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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240.日夜相伴白頭到老

    周毅的反對又被駁回了。

    雷栗捂住他的嘴巴,一雙桃花眼笑瞇瞇地睨著他,眼神溫柔輕聲細語,比以前他眼刀威脅周毅時更可怕。

    “……”

    行吧。

    他不說了。

    周毅默默閉上嘴。

    他看著屋子里,兩廂情愿迫不及待的兩個年輕人,一臉喜色的兩個親家,已經在琢磨孫輩起什么名兒的自家夫郎。

    爹雷大山和娘柳葉兒看著小寶長大,對他喜歡得不得了,恨不得生姜一夜成年把小寶娶回來,早早抱上曾孫,知道生姜要跟小寶定親了肯定高興。

    雷驚笙就不用說了。

    她早默認小寶是生姜的夫郎了,這兩年跟小寶處得越發親,不像大姑子像親姐弟,還偷摸給小寶塞“性教育繪本”小黃書開拓知識。

    還帶青梔和小寶討論起了怎么做嫁衣,做什么花樣好。又說不能做太早,因為款式會過時身材也可能會變,也不能做太遲,不然來不及。

    大佑朝有未成婚的哥兒姑娘給自己做嫁衣的風俗,家里母親或爹爹手藝好,舍不得自家孩子費心力的,也會幫孩子縫制嫁衣。有錢人家自然更傾向于定做。

    除了周毅,全家都興高采烈。

    周毅還能說什么?

    自然也是為定親好好準備了。定親雖不像成親那樣莊重正式,但也不能馬虎。

    定親即納征。

    成親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首先是納采。

    挑了個天晴風清的好日子,雷栗和周毅請媒婆到小寶家提親,并帶了禮物,除了一對象征著忠貞的大雁,還有好幾箱子東西。

    打開一看,兩箱顏色素雅質地上好的絲綢錦緞,一箱小寶喜好的書,還有一個箱里裝著好幾個匣子。

    一只匣子里各式各樣的簪子,一只匣子都是胭脂香膏,剩下那只匣子里輕薄薄的,卻是一沓大額的銀票。一張銀票的面額是一百兩,這沓少說也有幾千兩。

    那媒婆是清米縣名氣最大、口碑最好的紅媒婆,但也沒見過哪戶人家納采就這么大架勢,只是提親罷了,送的禮堪比聘禮,只是差了一張聘書。

    “嚯!瞧這大手筆,就是知縣老爺也沒這么闊綽啊!”

    紅媒婆連連吹捧,左一句重視,右一句喜歡,將雷生姜的情真意切都道了出來,直把小寶夸得天上有地上無。

    苗夫郎也有些驚訝。

    不過一想要嫁的是自己唯一的哥兒,就不覺得這些東西奢貴了。就是那書里價值連城的金縷衣,苗夫郎都認為自家小寶值得。

    小寶有點受寵若驚。

    他覺得過于貴重了,欲言又止時,雷栗笑瞇瞇地把那一個小盒子遞給他,是一把流光溢彩的螺鈿梳子。

    “生姜特意準備的。”

    “……”

    小寶未語先紅了臉。

    鐲子、手帕、繡球、發簪、梳子等,都是西嶺常見的定情信物,他自然知道送梳子是什么意思。

    相思和掛念。

    期望日夜相伴白頭偕老。

    沒想到……生姜看著純良可愛,竟也會這些談情說愛的東西了。

    小寶心里對生姜屬于弟弟的印象弱化了一些,小相公的念頭越發明顯,讓他臉紅心跳,慢了半拍,才接過那只裝著木梳的盒子。

    “……謝謝栗爹爹。”

    “還叫栗爹爹?”

    雷栗笑意促狹地睨著他,見他不好意思,輕叫了一聲爹爹,頓時愉快大笑起來應下道,

    “哎!爹爹在呢!”

    小寶臉更紅,也對周毅叫了一聲阿爹,周毅略顯嚴肅的臉露出笑,點頭,高興地應了一聲。

    接著就是問名。

    紅媒婆事前已知道了小寶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按流程又問了一遍苗家,并和雷生姜的八字寫在紅紙上。

    納吉。

    紅媒婆有模有樣,占卜兩個年輕人的生辰八字,而后面露喜色說得出大吉兆,把雙方都夸了好一通,說是天造地設絕無僅有的一對。

    其實不管生辰八字是什么,得出的都是吉兆,媒婆又不是專業的算命先生,為了賺錢也不會故意拆散姻緣。

    “不錯。”

    雷栗聽得高興了,給了紅媒婆一個大紅包,紅媒婆一掂量,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對苗家道,

    “可以互通婚書了。”

    大紅燙金莊嚴神圣的婚書。

    事先就準備了。

    雷栗和苗夫郎交換寫著雷生姜和苗玉蕤的婚書,兩人都眉開眼笑,張大強更是合不攏嘴,原本不太贊同早結婚的周毅也情不自禁露笑起來。

    小寶則是臉紅害臊。

    他輕輕地往門外瞧,正對上一雙墨色的眼瞳,那微圓的桃花眼頓時一亮,想進來又顧及什么,害羞地躲回了門后。

    有些難為情的小寶見狀,噗嗤一聲笑起來,心想真可愛。

    躲在門口的自然是雷生姜。

    大佑朝的習俗,提親時由男方的長輩和媒人去到哥兒或姑娘家,漢子不得跟隨,因為若提親失敗,漢子就要和那哥兒或姑娘避嫌,防止哥兒姑娘被說閑話。

    所以雷生姜雖然想跟過來,但也沒敢進門,只偷偷在門口等著,實在心急火燎,才偷偷瞄上一眼。

    沒想到就被小寶哥哥撞見了。

    雷生姜臉上紅紅的,還是沒舍得跑掉,而是一直等到爹爹和阿爹出來,隔著門跟小寶哥哥告別。

    雷生姜臉紅撲撲地想,還差納征,他和小寶哥哥就定親了,其他人再也不能跟他搶小寶哥哥了!

    納征。

    是男方向女方或哥兒方贈送聘禮,作為成婚的確定。

    雷生姜性格大體隨周毅,不緊不慢,有自己的條理,但一碰上小寶就格外心急,昨天剛提親完今天就催著爹爹阿爹去小寶家送聘禮。

    “急什么?”

    雷栗好笑地看著雷生姜,拍拍他的腦袋瓜,促狹道,“小寶玉蕤又不會連夜跟別人跑了,這個時辰玉蕤說不準還沒起呢。”

    這會兒天是真的早。

    才蒙蒙亮。

    興奮得幾乎一夜沒睡的雷生姜,實在睡不著早上出來溜達,一看見出來方便的周毅,立馬纏上去要阿爹去送聘禮。

    “……”

    周毅一陣失語。

    知道你急,也不用這么急,這個點去送聘禮也不怕被打。

    慢悠悠跟在周毅后面的雷栗聽到了,仿佛被戳到了笑點,樂不可支,把雷生姜笑得臉全紅了。

    好不容易等到早飯后,雷生姜迫不及待地催促爹爹阿爹,又把每一個裝聘禮的箱子打開,仔細檢查兩遍,激動臊熱的心才勉強穩定下來。

    小寶哥哥收了他的聘禮,就是他的未婚夫啦!

    小周周見哥哥去,立時攥住阿爹的袖子,小臉嚴肅,一板一眼道,“我也去,見阿嫂。”

    “阿嫂?”

    雷栗聽了哈哈大笑,調侃地睨了一眼大紅臉的雷生姜,才問小周周,“哥哥讓你叫阿嫂的?”

    “不是。”

    小周周搖搖頭,“是阿姐。”

    “驚笙?”

    雷栗好笑道,“她倒是機靈,親還沒定成,阿嫂就讓你叫上了,生姜聽到都美得不行了。”

    “爹爹……”

    雷生姜有點羞惱,又實在高興,眉頭沒皺起來就先傻樂了。

    而雷驚笙這會兒還沒醒,摟著青梔呼呼大睡,沒有日上三竿是見不到人的,拐得青梔也學會了賴床。

    青梔剛進門時天天早睡早起,有時候拗不過雷驚笙,他才稍稍賴一會兒床,并且會跟柳葉兒說明原因。

    柳葉兒就笑著說,“驚笙和栗哥兒都愛多睡一會兒,你日后也別起太早,睡足了再起。能睡是福。”

    青梔第一次聽到能睡是福,從訝然不好意思,慢慢習以為常,辰時中末才起,所以他現在也不在。

    雷栗好笑了聲,“周周多叫阿嫂,瞧你阿哥多高興,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嘿嘿~”

    雷生姜傻樂地嘿嘿笑,害羞又興奮,“小寶哥……玉蕤就是周周的阿嫂嘛,本來就該叫阿嫂的,阿姐教得對!”

    自從昨天,雷生姜大概是覺得定親了,關系不一樣了,不肯再叫小寶哥哥了,而是叫玉蕤,仿佛這樣自己就跟小寶一樣大,不是相差八歲的小孩子了。

    “嗯!”

    小周周立馬點頭。

    他打定主意要在學堂里多叫阿嫂,讓每個人都知道阿嫂和哥哥的關系,讓哥哥高興以將功補過。

    傳話只傳了一半的小周周后來也被雷生姜抓了回來,皺著眉頭,輕聲細語地教導了一番,罰這有些急性子的小哥兒寫大字。

    小周周性格仿佛也隨周毅,總是板著一張臉,很嚴肅的樣子,但是不像他阿爹和他哥生姜那樣熱愛念書,而是一看見字就頭疼,想盡辦法不學習。

    跟當年為了逃脫學字而手段百出的雷栗有得一比。

    不過小周周到底稚嫩,又很重視承諾,只要雷栗或阿爹跟他約定好練多少字,學到哪里,他再不情愿也會認真完成,而且是毫不拖延地盡快完成。

    這可比雷栗當年聽話多了。

    吃了早飯,雷栗和周毅、雷生姜、小周周就去苗家送聘禮作為成婚的確定了,完成這個就是正式定親。

    比起提親時,這次的聘禮可重視得多,光是上好的布匹就有三箱,錢匣子里的錢也翻了一倍,還有零有整的。

    因為雷生姜把自己攢的錢也放了進去,連一個銅板都沒漏。

    第242章 241.大婚

    雷生姜。

    十歲考上童生,十一歲定親,十三歲中了秀才,再到大佑朝的法定成婚年齡,就和苗玉蕤成親了。

    成婚日恰好也是九月二十三。

    良辰吉日。

    雷家和苗家兩年前就開始準備成親事宜,兩家人還特地去了一趟府城,定做成婚用的喜服喜冠,最好的絲綢,最好的繡娘,連花紋都是金絲銀線。

    家里不缺銀子,雷栗對吃穿用度的要求越來越高,有時甚至撐得上奢侈,自家孩子成婚,出手就更是闊綽了。

    于是除了喜服,還定做了一連串的東西。

    雷栗在縣城給兩小口買了一套兩進宅子做新房,婚后用的家具,從床榻衣柜到墊腳用的腳凳子,用上好的黃花梨木做了一整套,一點不覺得奢侈。

    小小的首飾盒子更是精致奢貴,銀雕四君子花紋鑲寶石的、金累絲鑲綠松石的,還有螺鈿妝奩。

    各色首飾配飾自然也不能少。

    發簪、發釵、鐲子、發冠、玉佩等等,哥兒常用的都備了好些,大多是素凈端莊的款式,也有五彩斑斕特別耀眼的。

    這些閃亮亮的就是雷生姜挑的,顏色鮮艷或粉嫩或大氣,寶石鑲了一堆,珍珠在里面都不顯眼了。

    除此之外,雷栗還挑了一些擺飾,什么九層十八層的玲瓏骨雕、大師字畫、珍貴孤本、芙蓉琉璃盞……

    都是以前雷栗會說中看不中用的漂亮東西。

    特別是那只琉璃盞,雖說是盛酒用具,但價格這么貴,一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估計小寶得心疼半天。

    所以一應該不會用。

    純觀賞品。

    周毅看到琉璃盞時的表情:“……”

    他幽幽地看著雷栗,心想,你忘了當年我想買五色椒時,你說了什么嗎……

    不過他也只是幽怨了一下,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買點養眼的奢侈品也沒什么,何況還是給孩子用的。

    “嗯?”

    不過雷栗已經注意到了周毅的目光,瀲滟的桃花眼輕抬過去,似笑非笑,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輕佻道,

    “對我有意見?”

    “……沒有。”

    “那怎么這么幽怨地瞧我?”

    “……哼。”

    周毅輕哼了一聲,“給生姜和玉蕤買這么貴,給我的零花錢就那么少。”還要他每天晚上吭哧吭哧努力,才給他漲一點,就那么幾十個銅板的一點。

    只有雷栗很高興的時候,才會給整塊的銀子,一兩二兩的銀錠,偶爾才有十兩,一百兩想都別想了。

    雷栗就會勾手指,把周毅勾過來又一把推開他,十足調戲說,“漢子有錢就學壞,我可不能給你那么多銀子,還有,零錢罐滿了記得清空~”

    但周毅的零錢罐就沒有滿過。

    雷栗一想要什么東西,就朝周毅伸手,語氣笑瞇瞇,語調甜膩膩,“相公,人家想要那只糖葫蘆~”

    都是糖葫蘆這種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周毅從一開始起滿雞皮疙瘩,到后面習以為常,但大庭廣眾之下聽見,還是會有點難為情,然后連忙給雷栗買他想要的東西。

    “謝謝相公~”

    雷栗又一句甜膩膩的調戲,有時還摸周毅的耳朵,摸紅了熱了,又加一句,“哎呀,耳朵怎么紅了?臉也紅了呀~”

    回到現在。

    雷栗聽見周毅的話,笑意更甚,意味深長地睨他,“想漲零花錢?那你得多多努力了,這兩天都沒有上交家用,我都想扣掉這個的月零花了。”

    “……”

    周毅很想說,他倆已經不是年青人了,做這么多容易腎虧體虛,萬一弄出個三胎,他也招架不來了。

    但一想,雷栗這身體一點都不想虛的樣子,就說不出口。

    總不能說他虛吧?

    他繞著村子跑三圈都氣不喘,還能做俯臥撐,他一點都不虛!一點都不!

