會被別人的膩歪閃到?他還是找相公孩子去吧。
小周周在后院玩時,被蚊子叮了個包,白嫩嫩奶呼呼的小臉蛋上一塊紅,仿佛白軟雪媚娘印了個梅花章。
這蚊子可毒辣。
叮得小哥兒臉蛋兒又紅又癢,小哥兒抓了好幾下,還是癢,讓他有點暴躁難受,追著始作俑者蚊子把它打死了,這才消氣去找阿爹涂藥膏。
青草膏清清涼涼。
周毅輕輕涂在小周周的臉蛋上,邊細語,“涂了藥就別撓它了,過一會兒就不癢了,我們先洗手吃點心好不好?”
“嗯。”
小周周點頭,說,“綠豆糕。”
“好噠。”
周毅笑了笑,摸摸小周周的腦袋瓜,“吃綠豆糕,要不要喝水?”
“不要。”
小周周搖搖小腦袋。
他性格比較像周毅,偏內(nèi)斂,不像他哥哥小生姜那樣愛笑,幾乎什么時候都笑眼彎彎,只有在玩得高興吃得開心時,才會露出可愛的笑臉來。
平常都不帶什么表情,說話也很簡潔,非必要不開口,看人和物的時候,目光總是帶著新奇探究和打量。
默默地觀察,模仿學習,有用的記住沒用的扔掉。
小哥兒性格不是活潑開朗一掛,但非常有主見和強勢。
喜歡吃綠豆糕就只吃綠豆糕,不會碰白云糕一下,想要穿綠色的衣服就不會穿藍色,不會抬一下小手小腳。
并且會明確地跟爹爹阿爹說,說自己想吃綠豆糕,說自己今天想穿綠色的衣服,在自己不想做某事的時候,還會果斷地拒絕別人的請求。
比如,雷大山有時想帶小周周出去玩,而小周周嫌外頭熱,就會說不要;雷栗上縣城看鋪子,小周周想跟著去,就會在爹爹出門時也噠噠噠跑上馬車,仰著一張小臉,認真地說周周想去。
如果雷栗那天正好有事,不能帶小周周,只要跟他說清楚了,小周周也不會胡攪蠻纏硬要跟去,而是點點小腦袋,正色說,那周周下次去。
只要雷栗答應了,但下詞不帶小周周,這小哥兒就會生氣了,板著小臉,能一連幾天都不理爹爹的。
小周周特別重視承諾,說出口了,他就會做到并且不用監(jiān)督。
就像小哥兒答應阿爹只玩一炷香就睡覺,就絕對不會拖延,一到點了馬上就會爬上小床睡覺。
別人答應他的,也一定要辦到,不然小心眼愛記仇的小周周輕易不會原諒這人的,哪怕這是自家人。
當然,小哥兒一般也不會生氣,不確定的事情只要不答應他就好了,沒有約定好的,小哥兒不會強求。
……如果是哥哥生姜,小哥兒就會可以適當?shù)貙捜菀稽c點。
好吧。
再多一點點。
小寶哥哥是哥哥最喜歡的人,如果哥哥求情的話,小哥兒覺得自己也可以寬容一點的,畢竟小寶哥哥是他的未來嫂子。
雖然一歲多的小哥兒并不太能理解哥哥說的“未來嫂子”是什么意思,但哥哥說的,那就是對的。
不過原則好像總是會被人打破。
小周周最喜歡的人是哥哥,最抵抗不住的人是自家爹爹,明明他才是小孩子啊,但爹爹總是跟他要點心吃,要玩他的木劍和威風的大木馬。
有時候明明是爹爹做錯了,在干壞事,但是阿爹一來,爹爹就把鍋推到他身上了,說是他干的。
比如是爹爹偷吃的紅燒肉,就變成他偷吃的,爹爹還會說,“哎呀,周周吃這么多肉呀?阿爹還沒做好飯呢,不能吃這么多,等會兒阿爹就沒得吃了。”
邊說,爹爹還邊嚼著紅燒肉,用油乎乎的手指摸他的嘴巴,裝作是他偷吃了肉肉,嘴巴才油汪汪。
爹爹裝得很像。
有時阿爹能分出來是爹爹偷吃的,有時候不能,這時,阿爹就會問他,“周周告訴阿爹,是不是爹爹偷吃的肉肉,又誣賴我們周周啦?”
“我哪有?”
爹爹理直氣壯的,“不是我偷吃的,我一天能偷吃三回?”
怎么不能?
小周周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爹爹不止偷吃了三回肉,吃了四回呢,在灶房趁阿爹不在就偷吃了一回。
但沒辦法。
誰叫這是他的爹爹呢?
小周周板著小臉,認真近乎嚴肅地點頭,奶聲奶氣地說,“是周周吃的。”
可憐的小周周。
才一歲多就替爹爹背了無數(shù)個鍋了。
而他阿爹雖然一清二楚,但在一大一小的一唱一和之下,就“勉為其難”地配和他們演下去。
其實小生姜也背過不少鍋,但這小家伙樂呵呵的,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在替爹爹背鍋,反正爹爹說什么,他都順著說。
爹爹說是生姜偷吃的肉,小生姜就舉手快樂地說,“是噠!生姜吃了好多肉肉,阿爹再不來吃就被生姜吃完啦!”
爹爹說生姜今晚想自己睡,不用周毅去給他念故事書了。
小生姜就點頭笑彎彎說,“是呀!生姜是大孩子啦!阿爹不用天天給生姜念故事書,生姜已經(jīng)會念了哦,還會念給弟弟聽呢!”
然后小生姜就抱著小枕頭,跑到弟弟的房間,跟自家香香軟軟的弟弟睡一張小床,說哥弟之間的悄悄話。
或者小生姜會跑到小寶家,跟小寶哥哥睡在一塊。
因為小寶歲數(shù)漸長已經(jīng)是少年,按照大佑朝的風俗,都能嫁娶成親了,應該要跟是漢子的小生姜避嫌的。
但小生姜眨巴眨巴大眼睛,鼓起小臉,一副可憐又可愛的小模樣,再軟軟甜甜地叫幾聲哥哥,小寶就心軟了。
生姜還小呢。
小寶心想,等生姜大一點再避嫌也沒事的,而且他和小生姜還有口頭娃娃親,應該沒有人會說閑話的。
但就是小寶和生姜這么坦坦蕩蕩,毫不避嫌的態(tài)度,村里人更篤定他倆家定了娃娃親,更不會有人敢上苗家提親了。
這不禁讓苗夫郎有點郁悶。
苗夫郎擔心生姜長大過程中變數(shù)太多,以后不一定會和小寶成一對,他也不樂意由大人的意愿硬湊,這對小寶不公平,也會讓小寶不開心。
所以他是想看看上門提親的人家里,有沒有好人家是真心中意他家小寶,若是小寶也對對方漢子有意,他就出面跟雷栗說,斷了跟生姜的這門娃娃親。
哪成想壓根沒人來提親,連個來探口風的人都沒有。
苗夫郎性子內(nèi)斂臉皮薄,不好意思放話出去說自家擇婿,而且也會影響小寶的名聲,影響跟雷家的關系。
于是現(xiàn)在小寶的親事依然沒有著落,幸而他才十五六歲,到十七八、二十歲成親都不算遲,就順其自然吧。
反正苗夫郎有錢養(yǎng)他家小寶,就算一輩子不嫁人都成。
話說回現(xiàn)在。
周毅給小周周拿了綠豆糕,只給小哥兒吃了一塊,吃太多點心不好消化,肚子要難受,況且要吃中午飯。
蒙絡一家三口中午自然是要留在雷家吃飯。
都是自己人,飯桌上熱鬧,說話也沒太多忌諱。
東扯西扯的,忽然酒就說到了生姜的親事,蒙絡開玩笑道,“正巧我家恬姐兒是女孩,生姜是漢子,兩孩子聊得來,日后說不定能成一對呢。”
“不成的!”
小生姜已經(jīng)七歲,正是一根筋的時候,一心認定了小寶,聽見其他人拉配郎,就立馬搖頭說,
“我已經(jīng)有小寶哥哥啦!”
第228章 227.一個小倌?
小生姜從出生就喜歡小寶。
還是小嬰兒時,一看見小寶就咯咯笑,小小手只能握住小寶的大拇指,烏亮圓溜的大眼睛一個勁兒地盯。
現(xiàn)在正是最人厭狗憎的七八歲,也不像村里其他牛犢小子攆雞抓狗,而是乖乖跟小寶學習練字。
品行好自律強。
還專一得不行。
不管誰來問他最喜歡誰,小生姜都說是小寶哥哥,要是打趣他和其他漂亮的哥兒或姑娘,他也認真地笑瞇瞇說,“我已經(jīng)有小寶哥哥啦!”
有時還會補幾句,“小寶哥哥也有生姜啦!不會喜歡別人的,哥哥最喜歡生姜啦,生姜也最喜歡小寶哥哥!”
說周周小哥兒霸道有主見,這小生姜也不遑多讓,對小寶哥哥的占有欲強得要命,要是小寶哥哥喜歡別的小朋友了,這小家伙得哭成大海。
被問得多了,小生姜還會板起臉,義正詞嚴地說,“你怎么總問這些?你是不是在挑撥離間我和哥哥啊?”
“挑撥離間是不好的行為,會讓別人誤會然后吵架的。你是大人,怎么還沒有我一個小孩子懂事有禮貌?”
蒙絡這時候也被小生姜說了。
小生姜揚起小眉毛,微微皺眉頭,很困惑又質疑的表情。
像是在想,這些大人是不是有病啊?明明知道答案還問這么多遍,還是得了阿爹說的那個癡呆呢?
蒙絡就被小生姜說得啞口無言,然后失笑,跟小生姜道歉,“是我不對,生姜能原諒蒙阿叔么?”
“當然。”
小生姜點點頭,小大人似的拍拍蒙絡的肩膀,“蒙阿叔日后不要再這樣了,不然會被人討厭的。”
“好的好的……”
蒙絡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而小周周看見哥哥拍蒙絡,思考一秒,也跟著拍拍蒙絡的肩膀,奶聲奶氣地說,“知錯能改,大焉。”
“好的好的……”
蒙絡失笑地點了點頭,桌上的大人們也哄笑起來,這小哥兒是很有大人派頭,就是年紀小小會忘詞。
蒙恬小姑娘也樂呵呵的。
從前在蒙家,她不受阿爹重視,明里暗里會受兄弟姐妹和下人的一些欺負,所以不太會拒絕人特別是長輩的話,被別人拒絕了也會很內(nèi)耗忐忑。
方才看見小生姜這么直白地拒絕蒙絡,她雖心里知道這個養(yǎng)父心地好,是個面團性子,但也會下意識緊張,擔心駁了養(yǎng)父的面子惹他生氣。
可養(yǎng)父樂呵呵的,還會跟一個小孩子認錯道歉,而小生姜也很沉穩(wěn)可愛,會拍拍養(yǎng)父的肩膀安慰他。
小周周就更是讓蒙恬小姑娘驚訝了,才一歲多的小娃娃,就這么有氣度了,她比周周長了好幾歲都做不到這樣。
她性子沉悶,即使很努力地去學去做了,也不像那些天生活潑會說話的小孩,那么討人喜歡有人緣。
蒙恬小姑娘有小小的自卑和低落,手上忽然一暖,是梅爹爹握住了她的手,抬頭就看見梅爹爹帶笑溫柔的眼。
蒙恬小姑心頭的陰霾一下就消散了,對梅爹爹露出一個含蓄的笑,小手也握住了爹爹的大手。
桌上和樂融融的。
剛才蒙絡給小生姜拉配郎,這會兒柳葉兒就提到雷驚笙的親事了。
她十七八歲的時候青春靚麗,又有阿哥阿嫂護著,別說十里八鄉(xiāng),就是在縣城都是搶手的好人家姑娘,富家公子、俊秀書生、榜上秀才,都有請媒婆來雷家提親的。
十九歲那年,雷驚笙也瞧上了一個漢子。
那漢子是縣城開糕點鋪子的,因為生姜愛吃這家的點心,她常帶生姜去買,一來二去就和那年輕漢子熟悉了,兩人互相喜歡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可是那漢子的爹娘不同意。
他爹想要這漢子娶一個秀才家的女兒,他娘都已經(jīng)相看好,聘禮在預備了,而那漢子一對上他爹娘就沒那么硬氣了,最后半推半就地認了。
雷驚笙知道后氣得很,把那漢子送的東西都扔了,也不去那家點心鋪子買糕點了,轉而去他家的對頭鋪子。
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漢子罷了,也不至于要死要活非他不嫁,只是后來再挑人家相親,雷驚笙就沒那么熱衷了。
還是多工作賺銀子爽!
忙碌之中,一眨眼雷驚笙就二十歲了,再一閉眼都二十四歲了還沒成親。
都。
二十四了。
這里的人普遍成親早,因為生活條件不好,醫(yī)療水平差,五六十歲都算年紀很大了,活到七八十歲堪稱稀有,屬于村里望重輩高的老族老了。
所以不怪柳葉兒和雷大山著急。
這年歲的漢子都有姑娘哥兒嫌老不愿嫁的,別說二十四歲的姑娘了,就催著她早早成家生子,能多個知冷知熱的依靠,日后也有孩子養(yǎng)老。
雷驚笙知道兩老是為自己好,她的年歲漸漸大了,同輩人的孩子都滿地跑了,她還沒個定親的對象。
有時被催著她也有點焦慮,而且她遲遲不嫁人,村里人的態(tài)度也從以前的熱忱介紹變得模棱兩可。
私底下有說她閑話,說她是故意賴在雷家不走,也有說她挑來挑去都不中意,以為自己是天仙還想嫁個將軍不成。
也有惋惜的,覺得她是個好姑娘,只是被辣椒園的工作耽誤了,說女人就不該總在外頭拋頭露面,弄得臉粗手也粗了,那該是漢子干的。
但雷栗和周毅都是放養(yǎng)態(tài)度,既不催她也不過問,只說沒喜歡的人就順其自然,要是她喜歡姑娘或哥兒,阿哥就去上門提親把人娶回來。
“反正阿哥阿嫂有銀子養(yǎng)你,急什么,慢慢挑唄。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漢子多的是。”
雷驚笙慢慢地就不那么著急焦慮了。
二十四歲了怎么了?二十四不嫁人會死嗎?就算再大兩歲,二十六、二十八,甚至三十歲再嫁人又咋了?
她住的是自家的房子,花的是自家的錢,吃的自家的米,誰愛說閑話就說唄,反正她也會說那個人閑話的,別人說的還不一定有她說的難聽呢。
見自家?guī)讉孩子都這樣,柳葉兒和雷大山也不好催急了,就偶爾提一嘴,問雷驚笙有沒有中意的看順眼的人。
“最近……”
雷驚笙想了想說,“是有個比較順眼的,干活麻利手腳快,也不是偷奸耍滑那種,可以提成小隊長”
她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柳葉兒說的是那種中意,“我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單純欣賞。而且他有媳婦了。”
柳葉兒剛亮起的眼睛又暗了回去,心里嘆息面上帶笑,
“不是也沒什么,多個能干活的也是好事。園里若是有以次充好耍心眼的,不用瞧我和你爹的面子,直接不收就是。”
辣椒園和番茄園不同,不是雷家承包土地雇傭村里人干活,而是單純收購辣椒,不過為了保證辣椒的質量,從種植到采收都要受雷驚笙統(tǒng)一管理。
一開始還好,大家感念雷家給了一條發(fā)財生計,都兢兢業(yè)業(yè)地種辣椒。
時間長了,有人仗著跟柳葉兒和雷大山關系好,或是有親戚輩分在,就懈怠了,不那么關心辣椒了。
這辣椒質量就下降了。
而質量不好,雷驚笙是不會要的,辣椒廠也不會用,他們也買不了給別人,縣城的辣椒生意都被雷家壟斷了,辣椒自然就只能爛在地里了。
這是很得罪人的活。
但雷驚笙每一次都鐵面無私,而管番茄園的桂夫郎比他還冷酷無情,不好好干活的說開就馬上開了,壓根不怕得不得罪人。
所以雷驚笙和桂夫郎成了村里兩大鐵板,村里的漢子見雷驚笙這么強勢,雷家也不好惹,更沒那個膽子喜歡她了。
雷驚笙樂得自在。
雷栗聽著阿妹和阿娘說話,覺得很有意思,悶悶地笑了起來。
自家一個遲遲沒定下來,一個早早就定了巴不得明天就成親,還有一個小豆丁,都不曉得成親和喜歡是什么意思,真成親那得十幾二十幾年后了。
不過,雖然雷驚笙沒有喜歡的漢子,但其實她是有喜歡的人的,就是不太好意思跟柳葉兒說。
她跟雷栗說了。
“一個小倌?”
雷栗大為震驚,“你什么時候逛的小倌館,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不帶我?”
“……?”
周毅倏然看向了雷栗,目光幽幽帶著一絲驚詫哀怨,仿佛在說,你都有我了還想逛什么小倌館?!
“我去見識一下不行?”