    “……今晚。”

    周毅低低聲道。

    雷栗意會,笑瞇瞇地點頭,“那我就等著相公了~”

    當天晚上,周毅埋頭苦干兢兢業業,用實事證明了自己一點都不虛,最后得到了雷栗的漲薪。

    一顆一兩銀錠。

    周毅把它放進自己的零錢罐里,輕輕一晃,叮叮當當地響,但大多都是銅錢串,銀錠只有少數幾塊。

    加起來都不超過二十兩。

    周毅放好零錢罐,心里思考買什么東西送給雷栗,至于零花錢少的問題

    他本來就不在意。

    那樣問雷栗只是夫夫間的情趣罷了,雷栗在床上也經常這樣調侃他,有時還扮做來逛楚館的金.主,把周毅當做里頭的小倌兒,將他調戲地面紅耳赤。

    偶爾周毅會想,幸好雷栗沒有生在現代,不然那些五花八門的play,層出不窮的情.趣玩具,還有別具一格的情.趣服……

    不得把周毅玩死。

    周毅在現代雖然不會主動看小**和小黃文,但是作為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年人,該懂的東西他自然也會懂。

    畢竟他的朋友里大多都結婚或分手好幾次了,或多或少會講到一些葷段子,耳濡目染傳給他。

    也是周毅實在遲鈍也夠堅定,沒有被他的朋友們帶歪,因為孤單寂寞或者單純想交往,就跟別人談戀愛。

    不然……

    對雷栗多不公平啊。

    他的雷栗那時還一個人都沒喜歡過呢,而他已經跟別人親過睡……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婚前發生性.行為。

    周毅側頭看向已經熟睡,大喇喇把他抱在懷里,一條腿還橫在他的腰上的雷栗,這人的手還往他身上摸,摸著摸著就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

    睡夢中捏了一下。

    還挺用力的。

    “……”

    他沉默了一會兒。

    默默地拿開雷栗那只作惡的手,雷栗砸吧了下嘴,又把手放了回去,周毅一拿開,他不摸那一塊了,但換了一個地方。

    這次是他的胸。

    周毅:“……”

    行吧。

    摸就摸吧。

    “周毅……”

    雷栗忽然嘀咕了一句。

    周毅靜氣側耳去聽,過了一會兒,才聽清他說什么,“……敢親別人,就殺了你……一刀一刀,殺掉。”

    周毅:“……”

    脖子忽然好涼。

    全身上下的肉都涼。

    他忽然想起剛認識的時候,雷栗問了他好些問題,問他有沒有家室,有沒有定親,有沒有喜歡過人,還問他有沒有跟人拉過手親過嘴。

    那時候他要是已經跟別人有過關系,估計雷栗也不會拉他入贅,而是直接踹了他,讓他自生自滅。

    就跟他殺那條蛇一樣利落果斷。

    周毅忽然笑起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很心安,很開心,覺得有了雷栗,就是全世界都有了。

    雖然他的零錢罐子才有不到二十兩。

    但他已經想好要給雷栗買什么了,買一張婚書吧,一張大紅燙金,他親手寫的婚書,寫這他和雷栗的名字。

    雷栗第二天醒來,就瞧見枕邊一個金纏絲楠木盒子。

    打開。

    一張紅底金字的婚書。

    他挑了挑眉,把這婚書拿起來,端詳了好一會兒,才放好回去,一雙桃花眼里都是春色瀲滟的笑意。

    把進門看他起沒起床的周毅迷了個正著。

    “過來。”

    雷栗勾勾手指,把周毅勾過去,緊著把人坐得七葷八素五迷三道。

    周毅一邊可惜被弄臟的婚書,一邊恍惚地想,大早上就這樣,難道他昨晚不給力嗎……他真的不腎虛啊……

    老夫老夫蜜里調油。

    小情侶也如膠似漆,只等正式成婚,光明正大地同住一屋了。

    九月二十三終于到了。

    雷栗和周毅神神秘秘的,買的東西連苗夫郎都不知道全,小寶就更不清楚了,只知道很多很貴

    但他也沒想到這么多這么貴!

    成婚當日,儀式之盛大,抬的嫁妝整整有八十一抬,每一抬在日光之下都閃閃發光,令人嘆為觀止。

    玲瓏象牙雕、溢彩玲瓏盞、流光絲綢錦,指頭大的珍珠滿滿幾匣,黃花梨的家具令人咋舌,真金白金疊起來的都有一大箱子。

    整個清米縣內都罕見。

    更別說賓客之中,有清米縣的知縣大人蒙堯一家,還有代表中川蒙家的蒙絡和梅與清夫夫,更有西嶺府城來的貴客

    來自知府大人的禮。

    后者是雷栗和周毅都沒有想到的。

    “這禮是你家二哥二嫂讓人送來的?”

    雷栗問蒙絡。

    而蒙絡也不太清楚,猶豫道,“應該是吧?但是我二嫂的父親先前的知府已經升遷,現任知府和我們關系也沒有好到這種地步,要是三哥成婚那還說得過去。”

    蒙堯是蒙家在官道上唯一有出息的一脈,又深得新帝器重,家世雄厚,他成婚,作為上司的西嶺知府讓人送禮,那自然正常不過。

    可雷栗和這知府沒有關系啊。

    難道是愛屋及烏?

    雷栗和周毅想了一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而那知府的人送的禮也不是很貴重,給雷栗抬面子意味更多,就沒有多想,只是重點招待他們。

    賓主盡歡。

    而有雷栗擋著,作為新郎的雷生姜沒有被灌得很醉,進新房時,腳步還是沉穩不虛浮的。

    大紅的喜房里。

    龍鳳燭火搖曳灼灼。

    雷生姜心跳鼓噪,深吸一口氣,輕輕抬起紅蓋頭,瞧見心心念念的人微紅的臉,他也紅了耳根頸項。

    第243章 242.洞房花燭夜

    人生四大喜事。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對雷生姜來說,和心心念念戀慕多年的人成婚,比其他三喜都要歡欣雀躍,就是興奮緊張過頭了,鬧了點小笑話。

    他第一次……

    有點快。

    小寶因難為情而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沒松下來,就結束了,快得他一時都沒回過神來,從要經人事的緊張羞臊變成驚愕茫然,還有點恍惚。

    “你……”

    “我……”

    雷生姜也是茫然無措,羞恥勁兒上來,頓時捂臉哭了。

    惹得小寶一陣好笑。

    小寶伸手給雷生姜擦淚珠,邊輕聲細語地哄他安撫他,“……咱們再來一回吧,這回有經驗了,不著急,慢慢來。”

    “嗚……”

    雷生姜抽抽搭搭的,白嫩的臉龐稚氣青澀,漂亮的桃花眼掛著晶瑩的淚珠,在燭火之下動人極了。

    小寶看得心尖兒發熱,捧著他的臉,輕輕地吻他的眼睫、臉頰、挺翹的鼻尖,和柔軟濕潤的嘴唇。

    雷生姜朦朧的淚眼眸光熠熠,青澀俊俏的臉羞紅。

    主動吻人的小寶也后知后覺紅了臉,輕聲細氣地哄他,手上安撫地輕拍他的背,“……乖,咱們再來一回。”

    “嗯……”

    雷生姜輕輕地親回他,像撒嬌蹭人的乖巧的小貓。

    在小寶徐徐善誘的引導和安撫下,雷生姜的心態慢慢地平穩下來,沒有再緊張過頭,第一次太快導致的焦慮低落也散去。

    這一次。

    兩個人都感覺很好。

    小寶兩只手抱緊他的小相公,眉頭又微微蹙起,因為難言的歡愉和難為情的羞澀,臉上一片桃色緋紅,是動情入深了。

    紅浪翻涌。

    一夜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小寶苗玉蕤才悠悠轉醒。

    身體酥軟。

    苗玉蕤略不適應地動了動腿,感覺腰上酸軟難言,某處更是……想起昨夜那些突破禮規的事,他忽然就紅了臉和耳根,而身上的干爽也讓他舒服許多。

    是雷生姜給他事后清理了。

    那時候他已然疲軟得抬不起一只手,臊熱又燒得他的頭腦昏昏沉沉,不知不覺就睡著或者說昏睡過去了。

    苗玉蕤摸了摸身旁已經涼了的床被,略微有點可惜,他的小相公不在,應該是早就醒了,可能在做早飯吧。

    雷生姜耳濡目染,見慣他阿爹周毅每天給爹爹雷栗做飯,哄他爹爹開心,他有樣學樣,小小年紀就跟著周毅學做飯,然后討小寶哥哥歡心。

    而“相公要給夫郎做飯”這一條鐵律已經深深刻入他的腦海里。

    沒成婚前,雷生姜就總是嚷嚷著以后天天給小寶哥哥做飯,成婚之后自然不會懈怠,早早就起了床去做早餐。

    苗玉蕤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好會兒,見雷生姜遲遲沒有回來,就打算起床去找他,剛掀開厚實的床簾,過于明亮的光芒就刺到了他的眼。

    臨近中午,日光從窗戶照進來,屋內一片亮堂堂。

    這是苗玉蕤在村學念書之后,第一次起得這么遲,而這還是成親第一天。

    他有點心虛。

    一般來說,新婚的夫郎或媳婦在成婚后頭三天都會早早地起來,收拾家里做早飯,給婆家人留下個勤快利落的好印象。

    婆家人若是體諒,就會讓新婚夫郎或媳婦在巳時才起,這時日上三竿,不早不晚,即是恭敬公婆也是體恤新人。

    而苗玉蕤這會兒子已經是快午時了。

    他臉熱心虛,又有點慶幸地想道,好在栗爹爹和毅阿爹不在家里,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

    雷生姜前年考上秀才后就離開了村學,去縣學念書,平時住在縣學宿舍里,每月底兩天的月假才回家住。

    雷家人從前從縣城回村居住,是方便為了雷生姜在村學念書交朋友,他上縣學了,自然也跟著搬回縣里。

    婚前,雷生姜是和爹爹雷栗他們一塊住,苗玉蕤多在村里當夫子教書,有時來縣城住,也是住在苗家的宅子里。

    婚后,小夫夫入住新房,雷栗和周毅、苗夫郎、張大強他們長就不跟過來了,把時間留給小夫夫相處。

    小夫夫蜜里調油如膠似漆的,說不準還能早早懷上,給他們生個可愛活潑的小娃娃帶呢。

    而對懷孩子這事,雷栗在婚前也和苗玉蕤商量過了。

    “不急。”

    雷栗當時笑著說,“哥兒懷孩子不如姑娘那么順當,咱們順其自然,什么時候懷上就是什么時候生。”

    “若是運氣好,能生兩個,我和你們阿爹的意思,是一個隨你姓苗一個姓雷,至于是哥兒姑娘還是漢子,你定就成。”

    “若是只有一個孩子,就跟你姓苗,生姜就當是嫁過去的。”

    苗玉蕤當即就推辭說不好。

    他知道栗爹爹和毅阿爹對自己好,也知道柳阿奶和大山阿爺人好,若是生兩個孩子,有一個和他姓苗肯定不會反對。

    但要是只有一個孩子,不管是漢子還是哥兒姑娘,那也應該跟生姜姓雷……

    栗爹爹他們都對他這么好了,不論周周以后是嫁人還是招贅,他也不能不為生姜著想為給雷家留個香火。

    生姜是要念書當官的。

    他不愿意讓別人拿這個詬病輕視生姜,說他是入贅的,沒有志氣,連個跟自己姓的孩子都沒有。

    讀書人很看不起入贅婿,認為贅婿都是貪圖妻家的錢財,沒有骨氣沒有志氣,才會靠哥兒女人生活。

    官場更是喜歡看碟下菜了。

    他若是哪個皇親國戚家的哥兒,就算生姜是入贅的,孩子隨他姓,人家也只會說他有個好丈人好夫郎,能扶持他的仕途。

    可惜他只是個出生鄉野的農家夫子,即使他并不因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過。

    苗玉蕤那一瞬間想了很多,越想越多生姜對他的好,雷家對他的好,更不愿意同意雷栗的提議了。

    “不用想那么多。”

    雷栗就笑,語氣輕快帶著安撫,“我們家還有周周呢,日后他大了,招個婿回來,生下的孩子就姓雷。”

    “你要實在不放心,等明兒我就立個規矩,我們家的哥兒姑娘只招贅不出嫁,看上哪個漢子就砸銀子娶回來,我就不信有銀子砸不動的。”

    用銀子砸不動心,他也有的是力氣和手段,能把人砸暈了扛回來給他家周周做婿。

    雷栗語氣詼諧,苗玉蕤被逗樂了,抿唇笑了笑才說,“那……我先問過生姜和爹爹阿爹,他們若是都樂意,我就隨爹爹。”

    前一個爹爹稱的是苗夫郎,后一個爹爹就是雷栗了。

    雷生姜聽苗玉蕤說這事,話才說一半,他就眼睛一亮連連點頭,臉上紅撲撲的,害羞又期待。

    “好呀好呀,寶寶跟小寶哥哥……跟玉蕤姓,叫苗姜姜好不好?”

    雷生姜自定親后就固執地叫小寶的名字玉蕤了,只是多年的習慣,讓他總是脫口而出“小寶哥哥”,然后才連忙改口。

    這家伙生怕哥哥叫多了,小寶哥哥真當他是弟弟不當相公了。

    “苗姜姜?”

    苗玉蕤聽了一樂,覺得很有趣,“怎么要叫這個名字?不是和生姜撞了么?”

    “這樣就有玉蕤又有生姜了呀!”

    雷生姜語氣黏糊糊,甜絲絲的,都是秀才相公了說話還跟小孩子似的,都因在苗玉蕤面前撒嬌慣了,總下意識地撒嬌。

    “就像周周,雷周周,有爹爹又有阿爹,好聽又好記,不過……每次叫周周我都覺得像叫阿爹的小名。”

    雷生姜捂嘴偷笑。

    苗玉蕤也情不自禁笑起來,靈光一閃,促狹地戳破他的小心思,“姜姜也是生姜的小名啊,生姜是不是想讓我每次叫姜姜時,都想起生姜啊?”

    “……對呀。”

    雷生姜先是臉龐漲紅,羞澀地小聲說,“要是以后我不在家,在外頭出去辦事情,有姜姜陪著玉蕤,就像我也陪著你們,玉蕤和姜姜就都不孤單啦。”

    “小寶寶心眼這么多呢?”

    苗玉蕤撲哧笑,捏了捏雷生姜滑嫩的臉蛋,忽然心眼壞地用他的小名打趣他,“我們生姜寶寶也學壞啦?”

    “沒、沒學壞……”

    雷生姜臉上更紅。

    是因為苗玉蕤輕笑時惑人的臉,是苗玉蕤調笑他的語氣,還有一些被叫乳名的難為情,讓他臊得有點想跑。

    苗玉蕤知道他家小相公愛害羞的性子,沒有過多調笑他,而是認真地應下了苗姜姜這個名字。

    “都聽我們生姜的,日后我們有了孩子,就叫苗姜姜。”

    苗玉蕤后頭又跟親爹爹苗夫郎說了這兩件事,雷栗的提議和雷生姜的起名。

    苗夫郎一時間眼眶都濕了,輕輕地抹掉眼角的淚,握著他的手,說生姜是個好孩子,日后好好跟生姜過日子。

    “我知道的。”

    苗玉蕤那時回答。

    現在成了婚,他的回答更是如此。

    苗玉蕤看著從門口進來,模樣羞澀眼里雀躍的小相公,甜甜地叫他名字,說他做了早飯打好了洗漱的溫水。

    他心想,一個早早會起床給你做早餐,見你睡著又不忍把你叫醒,會把床簾放下來替你擋光的人。

    他當然覺得他很好,很想跟他好好過日子,過一輩子。

    第244章 243.成熟人夫在線撩人

    白駒過隙。

    雷栗偶爾有些恍惚。

    雪團子似的小生姜已然長成翩翩少年郎,成家立室,小寶也從瘦小靦腆的小哥兒,變成了溫文儒雅的年輕夫子,還成了他家生姜的夫郎。

    小周周也長到了才五歲。

    從需要人一勺一勺喂奶哄睡的小嬰兒,變得能跑能跳使不完的牛勁兒,上樹下河耍大刀,樣樣能行,一頓還能吃一大碗飯。

    而他已經四十歲了。

    把周毅拐回來做相公也已經二十年,與他前一個二十年截然相反。

    這二十年里他有夫有子,爹娘健在,基本不用為生計發愁,也幾乎沒有什么煩心事,于是忽然反應過來時,原來已經一眨眼就到四十歲了。

    雷栗看向銅鏡里的面容,似乎跟二十歲的自己沒什么區別。

    但細一看,他的眼尾多了一些皺紋,眉目之間的青澀朝氣也沒了,少了那股鋒芒畢露不可一世的銳氣。

    他的身材也不像年輕時那么挺拔漂亮,肌肉少了,皮膚也有些松弛,特別是肚子,摸起來軟趴趴的。

    若是現在的他再遇到喜歡的漢子,也不會再那么沖動地把人搶回家了

    因為周毅不讓。

    周毅站在門口注視著一臉傷春悲秋顧影自憐狀的雷栗,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難不成照個鏡子還能照出什么捉弄他的壞主意嗎?

    周毅狐疑而警惕。

    他往后退了一步。

    “相公。”

    雷栗忽然出聲,邊說邊嘆了口氣,目光依然睨著鏡子里的自己道,“我是不是老了沒年輕時好看了?”

    “你沒老,很好看。”

    周毅心道果然,又要捉弄他了,同時很誠懇地回答他。

    “我眼尾的皺紋好多,皮膚也沒有以前滑了,肚子還軟軟的,沒有你喜歡摸的肌肉了,腿好像也沒有以前直了……”

    雷栗唉聲嘆氣。

    周毅莫名其妙。

    他仔細地盯著雷栗的臉,是有些笑紋,但一點也沒影響他的美貌。

    反而因為年紀上來了,以前笑時滿是狡黠輕佻的桃花眼,現在多了幾分成熟人夫的風韻,目光流轉之間,盡是嫵媚與誘惑。

    皮膚說不滑是假的。

    用上好的香膏面霜養了這么多年,狀態一點都不差,貼近了,還能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桃花脂香。

    至于肌肉淺薄軟下去的肚子……

    純粹是雷栗懶了不愛運動,幾乎只靠床榻之事鍛煉,不像以前天天上山下田地干活,能保持肌肉才怪。

    但有點軟軟的肚子也好摸。

    每次在床上,摸到雷栗有點肉肉的腹部,周毅總會想到他生崽子后的幾個月,肚子被寶寶撐大了,沒有恢復回來,就是這樣有點軟綿綿暖乎乎的。

    周毅心里就泛起一陣憐惜,情不自禁輕輕地吻在他的小腹上。

    而雷栗總看不得他這樣,會動情得更厲害,也更沒有耐性,一把拽過周毅跟他接吻,或者按住周毅的后腦勺把他往下拖……兩條長腿緊緊夾著他的頸肩。

    所以這會兒,周毅聽到雷栗這樣說,耳根一下就熱了,腦海里不可描述的畫面一閃又一閃,鬧得他不好意思。

    “這不好……”

    現在是白天,白日宣淫不好,留到晚上也不好,畢竟不如年輕時候了,要克制一點不能縱欲過度。

    “哪里不好?”

    雷栗斜眼過來,輕飄飄地睨他,“相公真嫌棄我年紀大了,覺得我這不好那也不好了?”

    語氣故作幽怨。

    周毅連忙道,“我沒有,我年紀比你還大,我嫌棄你什么……”

    倒是雷栗。

    年輕時候他就嫌自己比他大八歲,現在不會又嫌棄了吧?

    他實四十八歲,虛四十九歲,四舍五入就是五十歲,在大佑朝這個年紀都能算老人了。

    雖然他健步如飛,精神奕奕,人高馬大,一點都不像是五十歲老人,更像三十多歲的壯年。

    雷栗也很像才三十出頭玉樹風流的貴公子,歲月似乎只給他增加了魅力,他的孕痣又不在臉上,這一出去隨便拋個媚眼,都能迷倒幾個哥兒姑娘。

    看得周毅每次都很警惕,有點幽怨。

    他家雷栗很看臉,顏控占比很大,而兩孩子都隨他。

    小生姜就是一眼看中小寶的顏,從小黏他到大,小周周也是對漂亮的小朋友不管哥兒姑娘還是小漢子,都更溫和寬容,有好臉色。

    雷驚笙就不用說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逛個楚館直接把一個漂亮小倌兒贖出來了,還金屋藏嬌養在外頭好幾個月,才坦白娶了回家。

    雷栗的好朋友朱珠兒喜歡朱青山的面容,柳小草的相公牛二樹長得不算一表人才,也是相貌方正。

    哥兒仨都是顏黨。

    所以偶爾,周毅會有點自我懷疑,雷栗當初怎么就把他撿回家了?畢竟他長得是真兇,除了兇就是壯,一點都不符合“美人”的標準。

    雷栗就低笑著哄他,“相公是長得不好看,但相公大啊,別人哪有相公好啊,又大又能干……”

    “能干”這倆字上咬了重音。

    周毅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不是什么正經的詞,聽完他更羞惱了。

    年輕時就圖他身子纏著做,現在孩子都生倆了,圖的還是他身子,萬一他身材不好了,那啥功能也下降了,是不是就要找別人去了?

    周毅暗戳戳吃醋。

    周毅急吼吼鍛煉。

    練拳、跑步、仰臥起坐,沒有一天停下鍛煉,還時常練字看書。

    因為雷栗說他看書寫字時很正經,總讓他忍不住去調戲,忍不住把周毅勾上床榻。

    每次雷栗一看見周毅從假惺惺的正經樣破功,變得火急火燎或惱羞成怒地做他,就很有征服欲得逞的愉悅。

    而周毅瞧見雷栗得逞狡黠的小模樣,也更動情上頭。

    周毅想著那些屏蔽畫面,耳根更熱了,心想,怎么年紀大了見多識廣,他的定力反而下降了不少?

    雷栗發現他走神了,微微挑眉,離開梳妝臺,倏然湊近周毅嚇他一跳,“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就是……”

    周毅大概說了一下,收獲雷栗一個曖昧揶揄的眼神,輕咳了聲道,“四十歲生辰,你想怎么過?爹娘的意思是大辦。”

    雷栗的生日在正月十六。

    上元節,即天官大帝生辰日的后一天。

    “前幾年家里沒銀子,你的生辰也不能大過,就是多買幾斤肉,一家人在一塊吃飯,煮碗長壽面。”

    周毅有些遺憾地說,“后來有了銀子,你又說不喜歡聒噪,也沒有大辦,三十歲那年的生辰也是一家人跟親朋好友過的,不然這次就大辦?”

    “好啊。”

    雷栗點點頭。

    他確實不喜歡大張旗鼓,一個生辰日而已,吃頓團圓飯就好了,干嘛要花銀子請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來?

    一想到他過生辰,知縣徐興哲會來,那些討好徐興哲卻私底下看不起他的商人鄉紳也會來,他還得假笑應付他們,他就覺得倒胃口。

    這幾年日子好了,徐興哲倒臺了,他也不太想大辦,而是一家人挑個好地方出去玩。

    去年去南江,今年去西嶺府城,明年去中川,后年可以去百洄……原外族部落的草原也去看過了,還買幾匹好馬回來,雷栗的騎馬技術就是在草原學會的。

    除了京都城都去過了,把大佑朝的經典名勝逛了大半。

    去旅游比宴請大辦省錢多了,他和周毅高興,家里人也高興。

    苗夫郎一家都會跟他們一塊去,外阿公家有時去,朱珠兒一家和柳小草夫夫是近的地方去遠的不去。

    外阿公家表外甥女柳襲花花兒姐還在草原認識了一個外族漢子,后來嫁到了草原上,雖然遠,不過每年都會回來一趟。

    表外甥柳冠木小木則是娶了一個南江姑娘。

    小木也心疼妻子,每次花兒姐和丈夫探親完回草原,他就和妻子就一同坐船跟去,然后在南江停下,探望妻子娘家。

    后來小木的妻子有孩子,也是在船上被一個大夫發現的,月份小,怕路上出差錯就返程回了清米縣養胎,讓花兒姐夫妻捎平安信到南江。

    雙胞胎姐弟的婚后都比較美滿,也算是兩段良緣了。

    不過今年要是雷栗大辦生辰宴,遠在草原的花兒姐就來不及回來了,這小妮兒最喜歡她的表叔,下次探親回來知道了準要鬧小脾氣。

    雷栗想到花兒姐,不禁笑了起來,道,“這妮兒都成了兩個孩子的娘還一點丟不沉穩,風風火火咋咋呼呼的,看來那外族漢子待她不錯。”

    周毅點點頭,說,“那外族漢子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花兒姐從小就有一個女俠夢,對練拳習武這事特別積極,后來她年歲再大一點時,不知從哪里得知縣里有個師傅會使鞭子,她立馬去拜師學藝了。

    花兒姐一手鞭子揮得虎虎生威,那外族漢子也是因為她的野性潑辣,一見鐘情,鍥而不舍地追求了一年多,甚至為愛從外族跑到清米縣來,又追了數個月,才打動了花兒姐。

    當然,這前提是花兒姐也有點意思,不然就這窮追猛打的架勢,在周毅眼里跟性騷擾差不多,他指定要把那外族漢子錘爆。

    第245章 245.有相公好吃?

    雷栗的四十歲生辰宴在三里河村舉辦,用來做村慶的大廣場上。

    沒有請帖。”就辦流水席吧,辦個三天,不用請帖誰來都可以吃。”

    雷栗漫不經心地說,“吃席的禮也不拘多少輕重,就是拿兩個雞蛋來也能帶一家人吃上一頓飯,連來幾天也成。”

    雷家不缺銀子。

    喜歡蹭吃蹭喝占便宜,這是很多老百姓都有的小毛病,只要不是故意來惹事犯事的,雷栗也懶得去計較。

    周毅吩咐了雷家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有鬧事的、連吃帶拿不讓別人吃的,就直接打出去不用多廢話。

    “知道你不喜歡應付人,村里的流水席我們就第一天去露一面,剪個彩,只吃中午那頓飯。”

    周毅問他,“晚上就回縣城我們家,和大強、阿苗、朱珠兒他們一塊吃生日宴怎么樣?蒙絡和梅與清也叫過來。”

    至于蒙堯和玉哥兒是不行了。

    蒙堯去年冬天就已經升遷,去了外族草原如今是大佑朝的青原府城了,玉哥兒和女兒雪娘跟隨他去往青原,一來一回的費時,蒙堯在朝廷體制內也不方便離開崗位太久。

    “好。”

    雷栗自然點頭,又說,“夜里那頓,我要吃你做的紅燒肉和松鼠魚,魚多放點番茄,酸酸的好吃。”

    “那我挑幾條大魚。”

    周毅應說,心里琢磨著自己家、外阿公家還有朱珠兒他們應該是四桌,要四條大魚,去年做的番茄醬還有兩壇沒有開,開一壇應該夠用了。

    夜里的家宴是自家人一塊做,而流水席的席面則是請十里八鄉有名的村廚做的。

    這些村廚有阿叔有阿嬸,還有個老當益壯手藝頂好的老大爺。這大爺威望也最高,好幾個村廚都是他的弟子,自然而然是這次生辰宴的主廚。

    村廚們做飯在量大而不在精細,油鹽醬醋都舍得,有滋有味的,比起酒樓里的大廚更適合大眾口味。

    他們做宴會席面經驗也更豐富,大概會來多少人、要采買多少食材、什么食材采買多少、要請多少幫工才忙得過來……全都了然于心,不用周毅操心。

    采買洗菜等事也不用周毅請人。

    知道雷栗的生辰要大辦,村里人都十分熱情地報名要來幫忙。

    招呼張羅著,要把自家的桌凳碗筷借給雷家辦席,夫郎婦人們還讓自家漢子孩子在十六那天停下工,去大廣場搭把手,洗菜切菜什么的。

    老村長還樂呵地說,“這做席的事兒,我們都門清兒,哪家有喜事大事要辦席,都是村里人搭把手去干的。”

    周毅就說要給工錢。

    雖說只是辦席,大家伙聚在一塊吃吃飯喝喝酒,但實際上要做的活兒可多。

    首先是各類菜肉調味品和柴火的采買,運回村里就是一項大工程。

    接著是做飯前的準備工作,光是剝蒜就要費一番辛苦,切菜也有不同的刀法,切絲的、切片的、滾刀的、剁碎的。

    飯中也停不下來。

    分醬油調料、分酒水、上菜,吃完的席面要及時撤下來再重新上菜,才能不耽誤下一桌客人吃喝。

    吃完了要收拾桌子掃地清垃圾,要洗碗洗鍋碗瓢盆。

    休息個把小時就要開始準備晚飯了,又是熱火朝天的一通大忙活, 傍晚那頓忙活完了天也黑了,回家往床上一趟能累睡著。

    三天的流水席就是忙活三天呢。

    應該給工錢的。

    “不用給工錢,要什么工錢啊?”

    老村長一聽倒急了,連連擺手道,“也就洗洗菜端端碗,干完了還能吃一頓席面,老子娘和媳婦孩子都能吃。”

    “九菜一湯,有菜有肉還有魚的,一桌席面都得大幾百文錢了,擱以前哪能吃得上這么好的席?”

    “真用不著給工錢,給了反倒傷村里鄰居的心了。”

    “那成。”

    周毅也不推辭了,到時候做席面有剩下來沒用的菜和肉,就讓來幫忙的人拿回去,抵作工錢了。

    “那說好了!”

    老村長呲個大牙笑。

    正月十五一過,正月十六就來了。

    天蒙蒙亮,三里河村和四里河村人就動了起來,家家戶戶冒出炊煙。

    沒多久,村里漢子們就各拿著家伙聚在大廣場,大家帶的都不一樣,有拿繩子的,有背了好幾個背簍的,有帶大籮筐的,有牛車的都趕了出來。

    擅長砍價的婦人夫郎也來了好些,坐在牛車上,一大伙人浩浩蕩蕩地往鎮集方向去,他們訂好的菜肉由販子運到鎮上。

    豬就有十幾頭。

    雞鴨就更多了。

    “這雞和鴨子瞅著不太成啊,這么瘦,都沒我們村養得好。”

    “要是栗哥兒的生辰在七八月那會兒就好了,咱村的稻田鴨剛巧出欄,田里泥鰍和魚也大把,可比這些個好多吃了。”

    “菜心也不成。要過一個月,二月多那會兒青菜剛發出來才清甜呢。”

    “將就著吃吧……等會兒挑籮嫩菜心出來單獨炒,給栗哥兒在的那桌端上,壽星總不能跟咱一塊吃差的。”

    “欸,要是栗哥兒早說他今年生辰大辦,我就讓我娘家那邊把皮蛋留出來,我爹那手皮蛋做得可好了。”

    兩村人邊挑剔菜肉販子的菜,邊七嘴八舌地嘆氣。

    現在是正月中。

    屬于前搭不上冬天霜打清甜的蘿卜,后種不及脆雙的青菜,這時候連魚都沒有臘月時肥了,只有臘肉干菜這些最好。

    采買的村人只能盡量買豐富一些菜,把席面做的好看點。

    而大廣場上,其他村里人已經把鍋灶支起來了,桌子凳子也搬好了放著,一共湊了七八十套桌椅。

    主廚大爺也帶著其他村廚到了。

    等采買的人一回來,全村人都熱火朝天地開始干起來,卸貨、洗菜、切菜,有條不紊,忙中有序。

    原本被周毅發來安排事情、統領全局的雷家管事毫無用武之地,最后擼起袖子加入其中干起來。

    而這時候,周毅才剛剛吃好早飯,雷栗還沒起床。

    周毅去大廣場上看了一眼,見井井有條的沒有亂,跟老村長招呼了一聲就回家了,完全放權給村人弄。

    周毅回家后先回房間看了看雷栗,見他有醒過來的苗頭,就出去打洗漱用的溫水進來,邊叫他,

    “雷栗,雷栗?”