雷栗眉頭一挑,周毅就不敢吱聲了,唯唯諾諾地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才繼續(xù)問雷驚笙,
“老實交代,什么時候去的,誰帶你去的,幾個人去的?”
“就是……前幾個月在縣城認識了一個貴婦姐姐,我倆一見如故,年齡差也不是很大,就認了姐妹。”
雷驚笙眼神飄忽,“她是個寡婦,相公死十幾年了,平時也有那種……需求嘛,見我獨身就說帶我去個好玩的地方,我沒想到會是小倌館。”
小倌館在大佑朝又叫楚館,里面攬客的都是哥兒哥兒,青樓里則是女子,勾欄瓦肆多是賣酒唱曲供人享樂,但也做那方面的生意。
雷驚笙去的就是清米縣最大的楚館,遇見了一個清倌人。
第229章 228.人家十八歲就跟了你
紅倌人賣藝又賣身。
清倌人處境略微好一點點,賣藝不賣身,但若是名氣大了,老鴇待價而沽,也可能會逼迫清倌人賣身變成紅倌。
雷驚笙也是幾個月前跟著貴婦姐姐去了楚館,才知道的。
清倌要有一技之長,唱曲彈琴或是念戲,下得一手好棋也行,沒有就在楚館里很難混下去,很容易淪落為紅倌人。
紅倌人是什么下場都不必多說。
去那兒的人大多是漢子。
大楚館里大腹便便的商賈、穿金戴玉的富家老爺、年輕花心的公子哥到處都是,還有自詡風流實則精蟲上腦不堪入目的書生文人接伴而去。
小楚館里更是魚龍混雜,車夫、力工、攤販、店小二,混混、惡霸、窮酸秀才,上到白發(fā)老頭下到十幾歲小子。
像貴婦和雷驚笙這樣的女子也有去的。
不過多是避人耳目暗通款曲,著面衣或戴帽紗遮掩面容,自楚館的側門而進,直接通到二三樓包廂。
聞弦知意的老鴇早就準備好了數(shù)位哥兒在包廂等待,環(huán)肥燕瘦,各有千秋,供貴婦和雷驚笙挑選。
貴婦人輕車熟路。
雷驚笙拘謹青澀。
貴婦姐姐打趣著雷驚笙,邊給她指了一名文靜可人的小倌人。
那名叫青梔的小倌人就這么水靈靈地坐在了她身邊,身姿微傾,半貼半靠,清幽淡雅的香氣絲絲縷縷,宛如一雙柔荑輕輕挑逗雷驚笙的鼻。
而那修長的指尖泛著粉色,捧著青色瓷的茶杯,兩只纖細白皙的手腕墜著細銀鐲子,端起茶杯時,銀環(huán)叮當。
一雙靈動的眼含羞帶怯地睨向她,聲音也輕輕柔柔的,
“請、請喝茶……”
雷驚笙的臉和脖子霎時間紅了。
“那小倌人身世可憐,爹娘早逝,叔叔嬸嬸把他賣給了楚館,憑一手好茶藝又會吹長蕭才在館里立住。”
雷驚笙雙手絞著手帕,俏臉微紅,“且他才十八,年紀這么小,我一想到家里的周周弟弟,就不忍心把他留在那兒了……”
“真的?”
雷栗笑瞇瞇地輕睨她,狐貍似的狡黠,“怕不只是看他可憐吧?你倆是不是還做了什么,臉才這么紅?”
“……”
雷驚笙赧然地移開了眼。
手上的手帕絞了幾圈,才輕輕地點頭,飄忽地說,“貴枝姐姐說來都來了,不干點什么都對不起自己……”
他倆就那個了。
哥兒和女子不是不能交合,只是不能使女子有孕,這在某些情形反而是個優(yōu)勢,體力和持久方面平均也遜色于漢子。
但哥兒心思大多細致縝密,性格溫順善解人意,身上還香香的,惹得不少有錢獨身的女子更偏愛豢養(yǎng)哥兒情人。
比如那位叫貴枝的貴夫人。
貴枝夫人是那家楚館的老常客了,每回來都要點人服侍,那家的老鴇自然知情識趣,給貴夫人準備好她喜歡的美人。
那批小倌人進包廂前都受了老鴇的威逼利誘,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如何做。
青梔在楚館里呆了近十年,耳濡目染,也早有這種覺悟了,第一次給好看溫柔不討厭的姐姐,總好過被那些大腹便便又禿頭的老男人糟蹋作踐。
那一夜,青梔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青澀地討好雷驚笙,像只稚氣的才會使爪子的小獸,溫柔而羞澀地一點點用力。
雷驚笙初嘗魚水之歡。
體驗感絕佳。
她看著俊秀乖巧的小倌兒,垂著眼給她穿衣服鞋子,對上視線還會羞赧輕笑,就不免動了惻隱之心。
或者說色心?
這小倌人這夜破了身子,日后就當不成清倌淪為紅倌了,她要是不贖他出來,他只能去服侍其他來尋歡作樂的女子,或者也去接待那些男人。
“所以你把他贖出來了?”
雷栗笑意玩味,一只手支起下巴,慵懶又帶點不正經(jīng),“沒帶回來,那就是養(yǎng)在外面了,讓我猜猜……你之前在縣城買了座宅子對吧?”
“這幾個月還總往縣城跑,西貴東富,南平北集,還要清凈些的,應該是在南邊老桂花巷子一帶買的宅子?
“哥,這你也能猜出來?”
雷驚笙目瞪口呆。
雷栗哈哈大笑,輕快道,“騙你的,是三六子去那邊送川菜館的吃食,有幾回正巧看見你往那邊去,他就跟我提了一嘴。”
說著,故作傷心打趣道,“我還以為是妹妹大了,嫌阿哥家孩子多吵鬧,不樂意跟阿哥阿嫂待一塊呢。”
“怎么會?”
雷驚笙連忙挽住雷栗的胳膊,笑著親親熱熱.地撒嬌說,“我最喜歡阿哥阿嫂了,才不要出去住呢。就是阿哥阿嫂嫌我想趕我出去,我也要賴著不走!”
“誰趕你阿哥就打他。”
雷栗噗嗤一笑,樂呵呵道,“哪成想是小姑娘長大了,知道在外頭藏人了,學會金屋藏嬌那一套了?”
“哎呀……”
雷驚笙難為情地紅了臉,輕輕錘了雷栗兩下,才說,“我是在老桂花街買了個一進院子,把青梔養(yǎng)在里頭,兩三天,有時五六天才去一回。”
“貴枝姐養(yǎng)的那些眷寵可嬌氣了,胭脂水粉綾羅綢緞什么都跟她要。青梔就很乖,什么都不跟我要。”
“嗯?”
雷栗挑眉帶笑,“那你就真什么都不給人家?人家可是十八歲就跟了你,水靈靈嫩生生的好年紀。”
“那哪兒能啊?”
雷驚笙俏皮地輕哼了哼,帶點兒神氣又害臊說,“就也給他買胭脂水粉和金銀首飾唄,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每次去看著也高興啊~”
“就你會享受。”
雷栗捏了一下雷驚笙的鼻子,引來雷驚笙的輕哼不滿,“我不是生姜和小周周,哥你還跟捏小孩似的捏我鼻子……”
“剛剛誰還跟哥撒嬌來著?”
雷栗好笑道,“有事就學小孩子撒嬌,沒事了就裝大人不要阿哥捏了,雷驚笙,你學壞了啊……”
雷驚笙嘿嘿一笑,搖了搖雷栗的胳膊,“青梔的事我還不敢跟爹娘說,哥你找個空幫我說說唄?”
“讓爹娘知道我去楚館,還贖了個小倌兒出來偷偷養(yǎng)……”
柳葉兒和雷大山的性格樸實善良,知道雷驚笙偷摸去楚館,肯定不會像別人那樣覺得她不檢點,墮落了不守婦道,但會擔心她。
楚館到底是風塵地,會去那兒的多半不是正經(jīng)人,雷驚笙一個姑娘家,萬一碰上壞人被藥倒迷.奸拐賣……
兩老不得日日心驚膽戰(zhàn)的?
不能讓他倆知道。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以后也不能再去楚館那種地方了。”
雷栗道,“防人之心也不可無。貴枝姐你注意點,別單獨跟她出去,萬一她是跟那些青樓楚館一伙的,把你迷暈了賣到別的地方,阿哥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
“我知道的。”
雷驚笙趕緊點頭,“我就跟貴枝姐去過一次,她再叫我我都沒有去過了。后面跟她喝茶也是約了其他人一起的,她是外地來的商賈,不知底細,我會多多注意的。”
“知道就好。”
雷栗又說了幾句,答應雷驚笙會幫她跟爹娘說青梔的事,就把她放走了。
但他事后跟周毅說時,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讓當了縣令的蒙三哥查一查那些青樓楚館到底有沒有做拐賣人口的事。
至于被強迫賣入青樓楚館的哥兒姑娘,也要想點辦法限制一下,起碼明面上不能讓縣內(nèi)百姓想賣就賣,隨意處置未成年的小孩子。
而已經(jīng)被賣入那種地方的,即便是官府也不能插手了。
因為大佑朝的律法不完善,父母對子女、長輩對晚輩,也就是監(jiān)護人對被監(jiān)護人有代為實行權利的權利,加之承認賣身契的存在,所以這類事情是不可能被禁止的。
周毅也為青梔的事嘆息。
青梔是這里頭處境相對好一些的了,他有一技之長傍身,因而成了清倌人,沒有小小年紀就遭毒手。
后來遇見了雷驚笙,雷驚笙心腸軟將他贖了出來。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日后雷驚笙變心不喜歡青梔了,他們雷家也不會虧待青梔,還了他賣身契給足夠的補償,放他回歸良籍離去。
他有技藝,即使不依靠別人,應該也會過得不錯。
再差也比在楚館里好。
他曾是人民子弟兵,抗過洪搶過險,活在一個人人相對平等的法制社會,法律上絕對不允許人口買賣。
但這里是大佑朝。
即使他很想青樓楚館這種地方消失,不希望存在人口拐賣買賣現(xiàn)象,他也無能為力,因為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平頭老百姓,這個社會不會因為他一個人的意愿而改變。
除非他是皇帝。
“除非皇帝修改律法,完善相關法律法規(guī),上行下效。”
周毅說,“一開始肯定會遇到重重阻難,但只要掌握絕對權利的皇帝堅持,加上一些輿論造勢,假以時日,這買賣風氣肯定會被消磨殆盡。”
“確實是。”
雷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些書生文人不是自詡品德高尚,最喜歡救風塵嗎?嘴巴子也最厲害,要是能鼓動這些讀書人,再由他們鼓動整個天下人……”
“官府順勢而為,民心所向,自然而然就能廢除人口買賣的律法。”
第230章 229.小情侶見家長
雷栗隔天就將青梔的事情說了。
隱去雷驚笙去楚館的過程,只說青梔是個苦命的哥兒,父母雙亡,艱難求生,日子過得很不好。
因一個意外雷驚笙認識了他,一見鐘情,兩廂情愿,同入愛河,然后私定終身,怕兩老不同意才一直沒敢說。
“你這孩子……”
柳葉兒嗔了一眼雷驚笙,拍拍她的手說,“我和你爹又不是那種不開化的人,有什么不敢說的?”
“青梔是哥兒……”
不是漢子,更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清白人家的漢子,這要是把人迎回來,村里都不知道會怎么編排雷家的閑話,連累柳葉兒和雷大山跟她一樣被指指點點。
雷驚笙當然不敢說。
“哥兒又有什么?”
柳葉兒說,“只要是個好哥兒,沒有害人的壞心思,就是有點小毛病,比如喜歡躲懶、愛碎嘴、人小氣些,那也是正常的。哪兒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再且你把人說得這么好,會泡茶,棋下得好,還會做飯,對你又好,這么好的哥兒我和你爹怎么會不喜歡?”
“是吧她爹?”
“是這個理兒。”
雷大山點頭,手里仔細地雕琢一支桃木簪,邊道,“你喜歡人家,人家也喜歡你,你倆把日子過好,我和你娘就放心了。”
雷驚笙又小聲說,“我和青梔生不了孩子。”
“生不了那就不生了。”
柳葉兒說了,拉過雷驚笙的手,語重心長道,“青梔那孩子命苦,十八歲就跟了你,你可別提這個惹人家傷心。”
“你要是真想要個孩子,我托人尋個,這十里八鄉(xiāng)有的是孩子多養(yǎng)不起的人家,養(yǎng)一個兩個小孩子,日子也熱鬧。”
雷大山也接了一嘴道,“你倆養(yǎng)了孩子,要起名字,爹幫你們起。”
小生姜的名字是抽簽抽到的,小周周的名字是雷栗和周毅商量好的,雷大山毫無用武之地,頗有些遺憾。
他覺得自己起的那個名字和悅,是左看右看都好,男孩女孩哥兒都能用,一直想著雷驚笙有了孩子安一個呢。
不喜歡和悅這名字,他還有其他的,現(xiàn)想也成啊。
“我知道的。”
雷驚笙笑嘻嘻地依在柳葉兒懷里,惹得柳葉兒笑嗔她這么大姑娘了,還窩娘懷里撒嬌不害臊,剛好沒看見雷驚笙眼底那點濕意。
她有這樣的娘和爹。
真好。
阿哥阿嫂也好。
大家都好。
沒兩日。
雷驚笙將青梔接到了雷家。
青梔穿著一身水綠色衣衫,模樣氣質儼然是哥兒,沒有可以著男裝扮成漢子,被雷驚笙大大方方地拉進家門,帶他見爹娘哥嫂。
青梔很是拘謹,恭恭敬敬地對雷家各人福禮。
膝蓋還沒屈下去一半,雷驚笙就一把扶他起來了,笑嘻嘻道,“我們家不講究這些虛禮,不用局促,你跟我喊爹娘和阿哥阿嫂就好了。”
“是。”
青梔順從頷首,眉眼由低垂,到目光輕輕地抬睨向柳葉兒和雷大山,鎮(zhèn)靜地叫道,
“爹、娘。”
又對雷栗和周毅道,“阿哥,阿嫂。”
“哎。”
各人都溫和帶笑地應了,每個人都給了青梔一個大紅禮包,看上去薄薄的,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青梔先看了雷驚笙一眼,見她笑著說快接啊,才雙手恭敬地接住,溫聲細氣地一一道謝。
柳葉兒讓人快坐,青梔又先看了雷驚笙一眼,見她坐了,自己才跟著坐在她下邊,身姿端正,眉首微微低垂。
“生姜,周周。”
雷栗笑瞇瞇地輕推了推小生姜,對他和小周周道,“爹爹教過你們的,應該叫什么?”
“小姨父。”
小生姜笑彎彎脆生生地說,“我是生姜,雷生姜,小姨父叫我生姜就好了,平時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生姜說哦。這是我弟弟周周,周周叫人。”
“人。”
小周周奶聲奶氣道。
這一下瞬間惹得眾人都發(fā)笑,拘謹?shù)那鄺d也抿唇笑了一下。
“?”
小周周板著小臉,大大的眼睛里有點疑惑,不理解大家為什么會笑。
“是叫姨父啦。”
小生姜笑著耐心教弟弟,“跟阿哥說,小姨父好。”
“小姨父好。”
小周周馬上照做。
奶聲奶氣的話,嚴肅的小臉蛋,讓青梔心里熱乎乎的,情不自禁露出一個明顯的笑,輕快道,“周周也好。”
“嗯。”
小周周點點小腦袋,依然嚴肅地看著青梔,看得青梔不明所以微微緊張,小哥兒才奶聲正氣道,
“點心。”
“……?”
青梔沒聽懂。
周毅一秒就懂自家小哥兒在說什么,解釋道,“周周是說,桌子上有點心,這點心很好吃的,你若是想吃可以吃。”
“是……是。”
青梔連忙頷首道謝,同小周周也認真地道了謝。
“周周過來。”
雷栗招了招手,小哥兒就跟小炮彈似的沖向爹爹懷里,被爹爹穩(wěn)穩(wěn)接住,然后坐在爹爹的腿上吃好吃的點心。
“喝點水。”
雷栗喂小周周喝了水,才接著對青梔笑瞇瞇地說,“你旁邊桌上的點心是周周最喜歡吃的那幾樣,他讓你吃點心,是喜歡你的意思。”
“這小家伙隨他阿爹,話少臉臭,心地是很好的。”
“……?”
他什么時候臉臭了?
周毅沉默地看了自家夫郎一眼,不敢吱聲,只是用手帕擦了擦小周周嘴邊的水漬,又把他的圍兜往上提了提。
剛才小周周跑來跑去地玩,圍兜被松了。
“我曉得的。”
青梔輕輕點頭。
他在楚館里察言觀色仰人鼻息這么多年,自然是看得出來別人對他的好壞。
有些人看似和善溫良,實則眼底透著對他的輕蔑鄙夷;有些人看似大大咧咧沒心眼,其實最是心狠毒辣,轉頭就能出賣他;而有些人看著冷硬蠻橫很不好惹,卻最講道義心地正直。
而雷家人釋放的善意這么明顯,他還感受不到那就是不識抬舉。
簡單的認人后,柳葉兒就拉著青梔嘮家常,問他跟驚笙處得怎么樣,對他好不好,若是有不好的就跟她說。
雷驚笙就哼哼了,“我哪有對青梔不好,我跟青梔可好了,你說是不是?”