    “……”

    沒有人應。

    周毅掀開遮光的床簾,輕輕地叫他兩聲,還是沒有人應,心想應該還不想起,就給他掖了掖被子。

    剛起身,手腕就被抓住了。

    那溫熱的身軀貼在他的后腰上,蹭一蹭,腦袋就枕在了他的腿上,白花花的兩條手臂抱著他的腰。

    白皙柔軟的臉龐還在他腿上蹭。

    “……”

    周毅耳根一下熱起來。

    他試圖挪開雷栗的臉,不讓他在那和地方亂點火,但是雷栗哼了一聲,有又把臉挪了回去,他一挪開,雷栗又挪回去。

    “做……什么……”

    雷栗哼了聲。

    語氣里帶著一點氣,夾在鼻音里面,聽得周毅心尖癢癢。

    “還繼續睡嗎?”

    周毅問他,“我把你放在床上睡?還是你想起床?我打好了溫水。”

    “不想起。”

    雷栗哼哼唧唧的,眼睛閉著,手臂摟緊了抱周毅的腰,偏要這樣睡在周毅的腿上。

    可他的臉實在近,呼出的熱氣噴打在敏感地帶,讓周毅有點不自在。

    “……?”

    雷栗似乎意識到什么,鼻腔里低低地笑了一聲,笑得周毅反應更大了,他趁機張嘴咬上去

    沒咬到。

    周毅及時制止了他。

    “快起床吧。”

    周毅轉移他的注意力,“現在已經快巳時中了,大廣場在準備中午的流水席,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看他們做的菜色還挺豐富的,九個菜里六個都是純肉,三個素夾葷,還有一道是紫菜蛋花湯。”

    “那位掌廚大爺也會做松鼠魚,中午你試試他做的好不好吃,我覺得大鍋菜有些比小鍋的好吃很多。”

    “大鍋菜確實好吃。”

    雷栗低笑著說,意味不明的,總讓人感覺他話里曖昧。

    “那你現在要起床嗎?”

    周毅裝作沒聽懂,“我問過村長,快的話等會就能上第一批席面了,村里人留了最好的那兩桌席面給我們家,菜心也是最嫩的。”

    “你不是喜歡吃油渣炒菜心?我讓他們多放點油,放點油渣,大廚做的應該會好吃。”

    “有相公好吃?”

    雷栗低笑地問他。

    一直沒睜開的眼睛此時眼睫輕抬,輕佻促狹地睨向周毅,從窗外進來的陽光忽然跳躍到了他眼中似的,那雙桃花眼目光灼灼,春色燦燦。

    看得周毅臉紅心跳,支吾道,“這種怎么比……不對,你克制一點,昨晚都做了兩次了。”

    “才兩次……”

    雷栗用鼻音哼了哼,到了點灑家似的不滿,他用指尖劃了劃周毅的摸個地方,道,“而且你不是說不能浪費食物?都做好飯了不吃不好吧?”

    “……”

    周毅一下子站直了。

    猝不及防的雷栗摔落到在床上,一雙眼幽怨地睨著他。

    他的衣領也滑落大半,露出深邃的鎖骨、圓潤的肩頭和白皙的胸膛,上面紅紅點點都是吻痕牙印,那幽怨襯得他更加誘惑勾人。

    “還是先洗漱吧。”

    周毅不太敢看這樣的雷栗,怕自己也忍不住。

    第246章 246.生日禮物

    中午是在大廣場上吃的。

    雷栗和周毅到時,大廣場上已經坐滿了來吃流水席的人,但壽星沒來,大人小孩都按耐著沒有開席動筷子。

    七十張桌子里最大最漂亮的一張就是給壽星坐的。

    柳葉兒、雷大山、雷生姜、苗玉蕤和小周周,以及雷驚笙和青梔夫夫都來了,見到雷栗兩人過來,就笑著招呼他們過去坐主位。

    “栗哥兒坐娘這兒!”

    “爹爹,阿爹!”

    “哥哥哥!快來快來!我早飯沒吃,都要餓壞了,快來開席!”

    雷驚笙早上起得遲。

    她就想著今天中午飯開得早,就干脆不吃早飯了留著肚子,現在餓得是前胸貼后背。

    青梔聞言連忙拿點心給她墊墊。

    雷栗遠遠聽到她的話,笑罵了一聲,“這小妮子!自己不吃就算了,別帶著青梔也不吃,都餓出病來。”

    “沒事。”

    周毅說,“我明天開始督促他們,讓他倆天天都吃早飯。”

    “督促他們干嘛?”

    雷栗挑了挑眉,“等會兒我說她,這么大人了,吃飯都要人盯著,比小周周還不省心。”

    夫夫倆說著邊走過去。

    主桌旁邊是雷家的親朋好友席,外阿公家和苗夫郎夫夫一桌,朱珠兒家和柳小草家一桌,嫁到隔壁縣城的桃哥兒也拉著自家漢子和孩子回來了。

    再旁邊是老村長公婆和大兒子牛大樹夫婦,桂夫郎家、三六子家和雷家關系比較親近的人家。

    老村長瞅見雷栗和周毅來了,呲個大牙樂,也招呼道,

    “栗哥兒來啦!菜都上齊了,瞅瞅還差什么不?灶臺那頭還有好些菜和肉,想吃什么讓李大哥整!”

    他說的李大哥就是主廚大爺。

    雷栗也應了老村長,笑著說,“今天的飯菜都好,都喜歡吃,不用再讓李大爺忙了,大爺和阿叔阿嬸們忙了一早上,都來吃飯沒有?”

    “來了來了!都來吃飯了!”

    老村長樂呵呵說,其他來吃席的也紛紛點頭附和,說干活的大家伙都來了,吃完了飯再忙活事情。

    “來吃了就好!”

    雷栗笑道。

    他和周毅到了主桌落座,舉起酒杯簡短地說了兩句開場白,感謝大家伙來參與他的生辰宴,感謝父老鄉親的幫忙云云。

    然后就干了這杯酒。

    流水席開席了。

    來吃席的人很多,大多是本村和四里河村的,少部分是兩村之外的村子人,特地從縣城過來的也有,還有想討好籠絡雷栗的鄉紳商賈帶了禮物來祝賀的。

    不過足以稱作清米縣最大地頭蛇的雷栗,已經不需要跟他們虛以委蛇了,臉色淡淡地道了聲謝就沒了。

    但知縣大人的面子還是得給的。

    這新來的知縣是去年剛考上的進士,很年輕,才二十歲出頭,大約家世顯赫,談吐氣度和寒門出身的士子很不同,落落大方而進退有度。

    只是有時說話拐彎抹角的,一般人摸不清他想要什么,自然也不會給人留下話柄。

    而這點小心計在雷栗看來,純粹是關公門前耍大刀不值一提,他連皇帝和皇后都不虛,怕小小知縣做什么?

    這新縣令也是個聰明人,和他說話一點都不費力,也比蒙堯當知縣時會更看清風向。

    雷栗不怕新知縣,想井水不犯河水,而新知縣想依仗雷栗的財和勢去敲打收攏其他商賈,自然也要給足雷栗面子,做好功夫。

    這不,雷栗夫夫倆還沒到,新知縣就帶著禮到了,一番肺腑之言,好似真心實意來給雷栗祝壽的。

    “多謝知縣大人。”

    雷栗笑著站起來抱拳作揖,十分得體地回了知縣的禮。

    新知縣又是好幾句寒暄客氣,雷栗笑著應了兩句,邊穩當當地坐回主座,一點兒沒有要請知縣坐主位的意思。

    知縣是官,雷栗是白身,按規矩是要讓知縣坐主位的。

    新知縣不置可否,也笑瞇瞇地坐了回去。

    飯過一半,雷栗吃飽了,問了周毅一句飽沒飽,夫夫倆就走人了,比新知縣跑得還快。

    席上的鄉紳商賈不動聲色地打量新知縣的臉色,瞧見他笑意溫和,沒有一點生氣樣,只是不久就推說還有公務告辭了,心里就了然了。

    果然強龍不壓地頭蛇。

    新知縣還是年輕,手腕不夠強硬,背景也不夠大啊。

    雷家和中川蒙家息息相關,和上一任蒙知縣關系匪淺,而蒙家又有皇帝的重視依仗,可謂如日中天炙手可熱吶。

    “真不喜歡那個新知縣。”

    出了大廣場的雷栗撇了撇嘴,“雖然蒙堯太過正直,很多時候都很理想主義,但調教幾年手腕上來了,也能抵擋一面了,還有一副赤子之心。”

    “這個新來的倒是圓滑會來事,眼睛里都是精光算計,還當別人不知道,他眨個眼我都能猜出來他在想什么。”

    “只要不禍害百姓,圓滑一點也不是什么壞事。”

    周毅道,“好過像徐興哲那樣,表面道貌岸然,實則拿百姓當墊腳石。若不是后面查出來了,還不知道他要禍害多少人。”

    “那也沒把他捋下去。”

    雷栗哼了聲,“還以為他仕途終止,沒想到朝廷把他派去了外族草原,還能繼續當官,也是便宜他了。”

    “蒙絡不是說他那個官兒很苦,就是養馬的嗎?”

    周毅說,“馬養不好了要罰,養好了又沒有賞,應該一輩子都不會調回來了,是個很苦的差事。”

    “對于徐興哲這種唯利是圖一門心思往上爬的人來說,這樣無疑比要他死了更痛苦,特別是蒙堯也去了外族草原。”

    “他要看著他下一任的清米縣知縣升官發財,他作為前輩,做過同樣的職位,還在熬了整整十五年,這更難受了。”

    “確實是。”

    雷栗心情好了起來,眼睛彎笑,“不說那些知縣的事了,今日是我生辰,你準備了什么禮物?”

    每一年雷栗生辰,周毅都會很用心地準備禮物。

    前兩年沒都沒銀子,周毅送的禮物只是攢了很久零花錢,買的一支玉簪子,或者帶雷栗去吃一頓大餐。

    后來有銀子了,也不缺時間,周毅可以送的就多了。

    有一年周毅親手纏金絲,做螺鈿,做了一只累金絲螺鈿盒子,給雷栗裝簪子首飾,但被雷栗發現他私藏了另一批零花錢,挨了好幾天的“打”

    用屁股打周毅大腿的那種打。

    有一年周毅提前訂了好些珍貴的花,斥巨資蓋了一個溫棚,讓冬天也有百花齊放,可惜雷栗并沒有被這些“花言巧語”所迷惑,笑瞇瞇地擰了周毅耳朵。

    最后發現周毅是借蒙絡的錢買的花,沒有再私藏零花錢了,才放過周毅,把借蒙絡的錢還了。

    于是周毅的債主從蒙絡變成了雷栗。

    那之后的好幾個月,周毅都會被雷栗抽著小皮鞭,吭哧吭哧地給雷栗干活

    當然沒有這么殘暴,真的抽小皮鞭,那更多的是一種扮演道具。

    但周毅沒想到,在信息不發達的古代,也被雷栗發現了這種類似于sm的扮演play,真不敢想象,在信息爆炸的現代,雷栗會怎么折騰他……

    估計得精盡人完英年早逝吧?

    為了不再欠債還錢,周毅改變了思路,不送用很多銀子的金亮亮的東西了,而是送平價一點但花里胡哨,雷栗也會喜歡的那種。

    有一年周毅去學做彩泥俑了,因為雷栗喜歡彩泥俑,還買了一排放家里跟集手辦似的,不過最后做得有點丑。

    幸好雷栗喜歡。

    有一年周毅收集了一年四季中最漂亮的樹葉,仔細地做成標本,拼了一副雷栗的彩色畫像,后來雷栗保存不當被蟲吃壞了,他又做了一副新的。

    有一年周毅用學了很久,終于能畫出比較有趣的小人畫的畫技,用一年時間畫了整整一本雷栗的畫像,訂成畫冊送給他。

    就像現代的相冊,記錄的每一個畫面都是周毅心里感覺最美好很有意義的瞬間。

    有些瞬間雷栗自己都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什么事情了,周毅還記得,如數家珍一一給雷栗講出來。

    雷栗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才不是。

    雷栗當時看了畫冊,沉默三秒然后說,“……你的畫技還需要提高一下。”

    見周毅低落了,雷栗就噗嗤一笑,笑瞇瞇地逗他說,“騙你的,畫得很好看,我很喜歡,不過我更喜歡……相公晚上脫了衣服在我身上畫。”

    “相公說畫桃花好不好?”

    “相公最喜歡桃花了,買的香脂都是桃花香……”

    周毅那時心想,哪里是他喜歡桃花,分明是雷栗笑得,像極了桃花開時燦燦艷艷的樣子,一片爛漫春光。

    有一年周毅親手種了一棵桃樹,隔年,用桃樹新長出來的桃枝做了一支桃花木簪,雷栗很喜歡,簪了很久的發。

    有一年……

    到現在整整二十年。

    在雷栗看來,周毅再怎么絞盡腦汁,也應該黔驢技窮了吧?不然還能送他什么?他現在什么都不缺了啊。

    難不成送他一個三胎?

    雷栗帶著點壞意地想,真有三胎了 估計周毅會崩潰吧?

    之前帶周周又平衡小生姜已經讓周毅心力交瘁了,還來一個,周毅要生無可戀了哈哈。

    第247章 247.制服誘惑?制服誘惑!(二合一)

    今年周毅自然也準備了生辰禮。

    但是什么他不肯透露,只說今晚上雷栗就知道了,還說雷栗應該會喜歡,聽得雷栗心尖癢癢。

    終于熬到入夜。

    在縣城雷宅,雷栗在家人朋友們的簇擁下度過四十歲的生辰。

    一桌菜連帶果盤甜心都是雷栗愛吃的。

    娘柳葉兒做的假蔞釀,爹雷大山自己挖的筍做的春筍炒肉片,雷驚笙一手涼拌菜拌得好,青梔做了香煎豆腐和什錦蝦仁,苗玉蕤燉的菌菇野雞湯。

    外阿公家舅舅和柳七樹夫夫倆也做了兩道,苗夫郎、朱珠兒、柳小草都做了自己的拿手好菜,張大強爆炒雞雜時放了許多辣椒,辛辣味都嗆到了堂屋里。

    剩下的就是周毅和雷生姜父子倆做的。

    當然。

    飯前洗菜切菜的準備工作是大家一塊完成的,包括小周周,也參與了做面包的揉面團、涂油等簡單的工作。

    做好的菜被一道道端出去,大長桌上有足足五十多道菜,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清湯長壽面。

    這長壽面只有一根面條,壽星一口氣吃完不能斷,寓意健康長壽。為了方便吃而不會斷,一般都會做得長短適中,不是一味求長壽而做長。

    雷栗輕輕松松就吃完了長壽面。

    雷驚笙就嘻嘻哈哈笑起來,“吃了這長壽面,阿哥就壽比南山,長命百歲,一百歲都健健康康的。”

    “壽比南山……”

    雷栗失笑,“這說的我平白老了幾十歲,比起我還是你更需要吃這長壽面吧,三更半夜不睡覺,總拉青梔去玩。”

    清米縣沒有宵禁。

    過年到現在,縣城內的夜市都很熱鬧,尤其昨天是正月十五天官生辰,夜里有天官賜福的游神會,更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愛玩的雷驚笙就拉著青梔瘋玩了大半宿,早上就起遲了,沒吃早飯。

    “好玩嘛……”

    雷驚笙俏皮地笑,“還沒回暖,番茄和辣椒都不能種呢,我在家呆著也沒什么事,只能去玩啦~”

    “我還給阿哥買了生辰禮呢!”