青梔自然說是。
柳葉兒又說,“你別學你哥,整天就會指使周毅干活,小兩口要互相扶持過日子,有什么毛病說開了磨合磨合,慢慢地就好了知道么?”
“我知道的。”
雷驚笙乖乖點頭。
雷大山不大說話,就在旁邊默默喝茶聽著,偶爾才說一嘴接一句話。
小生姜在陪小周周玩,周毅去做飯了,雷栗則跟著去灶房搗亂哦不,是幫忙打下手做飯。
一頓豐盛的午飯。
飯后雷驚笙帶青梔去村里逛,消消食認認路見見人。
昨天雷栗和雷驚笙已經(jīng)敲打過村里的人,讓他們不該說的別說,讓雷家人聽見一句閑話,保準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村里人就瞧見了雷驚笙和她旁邊陌生的哥兒,青梔的孕痣不算明顯,在耳根后,但也不難被發(fā)現(xiàn)。
他們一問,知道竟然是雷驚笙的……這些叔嬸伯姨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是算雷驚笙的夫郎、相公,還是媳婦兒。
反正他們大為震驚。
清米縣并沒有哥兒和女子在一起的,或者說明面上沒有,這對三里河村人無異于六月飛雪,聞所未聞。
炸裂程度相當于雷栗當年從山里撿了個來歷不明的漢子入贅當相公。
大伙迫于雷家的淫威,都笑臉相迎紛紛夸贊,溢美之詞連綿不絕,連雷驚笙這種臉皮厚的聽了都要臉紅。
青梔反倒寵辱不驚,不卑不亢,對他們福身道謝。
等雷驚笙和青梔走遠了,這些叔嬸伯姨對視一眼,不一而同低聲蛐蛐起來,神色各異,或是震驚,或是狂熱,或是難以理解皺眉不喜。
狂熱的那幾個是對這個瓜的新鮮程度和炸裂程度,就這事,他們能嚼上幾天幾夜不嫌煩的。
沒幾天。
村里人就把青梔全家都摸清了。
當然。
這些都是雷家人希望他們知道的東西,至于那些不希望被傳播的,是一個字也沒透露出來,就算是那幾個常去青樓楚館的漢子也沒認出來青梔。
一是青梔在館里屬于清倌人,露面的時候少,只是泡茶下棋,多數(shù)是陪來這里的文人書生的。
二是那家楚館屬于比較高檔的,沒有一定門檻進不去,就算進去了,照村里人的尿性也不會去點一個什么都不能做的清倌人。
但就這樣,這個瓜依然讓他們百嚼不厭。
二十四歲都沒嫁的老姑娘。
一個漢子都不要,跟一個哥兒在一塊了,還是一個十八歲嫩生生水靈靈,又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哥兒,對雷驚笙那是一個言聽計從。
這就跟現(xiàn)代,你的身邊人突然成了男同女同公開出柜了一樣,還見了父母過了明路,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轉悠,很難不去關注一下。
何況這是一個娛樂比較少的古代。
但是別人家的事再炸裂也是別人家的,只要不落到自己家,管他是和哥兒還是和漢子姑娘,自家的日子照樣過。
村里人私下里嘀咕一段時間,見雷家人有條不紊,跟往常沒什么兩樣,就覺沒趣兒,干自家的活兒了。
第231章 230.洞房花燭夜
青梔在雷家安頓了。
青梔生在一個富裕之家,幼年喪父喪母,被叔嬸賣去楚館,因為模樣好,有技藝,還聽話,沒吃過什么苦。
在楚館的日子就是給客人泡茶,給舞娘吹簫伴樂,小有名氣,不說十指不沾陽春水,那也是沒做過什么家務活的,偶爾做飯只是討好雷驚笙的情趣。
但他到了村里也沒什么不適應的,早上起來跟柳葉兒去給菜地澆水,幫忙掃地、擇菜、洗菜,早飯后自覺收拾桌子洗家里人的碗。
勤快得柳葉兒都要攔一攔。
“驚笙在家都不做這些,哪能讓你做?”
柳葉兒慈和笑道,“你這手這么白嫩漂亮,別洗糙了。家里有人忙這些,給了工錢的,你要把這些全做了,人家不就沒活干沒工了么?”
在縣城的雷宅有不少的丫鬟小廝,在村里的雷家自然也有。
兩個日常打掃的哥兒都是村里的,手腳麻利做事干凈,雷家人厚道,給的工錢也高,這在村里可是香餑餑,多少雙眼睛盯著想頂他倆的位置。
早上看見青梔掃地擇菜,他倆也勸過,除了青梔是主人之一,還有點怕他把活都做了,雷家人覺得不需要這么多下人,把他倆給辭了。
這時聽見柳葉兒這樣說,更是連連道,“是啊青梔夫人,這些都是我們下人做的,哪能讓你做啊……”
雷栗是雷家的老爺,周毅是二老爺。雷驚笙是雷家的大小姐,她娶了一個哥兒又不是嫁出去,叫姑爺也不合適,那就叫夫人吧!
青汁聞言自然順從點頭。
他是會做家務活,但學術有專攻,到底不如專業(yè)的人好。他也是覺得自己到了雷家,不能自持身份一點活都不干,真當自己是來享福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
周毅阿嫂都每天做飯洗被單,他自然也不能懶了。
不過青梔不知道,周毅是因為自己喜歡做飯,而且雷栗喜歡吃他做的飯,才每天做飯做點心的,而洗被單……他不好意思讓別人洗。
被單上的東西不好讓人看見。
青梔來雷家有一段時間了,慢慢熟悉了雷家人的作息和風格。
阿哥雷栗總是笑瞇瞇的,喜歡開玩笑,人不壞,最愛干的事情是調(diào)戲阿嫂和逗孩子,幾乎每天都會睡到日上三竿,下午有時會去縣城看門店賬本。
阿嫂早上會打兩套拳,然后做早餐,送孩子上學,接著進山里采野菜,中午做飯。若是阿哥沒醒就會去叫醒他,在房間耽擱好一會兒才出來,一般情況脖子上會多一兩個印子。
好像阿嫂脖子上的印子就沒斷過,反倒是阿哥皮膚白,偶爾才瞧見衣領旁邊一點紅紫痕跡。
阿爹和阿娘早上也喜歡打拳,打的太極,然后阿爹喜歡出去逛兩圈,阿娘起得比阿嫂早一點,她就會去澆菜,然后回家做早餐,一般是煮粥炒個小菜,有時候也會煮面。
生姜早上去上學,中午有時回家吃飯,有時不回家而是在小寶家吃飯,下午去上學,放學后自覺完成當天作業(yè),然后跟周周弟弟玩。
周周起床時間不定,有時早有時晚,取決于前一天玩得興不興奮睡得晚不晚,精力充沛很愛跑,話少嚴肅,小臉奶乎乎的,很有反差感很可愛。
雷家有很多狗。
最大的狗叫黑煞白煞,地位相當于生姜和周周的哥哥,是雷家的一份子,其他的狗是它倆的媳婦兒或孩子。
總而言之。
雷家人都很好相處。
而雷家人也熟悉了青梔的性子,確實太柔太軟了,基本跟他說什么都點頭說好,沒有一次拒絕的。
雷栗覺得這樣不太好,私下跟雷驚笙說了一下,提醒她注意青梔這個問題,而且要循序漸進慢慢改變。
“你和青梔是要成家的,兩個人要互相扶持互相包容理解,不能一直都是一個包容另一個人。”
“我知道了。”
雷驚笙點點頭,她確實沒有注意到,她只知道青梔善解人意溫柔賢惠,臉蛋漂亮身子香軟,那方面……跟她也融洽得很,所以她很喜歡青梔。
也是青梔很包容她,對她百依百順,他倆沒有一點摩擦,她才根本沒想過磨合的問題。
“爹娘挑了個好日子,在八月。”
雷栗又說,“雖然你倆該干的不該干的已經(jīng)都干了,該有的還是得有,你這是成親不是納小妾養(yǎng)外室,隨隨便便帶回家就成,不能輕待了人家。”
“我知道的……”
雷驚笙臉上微紅有點不好意思,她確實也沒有想到成親辦婚禮。
畢竟她和青梔不是傳統(tǒng)那樣,先雙方父母打聽,納采,納吉,找好日子,然后成親宴請入洞房。
她和青梔要是有一個是漢子,可能這會兒孩子都懷上了。
青梔也沒想到雷家會給他和雷驚笙辦婚禮,他出身楚館,雷驚笙能把他贖出來,帶回家過明路,他就覺得很好了。
楚館里多少哥兒一輩子出不了那道門,多少哥兒出了門又進不了漢子的家門,就算進去了也只是一個妾,大多時候連妾都不是,只是一個外室。
戲園給哥兒姑娘喂藥,是為了讓他們保持少年時的好身段和好嗓音,延長巔峰狀態(tài)。
而楚館的哥兒是不會被喂不孕藥的,因為孩子也是他們傍上有錢人的籌碼,館里的老鴇靠贖身錢也能狠狠坑一筆。
所以很多哥兒在館里或者成了外室,都幻想著懷上某人的孩子,前挑萬選給自己傍一條相對安穩(wěn)的路。
而他和雷驚笙是不可能會有孩子的。
所以在青梔看來,雷驚笙根本沒必要跟他成親,不值得花這個錢擺這個宴,而雷家人會并且是主動提議讓他倆成親,青梔也感到很不可思議。
難道他們就不覺得自家女兒跟一個楚館哥兒搞上很丟臉么?
他可是出身楚館那種臟地,就算雷家二老不知道,雷驚笙的阿哥阿嫂肯定清楚,因為雷驚笙說過,她有什么事都不會瞞著他們的。
而且
不說周毅,雷栗那雙仿佛時刻笑瞇瞇的桃花眼,像是能看透人心,青梔只覺得自己任何時刻在他面前,任何心思都無處遁形。
他會選擇雷驚笙,僅僅這是他當時最好的選擇罷了。
換了張驚笙、許驚笙,他照樣會想辦法牢牢抓住她,千方百計讓她贖自己出來,至于下場如何總比再楚館里枯死強。
青梔甚至有些膽顫。
他不明白雷家人為什么會這么好,他甚至疑心所謂的成親只是一場針對他的局,他在爾虞我詐的楚館呆太久了,異于平常的好只會引起他的不安和警惕。
雷栗察覺到了青梔努力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狀態(tài),像一只竭力緊縮自己的兔子,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驚慌失措。
雷栗有點無奈。
但也知道青梔這樣是環(huán)境所致,所以明面上沒有說什么,私底下去跟梅與清談了談,讓梅與清開導開導青梔。
也不知道梅與清跟青梔說了什么,總之青梔身上那種緊繃的狀態(tài),慢慢地松懈了一些,人也更放松了點。
八月很快就到。
雷家要辦喜事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十里八鄉(xiāng),雷驚笙成親那天,是熱鬧非凡。
不僅外阿公家,和雷家相熟的苗夫郎家、朱珠兒家、柳小草家,還有蒙絡和梅與清來了,連清米縣的知縣蒙三哥和已成他夫郎的玉哥兒也來了。
知縣一來,縣內(nèi)的鄉(xiāng)紳商賈們也坐不住了。
他們紛紛帶著禮物前來祝賀,全然不管自己之前在私下里是如何譴責怒罵雷家不懂管教,竟然養(yǎng)出這么一個離經(jīng)叛道不知羞恥的女兒。
村里人熱情殷勤地到雷家來幫忙,場面熱鬧而盛大。
青梔前一天住到了苗夫郎家,迎親也是從苗夫郎家迎出來,繞著村里走了一圈,才來到了雷家。
本來是新郎官要背著新娘下來的,但雷驚笙是姑娘,青梔是哥兒,就想省了這一步,直接把人牽下來。
“不成!”
雷驚笙臉色紅暈興奮道,“既然是成親那自然要按成親的規(guī)矩來,今兒是我娶青梔,那我當然要把青梔背下來!”
說著,雷驚笙就伸手輕輕撩開花轎的簾子,牽著那雙修長漂亮的手,等人露出帶了蓋頭的身影,就半蹲在他跟前。
“青梔上來!”
身著大紅嫁衣的青梔微頓了一下,心里比較了自己的體重,見雷驚笙依然堅持,才輕輕伏在了她的背上。
“走嘍!”
雷驚笙把人背起來,還顛了一顛,大笑著背著人穩(wěn)穩(wěn)走進了家門,進了早已被布置好的大紅喜房里。
床上的床單被褥都換成了紅色,撒了許多紅棗和百合花瓣,取佳偶早成百年好合之意。
雷驚笙把人放在了床上,就迫不及待地掀開蓋頭,瞧著目光盈盈俏臉羞紅的青梔,她心跳如鼓,眼神發(fā)直。
直到青梔輕推了推她,雷驚笙才倏然反應過來,然后摟住青梔的腰,狠狠在他臉上親了兩口。
“乖乖!”
雷驚笙忍不住道,“不愧是我的青梔,這么漂亮!要不是還要招待賓客,真想跟你滾床榻上不出去了。”
“……”
青梔登時臊紅了臉。
第232章 231.把屋頂拆了看星星
青梔和雷驚笙成親后不久,清米縣也多了一條律令
清米縣內(nèi)不得交易買賣人口。
此令一出,縣內(nèi)嘩然。
縣內(nèi)鄉(xiāng)鎮(zhèn)持反對的聲音非常之大,有甚者當街辱罵起知縣蒙堯,認為他不知民間疾苦,太理想主義,還有百姓抗議,圍堵在縣衙門口扔菜葉子臭雞蛋,群情激奮要廢除該律令。
蒙堯這段時間連家門都沒敢出,縣衙也不敢去了,差人把政務送到家里,居家辦公。
蒙絡聽聞后氣得食不下咽,在家坐不住,和梅與清直奔雷家。
“豈有此理!”
蒙絡義憤填膺,“我三哥做的分明是好事,這些百姓竟如此蠢鈍,不去罵那些強賣強買人口的,反而罵我三哥!”
“我這幾天上街出門,都聽見有好些人在罵三哥,說他是何不食肉糜。”
“放寬心。”
雷栗淡定喝茶,輕描淡寫道,“新律令動了人家的蛋糕,被罵一罵很正常,只是要委屈蒙三哥和玉哥兒幾天了。”
“我想不明白。”
蒙絡皺著一張包子臉,“為什么這分明好事,卻有這么多人不同意。”
“我也想不通。”
雷驚笙長眉蹙起,“按理說不該是牙行和商賈最反對么?怎么他們一聲不吭,都是普通老百姓在縣衙鬧……”
“借刀殺人唄。”
雷栗輕笑了一聲,“外族來犯,皇帝生氣,大將軍指揮,實際去打仗廝殺的不也是士兵?”
“何況這聲勢浩大的,背后推波助瀾的可不只是一個小小外族,還有萬夷國、塔金國煽風點火呢。”
律令出了,第一個急的是誰?是牙行。牙行就是靠人口買賣為生,新律如同斷了他們的財路。”
斷人財路,無異于殺人父母。
牙行明面上是充當中介,給做活找工作的老百姓提供平臺,可實際很多人都是被家人賣入、或被用作抵債、或走投無路,把自己賣給牙行尋求活下去的機會。
牙行挾持賣身契,可隨意拿捏他們的性命,決定他們的生死去留,實質就是一個人口貿(mào)易中心。
其次是縣里的富貴人家反對。
很多富貴人家都喜歡到牙行挑選家奴,尤其愛買十歲以下的孩子,給自家少爺小姐當貼身丫鬟或小廝,從小訓養(yǎng),用著更放心。
“而很多技藝人被豢養(yǎng)在這些朱門大戶手中,木匠、瓷匠、繡娘……”
雷栗道,“他們制作的手工藝品會變成木器店、瓷器鋪、絲綢莊子的商品,為主家?guī)碓丛床粩嗟呢敻唬鼐托纬蓧艛唷!?br />
“若是不能買賣人口,店鋪莊子就難以擴.張,因為從外雇來的伙計學了手藝,有跑路或被挖墻腳的風險。”
“若是上一輩技藝人死了,下一代繼承者的手藝退步,不如師,質量就會下降,那些商賈自然不樂意。”
再次是青樓楚館和瓦肆。
青樓楚館的小倌兒,除了一部分是被家里長輩賣進去的,也有一部分是在牙行買了,再帶回樓里館內(nèi)從小調(diào)教,教授技藝的。
這些自小在老鴇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小倌兒,不易逃跑也不敢逃跑,長大后會更用心接客賺錢。
其身價也更貴,很難靠自己攢夠贖身錢,如果沒有奇遇碰上貴人,幾乎一輩子都會被困死在樓里。
所以很多小倌兒都會把自己當成樓里的一部分,成為老鴇的倀鬼,企圖討好老鴇求得一絲出樓機會,或過得更好些,不被穿小鞋擠兌。
“可為什么樓里有些倌伶也不同意這條律令?”
雷驚笙不太明白。
這明明是一件好事,沒有人口買賣,就會少一些像他們一樣的慘劇,就會少一些苦命人。
“哪有這么簡單。”
雷栗輕笑了笑,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
“……”
青梔微垂眼睫,輕聲道,“因為他們覺得不公平。”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眉眼低垂,輕聲道,“對已經(jīng)被賣入青樓楚館的倌兒來說,憑什么他們要被困死在那種臟地方,而別人就那么好命可以不進來?”
“況且,若沒有足夠的新人進來,樓館難以維持,老鴇定不會輕易放他們這些老人走,會將他們磨磋至死,剝皮抽筋,榨干最后一滴血肉。”
“……”
雷驚笙神色怔怔。
周毅這時又說,“不止,瓦肆也不會輕易點頭。”
“技藝人?”
雷驚笙靈光乍現(xiàn),“瓦肆也需要一些技藝人充當門面,譬如琴娘、舞娘,譬如茶藝師、棋手,從外招聘的即便有契書,也容易跑掉或被對家挖走。”
“若有賣身契,那他們就逃不出瓦肆老板的五指山。”
“對。”
雷栗眼中閃過冷笑,“瓦肆老板甚至可以一份工錢不給,鞭笞他們?yōu)樽约喝找垢苫睿麄兩B(yǎng)的子女也會成為下一代被奴役的琴娘、舞娘和茶藝師,世世代代都被壓迫剝削。”
“這真是……”
雷驚笙之前只覺得瓦肆熱鬧,那里的技藝人手真是巧,居然能做出那般精致的東西,卻沒想過他們也會是被任人買賣的貨品。
“那普通的人家怎么也不同意?
“對普通人家來說,不能交易人口自然也有好有壞。”
雷栗神色不變,淡淡道,“有些人家孩子多的會企圖通過賣孩子來獲得銀錢,提高家里經(jīng)濟。”
比如青梔,就是被賣掉的。
“有些小孩子父母雙亡或被遺棄,沒人會雇傭他們,也只能通過賣掉自己來獲得生存機會。”
如果雷驚笙當年從家里跑了,躲開了被她爹拿聘金換彩禮的命運,也很可能會因為不能養(yǎng)活自己,而主動或被動地進入牙行。
“有些人因為被賣掉而命運悲慘,也有些人因為被買走而得到接觸上一層的機會,從而咸魚翻身。”
“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兩面性,總會對一些人有利。”
“那……”
雷驚笙有些迷茫了,“那不讓人口買賣,到底是好還是壞的?縣城里這么多人都不樂意,蒙知縣不會真的取消新律令吧?”
“明明交易人口害了那么多人,像青梔、梅阿哥,還有青樓楚館里的那些姑娘哥兒,他們分明都不是自己愿意的。”
青梔眉眼低垂,沒有說話。
他知道雷家人和蒙知縣之所以會頒布這條律令,是因為他。
雷驚笙跟他說時,握著他的手,雙眼笑意璀璨,輕快地邀功似的語調(diào),說日后再也不會有人被賣入楚館了,阿梔開不開心?
他自然開心。
他恨透了那種骯臟的地方,打心里覺得從那里出來的自己,也是骯臟污穢的,即使他在雷驚笙之前并沒有被人碰過,可他的心靈并不單純。
他總是以很大的惡意揣測別人,揣度別人對他好是不是圖謀什么,是不是在拿他打賭取笑。
可雷驚笙是不同的。
她小時候也受了很多苦,但有街坊鄰居的幫助,并沒有見過多少齷齪事,后來有雷栗和周毅的收養(yǎng),有雷家撐腰,更是在蜜罐里長大。
所以雷驚笙如今二十四歲,還帶著一些少女的天真爛漫。
雷驚笙對他的好,他知道,也有些感動,但他更知道,這條律令根本不可能實行,早晚會廢除。
梅與清也沒有說話。
他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瞧見蒙絡依然憤憤不平,有點失笑,伸手順了順蒙絡的頭發(fā),安撫他。
“肯定會取消。”
雷栗反而輕松地笑起來,帶著狐貍似的狡黠,“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想讓這條律令通過。”
“啊?”
雷驚笙幾人都震驚不解。
“天窗效應。”
周毅說,“如果你想在屋頂上開一個天窗看星星,有很多人跳出來反對你,說院子里也可以看星星,沒必要開天窗,有天窗還可能下雨漏水。”
“這時,你就很可能會迫于壓力,放棄開天窗。”
“但若你先提議把屋頂拆了,他們就會覺得驚世駭俗,堅決反對,而這時,你退而求其次說那開一個天窗。”
“比起整個屋頂都拆了,他們酒會覺得還是開天窗更好,而且你讓步了,他們自以為勝利,更容易接受你的提議,開一個天窗。”
“所以……”
雷驚笙立時懂了,兩眼發(fā)亮,“我們現(xiàn)在是在拆屋頂?”
“對。”
雷栗目光意味深長,“只是還需要一點炒作,讓輿論達到最高峰,才更有退而求其次的效果。”
不日,蒙知縣“迫于壓力”,將新律令廢除并重新發(fā)布了一條
【清米縣內(nèi)凡十歲以下兒童不得入牙行,不得入奴籍,不得被買賣交易;青樓楚館凡十五歲以下樓倌不得行皮肉生意,不得為紅倌】
這條新律令針對的是小孩子。
人們對孩子總是更包容,將一個小孩子賣掉,讓其離開父母,對講究“家族和睦”“缺一不可”的大佑朝人來說,是要被口誅筆伐戳脊梁的。
而有雷栗和蒙知縣的暗中導向,縣城老百姓的口風也慢慢轉變,變?yōu)檎J同該律令贊揚知縣仁德。
趁熱打鐵。
知縣蒙堯又頒布了一條新律令
【縣內(nèi)新生兒在三月齡內(nèi)必須到縣衙上戶籍,逾期則罰錢坐牢】
及時上戶籍還有新生兒補貼金領。
雖然一個嬰兒只能領一兩百文錢,但這也是錢啊。
反正早晚都要上戶籍,早上有錢,晚上罰錢,那當然是早上了。
第233章 232.禮尚往來私相授受
清米縣內(nèi)是存在黑戶的。
還不少。
這時候的人們避孕措施不多,文娛活動少,特別是為了剩油燈,很多人家一天黑就睡了,睡不著,造人運動就興起了。
這就導致有些人家孩子生得多,但又窮困,負擔不起這么多孩子的養(yǎng)育,或是僥幸心理不想納人口稅,就會不上戶籍逃避官府的稅收和檢查。
這是犯法的。
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輕則罰款罰短期徭役,重則坐牢處刑流放,甚至砍頭。
于是那些多子又不富裕的人家為了逃稅、逃脫檢查,每逢官差來時,就會將多余的孩子藏到山里,等風頭過了再讓孩子回來。
有些人家不想擔風險,就會把孩子過繼給親戚,這種過繼有時也是一種買賣,把孩子賣給不能生育、子嗣少的人家當兒女。
有些人家心狠,把孩子養(yǎng)到幾歲大,懂事了,就馬上賣到牙行或青樓里去,這樣又不用繳稅坐牢,又能得銀錢,甚有以此為營生不斷賣兒賣女的。
蒙堯知縣的第二條律令一出,那些沒有逃稅心思,或著膽子小搖擺不定的人家,就會積極地去給新生兒登戶籍,但敢于逃脫法網(wǎng)賣子的,紋絲不動。
于此,蒙堯又頒布了第三條律令
【今年內(nèi)登記戶籍之黑戶,以往逃脫稅收罪責不予追究。明年起,凡逃脫官府戶籍登記、逾期不補者,罰紋銀百兩,并關入大牢服十年勞役】
蒙堯給了那些黑戶過明路的機會,并且擔心偏遠的村鎮(zhèn)不知道這些律令,而導致逾期耽誤了上戶籍,還差人去到各個村鎮(zhèn)敲鑼打鼓地宣傳。
一個月內(nèi),來縣衙登記戶籍的人數(shù)暴增,幾乎是以往一年登記的人數(shù)。
甚至有些黑戶的孩子都娶妻生子了,有好幾個孫子了,一家老小都是黑戶,也不知道是怎么逃過每年的稅檢。
“也有好些還是小孩子,幾歲到十幾歲都有,懵懂未開化,大字不識說話木訥,甚至都不知還有戶籍這個東西。”
蒙堯有些嘆息。
他是真心想為縣內(nèi)的百姓做實事的,前一任知縣徐興哲在職時好的政策,他都延續(xù)保留了,而不好的地方,和雷栗周毅商量后,也都一一廢除改進了。
特別是那些學堂,包括富家子弟就讀的四方學堂和普通民眾子弟優(yōu)惠的萬家學堂,他都有好好繼承和經(jīng)營,還增大了縣撥給教育方面的銀錢。
實在不能動的繁規(guī)敗政,他就盡量削弱,讓其影響最低,只要不動民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比如縣衙內(nèi)的小官吏官差收受賄賂,在職內(nèi)給人行方便,只要不是大事,不會出大茬子,蒙堯就不會去管。
而對底下人和商賈送上來的冰敬炭敬,還有其他一些紅包禮物,只要不是太貴重,蒙堯也會收。
他原本也是那種正直到有些迂腐的讀書人,不說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也清高,覺得自己當官肯定和那些貪官污吏不同,不會收百姓的一針一線。
但雷栗說這樣不行。
“水至清則無魚。”
雷栗當時說,“你不收禮不要他們的孝敬,你是清高了,自覺品德高尚,與眾不同,但底下的人會怎么想你?他們會覺得你是個好官嗎?”
“不。”
“他們會覺得你是想獅子大開口,不要他們的孝敬是因為你嫌棄、你看不上,而不是你不想收。”
“他們會一邊背地里罵你,一邊想方設法地打聽你的喜好,揣測你喜歡什么,送什么東西給你,最后你就會被他們架在火上烤,想不想要他們的禮,恐怕就不是你能決定的了。”
“為什么?”
蒙堯當時也很困惑,難道他不想收禮,別人還能強塞給他不成?
“譬如你喜愛某一位書法大家的字帖,人家費大功夫弄來了,卻不直接送給你,而是迂回地以很低的價格賣給你。”
雷栗道,“你當時不知道,歡天喜地地買了,后來知道了,你又要把字帖還回去或是想花原價買回來”
“但是人家就是不要你的銀子也不要字帖,只要你幫他辦一件事,一件小事,小到你動動嘴就能辦成的小事。”
“這時你是給他辦還是不給他辦?”
蒙堯聞言先是愣神,而后思索片刻,猶豫地問道,“多小的事情?”
“譬如讓他家孩子進四方學堂念書。”
雷栗笑瞇瞇地說,“這對堂堂知縣大人來說,是不是一件小事?”
四方學堂有錢就能念,就算是外地來的商賈也能花錢,讓自家孩子進去念書,而學費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
這種別人花錢就能辦到,而知縣動一句嘴就能辦到的,甚至合理合規(guī)不違法的,當然算是小事。
“可他圖什么呢?”
蒙堯不明白。
他一個一心圣賢書的讀書人,當然想不通商賈的彎彎繞繞,人家圖的就是這個“簡單”,圖的就是知縣這份“輕松”,圖的就是蒙堯這種“愧疚”。
“這樣,你就進了圈套,欠了人家的人情,下回人家再約你出去吃飯不談事,單單只是吃飯你去不去?”
雷栗斬釘截鐵道,“你會去。而你只要去了一次就會去二次,只要收了他的字帖,就會吃他這頓飯,只要吃了他的飯,扯上了這道關系”
“不管是你主觀愿意還是不愿意來往的關系,人家都可以扯你的大旗,用你的名號做事。”
“因為在外人看來,人家送了禮,知縣安排其孩子念書,兩者又一塊吃飯,這叫有來有回關系匪淺。”
“!”
蒙堯登時震驚地睜大了眼,片刻后,他對蒙絡恭敬地作了個揖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蒙堯受教了。”
因此,蒙堯學會了入鄉(xiāng)隨俗,也學會了做人做事都留一線。
給自己和別人都留一個旋回的余地,不徹底拒絕也不全盤接受,而在給人判罪懲處之前,要先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一錯再錯死不悔改的再定罪。
但給人機會不代表坐以待斃。
在推行新律令的同時,蒙堯也讓手下官差暗中調(diào)查,盯緊牙行瓦肆和青樓楚館等地,在村鎮(zhèn)宣傳新律令時,也要多方打聽觀察。
一有發(fā)現(xiàn)買賣幼兒的,馬上實行抓捕,抓回縣衙就論功行賞。
若是有和人販子串通一氣私相授受的,從重判處,并且可以舉報,舉報后調(diào)查屬實也有獎勵。
這充分地調(diào)動了官差的積極性,發(fā)動他們的機動性和自主性。
這也是雷栗和周毅提議的。
他倆料想到會有人頂風作案,會趁早脫手“貨物”,但沒想到有這么多,也沒有想到牽連會這么大。
清米縣內(nèi)十數(shù)個鎮(zhèn)子數(shù)百村落,買賣人口者各不相同,連同作為黑戶的孩子加起來竟有兩三百人,甚至有了產(chǎn)業(yè)鏈的雛形。
而縣衙內(nèi)果然有人參與其中。
戶籍主薄和幾個最大的人販子都有來往,收取賄賂,而其底下的幾個小官吏,都是從犯幫兇。
大佑朝在孩子五歲前不收人口稅,在五歲后才每年收稅。
戶主薄就鉆空子,先是真的登記,趕在收取人口稅前就在戶籍上劃去名字,做成早夭的假象,那些孩子就自然而然成為了黑戶。
之后孩子被牙行收買,戶主薄就偽造假證明,顯示這些孩子是合法合規(guī)的奴籍,由此逃脫稅收又有蓋章證書。
蒙堯知道后勃然大怒,大發(fā)雷霆,將戶主薄杖責三十大板,而后打入大牢。
縣衙和牙行內(nèi)涉事人員,全部入獄從重判刑,抄家的抄家,問斬的問斬,甚至都沒有留到秋后,三日后就行刑。
縣內(nèi)嘩然一片。
彼時正在“一家川菜館”看賬本的雷栗知曉此事,立刻趕到了縣衙,見了蒙堯,開門見山道,
“你這樣做不妥……”
“哪里不妥?”
蒙堯正在氣頭上,一聽登時拍案而起,痛斥道,“那些都是人販子!將活生生的孩子養(yǎng)得瘦骨嶙峋,還要拿他們?nèi)ベu錢,讓他們被打罵作踐,這還是人嗎?!”
“這是人能干得出來的事嗎?!這些人就不配為人父為人母!合該將他們抽筋剝皮千刀萬剮!”
蒙堯是讀書人。
是個脾氣好到有點軟和的讀書人。
他能說出抽筋剝皮這種詞,可見是真的被人販子氣到了。
“他們是不配。”
雷栗冷靜地看著他,“但你也先冷靜下來,深呼吸幾次……現(xiàn)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嗎?”
“你說。”
蒙堯幾個深呼吸后,冷靜了許多,但依然義憤填膺。
“我不是說你的處罰不對,而是你的方式不妥。”
雷栗目光冷靜銳利,甚至有些刻薄,“你要將這些人的罪行公布宣揚,讓百姓知道他們有多喪心病狂,讓百姓知道你這個知縣有多氣憤。”
“你要讓他們知道你是在為百姓、為正義做事,以此在縣城內(nèi)立威……”
“我不需要!”
蒙堯斬釘截鐵,目光如炬,“我不需要立威,人販子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都不夠,他們罊竹難書罪無可恕!”
“你需要。”
雷栗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要讓整個縣城明白,什么叫法有情,更有絕對權威。”
第234章 233.什么淫,什么舌
陽光明媚的黃道吉日。
莊嚴的法場。
知縣蒙堯正容亢色,凜不可犯,向百姓通告戶籍主薄、牙行老板等涉及本買賣人口案件的所有涉事人員的犯罪事實。
法場嘩然。
百姓俱是驚怒后怕。
“以上”
蒙堯看向跪在行刑臺上之上的數(shù)十位罪犯,嚴聲厲色道,
“誰可有異議?”
“我有!”
行刑臺上一個老漢憤憤不平,“我家里窮養(yǎng)不起娃娃,賣掉幾個娃娃有啥子錯?我賣的是自家娃娃又不是別家的,憑什么要砍我腦袋?!”
“他們的命都是我和他娘給的,憑什么不能賣?!”
“我不賣娃娃,我和他娘能活?他們阿弟阿妹能活?你這個昏官是要娃娃看著他老子娘餓死看他弟妹餓死不成?!”
老漢聲嘶力竭,仿佛真是過不下去了走投無路,只能含淚賣掉一兩個孩子才能勉強生存。
可他不像一般農(nóng)家漢那般面容黝黑,手臉溝壑,而是相當白凈,大腹便便,仿佛金食玉養(yǎng)的富家老爺。
蒙堯冷冷覷他。
法場之下還真有一些百姓動搖,認為這老漢雖然狠心了點,但到底是他家的娃娃,沒偷沒搶別人家的,還好好地養(yǎng)到了五六歲,賣掉換錢也能理解。
那些養(yǎng)到了十五六歲的姑娘哥兒,隨便哪家彩禮高,就嫁給哪家,這也是用自家孩子換錢啊。
這算不算買賣人口呢?