    說著,她從桌底下拿出一個盒子,殷勤地獻給雷栗道,

    “這可是草原那邊兒來的巴林彩石,五彩斑斕的,我們這可少見呢。花樣也是阿哥喜歡的小人像,雕的是草原外族的姑娘,英姿颯爽的特別有風韻。”

    雷驚笙邊說,邊打開,盒子里是一套十六個小人像,確實是五顏六色的,赤、橙、黃、綠、藍、靛、紫,深淺清淡明暗都不一,而并不雜亂。

    “好看!”

    雷栗確實喜歡,那巴林石上的彩色調雖然不統一,但被雕成了姑娘的衣服或者各類植物動物,不光有人像,還帶著一點景,活靈活現的。

    他笑著收了起來,說,“虧你出去玩沒忘了阿哥。行了,別笑嘻嘻的了,下回看上什么就跟阿哥說,阿哥給你買。”

    “就知道阿哥最好了~”

    雷驚笙歡呼一聲。

    其他人聽了笑起來,有禮物的紛紛送上自己的禮物,小周周也認真地送了一個小盒子,只有周毅沒有送。

    雷栗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笑著,輕輕慢慢地睨了周毅一眼,從衣領到頸項逡巡著,很是意味深長。

    明晃晃地在說:

    等會兒的禮物我要不喜歡,你就拿自己來賠吧。

    “……”

    周毅臉上一熱,想到等會兒自己要送什么禮物,就更熱了。

    桌上有酒。

    是度數很低的甜果酒,果香酒美,很受哥兒姑娘的喜歡,連不怎么能喝酒的苗玉蕤都能喝上好幾杯而不醉。

    周毅為了保養和健康幾乎不碰酒,只在做飯時會放料酒,但這會兒,他一口氣喝了好幾杯酒壯膽子。

    不知道是太久沒有喝酒了,還是他的酒量真的太差勁,幾杯酒進肚子,他就感覺到小腹一股熱意。

    這熱意倏然躥上心口耳根,整個人都有點燥熱和飄飄然。

    周毅悶頭喝酒的時候,雷栗的余光卻一直落在他身上。

    見周毅好似在緊張什么,一秒鐘八百個動作又是喝酒又是吃菜,就是不看他時,雷栗對周毅要送的禮物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禮物?

    竟然會讓周毅臉紅心跳的,害臊又緊張,怕他不喜歡似的。

    難不成是新的他沒見過的春宮圖?還是小黃文冊子?

    也不對,這兩樣雖然會讓他的好相公害臊,但不會這么緊張啊,而且他指定會喜歡,他可是最喜歡跟相公看這些澀澀了。

    新玩具?

    不不,應該不是。

    他雖然買過一些也跟周毅一塊玩過,但每次周毅都難為情得要死,不太愿意把那種東西用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去哪里買,不可能會送他“玩具”。

    很薄的紗衣?

    這個他們十幾年前就玩過了,一點新意都沒有,周毅應該不會送他,畢竟他每次送的東西都用心又有趣。

    那本畫冊子畫的要是沒穿衣服的他或者周毅,那就更有趣了。可惜他家面皮薄的相公做不出這種事。

    雷栗慢慢想著,繞有興味地抿酒,余光睨周毅也漸漸變成了光明正大地盯,目光揣摩打量而意味深長。

    “……”

    被盯的周毅如坐針氈。

    長輩孩子都在呢,你收斂一點,不要跟想吃了他似的……

    司空見慣的長輩朋友們默契地侃天侃地,吃吃喝喝。

    鬼靈精怪的雷驚笙捂嘴偷笑,在青梔夾菜過來時,輕捏住青梔的下巴親了一口,惹得青梔臉紅驚慌,輕輕說了她一句,她反而笑得更厲害。

    已經懂人事的雷生姜臉上微紅,邊給自家夫郎玉蕤夾菜,邊把弟弟周周的椅子挪偏了一點,不讓他看向那邊,心想爹爹阿爹你們要不回房里吧,這還有小孩兒呢……

    小周周一心干飯,壓根沒注意到兩個爹之間的粉紅泡泡。

    小哥兒夾起肉來就是嚼嚼嚼,吃起排骨就是啃啃啃,青菜……青菜也吃兩筷子吧,阿爹說要多吃青菜才能長高,才能拎得動更大的大刀。

    這壯實如牛犢的小哥兒不喜歡繡花做飯,獨樹一幟,喜歡運動打拳耍大刀。

    他一歲多時,看見阿爺在院子里用大斧子劈柴,就能聚精會神地看好久,看到阿爺不劈了,還想去拿斧子,像阿爺那樣威風地揮起來一斧一根大木柴。

    但是斧子鋒利威脅,阿爺不讓他碰,劈柴時也不讓他看太近,怕劈開的碎屑濺到他身上,尤其是刺眼睛里弄傷他。

    到了小周周三歲,知道他喜歡大斧子的阿爹周毅就給他送了一把小斧子,不過是木頭做的,不能劈柴,劈劈草還是可以的。

    小周周就特別愛揮舞小斧子去田埂或者路邊,劈小飛蓬這些長得高的草,劈劈劈,劈斷了碎了就撿起來,噠噠噠跑去送給牛大夫爺爺。

    因為小周周聽牛大夫爺爺說,這些草都很有用處,可以治病救人。

    后來小周周見過屠夫殺豬,覺得那些刀比斧子厲害多了,輕易就能劃割開豬肉和骨頭,他就不喜歡斧子改喜歡刀了,還是大刀,大刀很酷。

    等到小周周五歲,周毅覺得可以教他一些東西防身了,就教了他幾套拳法,小周周學得有模有樣的而且一天都不懈怠,比去學堂上課積極多了。

    小周周學了拳之后,又想起大刀來,他知道花兒姐姐會用鞭子,就問阿爹他能不能學用大刀。

    周毅那時想了想,覺得周周學點本領保護自己挺好的,畢竟他是個哥兒,遇到危險的概率比同齡的漢子要大,像雷栗年輕時就被地痞流氓尾隨過。

    只不過那流氓被雷栗反殺了。

    也幸好反殺了。

    不然真說不準后果會怎么樣,只搶錢還好,錢沒了可以再賺,要是見色起意或想殺人就不堪設想了。

    周毅做了一把木頭大刀給小周周,教他怎么用大刀防身,怎么攻擊敵人的薄弱點,當然也教了小周周不能仗勢欺人,如果路見不平也要量力而行。

    現在小周周已經十歲了,一套拳法打得利落有力,一把大刀揮得虎虎生威,因為能吃肉又經常運動,還長得高,粗一看跟個健壯的小漢子似的。

    偏偏他的孕痣跟他爹爹雷栗一樣,不在臉上,而是在后背,衣服一脫,全身都是精壯勁瘦的肌肉。

    別說同齡的孩子,連已經半成年的、十六七歲的小漢子都不敢輕易招惹他。

    雷家人喜聞樂見。

    他家哥兒厲害,別人,特別是漢子就不敢欺負他,不敢騙他家哥兒的感情了,誰敢騙就一拳過去錘爆。

    在某一方面,柳葉兒也有點擔心他家周周不好找親事,雖說不挑性別,周周喜歡哥兒姑娘還是漢子都成,她還是更傾向于找個漢子給周周入贅。

    去父留子也行啊!

    不然他家周周老了病了,連個孩子侍奉跟前都沒有,那多凄涼啊,他們做長輩做爹爹的又不能陪一輩子。

    說遠了。

    現在周周還是個十歲的小朋友呢,先吃完這頓飯才是最重要的。

    小周周吃到一半,瞥見兩個爹都離席了,他嚼嚼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嚼嚼嚼,還是吃肉重要。

    周毅跟著雷栗離席之后,一想到自己要送的禮物,就有點難為情,但雷栗沒有給他拖延的機會。

    雷栗直接把周毅抵在了臥房門上,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小周周都送了禮物,相公的禮物呢?”

    “我……”

    周毅眼神有點飄忽,臉上更熱,“我是準備了,但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我覺得你應該喜歡。”

    “喜歡又不喜歡的……”

    雷栗笑瞇瞇的,“看來是很讓你糾結,是騾子是馬,拉出來給我看看?”

    “……”

    周毅很是羞恥的樣子,抿了抿唇,強調地說,“先說好,你不喜歡也不能笑,我找人做了很久的。”

    “當然。”

    雷栗曖昧地挑起他的下巴,輕佻笑道,“相公用心準備的,我喜歡都來不及,怎么會笑話相公呢?”

    “……好吧。”

    周毅臉紅得更明顯了,神神秘秘地要雷栗出去,他去做準備,等他說進來時,雷栗才能進并且不能偷看。

    正準備偷看的雷栗一點都不心虛,大大方方點頭,“我保證不偷看,相公慢慢來,好飯不怕晚。”

    最后五個字。

    雷栗很是意味深長地用了重音,笑著的眼似乎看出什么,出去的腳也很干凈利落,關門前他還補了一句:

    “別讓我失望喔~”

    “……嗯。”

    門關上了。

    周毅深呼吸給自己鼓勁兒,克服羞恥,脫掉衣服換上了另一套,在雷栗常照的鏡子前照了又照,覺得沒問題了才叫雷栗。

    “我好了,你進來吧。”

    “那我進來咯~”

    那低低笑著的嗓音里帶著促狹,又有幾分拆禮物的迫不及待。

    門剛開。

    雷栗就在搖曳的燭光里覷見了那身姿挺拔,面容堅毅,別具一格又閃亮得讓他挪不開眼的人。

    周毅的頭發幾個月前就剪短了,短到了幾乎是寸頭的地步,顯得他的面容尤為冷硬堅毅,仿佛一把藏鋒帶銳的劍,一把裝匣而輕扣保險的槍。

    他戴著一頂軍帽。

    一頂十足現代化的帶著金徽的軍帽。

    他穿著一身軍綠色的軍禮服,身姿筆挺,肩膀寬闊,肩上是紅色帶星的肩章,胸前是橄欖葉金子徽章,華麗的金鏈流蘇從肩頭連綴到胸前,叮當閃爍。

    制式的皮帶、長褲和黑色軍靴。

    腰間還掛著一把華麗的劍鞘,長劍慢慢從劍鞘拔出,一道白光閃過,白劍倒映的是周毅堅毅銳利的眼。

    這是周毅所在的那個時代的國家軍禮服,也是他熬了許多個日夜,找的相似布料,又用自己的爛畫技畫了好幾副圖,才終于做出來相似的一套。

    因為雷栗喜歡華麗閃亮亮的東西,周毅想了想,在原本偏向樸實嚴肅的軍禮服上多加了一點配飾,簡章、徽章和流蘇的款式都繁復精巧很多。

    更像是coser會穿的cos服。

    而毫不意外。

    雷栗很喜歡。

    他慢慢地,逡巡地,欣賞又帶著欲色,一點點地,將周毅看光扒光,仿佛能穿過那套嚴肅華麗的禮服看到他的身體。

    即使周毅已經見過很多次雷栗這種眼神,依然被看得臉紅心跳,見他光看不說話,他忍不住開口,

    “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

    雷栗不緊不慢地拉長了語調,灼熱而晦暗的目光黏在周毅身上,嗓音似乎帶著笑,又似乎沒有,

    “我在想……禮物是這套衣服,還是穿著這套衣服的你呢?”

    說前半句時,他似乎有點不太滿意,說到后半句,他的語調一下子曖昧起來,有種讓人醉醺醺的蠱惑感。

    “我。”

    周毅很是難為情,但他一雙眼緊緊對著雷栗的目光,未語先赧然,“……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只是他沒做過這種事,自然就很緊張羞恥。

    以他的性格,穿成這樣哄他雷栗開心,就是年輕時候也做不出來的,而他現在兩個孩都有了,跟雷栗也是老夫老夫了,倒是突破自己的下限了……

    但顯然。

    他的愛人很中意。

    “我當然喜歡。”

    雷栗看周毅的眼神已經十足充滿侵略性和欲氣了。

    “什么時候想送我這個的?”

    “去年剛給你過完生日,忽然想到不知道明年送什么,想了很久沒送過你什么……最后發現我這樣你還沒見過。”

    周毅越說越耳熱。

    他看著雷栗輕輕關上門,鎖上,一邊說話一邊然后朝他走去,同時解開自己的衣帶,衣領滑落,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雷栗的眼睛還牢牢地抓住他,鎖住他的一舉一動,像是捕食中的鷹,讓他心跳更加快,怦怦怦如同雷鼓。

    “那么久啊……”

    雷栗語調喜歡又似嘆息,“做了這么漂亮的衣服,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家相公還能這么美味。”

    他的身上只剩一件貼身的里衣,而他也走到了周毅的跟前。

    他贊嘆地,欣賞地,充滿占有欲和破壞欲地逡巡著,輕輕撫摸周毅的臉龐,靈巧的指尖摸過周毅的耳根、頸側,然后滑落到周毅的胸膛上。

    最后他抱住周毅的腰,側耳附在周毅的胸口,低低地笑,

    “相公,你心跳好快。”

    “聽起來更好吃了。”

    話音未落,雷栗就摟住周毅的脖子。

    柔軟濕潤的唇吻上去,帶著淡淡酒氣,淺淺果香,還有他身上面膏的桃花香,一瞬間就將周毅迷倒迷醉了。

    周毅扶摟住雷栗。

    一個深邃急促的吻過后,是更加激烈而灼熱的荷爾蒙。

    “這套衣服不準脫……”

    雷栗喘著氣,在接吻的間隙道,“我喜歡你穿成這樣,就穿著做……好不好?”

    “……好。”

    周毅低低地應了,他一下抱起雷栗,將人帶入臥室更深處。

    春光如燭火般搖曳。

    一夜歡好。

    筆挺的軍禮服早已褶皺不堪。

    雷栗摸著有些可惜,他還想再看周毅穿幾次呢,雖然不知道這是哪里的衣服,但周毅穿時有種獨特的韻味,讓他平穩已久的色心碰碰狂跳。

    越看越好看。

    越看越著迷。

    越看……越想吃。

    “……”

    周毅剛端熱水進來就看到雷栗一副回味無窮又遺憾可惜的表情,不用問,他用膝蓋想都知道雷栗在想什么。

    “其實……”

    周毅頓了頓道,“我不止做了一套,除了這一套之外還有幾個款式,軍綠色、天藍色和白色……”

    話沒說完,雷栗那雙如狼見肉的眼睛就讓他后知后覺地停了下來。

    有種腎疼的感覺。

    他就知道雷栗會這樣,早知道就不說了。

    “什么款式,穿來了我看看?”