怎么說都是他爹娘!
賣幾個孩子就砍頭是不是太過了,爹娘死了剩下的娃娃咋辦?
更多的是覺得這些人罪大惡極死不足惜,自家娃娃都能一個個地賣,還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出來的?要是他們不能生了,是不是會偷別家的娃娃去賣?
不行!
一定得砍頭!
行刑臺下議論紛紛人言沸騰,行刑臺上有人垂死掙扎,有人垂頭喪氣。
戶籍主薄早就認命,牙行老板已經(jīng)被揍老實了不敢吱聲,幾個人販頭子自知死罪,早就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還互相指認,只求少受點罪。
雷栗和周毅站在法場不遠處,冷眼旁觀,不置可否。
“碰!”
蒙堯猛一拍醒木,整個法場都安靜下來,他冷言厲色直接做出處罰:
“戶籍主薄、牙行老板、李老漢在內(nèi)的數(shù)位人販頭子惡貫滿盈死有余辜,根據(jù)我朝及我縣律法,判處極刑
“即刻行刑!”
“碰!”
醒木判案之巨震,擲地有聲之字字,赤紅鐵銹之滿地!
十數(shù)個人頭滾落在地,鮮血四濺,一瞬的死寂之后,驚恐的尖叫倏然劃破了天空,大快人心的歡呼和驚哭懼泣混作一片。
周毅下意識捂住雷栗的眼睛,對上他微挑而帶笑的眼時,才后知后覺這人當年徒手抓大蛇,肢解一頭野豬都面不改色,壓根不會怕這種小場面。
……如果這也算小場面的話。
雷栗嘴角噙著笑,目光投向行刑臺上,貼近周毅一邊的右手卻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他無名指上的銀色素戒。
在一片血腥喝泣之中。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想,無名指,無名,套上了他的戒指,刻了他的名字,那就跟其他手指一樣有名字了。
大拇指,食指,中指,小拇指。
雷栗指。
雷栗松開周毅的手,對上他略微疑惑又乖乖的眼神,狡黠的桃花眼彎了彎,那只帶著婚戒的左手探過來,輕輕握住他的左手,無名指交握貼近。
兩只銀戒。
熠熠閃光。
周毅的眼睛也彎了彎,某個角度看過來,跟他夫郎有幾分難以言喻的相似,宛如小狐貍吃到肉時笑瞇瞇的。
他原本因為那些人販子而義憤凜然的心,也因為這些小舉動溫熱起來,握緊了那只特意繞過來牽他的手。
而高臺之上,蒙堯沒有因為那些反對的聲音而動搖,依然肅穆冷酷,有條不紊地通告剩余涉案人員的處罰。
罪責重者或黥面,在面容刺上墨字,貶為役籍,一輩子服徭役;或抄家,所有家產(chǎn)充公,男女服徭役十數(shù)年到數(shù)十年不等。
罪責輕者或入獄服徭役數(shù)年,視勞動改造程度縮減年限;或抄家;或罰款數(shù)百兩到數(shù)千兩不等。
罪責輕而有悔改之心的,在服刑完畢之后可以回家,孩子依然跟從其生活,但會進行為期三年的觀察期。
“在此案之中,被壓迫的無辜婦人和夫郎,本官勒令其與其丈夫和離,戶籍獨立,房產(chǎn)田地除罰款外皆歸其所有,孩子跟從母姓,上其母戶籍。”
“若其原丈夫被抄家,或房產(chǎn)充公,則婦孺入救濟院,由縣衙進行救濟撫養(yǎng)。”
話音未落,法場上的百姓爭長論短沸沸揚揚,對這些判刑褒貶不一。
“碰!”
蒙堯冷哼一聲,重重一拍醒木,法場倏然寂靜無聲,他橫眉冷目,慢慢地環(huán)視一圈,而后道,
“本案到此結束。”
“有異議者,可到縣衙擊鼓升堂,為免有人故意擾亂公堂胡攪蠻纏,一律先杖二十大板,本官再行理會。”
“……”
底下百姓鴉雀無聲面面相覷。
二十大板?
打完人都站不起來,說不出話了吧,這誰敢去擊鼓啊?
“蒙堯這演得不錯啊。”
雷栗笑瞇瞇的,輕聲對周毅道,“讓他敲山震虎殺雞儆猴,他這幾下……嘖嘖,都快把我震到了。”
“還以為他會臨場心軟呢。”
“那底下的婦人拉著孩子聲淚俱下,哭著求他不要殺她家漢子,抱著滾地的腦袋絲毫不怕,拉著孩子痛哭流涕……”
雷栗搖頭晃腦,感慨道,“多么可憐的一幕啊!”
“……確實。”
周毅沉默兩秒后,點點頭,用同樣的語調(diào)感慨道,
“多么可憐的一幕啊!”
“嗯?”
雷栗笑瞇瞇的桃花眼睨向他,輕佻道,“這時候你不應該講些大道理么?怎么學我說話了?”
“怎么學我說話了?”
周毅學雷栗笑瞇瞇地睨著他,學不來他那種輕佻的語氣,但帶笑的語調(diào)也有些調(diào)侃意味,惹得雷栗眉頭上挑。
“好像有一種鳥,會學人說話來著。難不成……就是我家相公這種鳥?”
雷栗眉目輕佻,似笑非笑,目光輕飄飄地掃向他下面某個地方,說的是什么鳥……不言而喻。
“……”
周毅耳根微紅,挪開了目光,“光天化日的,不要說這種不正經(jīng)的。”
“哪里不正經(jīng)?”
“……哪里都不正經(jīng)。”
“欸?”
雷栗裝作疑惑不解,“到底哪一句不正經(jīng)?就是有種會學人說話的鳥啊,相公跟我說過的……什么淫,什么舌,跟舌頭有關的。”
“就是這種正經(jīng)的舌頭。”
說著,他伸出一段殷紅的舌頭,舌尖輕輕翹起,宛如一條張揚的蛇。
“……”
周毅余光一睨見他伸舌頭出來,耳根更熱,下意識就捂住他的嘴巴,防止他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但他捂嘴時,雷栗的舌頭還沒有收回去,他的掌心登時濕了一塊,被那條殷紅柔軟的蛇舔蹭。
周毅倏然把手收了回來,那人睨著他,笑嘻嘻的,一點兒也沒有在大庭廣眾下調(diào)戲勾引人的羞恥。
“……”
周毅自顧自臉紅,試圖把話題引回正軌,“會學人說話的鳥是鸚鵡和八哥,那個詞是鸚鵡學舌。”
不是什么淫什么舌。
還裝作發(fā)音不準故意調(diào)侃他。
“喔……”
雷栗又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嬉皮笑臉地朝他作了個揖,
“周夫子,學生受教了。”
“……”
周毅啞然注視著他,欲言又止,想說什么,卻怕雷栗又把話頭扯向某個不可描述的方向。
靜視兩秒,他低聲求饒般的,“……回家再玩。”
“好吧。”
雷栗好似也正經(jīng)起來,語氣卻帶笑,“都聽我們周夫子的,回了家,學生再好好聽夫子的教導。”
“……嗯。”
周毅感覺臉更熱了,慢半拍才想起剛才要說什么,“我不是調(diào)侃才學你說話,我的確是這么覺得的。忽略她抱著的頭是一個人販子的,確實很可憐。”
“她的生活環(huán)境造成了她的蒙昧,只知道把自己和孩子的未來依托在丈夫身上,以夫為天。”
“即使這個丈夫一直在壓迫她,剝削她,她也相信她的丈夫會變好,相信丈夫活著比死了強。”
“她不愿意改變,或者說不知道怎么改變,不相信自己能改變能給自己和孩子創(chuàng)造更好的未來。”
“萬事開頭難,慢慢來吧。”
雷栗嘆息地說。
作為知縣的蒙堯已經(jīng)離開,人販子的事告一段落,百姓議論紛紛地離開了,雷栗和周毅也往外走。
“蒙堯這次肯定不好受,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看他?”
“看他做什么?”
雷栗撇了撇嘴道,“他是一縣父母官,他要立威要服眾,只給大棗不給大棒怎么行?徐興哲留給他的不只是學堂和官道,還有一個爛攤子。”
“我們縣雖是魚米之鄉(xiāng),實際也是靠商人富興起來的。就說稅收,貢獻最大的莫過于商稅,縣衙撥給學堂的錢也多從商稅里來。”
“徐興哲在任十年,為了提升功績,他可是在稅面上下了大功夫。不僅提高縣城內(nèi)商人的地位,平日也和商賈鄉(xiāng)紳來往眾多,關系密切。”
第235章 234.大庭廣眾,老夫老妻請注意
“沒想到他除了收受賄賂,竟然敢把手伸到買賣幼童上。”
雷栗冷笑一聲,“我就說,光靠一個小小的戶籍主薄,兩個牙行老板,還有幾個不成氣候的村鎮(zhèn)人販子,怎么可能瞞天過海,在堂堂知縣眼皮子底下搞鬼?”
“徐興哲又不像蒙堯。”
“蒙堯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白,若不是運氣好,受新帝重視,來了咱們這民風還算淳樸的清米縣,不是那窮鄉(xiāng)僻壤出刁民之地。”
“加上有我倆幫襯,又有蒙家財大氣粗的底氣,恐怕早被那些地頭蛇架空了。”
這倒是。
周毅贊同地點點頭。
他不是認為自己和雷栗有多聰明,也沒覺得蒙堯是因為有他倆的幫助,才能這么快站穩(wěn)腳跟。
而是蒙堯確實沒什么心機。
在當官前,他在蒙家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平日讀的是圣賢書學的是明事理,都沒見過什么人性陰暗面,自然單純。
要不是有蒙絡作襯托,恐怕被雷栗叫傻白甜的就是蒙堯了。
“而他徐興哲呢?”
雷栗冷色道,“寒門出身,在清米縣十年任期之前,就在別的縣城當了五年知縣,小心謹慎摸爬打滾十數(shù)載,自然明白金銀權勢如何重要。”
“不往懷里多撈點,怎么往上送金遞銀?怎么疏通關系去大府城往上爬?”
“好笑的是他機關算盡,卻被關系戶半路截胡了,換一般人不說就此一蹶不振,也得消沉惱恨一段時間。”
“徐興哲往上爬時不動聲色,爬不成了也誰都沒說,袖子一擼又干起了民生教化,升遷文書一下來馬不停蹄就走了。”
說著,雷栗又笑了一聲,輕蔑冷峻,“要不是他得意忘形走得太快,只敲打了戶籍主薄和牙行老板,手尾收拾不干凈,也不會被我們順藤摸瓜查出來。”
他們一開始確實是因為同情青梔,憐屋及烏,所以才想盡自所能,幫一幫那些青樓楚館的姑娘和哥兒。
他們只是兩個有點小錢的老百姓,就算很同情那些被賣掉的女子哥兒,看不慣那些人賣兒賣女的行徑,也不可能推翻這座約定俗成又沒有律法管制的大山。
畢竟大佑朝律法里,遵循“自愿原則”的人口買賣,并不犯法。
徐興哲勾連戶籍主薄、牙行老板等人私下販賣無知幼童,給了他們機會,能讓他們解救那些幼童婦女和夫郎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約束青樓楚館。
至于那些被通過不法渠徑賣掉的孩子,后續(xù)縣衙會盡可能解救他們,幫他們恢復良籍,正常生活。
“想升官發(fā)財是人之常情,但君子愛財應取之有道。”
周毅搖頭嘆息道,“以前只是以為徐興哲這人唯利是圖了點,沒想到這么不擇手段,在買賣幼童這事上也摻了一手……恐怕他為了往上爬,沒什么底線。”
“在其位謀其政。”
“作為百姓的父母官卻利誘百姓買賣子女,本該是捉蟲子保護樹木的鳥,最后成了最大的蠡蟲……可恨可嘆。”
“有什么好嘆的?”
雷栗白了一眼,哼哼道,“功不抵過,這種人當了官也是個禍害,當了大官就是個大禍害……哎?”
他忽然靈關一閃,生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你說項寵將軍在蒙家呆了那么久,新帝那么看重蒙家,蒙絡他爹那兒會不會有什么路數(shù)能給上邊兒遞消息?”
“可能有。”
周毅和他對視一眼,超十年的夫夫,一瞬他就懂了雷栗的意思,“你想打徐興哲的小報告?”
“這怎么能叫打小報告?”
雷栗橫眉輕哼,一雙桃花眼似惱卻笑,帶著狐貍般的狡黠和鷹似的銳利,“我只是想讓朝里知道,咱這位徐大人是多么嘔心瀝血,兢兢業(yè)業(yè)。”
“你說的對。”
周毅睨著他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腦袋,被他哼笑地躲過,反過來摸了一把胸口,使壞的手差點伸進周毅衣領里。
周毅臉熱心跳,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緊緊握著,
“這事可以讓蒙堯辦,破獲一個非法買賣人口的大案,對蒙堯的仕途也有利,蒙家應該會盡心往上傳。”
“那戶籍主薄也是老奸巨猾,跟徐興哲說都處理干凈了,卻偷偷留了一本賬本,那牙行老板為了將功抵過,也把保留的證據(jù)全數(shù)上交了。”
這兩人犯的是大罪,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只是坦白舉證,不足以抵消掉自己的罪行,所以并沒有奢求逃過死罪,而是用這些罪證換取妻兒老小的安全。
他們是主犯,屬于人販頭子上的頭子,他們的妻兒老小不管是不知情,還是知情但隱瞞不報,都不可能在清米縣內(nèi)呆下去了。
眾口鑠金。
光是閑言碎語就能殺死他們。
蒙堯給他們辦了通關符印,把戶籍主薄等人的妻兒老小送出縣,至于是去其他縣城,還是去府城就隨他們選擇了。
縣城里的救濟工作還在繼續(xù),三里河村的日子依舊平淡。
時間很快進入九月底。
小生姜歡歡喜喜地過了八歲生日,緊接著就是地官大帝的生辰日,雷家人人手拿著稻穗或果子,去縣城里地官大帝廟里祭拜。
一路上,百姓們攜家?guī)Э凇?br />
有的背了半背簍稻穗,有的拿了一籃子大紅薯,有的人家囊中比較羞澀,只拎了兩個雞蛋鴨蛋或是果子。
還有的家里富裕,直接拉了一車糧食到地官廟里捐供,香火錢也捐得多,在廟里供了一盞為家人祈福的長明燈。
雷栗和周毅也供了一盞。
金紅的燭火,在小小的燈盞上招搖,拖曳出一點兒深色的煙火氣,仿佛在步入深邃的夜幕中的炊煙。
平淡。
而踏實。
地官大帝廟外很熱鬧。
去廟的路上小攤小販也比平常多許多,賣吃食的、賣玩用的、賣香的,還有一些跟三位大帝相關的木雕陶瓷字畫等文創(chuàng)品。
雷栗一家人說說笑笑,走走逛逛,碰上大人小孩喜歡的,又買了不少好看的小玩意兒,家里的擺件再增增增加。
十一月。
三里河村秋收,村學放假,村慶舉辦,都趕在一塊了,一整個月都是熱熱鬧鬧喜喜慶慶的。
之前是徐興哲來參加村慶,今年是蒙堯。
同樣是知縣,前者只是走個過場,目的是參觀村學推廣基礎教育,而蒙堯是真的參與進來了。
村慶的前期準備繁瑣,包括制作比賽順序表、參賽人員名單、劃分各個比賽的場地、準備慶日期間的瓜果和獲獎禮品、找好各個比賽的評委……
蒙堯興致勃勃,能幫上的毫不含糊,不能幫上忙的就在旁邊看著不添亂,最后他還做了好幾個比賽的評委,書法比賽、詩唱比賽、樂器比賽等等。
蒙堯在。
玉哥兒自然也在。
他懷里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這小胖妞臉圓胳膊粗,藕節(jié)似的,一雙眼睛盯著桌上的糕點,吮著手指口水嘩嘩地流。
“這娃娃養(yǎng)得真好,跟年畫似的。”
雷栗捏捏這胖娃娃的臉蛋,又戳一戳,這小胖妞不為所動,依然直勾勾地盯著糕點瞧,那專注勁兒跟她阿爹碰見書一樣。
“我還愁呢。”
玉哥兒眼里帶著笑,秀眉卻微蹙,高興自家孩子好看被夸了,又憂愁她的體重,“我倆聽了你的話,懷雪娘時不敢多補,怕孩子太大不好生。”
“只是雪娘在胎里養(yǎng)得就好,出生后體格子就健壯,胃口好,吃奶時就比別家娃娃吃得多一些。”
“現(xiàn)在半歲大了,能吃一點輔食,這孩子就更饞了,見什么都想吃。不論是糕點果子,還是青菜魚肉,沒一個她不愛的。”
玉哥兒成親不久就懷上了娃娃,蒙堯高興極了,本就寶貝玉哥兒,這下更是呵護備至甚至有點過頭。
不過玉哥兒懷娃娃不像雷栗那般順遂,前三個月孕吐嚴重,食欲消退,到了中期才慢慢好了,一點點補回來。
雷栗還把方嬤嬤借過去了,一知縣府的人都圍著玉哥兒轉,每月兩次還有平安脈,這胎兒養(yǎng)得不好才怪了。
“孩子能吃是福。”
雷栗笑了笑,又捏捏雪娘肉肉的小胳膊,說,“不過也確實要控制一些,小孩子不知道飽只知道饞,不能她想吃什么就給什么,也不能她想吃就一直給。”
“周毅說,人太胖或是太瘦都容易得病,要胖瘦適中才好。”
“雪娘要是胃口太好,你們注意著點,少吃多餐,再經(jīng)常動動她的小手小腳給她多運動,等她會走會跑了,讓我們生姜帶她踢球玩,肯定胖不了。”
“這好。”
玉哥兒莞爾笑起來,左手抱雪娘抱的酸了,換了右手抱她,
“你家生姜和周周養(yǎng)得都好,小病都沒生過幾回,我家雪娘就跟著你養(yǎng),指定是個漂亮健康的小姑娘。”
“雪娘隨你,指定漂亮。”
雷栗笑著說,見他又想換手,就把雪娘抱了過來,貼了貼這小胖妞的小臉蛋,“等雪娘長大,栗阿叔帶雪娘去踢球好不好呀?栗阿叔可會踢球了。”
“踢完了球,栗阿叔帶雪娘去吃點心。”
點心!