    雷栗精神奕奕容光煥發,翻來覆去一整夜發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說到讓周毅都穿來他看,那神情仿佛皇帝選妃。

    “……過幾天吧。”

    周毅很懷疑他要是真拿來了,這幾天他都別想下床了,雷栗對這事的熱衷程度,完全能抵得過出門玩。

    “那也行吧。”

    雷栗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語調,目光在周毅的腰上轉了兩圈,在周毅的羞惱之中,說,“不過我怎么在家里沒有看見這些衣服?你放在哪里了?”

    說著,他眼睛瞇起來,“你不會背著我在外頭有別的房子吧?你也想學驚笙金屋藏嬌?”

    “沒有。”

    周毅說,“我哪有這個錢買房子,也沒有這種心思。”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有金屋藏嬌的心思,也有錢買房子養外室,他的腎也不同意啊,全給雷栗工作了。

    “你又不做家務不收衣服,家里有什么衣服你也不知道。”

    雷栗被周毅慣得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不為過,像是每天洗漱的熱水,幾乎沒有一天不是周毅端進來的。

    有時候雷栗起得遲又懶洋洋的不想動,就指使周毅給他洗臉換衣服,靴子是周毅穿的,頭發也是周毅綁的。

    周毅照顧倆孩子還沒有照顧雷栗的十分之一多,畢竟倆孩子都很獨立,會自己穿衣服綁頭發之后,就沒有讓阿爹操心了。

    “喔~~”

    雷栗恍然大悟,“原來真是藏在家里啊?讓我找找看,相公在哪里呢~找出來了就穿給我看好不好?”

    問的是好不好,真找出來了,穿不穿要不要就不是周毅能做主的事了。

    “不在家里。”

    早知道雷栗會是這幅德行,周毅怎么可能把那種要命的東西放在家里?

    周毅說,“還沒做好,還在繡莊……你不會要求繡莊找吧?”

    “怎么會呢?”

    雷栗笑嘻嘻的,“我就是想猜一猜,是在城東的小繡莊,還是城西的大繡莊上次你說小繡莊的東西比較貴,但布匹和繡工做得更好對吧?”

    “還是你又托蒙絡幫你了?所以是在中川的繡莊?”

    過年蒙絡都會和梅與清回中川蒙家的,一般二月多才來清米縣,而中川富貴繁華,不論是布匹種類還是繡工自然都比區區一個縣城的清米縣的要好。

    “被我猜中啦?”

    雷栗看周毅不說話就知道自己說中了,真的在中川那兒。

    他笑著促狹,“左右二月前都沒什么事,不如我們去中川玩一玩?順道看看那繡莊做好衣裳沒,不合身還可以改改,合身的到底好看……”

    “也好吃一點。”

    第248章 248.銀手銬和制服誘惑

    說到做到。

    雷栗真的去中川了,帶著周毅,帶著一家老小去中川府城旅游。

    雷家不僅有好幾匹駿馬,還有好幾條大船,是用來在幾個府城之間周轉運貨的。

    運的大多都是糧食蔬果,因為“一家”系列幾乎都是餐飲店,用自家的船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品質還有保障。

    這些大船上有很多房間,除了船長船員住的之外,還剩不少,而裝貨卸貨時,都可以雇港口碼頭的力工。

    所以每年雷栗一家要去哪里玩,都是坐自家的船來回,安全放心不說,看上什么東西買了,也方便帶回來。

    雷家人去中川已經是輕車熟路。

    雷栗還在中川買了宅子,不過同樣是二進,價錢比清米縣的雷宅貴了好幾倍,面積卻小了很多。

    但勝在家什齊全又布置精巧,大小花園、回廊之類的都有,位置也好,離鬧市不遠不近,方便出門還清凈。

    不過因為不常來這里住,宅子里只有一對管事公婆,負責平常的打理清掃和看家,也沒有養馬和馬車。

    雷栗打算在中川小住一個月,自然不會虧待自己。

    他差管事公去牙行挑些短工回來,丫鬟小廝都要幾個,還有兩個手藝好的廚娘,再租兩輛寬敞舒服的馬車。

    這宅子平常有管事公婆的打理,雖然有些邊邊角角沒有注意到,生了些雜草苔蘚或落了枝葉和灰土,但大體上是干凈平整的。

    新的丫鬟小廝就位之后,沒兩天,整個宅子就煥然一新了,角落的雜草落葉都沒了,大門也不是只有一個年紀大的管事看著了。

    灶房也放滿了新鮮的菜肉瓜果,兩個廚娘在灶房里忙碌,不時穿來哆哆哆的切菜聲,煙囪之上炊煙裊裊。

    來中川就是玩的。

    這一個月里周毅基本沒有動手做飯,就是陪雷栗出去吃喝玩樂

    雷家人分成了幾隊出去玩,柳葉兒和雷大山年紀大了,不愛跑來跑去,更喜歡去茶樓喝茶,去聽戲說書。

    雷驚笙顯然更愛玩一些,她拉著青梔滿中川地跑,出門最遲回來也最遲,好在有青梔看著沒有出現夜不歸宿。

    雷生姜和苗玉蕤就是正常的年輕夫夫游玩方式了,去的不是書舍,就是美觀的景點,順道吃一些美食,也更適合帶雷周周。

    雖然雷周周不太喜歡看書,但書舍的小人書和故事還挺吸引他的。

    雷栗喜歡逛的地方就多了,正經的不正經的都去一輪。

    吃中川特色的茶糕和中川“官宴”,這“官宴”宣傳說是仿照前朝朝廷里宰相舉辦宴會時,宴請賓客辦的酒席,規格之高,非富商巨賈都不舍得吃。

    因為總是同樣的席面而且非常美味精致,在該宰相退位之后,依然用這個席面招待客人,而客人也對此席面留戀不舍,因而“官宴”就出名了。

    當然了。

    說是官宴但其實用的也是百姓能吃的東西,只是很貴罷了,比如上好的梅鹿肉和難得一見的海珍。

    雷栗吃過一回后也非常喜歡,每次來中川都要吃。

    但這東西需要預約,要不是剛好輪到蒙絡定的“官宴”了,這次還吃不上呢,而蒙絡是和蒙家人來的。

    雷栗和蒙家關系再好,自也不好也帶家人來蹭,所以只是他和周毅吃到了。不過他們去年也預約了,大概秋天就會輪到他們,到時候再帶家里人來吃。

    雷栗和周毅還喝中川最好的酒和最出名的涼水,酒是從前朝就進貢宮里的,釀的時間越久越香醇,但周毅沒什么口福,他喝一杯就倒了。

    直接睡到第二天大天亮的那種倒。

    而涼水是雷栗每次來中川都必喝的甘草冰雪涼水,和自家的辣火鍋一塊吃,那味道簡直是絕了!

    雷栗自己喜歡,就想讓別人也喜歡,于是他就和那家賣甘草冰雪涼水的涼水店聯名了

    他在“一家火鍋店”里推出了“火鍋+涼水”套餐,每到夏天就主推這個,最后都成了火鍋店的經典款,被叫做“冰火雙重天”。

    雖然周毅覺得這外號有點土土的,但雷栗覺得很恰當,很喜歡。

    吃吃喝喝之外,夫夫倆還逛中川最漂亮的景點,看最美的哥兒和姑娘

    喜歡看美人兒的那位夫郎,除了收獲美人兒的媚眼,還有某相公幽怨的眼神。

    中川最出名美人兒最多的千舫河是逛了又逛,白花花的銀子是扔了又扔,輕紗飄搖、美酒佳肴的畫舫還被雷栗包下一座,用來試他家相公的新皮膚。

    軍綠色、天藍色、白色的軍禮服各有春秋。

    有的金鏈子與流蘇叮當,有的銀墜子和金屬徽章相得映彰,黑色或白色的劍鞘綴著寶石,鐫刻著簡潔或繁麗的花紋,與大佑朝傳統的刀劍迥然不同。

    除了華麗奢貴的軍禮服,還有簡單一點的軍常服,和類似現代的西裝襯衣。

    周毅甚至還仿做了一把手槍模型,空有外在但華麗漂亮,以及一副真的可以扣起來的銀手銬。

    真銀白金的銀。

    很貴。

    但每一樣都讓雷栗著迷。

    特別是銀手銬,雷栗對這種束縛類的小東西非常感興趣,拿到當天就用在了周毅身上,玩得一宿不亦樂乎。

    最后離開中川回清米縣時,周毅定制的那些衣服很多都皺了,不能穿了,只有少數幾套存活了下來。

    不過雷栗都打包回了清米縣,畢竟皺掉、壞掉的軍禮服也別有一番韻味。

    回了清米縣,除了秋天去中川吃一趟官宴,這兩年雷栗就不打算出去了,畢竟雷生姜明年就要鄉試了,要好好讀書,不能被別的東西分心。

    雷生姜十三歲考中了秀才后,就去縣學念書了,縣學里的夫子都是舉人功名,當時蒙堯還是清米縣的知縣,經常會給雷生姜輔導檢查功課。

    而蒙堯調任走后,新來的知縣聽說前任知縣給雷生姜輔導,也拐著彎地毛遂自薦,給雷生姜看功課開小灶。

    新知縣是官宦世家出身,雖然祖輩做的官兒在朝廷里不高,但也不算低,對官場和人性的見識比蒙堯豐富多了,自然能教會雷生姜很多官場潛規則。

    他能做上官兒,并且第一任官兒也是在富饒的清米縣當知縣而不是窮鄉僻壤,那就說明他的學識不低,而且家里有門路,教導雷生姜屬實是大材小用。

    不過他是為了跟雷栗打好關系,也是想賣雷栗和雷生姜一個人情,畢竟雷生姜要是真的考上了,而且仕途亨達,那他在朝廷里也多了一份助力了。

    退一步講,雷生姜要是沒有這個命,考不上或者當的官兒不大,那對新知縣來說也沒什么影響,反正蒙家不到雷家就安穩,雷生姜的仕途也能平穩。

    只要雷生姜不作死,基本是一輩子富貴命。

    總而言之,有縣學夫子的教導、蒙堯留下的他用過的科考書籍、筆記和文章,還有新知縣開小灶,在雷生姜十七歲時,鄉試中舉。

    清米縣最年輕的舉人。

    鄉試是在西嶺府城考的。

    放榜當天,看見雷生姜的名字出現在紅榜上還名列前茅,雷栗喜出望外,周毅也喜不自勝。

    雷生姜看見了也傻樂,纏著苗玉蕤跟只邀功的小狗一樣,被苗玉蕤夸一句就嘿嘿樂一下。

    柳葉兒和雷大山更是喜極而泣,沒想到都這把歲數了,他們居然看見自家出了一個舉人!名次還在前三!這是祖墳冒青煙了!

    雷驚笙高興得拉著青梔的手,大笑,“我真想立馬回村里,跟全村人宣布這件大喜事:我弟弟雷生姜中舉了!”

    雷家上下喜氣洋洋。

    消息傳回清米縣,整個縣都具有榮焉,三里河村和四里河村人更是樂開了花。

    年事已高的外阿公和外阿婆知道后,高興得不行,決定要大辦慶祝,也辦三天流水席。

    雷栗他們一從西嶺府城回來,流水席就辦了起來。

    這次流水席比雷栗過四十歲生辰時還要大手筆,光是純肉菜就有八道,只有一道素菜和一道湯,取的是十全十美一帆風順之意。

    流水席后,雷栗開始準備去北京都的東西了。

    “這些年為了避開上頭那位,我們都沒有去過京都城。”

    雷栗略帶擔憂,又忍不住笑,“這次生姜中了舉,也該去一趟北京都了。蒙堯說要提前去,租個好宅子讓生姜安心讀書,準備明年的春闈。”

    “確是。”

    周毅安撫他道,“上頭那位當年想要我們去京都城幫他,我們沒蹚這趟渾水,這么些年上頭也沒什么動靜,可能都不記得我們了。”

    “現在朝廷已穩定,天下太平,上頭應該也用不上我們,不用太緊張。”

    “我知道。”

    雷栗點點頭。

    他們一直不去北京都,就是因為那是天子腳下,權貴眾多,怕皇帝小心眼記上他們,也怕他們人微言輕不小心得罪人,給家里招禍事。

    畢竟當年他們拒絕了皇帝的招攬。

    不過這么多年過去,皇帝貴人多忘事,應該早忘記他們了,生姜要去京都城春闈考試,他們做爹的也得過去看顧點,別被人欺負了。

    再者雷栗長這么大,還沒去過北京都也沒見過皇宮呢,聽說皇宮金碧輝煌,聽說京都城里隨便扔一塊磚頭,十個里頭能砸中一個官。

    第249章 249.進京趕考/計劃生育

    北京都城。

    大佑朝九大府城里唯一以“都城”作后綴的府城。

    因為它是大佑朝政治中心,是經濟和文化活動的中心,比以經濟中心自居的中川更高一階,繁榮而嚴肅莊重。

    它也是中央政府所在地,是大佑朝的主權象征城市。

    各類明面或暗面的國家機關集中駐扎在北京都城,包括政治、經濟、文化、民工,尤其是軍事機關,是九個府城之中最多、規矩最森嚴、也最有實力的。

    雷栗乘坐馬車到達都城外時,就能看見那恢宏莊嚴的城墻之上,每隔幾米就有一位高大的護城軍望哨,望哨兵后還有幾隊護城軍隊交替巡邏。

    “這些護城軍被叫做京都衛,負責北京都城內的安防。”

    周毅見雷栗他們都看向都城上的士兵,就解釋說,“除了城墻上有京都衛,城里也有京都衛巡邏,特別是宵禁后,除了更夫,就只有京都衛能在城里巡防行走。”

    “而北京都晚上亥時就會宵禁,街上不許行人。”

    “亥時這么早?”

    雷栗有點驚奇又嫌棄,撇了下嘴,“在西嶺,亥時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北京都倒好,燒烤攤都沒擺起來,人就不能出門了。”

    “都城規矩是多一些。”

    周毅笑了笑,“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北京都城的達官權貴這么多,對家和仇家也多,夜里要是不宵禁,容易被渾水摸魚,被人暗殺陷害。”

    “北京都的有錢人家也多,夜市熱鬧,不宵禁的話,小偷小摸的事情也多,給都城的捕快增加工作量。”

    “都城也有捕快?”

    周周問,眼里有些疑惑,“都城不是有京都衛么?還需要縣衙和捕快啊?”

    “當然需要捕快。”

    雷生姜笑了笑,說,“京都衛負責的是大體上的安防,府衙和捕快負責的多是普通百姓相關的事情。”

    “比如有人偷盜了一個普通姑娘的錢包,這種小事不足以驚動京都衛,就是府衙和捕快去找回來的。”

    “若是被偷盜的錢包是某個權貴小姐,那這位小姐看見巡邏的京都衛在附近,就能叫動京都衛去幫她找回錢包,她也可以選擇讓捕快幫忙。”

    “什么才算是權貴?”

    周周對念書和考功名都不太感興趣,十歲了也沒去考童生,也不會去看相關的書籍,自然不了解大佑朝的官員等級。

    “在京都城,起碼在五品以上不包括正五品的官階,才能叫做權貴,有驅使京都衛的權利。”

    雷生姜說,“譬如正四品官的官員,他遇到危險可以讓京都衛保護他,而他的子女遇到危險時亮明身份,看在他的面上,京都衛也會給面子。”

    “當然。”

    “這個保護是護送、駐宅保護這種,若是在街上有平民百姓遇到危險,或者發生了爭執,京都衛看到后也會出聲喝止或者直接就地正法。”

    “在必要的時候,為了保護百姓和京都安全,京都衛可以出手射殺官員,不論品階,也不會被事后處罰。”

    “哇……”

    周周覺得京都衛很酷,他們穿的甲衣拿的長槍也很酷,一時很是向往,“京都衛的權利比捕快要大很多吧?”