小胖妞馬上扭過頭來,兩眼放光,咿咿呀呀。
第236章 235.吃醋
“啊啊……”
小胖妞咿咿呀呀,扒著雷栗的手,小胖臉上都是對糕點的心動熱切。
“小姑娘勁兒挺大。”
雷栗失笑,捉住小胖妞的手,想把手指給他抓著,這小胖妞挺機靈,一見不是糕點就撒手不抓了。
小胖妞哼哼唧唧,皺著小臉不高興了,覺得這個阿叔真壞,說話不算數(shù),說雪娘給糕糕又不給。
“啊啊……”
小胖妞朝她爹爹張開手,要爹爹抱,玉哥兒才抱酸的胳膊還沒好,這會兒可沒力氣再抱她了。
“讓阿叔抱好不好?”
“啊!”
小胖妞搖搖頭,一雙眼瞪圓看著爹爹,加上奶膘滿滿的臉蛋也圓乎乎的,像只生氣要露爪子的小貓。
“脾氣也大。”
雷栗忍俊不禁,故意往旁邊退了兩步,拉開小胖妞和玉哥兒的距離,惹得小胖妞橫眉怒目,氣鼓鼓地瞪他。
“不氣不氣喔,氣壞了,等會兒就吃不下糕糕咯~”
“啊!”
小胖妞眼睛瞪得更圓了,啊啊呀呀地說話,小手揮舞,頗有些張牙舞爪的意思,像是在說:你這個叔叔壞得很!我能吃糕糕的,能吃好多糕糕!
“好好好,能吃能吃~”
雷栗笑吟吟的,不逗她生氣了,“你爹爹抱了你這么久,手還酸著呢,阿叔力氣大,再抱一會兒我們雪娘,等爹爹手不酸了再要爹爹抱好吧?”
小胖妞扭頭看了一眼爹爹,見爹爹也點頭笑說自己沒力氣,才肯讓雷栗繼續(xù)抱,還哼哼唧唧的,很勉為其難的樣子。
這讓雷栗樂得不行。
雷栗抱著雪娘小胖妞去看比賽,玉哥兒不用看顧孩子,正想去找蒙堯,就被半路遇上的小寶給截胡了。
“玉師哥!”
小寶笑容莞爾,拉著玉哥兒的手,“玉師哥在就好了,琴夫子這兩天抱恙,我正愁評委不夠呢。”
“你這哥兒……”
玉哥兒好笑地搖了搖頭,點了點他的鼻尖道,“我剛放下雪娘能松口氣,你就拉我干活,倒是會找時候。”
小寶半撒嬌地笑了笑,“那師哥來不來?知縣大人都來了,師哥也來當評委吧,書法、詩唱、樂曲,都是師哥擅長的。”
玉哥兒出身富裕,自是從小請了女夫子在家教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說樣樣精通,也耳熟能詳。
他來村學只是來玩的,多交朋友。
也是因為他學識相對豐富,阿肆夫子挑的第一批小夫子里就有他,小寶后來也做了小夫子,同是阿肆帶,自然就是師兄弟了。
“玉師弟叫我,那自然是去了。”
玉哥兒莞爾地笑。
小寶的大名是苗玉蕤,玉哥兒聽他叫自己玉師哥,就叫他玉師弟,說別人一聽就知道他倆師出同門關系好。
師兄弟手挽著手,聊起近況,小寶說了在村學教學生的煩惱和趣事,玉哥兒則說了一些雪娘好玩的事。
說到孩子和家庭,玉哥兒就自然想到小寶和小生姜,不免有點替他憂慮。
小寶如今十六歲,正是說親談人家的好年紀,要是等小生姜長大……就算生姜十五和小寶成親,那小寶也二十三歲了。
……栗阿哥二十成親,雷驚笙也是二十四歲才成親,雷家人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年歲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思忖了會兒,玉哥兒干脆不提這事了,他相信小寶心里有數(shù)。
那頭雷栗抱小雪娘去看比賽,他覺得都挺有意思的,但小雪娘興致缺缺都不感興趣。
直到她看見有個比賽的獎品是一包點心,兩只眼睛登時一亮,咿咿呀呀地叫著,手腳并用地撲騰,像條魚似的差點從雷栗懷里跳出來。
“這么激動干嘛呀?”
雷栗抱緊這有勁兒的小姑娘,防止她掉摔下去,“喔……看見了點心呀?你不能吃,那是別人的獎品。”
“啊!”
這小胖妞聽了就不高興了,掙扎著要從雷栗懷里下來,但被雷栗雙手抱舉了起來,她這一掙扎就像只撲騰的小烏龜,把雷栗逗得哈哈大笑。
“爹爹!”
生姜的聲音。
雷栗聞聲,低頭掃過去,就瞧見小生姜拉著周周小哥兒的手,一對上他的眼,就眼彎彎地笑起來。
“爹爹!”
生姜拉著周周,小跑過來,另一手拎著兩包點心,剛跑到雷栗跟前,就仰著小臉,帶著點小驕傲道,
“這是我剛才贏的獎品!跑步和跳遠我都是第一喔!”
“這么厲害呀?”
雷栗一只手把掙扎著要點心的小雪娘夾在胳膊底下,騰出一只手來拍拍小生姜的肩膀,還不吝嗇地夸贊他,“我們生姜真厲害!連續(xù)兩年拿第一,還是兩個第一!”
“嘿嘿~”
生姜有點不好意思,小臉微紅,“我還參加了書法比賽和講故事比賽呢,等比賽完了應該還能拿獎。”
“書法比賽第一名是一套文房四寶,我想送給弟弟,給弟弟練字。”
“那好呀。”
雷栗笑了笑肯定他,又看向周周,“周周想不想學練字呀?”
“……”
周周小哥兒沒說話。
他盯著雷栗胳膊底下的小胖妞,目光端詳,表情嚴肅,好幾秒后才說,“不給。”
“什么不給?”
這話沒頭沒腦的,雷栗一時沒能理解,“周周,你是在跟爹爹說話么?還是和雪娘阿妹說話么?”
“她。”
小周周伸出肉肉的小手,指著小胖妞,依然嚴肅說,“想要點心。周周不給。哥哥,給周周的。”
作為同款吃貨,小周周對小胖妞那嘴饞眼亮的表情可謂是無比熟悉,他瞧見喜歡的食物也是這樣,只是沒有小胖妞這么明顯。
小周周愛吃好吃的。
但很有度,不會像其他小孩那樣貪吃,還很聽話,只要他答應了不會偷吃,再嘴饞也一定不會偷吃。
而且只要爹爹阿爹和哥哥說不能吃的,他再想吃也不會去吃。
因為吃壞肚子了會生病,就像他上回不信邪,跟爹爹要了一塊辣子雞丁吃,辣得他馬上咳嗽起來,后頭還發(fā)了熱。
打那以后小周周再也不吃辣了,有一點點辣也不吃。
若是說只能吃一塊點心,他吃完了一塊,也不會碰第二塊,因為肚子撐著漲漲的會很難受,一難受就吃不下東西了,他還想吃其他好吃的呢。
而這次,難得哥哥把兩包點心都給他了,那當然就是他的東西,只能他吃,別人都不可以吃他的點心。
小周周板著小臉,嚴肅地盯著小胖妞,仿佛要靠兇兇的表情讓小胖妞知難而退,好守護他的點心。
可小雪娘還不到一歲,一看見點心就滿心滿眼都是點心了,半點兒聽不到看不到別人說什么怎么樣。
“兩包都是周周的啊?”
雷栗笑了笑,蹲下來跟周周平視,“周周還小呢,可不能吃這么多點心,會積食難受的,吃了兩塊就不能吃了喔。”
“嗯。”
小周周嚴肅地點頭。
雷栗看著可樂,揉了一把他的小腦袋,說,“板個小臉,跟你阿爹一個樣……周周還在這里玩么?爹爹幫周周把點心放好?”
“嗯。”
小周周又點點頭。
但看見雷栗一手拎著兩包點心,另一只手還抱著小胖妞,似乎要一直抱著不離小胖妞的模樣。
這小哥兒嚴肅地盯了爹爹一秒,然后松開了生姜哥哥的手,朝爹爹張開了小手,“抱,周周也抱。”
“周周也要抱?”
雷栗先是想說爹爹沒有手了,抱不了周周,隨即反應過來,失笑道,“周周吃醋啦?不喜歡爹爹抱其他小朋友啊?”
“嗯。”
小周毅認真地點頭,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注視著他,小手還抬了抬,一副爹爹不抱他就不放下手的架勢。
“那好吧。”
雷栗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帶了點夸張地寵溺笑道,“誰叫爹爹是周周的爹爹呢,自然最疼我們周周了。我們周周要抱,爹爹肯定要抱啦。”
“嗯!”
小周周抿出一個很小的笑,應的那聲干脆響亮,顯然高興了。
“不過這個小妹妹還不會走路呢,爹爹不能放她下來去抱周周,要把妹妹交給另一個人,爹爹才有空手抱周周。”
雷栗輕聲細語道,“周周能不能等爹爹一會兒,讓爹爹把雪娘妹妹還給他爹爹,再回來抱周周呀?”
“……”
小周周目光轉向那胖乎乎的妹妹,若有所思地看了兩秒,沉穩(wěn)地點頭,“就一會兒。爹爹快點。”
“好噠。”
雷栗忍俊不禁,答應他,“爹爹會快去快回的,周周和哥哥在這里等爹爹喔。點心先給生姜拿著吧。”
“好。”
生姜點點頭,接回兩包點心,看著爹爹抱雪娘妹妹離開,牽過周周的小手帶他找了一個空長椅,坐著等爹爹回來。
沒多久。
雷栗果然一個人回來了,遵守承諾將小周周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胳膊上,然后一把將小生姜也抱了起來。
抱著他們轉了好幾個圈,逗得兩個孩子咯咯笑,“好不好玩?爹爹抱著高不高?”
“好玩!”
小生姜咧嘴笑得開心,抱著爹爹的脖子說,“爹爹抱得好高呀!生姜想快點長爹爹這么高!”
雷栗聽了就笑,“說不定比爹爹比阿爹還高呢……”
第237章 236.論周毅被“家暴”的這些年……
雷栗抱著兩個崽子不嫌重,倒是小生姜不好意思了。
村慶集會上好多小朋友都認識生姜,要么是他的同學和朋友,要么是學弟學妹或者學哥學姐,再大一點的就是學堂的小夫子。
生姜自覺是大孩子了,不能像阿弟那樣總要爹爹抱,爹爹抱久了手也會酸,所以在爹爹懷里呆了一會兒就下來了。
“真不要爹爹抱了呀?”
雷栗還笑,逗他,“爹爹有的是力氣,再抱兩個生姜都沒問題,還是生姜嫌爹爹抱著太熱了,不喜歡黏著爹爹呀?”
清米縣的十一月份算不上燥熱,但也不冷,村慶還特地挑了個晴天,小生姜剛剛參加了跑步比賽,出了一頭汗,這時候被抱著確實有點熱。
“不是呀。”
小生姜搖了搖頭,小臉微紅說,“生姜是大孩子啦,不能總要爹爹抱著,被其他小朋友看到了會笑的。”
“這有什么好笑的。”
雷栗笑瞇瞇地說,“爹爹抱寶寶不是天經(jīng)地義,他們想抱還沒人抱呢,寶寶說是不是?”
“哎呀……”
小生姜的臉蛋漲紅明顯,小手急忙想捂爹爹的嘴,“爹爹不要叫我寶寶啦,我都長大了,不是寶寶了,弟弟才是寶寶。”
“長大了也是寶寶呀。”
雷栗故意逗他,“生姜的小名就是寶寶呀,阿爹想了很久給生姜取的,多可愛呀,生姜寶寶不覺得可愛么?生姜不是喜歡爹爹叫寶寶么?”
“喜歡呀……”
小生姜有點難為情,眼睛卻亮亮的,“可是聽了會害羞嘛,阿爹聽見爹爹叫他寶貝也會害羞呀,爹爹不會害羞嘛?”
“爹爹會呀。”
雷栗眉開眼笑,繼續(xù)逗他,“可是爹爹想叫生姜寶寶,生姜害羞就不讓爹爹叫了呀?阿爹害羞但可喜歡爹爹叫寶貝呢,每次叫他就臉紅,還是讓爹爹叫。”
“嗯……”
小生姜思考了一下下,很快就開心地說,“好吧,那爹爹繼續(xù)叫生姜寶寶吧,生姜是大寶寶,阿弟是小寶寶!”
“好的!”
雷栗也笑著點頭,“生姜大寶寶,和周周小寶寶。”
說著,他揉了一把小周周的腦袋,小哥兒的頭發(fā)柔軟順滑,特別好摸。
“……”
小周周沒笑。
他板著小臉,看看爹爹又看看哥哥,不懂他們?yōu)槭裁匆驗橐粋名字笑,而且他才不是寶寶,他已經(jīng)兩歲了!
小生姜和小周周還要繼續(xù)在村慶玩。
雷栗拎著兩包獎品點心,哼著小曲兒回家,剛把點心放在桌上,就見周毅端著一盤剛做好的甜點出來。
“這是生姜比賽贏的?”
周毅睨了眼那熟悉的包裝,就是他今早讓人去縣城買的,屬于雷家對本次村慶比賽的贊助之一。
因為三里河村村慶的火熱,還接連有知縣大人光臨,所以在清米縣內(nèi)知名度很高,每逢村慶日都會有攤販來這擺攤。
縣城里的大商賈為了討個好,在知縣大人跟前刷個存在感,也會贊助一些獎品,譬如書法比賽的獎品文房四寶,詩唱比賽的獎品布匹,講故事比賽的獎品書籍。
“是啊。”
雷栗笑時眼尾上挑,目光含情,帶著幾分風流輕佻,“生姜贏的送給周周,這兩天周周的點心份額要延后一點了。”
“我知道。”
周毅點點頭。
怕生姜和周周吃點心多了鬧肚子,他們就規(guī)定了一天只能吃多少點心,有時兩只崽子想吃糖,就要把點心的份額扣掉,不然又吃點心又吃糖容易壞牙。
不過像現(xiàn)在這樣,額外的點心是生姜贏的,送給了周周,那自然不能把周周原本的份額扣掉,這樣不公平。
那就往后延一延,等周周把這兩包點心吃完了,再把他原本的點心份額一點點加回來,這樣不會就生病了。
而周毅現(xiàn)在做的甜點,是雷栗想吃的紅糖桂花凍,上層透金,下層緋紅,宛如琉璃。
雷栗用小竹叉叉起一塊吃了一口,眉頭皺了一下,不高興地輕哼,“一點都不甜。你是不是又沒放糖?”
“放了。”
周毅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吃了一半的桂花凍吃掉,清淡的甜味和桂花香,道,“是甜的。”
“胡說。”
雷栗哼哼,“一點甜味都沒有,底下的紅色也薄薄的。”
“你要控制攝糖量。”
周毅睨他,“你忘了之前糖吃多了牙疼?說好不吃多太甜的東西,你不聽,不給你吃還偷偷吃。等牙壞了看你怎么……”
他頓了頓,目光在雷栗唇上停留了一瞬,才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說,“……看你還怎么跟我接吻。”
“牙壞了也能接啊。”
雷栗笑意愉悅,伸出那條靈活的舌頭,舌尖微翹,“要不要跟我試試?我可會接吻了,就是老了牙都掉光了,我也能把你親爽了。”
“……”
周毅耳根燒紅,裝不了面不改色了。
雷栗倏然拽他到跟前,見他差點跌到自己懷里,還戲謔地笑,“真的不試試?我有多會接吻你又不是不知道。”
“……”
周毅聞言,下意識抿了嘴唇,他自然知道雷栗的嘴唇有多軟,舌頭有多靈活,接吻感覺有多好。
只是雷栗親嘴時很不老實,總會在他身上亂摸亂蹭,把事態(tài)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拽。
“真不親?”
雷栗微歪頭,笑意狡黠,“不親我找別人親了?”
“不行。”
周毅嘴比腦子快,目光略帶幽怨地睨著他,“答應過我不能開這種玩笑的,你還開,要是我說我找別人親……”
“去唄。”
雷栗笑得跋扈張揚,有恃無恐,“你想找誰親就找唄,我又不會攔著你。”
“你明知道我不會。”
周毅目光更幽怨,雷栗便笑得狡黠,“誰叫你喜歡我,我這么霸道,還不是你縱出來的?”
“又是我的鍋了……”
周毅嘟囔到一半,就被雷栗堵住了嘴,那柔軟的嘴唇,靈活的舌頭,他又仔仔細細地品味了一遍。
“甜食是戒不了了。”
雷栗舔著嘴唇,笑意深長,“吃過這么多東西,就屬相公最甜了。我真是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吃著,時時刻刻都含著……哪兒戒得了”
這話十分有暗示性。
周毅秒懂,因接吻而漲紅的臉更紅,赧熱一片,即使老夫老妻這么多年,他還是有點不習慣雷栗這過于直白和下流的說話方式。
“爹娘出去了,生姜和周周在村慶,家里的丫鬟小廝我也放了假,家里就剩我們倆了……”
雷栗輕聲細語,眼底欲色翻涌,帶著燎人的熱度。
他拉著周毅的手往自己衣擺下鉆,衣帶在接吻時就被他解開了,輕而易舉就能鉆進去,觸摸到他細膩雪白的皮膚,覷到那白膚上深色紅紫的吻痕。
“爹不是新做了一個吊椅秋千?在后院剛綁上,繩子很結實,我們?nèi)ツ莾鹤觥粫腥丝匆姷摹!?br />
“……在院子里?”
周毅略微遲疑,就被雷栗拉到了后院,映入眼中的是晾著衣服的沒人的院子,和高大樹枝上掛著的秋千。
這樹是生姜剛出生沒多久移植過來的,已經(jīng)是二十多年的老樹,枝繁葉茂,樹枝粗壯,吊著的秋千是椅式的,可容納兩個成年人坐進去。
正方便了夫夫倆。
或者說方便了雷栗。
周毅有點擔心秋千的繩子不夠粗實,他剛看了幾眼,就被雷栗一拽,坐進了秋千里,那漂亮而急性子的人也坐在了他的腰上。
雷栗的身量挺拔,腰細腿長,蜷曲地伏在周毅身上,衣服底下是緊實勁瘦的肌肉,充滿了成年雄鹿般的矯健的力量感和流暢優(yōu)雅的美感。
“吱”
“吱”
在秋千搖擺的外力支持下,比在其他地方更省力,輕輕一動就晃起來,但也累得大汗淋漓。
周毅面紅耳熱,嘴唇抿緊,目光從雷栗身上移不開,羞恥心又讓他時刻注意著四周,聽到一點像是有人回來的風吹草動,他就緊張得繃起來。
雷栗就笑。
“怕什么?咱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夫夫,在自家鬧一會兒有什么。”
“會被人看見……”
周毅低聲微喘粗氣說,雙手扶著雷栗的腰,不讓他因為沒力氣而不小心摔落下去,也幫他省一些力。
“這樣才刺激啊。”
雷栗俯下身子親他的唇角,又撬開他的嘴唇深吻,好一會兒,才輕輕喘息著說,“瞧,你比以往興奮許多,掐我腰的力氣都大了,掐得我好疼……”
“疼?”
周毅連松了手,緊張得瞧雷栗的腰上,沒瞧見明顯的印子才松了口氣,他一向很控制小心的,不會弄出過多痕跡。
但雷栗喜歡的偏偏相反,總會故意引誘刺激周毅,讓他力氣不小心使大了掐紫了皮膚,或者要他親咬自己的肩頭胸膛,和其他不為人知的地方。
周毅內(nèi)斂,容易害臊,卻不易過激,可也經(jīng)不住心上人一直鬧,最后弄得雷栗一身顏色,他自己也一身印子。
雷栗愛親人也咬人。
即使周毅膚色最深最不明顯那幾年,雷栗留下的印記也鮮明清晰,同一個地方被咬抓得多了,牙印和抓痕結了一次又一次血痂,留下一道道疤。
新舊交錯。
密密麻麻。
仿佛被家暴虐待了。
第238章 237.雷栗他溫柔又善良
只做了兩次。
周毅身上又添新傷,他習慣了也不覺得疼,懶得抹藥,收拾好秋千,給雷栗洗澡換了衣服,就去做飯了。
堂屋的椅子鋪了軟墊。
雷栗懶洋洋地倚躺在寬大的椅子上,叉起周毅做的桂花凍慢慢地吃,一邊不徐不疾地翻過書頁。
這書是周毅最近看的,寫的是大佑朝開朝以來的名人傳記,夾雜著一些有趣的傳聞,小部分或真或假的風流韻事。
周毅不愛看那些緋聞,只看前頭的從正史上摘抄下來,做了注解翻譯成大白話的個傳,碰到喜歡的詩句才做個標記。
而雷栗直接略過正史個傳。
他只看后頭的雜事小記,時不時批判幾句,不贊同有些人的愚忠或愚孝,還用筆在旁邊打個叉,畫個烏龜。
看得正興頭,他耳朵一動,聽見大門打開。
他抬眼一瞧就見小寶牽著生姜進來,生姜的小臉蛋上掛著淚痕,可憐又委屈的小模樣。
“這是怎么了?”
雷栗正色,把書合上放在桌子,去迎小生姜,“怎么哭了?誰欺負我們生姜了,爹爹去狠狠揍他。”
“不是欺負生姜……”
小生姜在外面還倔強忍著,一聽爹爹這么說就抽抽噎噎,小珍珠撲簌簌地掉,“是、是有人想搶小寶哥哥……還說小寶哥哥不會喜歡生姜,說生姜毛沒長齊,是小屁孩。”
“生姜才不是小屁孩,生姜八歲了!”
說著,他的小臉又倔起來,小眉頭橫著眼睛也怒圓了,
“小寶哥哥才不會喜歡他,哥哥最喜歡生姜了,才不會跟他成親!生姜長大很快的,很快就能和小寶哥哥成親了!”
小寶表情也帶著怒氣,更多是對生姜的心疼和愧疚,三兩句說了事情經(jīng)過,是一個喜歡小寶的少年跟他表白,被生姜撞見了。
那少年姓劉,十八歲,是隔壁四里河村學的小夫子,有時會跟隨曹夫子來三里河村學,因此認識小寶。
他去年考上了童生,成績不錯,秀才應該是板上釘釘,很可能會中舉。
劉姓少年早就喜歡小寶,但家境不如雷家,就一直藏著,等自己有了功名成績,覺得板上釘釘了才來表白。
“玉蕤,我真心喜歡你,明天我到你家提親吧?”
劉姓少年臉上微紅,語氣卻自信,“明年我考中秀才,玉蕤你就是秀才夫郎,等我中了舉人,你就是三里河村第一個舉人夫郎了。”
三里河村的村學辦了多年,秀才出過幾個,但沒有舉人。
中舉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清米縣的舉人一個手都數(shù)得過來,劉少年要真考中了,必是萬眾矚目。
“我去了縣學,縣衙每年補貼十兩銀子,年關還有年禮。”
劉少年說,“我家在縣城有兩個門面,一年能賺幾百兩銀子,店里有掌柜伙計,不必玉蕤你拋頭露面維持生計。”
“我們還能一塊教書,能一起吟詩作對,還能生幾個孩子,哥兒像你,漢子像我……多好啊。”
“抱歉。”
小寶溫和禮貌,卻語氣堅定,“我還不想成親,對你也只有同事情誼,你是個好人,肯定有別的好哥兒喜歡你。”
“我只喜歡你一個!等我中了秀才、中了舉,騰黃發(fā)達,我也只娶你一個,終身不納妾。”
見小寶依然不為所動,少年想伸手去握小寶的手。
被小寶下意識躲開,他有些氣惱,但依然好聲好氣,“若是日后我當了官,你就是官夫郎,別人做夢都當不成的,只要你嫁于我……”
小寶還是拒絕,禮貌而疏離,“抱歉,我不喜歡你,不會嫁給你的,也不稀罕當官夫郎。”
小生姜那時正躲在樹后。
他來找小寶玩,正巧碰見有人對小寶表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生姜下意識地躲了起來沒有出去,而是不遠不近地聽他們說話。
聽見小寶哥哥接連拒絕,小生姜心里美滋滋的,還偷笑。
心想哼哼,小寶哥哥只喜歡生姜,才不會喜歡你呢。
“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
哎?
小生姜忽然有點困惑,為什么小寶哥哥說沒有呢?他明明喜歡生姜呀……他知道了,小寶哥哥是害羞啦!
阿爹有時候害羞了也會說不喜歡,爹爹卻笑得更厲害,說阿爹口是心非,明明喜歡得不得了還害羞說不喜歡。
小生姜挺起小胸膛,特別驕傲自己這么了解小寶哥哥,不用哥哥說,他就知道哥哥想什么。
“那你為何拒絕我?”
劉少年又被拒絕了很是羞惱。
在喜歡苗玉蕤的一桿人里,他自覺條件最好,而苗玉蕤平時見了他都會笑,定是喜歡他的,不該拒絕他才對。
“難不成你真想嫁進雷家?”
“不關你的事。”
小寶被一而再地糾纏,有點不虞,秀眉輕皺起來,礙于他是曹夫子的得意門生,才沒怫然離開。
“為何不正面答我?你心虛了?”
“不關你事。”
小寶沒耐心應付他了,說完便想走,劉少年卻捉住了他的手不讓他走,好言好語地哀求小寶,動作卻強硬,欲抱住小寶親他。
小生姜看著和氣綿軟,實則犟得很,脾氣也很沖。
見狀登時不干了,沖出來狠狠撞開劉少年,擋在小寶跟前護住他,橫眉瞪目怒氣沖沖,
“你想干什么?!”
“滾開,這是我和苗玉蕤的事,與你何干?”
劉少年也忿忿,雷生姜直直撞在他的腰上,痛得他彎腰直抽氣。
小生姜也毫不退讓,“小寶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準你欺負小寶哥哥,也不準你和小寶哥哥成親!”
“你!”
劉少年惱羞成怒,指著生姜,質問小寶,“你真喜歡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是不是瘋了,他才八歲!難道你要等他七八年都不嫁?”
“還是你真像他們說的,貪圖雷家的錢財才不肯嫁人?”
“我說了。”
小寶把生姜拉到身后,神色冷下來,“不關你的事。不管我嫁給誰和誰成親,都不可能是你。”
“好啊!”
那少年憤然地指責小寶,“我還以為你是冰清玉潔的好哥兒,沒想到是個攀炎附勢的!能讓雷少爺這么死心塌地,你早就勾他上榻了吧……”
小寶從沒聽過這等污言穢語,氣得發(fā)抖臉色發(fā)白,一時之間,卻說不出一個字回擊。
小生姜聽不懂這些話,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詞,他氣極了,抓住劉姓少年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咔嚓”一聲,準準咬斷那人的手指。
“啊!”
少年只感覺手指一陣劇痛,緊接著鮮血直流,他倏然驚瞪大了眼,尖叫一聲,急忙捂住手指不讓它流血。
他驚恐憤恨地看向生姜,恨聲道,“你真以為苗雨蕤會喜歡你這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他只不過是貪你家的錢,等苗玉蕤碰上比你有錢的指定踹了你!”
“你騙人!”
“我騙沒騙人你心里有數(shù)!你如今幾歲他幾歲?真以為苗雨蕤會守著身子等你七八年?別做夢了!”
小寶素養(yǎng)再好也忍不住了,他剛張口想罵回去,而氣上心頭的小生姜比他直接得多,撿了石頭砸他,追著他砸。
“別得意!苗玉蕤不跟我,也不可能跟你成親的!”
“啊!”
“別砸了!”
那人被小生姜砸跑了,但小生姜也被氣哭了。
“……事情就是這樣。”
小寶略有些緊張地看著雷栗,“是他說話太難聽了,生姜氣極了才咬他砸他的,不能怪生姜。”
“我知道。”
雷栗點點頭,輕拍生姜的背安撫他,“不怪生姜,生姜打得好,就該打,狠狠地打,打得他再不敢亂說話。”
“小寶也受委屈了。這事兒不是你的錯,不用自責,那些話也不必放在心上,栗爹爹知道小寶是什么人。”
雷栗嘴里輕聲細語的,目光卻冷,居然敢在他的地盤上欺負他家兩個孩子,真是活膩歪了。
想考秀才?
他要讓他考不了秀才。
雷栗好好地安撫了生姜和小寶,等他們情緒穩(wěn)定下來,加上周毅一頓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又有一家人心疼哄著,倆人都放下這事了。
飯后,雷栗翻出了一根上好的革質馬鞭。
雷家養(yǎng)有馬,騎馬自然離不開馬鞭,雷栗這根馬鞭長一米多,是專門用來調(diào)教馬匹的,打人自然也足夠疼。
雷栗沒有避著周毅。
周毅睨見他手上的家伙,又見他笑瞇瞇的,眼里卻俱是冷色,就知道那劉姓少年要遭殃了,不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是好不了了。
“你在家陪生姜。”
雷栗攥著鞭子抵住周毅的胸膛,把他停在門檻之內(nèi),又抬頭交換了一個吻,溫柔地輕聲笑道,
“我很快就回來。”
這笑溫柔得周毅毛骨悚然。
他看著雷栗騎馬離開,束成高馬尾的頭發(fā)在風中搖擺,被腰帶緊緊束縛的腰肢修瘦,月光中朦朧又分明。
周毅哄了生姜和周周睡了,夜半三更,才等到雷栗回來。
革質的馬鞭上都是鮮紅的血。
雷栗隨手扔掉馬鞭,笑意漣漣地抱住周毅,親昵地吻他,輕聲溫柔道,“猜猜我打了他多少鞭?”
“一百零八鞭。”
“我見他差點被打死,就收手不打了,我是不是很心善?”
第239章 238.定、定親?!
這一百多鞭子當然不是往死里打。
雖然雷栗真有這個意圖。
鞭鞭到肉。
每一辮子都狠狠打在了那劉家人身上,劉家爹娘教子無方,雷栗都找上門了,說明了原委要求他家兒子道歉,還敢袒護兒子反而訛詐雷栗。
雷栗二話不說直接開抽。
上到劉家爺奶,下到來護主的仆人,中間劉家爹娘挨了三十鞭子,連劉家那條狂吠不止的惡犬都挨了兩鞭子。
劉姓少年出言不遜,惡意生非,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拿周毅和知縣壓他,說他是悍夫,周毅必定會休了他,說他動用私刑,知縣大人定會秉公執(zhí)法為他討公道。
“哼。”
雷栗冷笑一聲,近兩米長的馬鞭一揮,凌厲的破風聲如同一道閃電,一百零八鞭有六十六鞭子都抽在了劉姓少年身上。
大大小小的血痕。
遠遠一瞧活像人身上長了紅魚鱗片,定睛一看卻是皮開肉綻。
雷栗抽到心里郁氣消了,才不徐不疾地卷回長鞭,冷聲道,“管好你們的兒子,再有下次我扒他一層皮。”
說完,他就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好久沒有抽人了,這一頓打得我神清氣爽,通體舒坦。”
雷栗抽爽了,到家就摟著周毅進了臥房,把人推上了床榻又爽了一番,才在周毅的懷里饜足地睡去。
而劉家兵荒馬亂。
那劉姓少年被貓戲老鼠似的一頓抽,驚駭交加,怒上心頭,當夜就發(fā)了高熱。
劉家兩老急火攻心,也一下子病倒了。而下人被打得四散而逃,早跑回了家不敢再來煞神觸霉頭。
劉家爹娘又是驚哭怒罵又是請大夫,忙活到了早上見兒子開始退熱了,才終于松下一口氣,而后想起昨夜的事,兩人更是一陣后怕震怒。
告!
上縣衙去告他!