    “那當然。”

    雷栗摸了摸周周的腦袋,笑瞇瞇地說,“周周喜歡京都衛啊?想當京都衛?”

    “想!”

    周周眼睛亮亮的,“京都衛威風,我想當。怎么當?”

    “怎么當爹爹還不知道,應該要經過層層選拔,才能當上厲害的京都衛。”

    雷栗故意皺起眉,“可我們周周連念書都要阿爹催,這可有點難辦了。沒有文化可當不了京都衛呢。”

    “還要有文化?”

    周周也皺起了小眉頭。

    他不愛念書,上課時還能耐下性子聽老師的課,一下課放學他絕對不會多看一頁書,就連作業也是再學堂快點完成,能不帶回家絕對不帶。

    要是讓他去參加科考,估計考過童生就頂天了,考到秀才肯定要猴年馬月了。

    “當然要有了。”

    周毅也笑,說,“你想啊,要是你是京都衛,見到一個穿著官服的人卻認不出來他是幾品官,他叫你去做事,你去不去呢?”

    “正五品以下沒有驅使京都衛的權利,你去幫他了,算是擅離職守喔。”

    “要是他是二品的官,你沒有去幫他做事,這算是以下犯上,不聽上級命令,他去打你小報告的話你就要被罰了。”

    “好復雜。”

    周周皺緊眉頭,擰出一個小疙瘩,“還要認別人穿什么衣服才行啊……我以為只是站城門巡巡邏,有危險就出手就行了。”

    最后一句是他小聲嘀咕的。

    但是周毅幾個人都在一輛馬車里,自然聽到了他的嘀咕,幾個大人都笑起來。

    柳葉兒和雷大山、雷驚笙、青梔坐在另一輛馬車,聽到他們這邊的笑聲,有點好奇地看過來。

    不過快排到他們進京都城的城門,交頭接耳容易被城門的士兵誤會,就按耐下了心,進了城再說。

    雷栗一行人通過了士兵的檢查。

    知道他們是因為舉子要參加明年春闈,才一家人提前都來都城的,士兵的態度就從例行公事變得溫和了許多。

    士兵還夸了幾句他們家人疼愛孩子,夸雷生姜儀表堂堂才高八斗,簡單問了幾句看了文書就放行了。

    “那個士兵怎么一聽生姜是來參加春闈的,態度就變好那么多?”

    苗玉蕤有點疑惑,“生姜雖然是舉人,但那士兵在京都城呆了這么多年,興許一品二品的大官都見過,至于對我們這么客氣么?”

    城門的士兵不屬于京都衛,京都衛不會干這種又累又繁瑣,還沒什么技術含量的活,城門士兵其實隸屬于府衙,比跟府衙里的捕快還低一階。

    士兵到底是兵。

    雖然從功名上說,雷生姜是舉人,比一個普通城門士兵要高一點。

    但這里是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多如牛毛,小小舉人自然不會放在眼里,京都城人又有一種對外地人的優越感,見慣貴人巨賈進出的士兵更是如此了。

    而且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沒有賄賂的情況下不故意挑剔為難你,都是人家愛崗敬業了。

    “原因有幾個。”

    雷栗笑瞇瞇地教他,“一是生姜年輕,年紀輕輕就是舉人,說明他才學不淺,難保明年春闈不會一舉高中而后官運亨達,他一個小士兵自然不敢得罪這種潛力股。”

    “二是我們穿得好。雖然我們是遠道而來的外地人,但難保我們沒有親戚在這,這親戚要是某個大人物……”

    “而且我們為了陪生姜考試,敢一家人千里迢迢來京都城,哪兒能沒有一點實力?”

    “這種小人物察言觀色看菜下碟的本事是最厲害的。”

    “若是生姜年紀再大點,穿得再樸素點,再是獨自一人來都城,不至于被那士兵為難,恐怕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這么多門道……”

    苗玉蕤微蹙起眉,隨后嘆了口氣,“這京都城真是水深,只是進個門就有這么多門道,日后生姜……”

    雷生姜要真是當了官,在官場里不得時時刻刻小心謹慎,有一步行差踏錯,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幸好有爹爹和阿爹在。”

    苗玉蕤一看見兩個爹,心里就踏實了,有爹爹和阿爹提點,家里又有錢打點,生姜當了官想必也會輕松許多。

    “爹爹和阿爹當然在啦。”

    雷栗笑著,促狹這小兩口說,“這人生地不熟的,爹爹和阿爹不在哪兒成?要是生姜中了被留在京都城當官,整日要忙公事,玉蕤又懷上了,照顧不到該如何好?”

    “哪有這么快……”

    苗玉蕤一下就紅了臉,雷生姜聽了也羞答答地低了頭,把臉埋進夫郎的頸窩里,一只手卻悄摸摸地伸向夫郎的肚子。

    他的手剛碰到,苗玉蕤就感覺到了,臉上頓時更紅了。

    苗玉蕤和雷生姜才成親兩年。

    因為雷生姜年紀還小,又在縣學念書,小兩口行房的頻率并不高,一個月就那么兩三回,不像他們的兩個爹幾乎日日又夜夜。

    加上哥兒懷孕本來就比女孩難一些,像雷栗和周毅那個頻率,也是成親五年后才生了雷生姜。

    所以苗玉蕤有喜應該要好幾年。

    不過,苗玉蕤心里其實是有點著急的,他本身就比雷生姜大八歲,現在已經二十五歲了,再過幾年就三十,哥兒過了三十就更不好懷了。

    最好在這兩年就能懷上第一個孩子,隔兩年又懷一個。

    這樣對他的身體負擔不重,生姜年齡也大了一些,適合當阿爹了,而且生姜一心想讓孩子隨他姓苗,生兩個就能有一個姓雷了。

    苗玉蕤思忖著找都城的大夫把個脈,開點調理的藥吃一吃,等生姜春闈之后,他們努力一下,早點懷上孩子。

    想到后面他興許要主動勾生姜上床榻,他就臉紅心跳很難為情。

    他比生姜大,一直覺得自己是哥哥,所以總是矜持穩重一些,對房事喜歡,卻也不會主動開口要。

    只是在生姜想要時半推半就,被生姜抱上床。

    第250章 250.黑心商家

    春闈在來年的二月份。

    如今是十月底,離春闈還有三個多月,足夠雷生姜適應北京都城的水土氣候,不會因為水土不服而錯過考試。

    這時候來京都城參加春闈的舉子也少,大多數舉子在來年一月份才陸續到達,甚至有卡點在二月初來到的,所以清凈合適念書又足夠大的宅院很多。

    雷家人先是在客棧住了兩天。

    雷栗和周毅跟著牙人找到適合的宅子后,交夠五個月的租金,一家人就住進這座二進大宅院里。

    北京都城寸土寸金。

    “這個二進宅子,別看它跟咱們在縣城的宅子差不多,價錢也相似,四個月的租金再翻一番就能夠買縣城的宅子了。”

    雷栗調侃道。

    柳葉兒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驚訝,“不是說京都物價貴么?這宅子跟咱們縣城的宅子差不多價,那也不貴啊……嚯!”

    她豁然回神,驚得眼圓,“這租金這么貴?!”

    “一個月四十五兩銀子,四個月就一百八十兩。”

    雷驚笙算道,“那牙人還說咱們來得早,又是舉人老爺住的,才給的便宜,擱別人來租要五十兩銀子一個月呢。這再添個一兩百兩,就是咱們在縣城那座二進宅子的價錢了。”

    住宅地比商業地便宜很多,因而宅子比酒樓店鋪便宜。

    像清米縣,同一地段、相同面積的店鋪會比宅子貴上兩三倍,而在中川這種經濟發達的地方,府城的好店鋪每一單位面積比宅子貴上十幾二十幾倍的都有。

    雷栗在清米縣花四百多兩就能擁有一個寬敞的二進大宅院,有大小花園、回廊、大后院和大馬廝。

    而在京都城,四百多兩只能租到一個相同大小的二進宅子一年,或者買到一個很小而差的一進宅子。

    和牙人買宅子時,雷生姜并不在,此時聽見這普普通通的宅院居然要四十五兩的月租,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一戶普通農家一年的花銷都用不到十兩銀子,若是十分節省,三四兩銀子就能用一年了。而往往他們攢下的銀子也沒多少,一場風寒可能就花光積蓄了。

    但在京都城,因為他是舉人,春闈可能高中,牙人為了賣他面子,就能輕松便宜二十兩的銀子。

    這就是京都城啊!

    寸土寸金!

    “如今時候早,四十五兩不算貴,過了年,來都城的舉子多了,租金還要往上漲一漲呢。”

    周毅略微嘆氣道,“那些來遲租不到宅子的舉子只能住酒樓客棧,他們才是花冤枉錢。那牙人說,快二月的時候,京都城里的客棧一間普通房間,住一夜就要十兩也有。”

    這回別說柳葉兒他們震驚吸氣了,連雷驚笙聽到那牙人說了一回,再聽周毅提起來,都心有戚戚然。

    “瞧你們的表情……”

    雷栗好笑道,“咱家來得早花不上那冤枉錢,人家既然能住十兩一夜的房間,說明本身也不差錢嘛。再說咱們也不差錢啊,租金貴就貴點,不受苦就好。”

    “京都城里也有咱家的分店,改明兒我就去看看,把分紅收回來。銀子有進有出,就安心許多吧?”

    “話是這么說……”

    柳葉兒嘆了口氣。

    她前半輩子簡樸慣了,手里錢最多時都不超過二十兩銀子,還都是碎銀,自然知道京都城的物價對那些寒門子弟有多么痛苦

    千里迢迢來到京都考試,卻發現連個好點的落腳地都住不起。

    而京都城不止是地價房價貴,衣食住行,沒有一個不貴。

    “住客棧時,一盤炒青菜都要上百文錢,還當是那店家黑心呢,一出去打聽,原是每個店家都黑心。”

    苗玉蕤半嘆氣半玩笑說,“好在咱們不是京都人,要是從小在這長大,吃慣了黑心菜黑心米,出了京都,竟發現外頭個個都是良心好店家。”

    雷家人聽了都笑起來。

    雷生姜笑著,握住他的手說,“玉蕤和爹爹待久了,玩笑話都會說了。”

    苗玉蕤笑嗔了他一眼,故意道,“怎么?生姜眼里,我就是那么嚴肅,一點玩笑話都不會說也開不起玩笑的人?”

    “小生姜這話說的真好,一句話得罪了兩個人。”

    雷栗也笑睨了生姜一眼,道,“在生姜眼里,你爹爹我就是那么愛開玩笑,一點也不嚴肅正經的人?”

    “嗯……”

    雷生姜看了看爹爹,躲到苗玉蕤身后笑嘻嘻道,“玉蕤哥哥有時候會說笑,但爹爹好像就沒正經過……”

    “你小子!”

    雷栗笑罵一聲,作勢要打雷生姜,雷生姜也夸張地叫著哥哥救我,躲在苗玉蕤身后不出來,而其余人都哈哈大笑。

    住了宅子,就要開灶做飯,自己豐衣足食了,畢竟外頭物價貴,天天吃,錢包受得了心臟也受不了。

    這二進宅子后門再走兩條巷子,就有一條街,周毅和雷栗、柳葉兒去買菜,順道熟悉周圍。

    二進宅子往前是烏衣巷,住的是用得起丫鬟仆人的富貴人家,往后兩條巷子就是普通百姓,或者說小康人家。

    這些人家會出來擺攤賣菜,會開店做營生,有殺豬戶剁肉,夫郎婦人買菜,小孩子在巷子里跑,很有煙火氣,鄰里之間常走動。

    而烏衣巷的富裕人家講究一些,出來買菜的都是丫鬟婆子。

    周毅三人買了一趟菜,就認識了好幾個熱情的住戶,一個是賣菜的攤主王婆,另兩個是開店做生意的,一家醋店的李氏夫婦,一家油店,賣各種植物油的謝老板。

    周毅有些驚喜。

    “清米縣也有油鋪,但不如這里齊全,芝麻油、花生油、菜籽油,竟然還有大豆油和少見的橄欖油。”

    “橄欖?”

    雷栗挑了挑眉,“那種可以生吃的青橄欖?不是用來做咸菜和果脯的,也可以用來榨油炒菜啊?”

    “不是生吃的青橄欖,是油橄欖。”

    周毅說,“油橄欖能榨油炒菜,在冬天皮膚干燥開裂的時候,橄欖油還可以擦臉和手腳,保濕潤膚。”

    用來吃的油用來擦手腳?

    雷栗覺得有點怪怪的,這樣手腳上不會油乎乎的么?

    柳葉兒也奇怪,直接問出來了。

    “不會。”

    周毅搖了搖頭說,“橄欖油擦手之后干得很快,皮膚會感覺很滋潤,但是不會油乎乎的很難受。有些手膏唇脂會加橄欖油進去。”

    說著,他看向油店里寫著“橄欖油”的陶罐,“不過我沒想到這里會有賣。”

    橄欖油源自地中海,被譽為“液體黃金”,足以證明它有多貴。而在京都城就是這小巷子里,居然有橄欖油賣,雖然分量相對少,價格也確實貴。

    那賣油的老板聽到后樂呵呵道,“我這里的油不敢說是京都最全的,那也是這一片最全的,住在前頭烏衣巷子的夫人小姐都愛買這橄欖油擦手呢。”

    “京都的氣候可不比南方,九月份就開始冷了,如今雪花呼啦啦下,冷得手腳都皸裂啊。”

    “瞧您家老夫人這紅光滿面,精神雋爍,想必您十分孝順。這橄欖油貴是貴,效果也是真的好,買點橄欖油回去,給老夫人和夫人孩子擦手腳可好用了。”

    十月的清米縣艷陽高照,十月的北京都大雪紛飛。早晨和夜里能冷得瘆人,若是大雪一下更是天寒地凍。

    周毅也想買一些,一問價錢,橄欖油比其他的油貴了十倍以上,最好最貴的芝麻油是它的十分之一。

    柳葉兒覺得這價錢實在貴,她哪用得上這么貴的油擦手,那多浪費啊。

    而雷栗一聽,這區區橄欖油居然這么貴,高低得買一點試試啊。反正也是要買手霜,橄欖油好用就不用買了。

    于是雷栗就買了一小陶罐橄欖油,芝麻油和花生油也買了不少。

    知道他們沒有帶罐子來,那賣油老板就說便宜賣他們陶罐,還讓兒子把油給他們送家去,醋也可以給他們送。

    醋店就在油店的不遠。

    油醋之外,雷栗一家人出來乍到,調味料香料和菜肉都賣得多,天冷,菜肉能放幾天不壞,不用天天出來買。

    林林總總下來,有一車東西。

    雷栗三人都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出去旅游時住的短租宅子都有調料,不用自己買,住酒樓就更方便了,直接在酒樓吃或者出去外面吃。