然后雷栗就這么水靈靈地被告到知縣蒙堯面前,上了公堂。
蒙堯雖覺得雷栗行事太過沖動,但也不喜劉家人的作風,就各打五十大板,讓劉家人給雷生姜和苗玉蕤道歉,雷栗賠償劉家人的傷藥錢。
說是各打五十大板,但誰是輕輕打,誰是重重打,傻子都能看出來了。
雷栗打了劉家上上下下一百多鞭,就只是賠點錢,劉家挨了打還得忍氣吞聲地道歉,連躺在床上的兒子也得拉來說對不起。
知縣大人這是有意偏袒雷家。
縣城人人心知肚明。
商賈里那些原本不服雷栗的老頑固,為了能繼續(xù)在清米縣帶下去,討好知縣大人蒙堯,只能捏著鼻子給雷家讓路俯首。
清米縣的地頭蛇改朝換代了。
從盤踞在此幾十年至上百年的舊商賈和鄉(xiāng)紳地主一派,變成了雷家獨大。
不管是雷家同行還是不沾邊的行業(yè),對雷家都禮讓三分捧上優(yōu)惠。
書肆不敢再偷偷摸摸地抄襲盜版雷驚笙的漫畫小店,雷家停靠在港口的船有了專屬停船位,連縣衙辦事的官差也對雷家產(chǎn)業(yè)的相關人員客氣幾分。
雷家名下門面的掌柜伙計、雷家跟沾親帶故的親戚,還沒還來得及扯大旗耀武揚威,就被雷栗鎮(zhèn)壓了。
“殺雞儆猴就好了。”
雷栗笑瞇瞇的,語氣算得上溫柔,“不管是誰,只要有一點違反員工守則,通通從重處罰,再犯直接開除。”
“他不干,有的是人想干。”
“至于那些沾親帶故,打著我的名號招搖撞騙的……犯了罪就抓,重的判刑,輕的關去山里開荒幾個月就老實了。”
嚴以待人寬以待己。
是雷栗一向恪守的傳統(tǒng)美德。
他抽人沒事,是因為他有本事有關系,親戚犯罪,關他什么事?就是小生姜無故犯法都得挨他打。
抽人事件就此打住。
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以訛傳訛的,說成是劉家少年向苗玉蕤告白,明目張膽地搶雷家大少爺未婚夫,雷生姜大發(fā)雷霆,向其父雷栗告狀。
雷栗愛子心切,上門狠狠一頓抽,抽得那劉少年渾身是傷連連求饒,發(fā)誓不再喜歡苗玉蕤。
……雖然感覺跟事實差不多,但怎么就這么奇怪呢?
而且經(jīng)此一事,原本對小寶有些情愫的漢子都嚇得不敢再對小寶有一點覬覦之心了,見到他恨不得避開三米遠走,生怕被雷生姜誤會,也被一頓抽。
本就沒有媒婆上門的苗家更是門可羅雀。
苗夫郎其實還想給小寶尋摸夫家的,十六歲可是最好的年紀,他可不敢拿小寶的幸福賭生姜不會變心。
可這么一通宣傳,苗夫郎砸給媒婆的錢都被退了回來,那些媒婆不敢得罪雷家,怕也被彪悍的雷栗一頓抽。
苗夫郎:“……”
他只能歇下給雪小寶相親的心思了。
小生姜對這些事一無所知。
只是劉姓少年私下糾纏小寶的事,還是給他造成了一些陰影,生怕小寶哥哥在自己不知道都時候又被壞人纏上,于是小家伙黏哥哥黏得越發(fā)緊了。
小生姜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小寶牌跟屁蟲。
而小周周是生姜哥哥的跟屁蟲,然后就變成了生姜跟著小寶,小周周跟著生姜,小寶身后一大一小兩只跟屁蟲。
一轉眼。
小生姜抽條柳枝似的長大了。
長到十一歲,小生姜不是小生姜了,而是雷生姜了。
他長成了翩翩少年郎,白面玉冠,眉目含笑,一雙溫情脈脈的桃花眼看狗都深情無比,惹得無數(shù)少女少哥兒的芳心。
也是去年,雷生姜中了童生,成為三里河村學年齡最小的童生,若是今年院試中了秀才,就是最年輕的小秀才了。
不過雷栗和周毅并不打算讓雷生姜這么早就考秀才,院試三年兩考,他們打算拖到后年再讓生姜考,十三歲的秀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是很小。
算是天才又不頂尖的水準。
雷生姜依然在村學念書,不過已經(jīng)考上秀才專攻舉人的曹夫子不再擔任村學班級教學,而只給秀才班補弱攻堅。
兩所村學,三里河村的和四里河村的村學中,已經(jīng)考上童生的孩子就能進入秀才班,跟隨曹夫子攻考秀才。
為了給自家崽子更好的教育,雷栗還挖來了另一個有名的秀才,和曹夫子一塊教導秀才班的孩子。
雙管齊下。
雷生姜在飛快地進步中。
今天,他寫的文章又被曹夫子夸了,說他若是參加今年的院試,很可能會中,明年就能試試鄉(xiāng)試。
雷生姜不準備今年考,但是聽到曹夫子這么一說,還是很高興。
他捧著自己寫的文章回家,路上卻遇到了急色匆匆的周周,他笑了笑道,“怎么了?跑這么快?”
“小寶哥哥!”
五歲的小周周口齒依然帶著稚氣,小臉板起臉卻很嚴肅,“我聽到爹爹說,小寶哥哥要定親了!”
“什么?!”
雷生姜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急忙問周周道,“小寶哥哥和誰定親?爹爹什么時候說的?小寶哥哥沒有拒絕嗎?”
“爹爹剛剛說的。”
小周周神色嚴峻道,“爹爹在堂屋說的,阿爹、苗爹爹和大強阿爹都在,小寶哥哥也在,我是偷聽見的。”
“小寶哥哥沒有說話。”
“我一聽見就馬上跑來找哥哥了,哥哥你快回家,小寶哥哥不能和別人定親,哥哥是哥哥的!”
“怎么會……”
小寶哥哥為什沒有拒絕?
爹爹阿爹和苗爹爹大強阿爹決定好了?為什么不告訴他?
雷生姜抿緊了嘴唇,攥緊手里的文章,“我馬上回去。”
他顧不上周周,著急忙慌地跑向家,路上沒看見一塊石頭,他一腳踩下去,腳上一歪,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記得小時候他去村學找小寶哥哥,也是跑向小寶哥哥的時候踩到了石頭,狠狠摔了一跤膝蓋破了皮。
小寶哥哥特別緊張擔心,把他摟進懷里,輕輕擦掉膝蓋的泥土,溫柔地吹吹,小寶哥哥說,吹吹就不疼了。
小寶哥哥以后也會這樣給別人吹吹,對另一個喜歡的人說,吹吹就不疼了嗎?
雷生姜眼眶一紅。
卻倔強地忍著沒有掉眼淚,他很快爬起來,用力地朝家里奔去,沖進大開的家門,一眼就看見了在堂屋的爹爹阿爹和小寶哥哥。
“小寶哥哥……”
雷生姜本來不想哭的,他總是在小寶哥哥面前哭,哥哥笑著說他是個小哭包,他就會順著桿子跟哥哥撒嬌,說,生姜在哥哥面前才是哭包呢。
可他不想在這種時候也哭。
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像斷了線的珠子。
“生姜?”
小寶一見生姜便彎了眼,笑容剛起,就見這小少年眼眶紅紅,十分委屈地巴巴瞧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仿佛被拋棄的可憐兮兮的小狗。
小寶心里一驚,連忙上去,用自己貼身的手帕給他擦眼淚,“怎么了?怎么哭了?在學堂受欺負了?”
“小寶哥哥……”
雷生姜哭得直打嗝,一句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也說不明白。
“怎么哭成這樣……”
小寶心疼得要命。
他將這已經(jīng)高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擁進懷里,輕輕安撫,“小寶哥哥在這兒呢,生姜不哭了,不哭了……跟小寶哥哥說是怎么了?”
第240章 239.周毅又被討厭了
“周周、周周……”
雷生姜被小寶安撫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慢慢地穩(wěn)定下來,但想起周周說的話又想掉眼淚了。
他抽抽噎噎的,“周周說,小寶哥哥你要定親了?”
“……”
小寶的臉霎時間紅了。
他長相清秀白凈,墨發(fā)玉冠,一身儒雅隨和書卷氣,如秀木修竹。然而一抹紅暈,似白雪地上桃花瀲滟,平添幾分春色。
“哥哥……”
雷生姜見狀哭得更厲害了,掉眼淚跟下雨似的稀里嘩啦,手還攥著小寶的衣擺,像是撒嬌,又像倔強地不想讓他走。
“怎么了……”
小寶見雷生姜一點都不高興,反而瓢潑大哭,一時間手足無措,而心慌意亂。
他微垂眼睫,攬著雷生姜輕聲細語地哄,好不容易把人又哄回來了,從嚎哭變成了抽抽搭搭還打嗝。
他輕聲而小心地問,“生姜是不是有其他喜歡的人呀?”
“不、不是!”
雷生姜下意識搖頭,邊打嗝邊堅定地說,“我只喜歡小寶哥哥!最喜歡哥哥!別人我一個都不喜歡!”
“只喜歡我?”
“嗯!”
雷生姜重重點頭,淚眼朦朧,可憐巴巴地看著小寶,小狗嚶嚀一般,“哥哥能不能不要定親?”
“……?”
小寶困惑了。
喜歡他又不想跟他定親是為什么?是怕念書分心,想專心學業(yè)么?
小寶表達了自己的疑惑,還溫柔地安撫雷生姜,“也不急,過幾年等你再大一點,直接成親也好。”
想了想,他微紅著臉,輕輕地親了一下雷生姜的額頭。
雷生姜整個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盯著小寶,呆呆地捂住被親的位置,呆呆地眨了眨濕潤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忽然反應過來。
“小寶哥哥……是和我定親嘛?”
“嗯。”
小寶鼻音輕輕應他,明白了雷生姜為什么會這么反常,有些心疼又好笑,“要是和別人定親,生姜就要哭成三里河了。”
“哪有這么能哭……”
雷生姜臉紅地小聲嘀咕,臉上紅撲撲,雙眼亮晶晶,開心的笑意藏不住一點,只差跟所有人宣布他的高興了。
“小寶哥哥真是跟我定親呀?”
“是呀。”
“我好開心呀~”
雷生姜嘿嘿傻樂,語氣甜絲絲的,抱住小寶哥哥的腰,腦袋往他懷里拱,小狗似的奶乎乎地撒嬌。
小寶忍俊不禁,伸手拍拍這只小狗的腦袋,心想,他家生姜確實還沒長大呢,自然跟小狗一樣可愛。
“不過,生姜你怎么會覺得我是和別人定親呢?”
“周周說的。”
雷生姜想起弟弟雷周周的傳話,就忿忿道,“周周說,爹爹和苗爹爹他們要給小寶哥哥定親,不知道是和誰定親,叫我趕緊回家阻止你們。”
雷周周:“……”
他剛追上哥哥跑到家門口,腳才踏進來就聽見這一句,心虛的同時,默默地把進門的腳收了回去。
他腳步一拐就悄悄地跑路了,裝作自己還沒有回家。
他邊跑邊心想,他還是等哥哥消氣了再回來吧,哥哥還生氣的話,他就把今天的點心給哥哥吃。
……明天的也給哥哥好了。
“周周應該是沒聽完,被嚇到了才去找生姜的。”
小寶輕聲細語,給周周小朋友說好話,“周周也是關心則亂,生姜別生周周的氣了,好不好?”
“好吧。”
雷生姜勉為其難地點頭。
“咳咳。”
雷栗一手支著臉頰,臉上笑瞇瞇的,惡趣味地看完了全程,才說話,“我說那邊的小情侶,能不能注意一點我們的感受啊?”
“誤會都解開了,某個哭包還賴在哥哥懷里撒嬌呢?是誰一直說自己是大人,不能撒嬌的?”
自從雷生姜考中了童生,就覺得自己長大了,不是大孩子,而是個名副其實的大人,所以不能再跟爹爹阿爹撒嬌了。
每當雷栗摸著雷生姜的腦袋瓜,裝模作樣地感嘆生姜沒有以前可愛,都不怎么跟爹爹撒嬌了時,雷生姜就會不好意思,又一本正經(jīng)地這樣說。
“哎呀!”
雷生姜聽到雷栗的聲音,這才發(fā)現(xiàn)堂屋的長輩們都在盯著自己和小寶哥哥瞧,不是捂嘴笑就是哈哈大笑。
大強爹爹還給他豎大拇指,“生姜好樣的!漢子就該這樣,喜歡哪個哥兒就大膽爭,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漢子!”
而他親阿爹眉頭皺起,似乎很糾結為難,欲言又止。
雷生姜沒看懂阿爹的表情,不過被長輩看著不好意思,從小寶哥哥溫暖的懷里起來,邊挺起胸膛回答爹爹,
“生姜已經(jīng)是童生了!童生就是大人!大人也可以在喜歡的人懷里撒嬌的!”
雷生姜說得理直氣壯,至于他為什么會這樣想
曹夫子是童生的時候,就自己開了私塾教學生賺銀子,后來又當上了學堂的夫子,能賺更多的錢養(yǎng)家了。
那他也行!
而且雷生姜覺得曹夫子能做得這么好,自己也能做得很好,成為比曹夫子還好賺得還多的大人。
他直接忽略了他和曹夫子的年齡,曹夫子考上童生時都娶親了,他還是一個十一歲在學海里掙扎,連娃娃親都沒確定,厚臉皮地說小寶是他的未來夫郎的
也不能完全說是孩子。
大佑朝以十五歲為半成年,不論性別皆可進行婚配,屬于家庭的主要勞動力之一,具有成年的民事權利。
其中哥兒和姑娘十五歲叫及笄,漢子十五歲稱為束發(fā),需要去官府服三個月的勞役,犯事與成年人一樣罪責。
還有大儒言,“束發(fā)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jié)焉。”
“可是生姜還沒有束發(fā)呢。”
雷栗佯裝苦惱,“沒有束發(fā)怎么能算大人呢?律法規(guī)定只有十五歲以上才是大人,生姜才十一歲”
雷栗拉長了聲音。
“十二歲!”
雷生姜一下子就急了,生怕爹爹說自己年齡太小,就不讓他和小寶哥哥定親了,“生姜十二歲了!”
“還沒有過生日呢。”
“那也是十二歲!”
雷生姜理不直氣也壯,掰著指頭道,“阿爹說過,出生就算一歲,過年又算一歲,那我應該是……十三歲了!”
十三歲,離十五只有兩年,在一些成親早的村鎮(zhèn)里都能成親了,他這才是定親呢!
周毅:“?”
他那是說虛歲的算法,而且三里河村頂多虛一歲,沒有虛兩歲的,雷生姜滿打滿算也才十一歲半啊!
他剛剛看見生姜和小寶抱在一起,表情很糾結猶豫,就是他覺得十一歲的生姜還是個小孩子,十九歲的小寶心性也沒成熟
十九歲就比十八成年大一歲,在現(xiàn)代剛上大一,算什么成熟?!
所以周毅對給生姜和小寶定親這事,持很大的反對意見,不過雷栗駁回了他的意見,興致勃勃地和苗夫郎張大強商量兩個孩子定親的事。
而雷栗一向是持鼓勵教育,聽到雷生姜這么說,他失笑哄道,“確實,我們生姜已經(jīng)是十三歲的大人了,可以跟小寶哥哥哦不對,這時候不能叫哥哥了。”
“應該說雷生姜可以和苗玉蕤定親了,過幾年挑個良辰吉日,把喜事給一辦,就能嫁到玉蕤家去了。”
“……”
小寶聞言臉色赧紅。
他知道栗爹爹是打他和生姜的趣兒,才說把生姜嫁到他家來。
生姜以后要科舉當官,入贅了要被同窗笑話和考官不喜的,就是栗爹爹樂意,他也不能答應。
可他一瞧生姜,這小少年臉色紅紅目光灼灼,害羞又驕傲地抬頭挺胸,仿佛嫁到苗家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好事,一點都沒有身為漢子的大主義。
“十五歲束發(fā)就能成親了,我十五歲要和玉蕤成親!”
雷生姜振振有詞。
他還記得八歲那年劉姓那家伙一口一個玉蕤,要小寶哥哥嫁給他,呸,小寶哥哥才看不上他呢!
但是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暗戳戳的小心眼,讓他嘴上一轉,從小寶哥哥變成了玉蕤,信誓旦旦地要和玉蕤成親。
小寶聽見生姜叫他玉蕤先是一愣,隨即就是別扭和羞恥,仿佛名字一換,生姜就真的從竹馬弟弟變成了他的小相公。
小相公。
小寶心里下意識地重復這個詞。
小他八歲,模樣頂好、學識頂好,還對他一心一意的小相公。
他忽然心尖兒癢癢的,又輕又快地睨了一眼生姜,后知后覺地難為情起來,耳朵和臉上臊熱一片。
雷栗和自家兩個爹的笑聲更是讓小寶手足無措,臊得恨不能馬上離開這里,找個地方躲起來。
而周毅:“……”
他一言難盡地盯著自家崽,瞧他揚起臉,仿佛要指天誓日,以證對小寶的堅定,他就覺得一陣失語和牙酸。
想了又想,他覺得自己還是接受不了,就算大佑朝人平均五十歲就死,十五歲成家還是太早了。
生姜還是個孩子啊!
“不行。”
周毅幽幽地出聲,“雷生姜,你十五歲不能和小寶成親。”
“阿爹!”
雷生姜當即不干了,氣沖沖地瞪他爹,要是他爹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不認這個討厭的爹了。
周毅:“……”
又討厭阿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