    哪成想京都城這宅子貴是貴,也是精裝修能拎包入住,但也沒精到油鹽醬醋都有,連碗都要自己買。

    而京都城的人力也貴,請一個普通廚娘干五個月的錢,都能在清米縣買下一個年輕力壯的少年當小廝了。

    柳葉兒實在心疼錢,心想這里又不是村里,不用看辣椒園、不用種地,做做飯打掃院子不算什么,光她和雷大山就能做,就沒有請人。

    而租的馬車還沒送到。

    最后周毅是借油店謝老板的馬車把東西運回家里的。

    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頓熱乎乎的飯,夜里沒有出去,各自回房了。

    宅子貴確實有點好處。

    因為京都城冬天很冷又長,房屋的墻壁做得很厚實,保暖很好隔音也很好。

    床是炕,很大,大到雷栗滾來滾去都不容易掉下床去,也很方便雷栗和他相公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炕一燒起來,床上很暖,都不用蓋被子穿衣服。

    第251章 251.餃子要吃燙燙的,漢子要找壯壯的

    京都城的冬天很冷。

    十一月里,隔三差五就見紛紛揚揚的落雪,為京都城披上一層厚厚的白雪毯,到處都是高低錯落的雪房子。

    街上的行人都穿上厚棉衣或大襖子,貧窮些的人家棉衣破舊,里頭裹著厚厚的稻草麥草,而富貴人家錦帽貂裘,出入有下人打傘,一點兒雪淋不著。

    雷家人也穿著厚實的錦裘,衣領袖口滾了一圈皮毛,毛茸茸的,裹得寒風凍雪吹不進來,脖子圍了兔毛巾,戴上毛帽子,整個人都暖乎乎的。

    雷栗穿了一身大紅底金絲蓮花紋的裘衣,雪白的兔毛滾邊,襯得他唇紅齒白,玉面粉腮,尤其一雙桃花眼春色瀲滟,稍一抬眸就勾得人心弦蕩漾。

    “左邊。”

    雷栗懶洋洋地窩在躺椅上,懷里抱著暖爐,身旁是一個燒著金紅碳火的大火盆,火盆邊兒放在紅薯土豆烤,還夾了一個鐵架子烤肉和玉米。

    這肉是腌制了幾個小時的上好豬里脊肉,切成一條條的,表面烤得微微焦黃,肉香和腌制的果香縈繞裊裊,勾得人饞蟲都出來。

    雷栗一邊睨著鐵架臺上的烤肉,邊指揮周毅把屋檐上的冰棱子敲掉,慢慢抿了口熱茶,身子從里暖到外。

    “左邊的冰棱子沒敲干凈,還留了一點,對,就是那兒。”

    昨夜下了雨夾雪,屋檐上掛了許多冰棱子,若是出太陽天氣回暖,容易融化,從屋檐上掉落砸傷人。

    周毅用長棍敲掉冰棱子,他戴著棉手套,但從庭院飄進來的雪融化在他的手上,棉手套有點濕了,很是凍手。

    他打算速戰速決,早早敲完,早脫了棉手套去火爐旁暖手。

    周周跟著阿爹敲冰棱子,阿爹敲左邊,他敲右邊,他敲冰棱子時用的都是蠻力,冰棱子飛濺出冰碎末來,濺到臉上冷冰冰涼絲絲的,還挺好玩。

    這小哥兒穿著和爹爹相似的大紅底裘衣,不像他爹爹懶洋洋的,反而全身都是勁兒,精氣神十足。

    他小時候眉心一點紅痣灼灼,粉雕玉琢的小仙童一般。

    后來年歲漸大,那顆紅痣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他越長越像個俊俏嚴肅的小郎君,而非傳統的小哥兒模樣了。

    才來京都城幾天,雷周周就迷到了烏衣巷和桂花巷子里好幾家的小姑娘小哥兒,偏偏他自己毫無所覺。

    人家小姐妹為他吃醋,他還不知道,整天苦惱為什么來了京都城不用上學后,還是要天天寫功課抄大字,一見到阿爹要敲冰棱子,立馬放下筆溜出來跟著敲了。

    雷栗那時候都偷笑雷大山和柳葉兒在將走廊上的雪掃到廊外,不然雪結成冰,行走時容易滑倒。

    而雷驚笙這個越大越愛玩鬧的,早拉著青梔在院子里玩起來了。難得見到這么大雪,雷驚笙很是興奮,讓青梔給她撐傘,她堆了個小雪人。

    小雪人上披了一條青色的手帕,還插了一朵青色的絨花,同青梔今天的裝扮相似,雷驚笙堆的是一個雪人青梔。

    前院里各人忙活的時候,雷生姜正在房里溫書復習,預備明年春天的會試,苗玉蕤在旁邊慢慢替他研墨。

    “生姜!”

    “阿哥阿嫂肉烤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前院傳來聲音,是叫他倆去吃烤肉。

    烤肉的香氣飄搖到這里,雷生姜念書的意志再堅定,也拒絕不了天寒地凍的冬天里,吃一頓熱茶果香的烤肉。

    “來啦!”

    雷生姜放下溫習的書,牽起苗玉蕤的手,攏進袖子里暖著,邊大踏步往前院走,“你們等等我倆!可別吃完了!”

    “我已經吃完嘍!”

    “我給阿哥阿嫂烤了一盤烤肉,阿爹也在烤,還有好多,阿哥阿嫂不著急……姑姑你不能偷吃阿哥的烤肉!”

    是周周和雷驚笙說話的聲音,一陣雞飛狗跳似的笑鬧,雷栗的聲音也響起來了,“只給阿哥阿嫂留不給爹爹留?周周偏心,爹爹要傷心了……”

    這語氣矯揉造作的。

    是在欺負小孩子呢。

    而被欺負的小孩子周周還一本正經地哄他說,“爹爹不傷心,我不偏心。等我烤好了,下一盤給爹爹。”

    “阿奶也要吃烤肉。”

    “阿奶也有,阿爺阿爺也有,我在烤了……”

    雷生姜和苗玉蕤聽著,會心一笑,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庭院里雪花紛飛。

    是瑞雪兆豐年。

    進了冬天。

    北京都的日子似乎慢了下來,又似乎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臘月,家家戶戶都升起喜慶熱鬧的氣氛,又一眨眼就是年了。

    大紅燈籠高高掛。

    北京都的年和南方的年迥然不同,又有著相似的熱鬧。

    天南海北的商人來到北京都兜售或昂貴或新奇的貨物,雷家人不會錯過這些熱鬧,整日溫書的雷生姜也被拉了出來,以一起買買東西散散心。

    西嶺年關時吃年夜飯。

    魚是必有的,還要特意剩一條下來,寓意年年有余。肉也要切幾斤,過年時若是吃得磕磣一點葷肉都沒有,新的一整年都要過得辛苦的。

    若是富裕的人家,雞鴨肉也是必有的,鄉下養的走地雞鴨肉質細嫩鮮甜,白切蘸醬油就特別好吃。

    一家老小團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年夜飯,就會出門看人家放煙花爆竹,有錢的就自家放自家看。

    而北京都城的人也吃年夜飯,不過他們的年夜面食是主角,除了雞鴨魚肉青菜,還要一家人一塊包餃子做面條。

    雷家人入鄉隨俗,年夜不煮大米飯了,也包餃子吃面條。

    不過大家都不怎么會包餃子,一開始做得七零八碎的,不是破皮露餡就是奇形怪狀,后頭周毅和柳葉兒、雷生姜熟練了,才包出了漂亮白胖的餃子。

    雷驚笙和青梔畫畫好,但做手工不行。雷大山手工好,包餃子也不行,但用面皮捏小動物還挺活靈活現的。苗玉蕤的餃子中規中矩,不好看也不丑。

    周周嘛……

    他力氣大又愛放多餡兒,餃子是包一個破一個,包一個破一個,干脆就揉面團了,這聊會他干得挺好。

    至于雷栗,是畫畫不行,手工不行,包餃子一個比一個丑,揉面團嫌太費力氣也不干,周毅就給他揪了一塊面團玩,而他連捏面團都捏不圓滾。

    “……”

    雷栗嫌棄地把玩壞的面團一扔,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成功毀尸滅跡。

    年夜飯做得盛大。

    餃子燙燙的,一口一個;面條長長的,一口吸溜。而晚上的漢子也壯壯的,一口不過癮再來一口又一口。

    “碰!”

    年夜不宵禁。

    院子里第一朵煙花炸響時,雷栗的鬢角已經汗濕,煙花忽然的響鳴聲驚了他一跳,讓他下意識挺起腰警覺。

    “應該是驚笙他們在放煙花。”

    周毅輕撫他的背安撫他,放松下來的人又俯身下去,用喘息的柔軟的嘴唇親他,低低的呢喃曖昧動聽。

    “待會兒……我們也去放煙花。”

    這個待會不知道是多久之后,都城里的煙花比之前熱烈盛大許多,噼里啪啦,響徹云天,熱鬧非凡。

    “咻”

    “碰!”

    “咻咻咻”

    “碰碰碰!”

    雷栗看著自家院子里的煙花與別家的煙花交相輝映,在都城午夜的鐘聲中,許下兩個新年愿望。

    一愿生姜春闈高中。

    二愿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年關過后,最熱鬧的就是正月十五天官大帝生辰,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節,這時候也是舉子來京的高峰期。

    京都城內所有的院落都被租借出去,離考場近的大小客棧出售一空。

    茶樓酒肆之內,整日都能看見舉子聚集行文斗詩,以風花雪月為題、以民生疾苦為主張,各個舉子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寫得好的詩文,還會被店掌柜以各種優惠要去,裱起來掛在墻上以供觀賞。

    這對舉子來說非常有面子,可以大大地提高名氣,增強信心。

    同時對店掌柜也有好處,若是詩文作者高中便能沾運氣,要是狀元榜眼或探花郎的詩文,更能借機炒作大出名一番。

    不過雷生姜很少去參與這些斗詩文的聚會,即便是去了,也不會出頭做詩文,而是多聽多看其他舉子的行文構思。

    遇到巧妙的讓他拍手稱絕的詩文,雷生姜也會主動發表自己的見解,由此結識了好些志趣相投的舉子朋友。

    雷生姜去茶樓酒肆參加詩文斗會,都會和苗玉蕤一塊去,沒有表露身份,因此很多人都以為苗玉蕤也是舉子。

    苗玉蕤面容俊俏,溫潤如玉,談吐文雅,氣質不凡。

    因為雷生姜從縣學和蒙堯、新知縣那學到了新知識得到的提點,都會和他分享,所以他很了解科舉的痛點和準點。

    他又經常跟著雷栗他們到處旅游,見識比很多舉子都要豐富,剖析的見解也讓人耳目一新,加上他教過好幾年的書,說話時徐徐善誘讓人如沐春風。

    他在詩文斗會上甚至比雷生姜還受歡迎,交到的朋友更多。

    這讓雷生姜有點小小的吃醋,因為他的小寶哥哥會被很多人圍著。

    但他更多的是驕傲和炫耀,因為小寶哥哥的好被很多人看到了,聽到他們的贊揚和欽佩,比他自己被夸了還高興。

    第252章 252.好一個俊俏探花郎

    不過,雷生姜也有一點點的遺憾。

    哥兒不能當官科舉,要是小寶哥哥是漢子多好啊,他們就能一起念書上縣學,一塊參加秋闈春闈,一塊當官,為百姓做事做實事。

    小寶哥哥聰明,領悟力高,學識也高,肯定能考中,名次應該比他還高一些,好多人都夸哥哥的文章做得比他好,然后一路高升,成為人人敬仰的大官。

    但苗玉蕤本人并沒有當官的念頭。

    他念書教書是因為他喜歡書,也喜歡教導小孩子念書識字,喜歡看他們因為背出了文章或是做對了作業,而露出開心的笑臉。

    他其實不太喜歡茶樓酒肆那些人多,尤其是漢子多的地方,也不喜歡和那些陌生的漢子說話,對他們作的詩文也不感興趣。

    一首好詩,一篇好文章,只有在書上才是最好的。

    作者是誰無關緊要。

    當這個作者出入青樓勾欄,是嫖.娼常客之后,更加沒必要見了。

    苗玉蕤和驚笙、周周他們上街玩時,無意撞見過好幾次那些在茶樓衣冠楚楚的書生,卻結伴去青樓楚館。

    苗玉蕤生平很厭惡三件事,賭博、家暴、不專情。

    而他的生姜從來不會這樣。

    生姜不賭博,待人溫和有禮,路見不平也是先講理講不通才動手,而且專情得很,從小就喜歡他,婚后對他更是加倍地好。

    所以他更喜歡在家里陪生姜溫書,生姜看書,他磨墨,生姜累了,他就給生姜捏捏肩膀或太陽穴,或是讓生姜靠在他身上歇一會兒。

    生姜就會抱著他的腰,很依賴地依著他,臉貼在他的腰腹,眼睛閉著,說著話嘴唇還輕輕翹起來,很像撒嬌。

    這有時會讓他有點臉熱,因為他從上往下,感覺這姿勢很像他懷了孩子,生姜在聽肚子里孩子的動靜。

    年輕的漢子總是很容易擦火。

    有時雷生姜這樣抱著他,會突然臉紅地松開他,眼神害羞,又偷偷地瞄他。

    苗玉蕤覺得雷生姜這樣很可愛,就會捧著他的臉親親他,給一點小甜頭,然后哄他,“乖乖,自己溫書,我去倒點茶拿點點心來。”

    等他離開,雷生姜自己待一會兒就能冷靜下來,他要是一直在旁邊,雷生姜就會害羞很久,分心溫不了書。

    不過雷生姜書溫得差不多時,苗玉蕤也會順勢坐在他懷里,親親他的嘴唇和臉蛋,雷生姜會意,然后抱他去床榻。

    總之。

    在家陪他的小相公比在外頭和一群人斗詩辯論好多了。

    不過,因為雷生姜也不常去,又總用一雙期待的眼睛睨他,苗玉蕤也擔心那些舉子會帶壞他,帶他喝花酒,所以每次都會跟著去。

    而每次他提出了一個好見解,雷生姜眼睛晶亮,崇拜地看著他的小表情,也相當有趣。

    二月春寒。

    春闈分三場考試,分別在二月初九、十二日和十五日,每場考試持續三天。考后十天放榜,被錄取者被稱為“貢士”,而第一名則稱為“會元”。

    雷生姜在春闈中取得了一個很不錯的名次,順利進入殿試。

    殿試在皇宮的大殿舉行,皇帝親自出題并主持考試。

    殿試的試卷有固定的格式,考試內容為時務策問一道,考生需要根據國家時政進行回答,當天交卷。讀卷大臣會初步擬定名次,最后由皇帝欽定。

    殿試的結果分為三甲:一甲前三名分別為狀元、榜眼、探花;二甲和三甲則根據成績排名。通過殿試的考生被稱為進士,并被分配到不同的等級中。

    雷生姜的詩賦只能算一般,但策問是強項。

    而面對殿上居高臨下、不時在考生中走動的皇帝,他雖緊張卻不慌亂,成功脫穎而出,并憑借一張俏臉拿下了探花郎,名列一甲第三。

    雷家上下都喜氣洋洋。

    雷栗不僅給了來報信的官差一個大紅包,還給宅子里的下人發了獎金,后頭還是請了足夠的下人,不能總是自己掃雪干活。

    租了宅院給他們的牙人也很高興,這可是出了探花郎的宅子,名氣打了出去,明年肯定成為搶手貨。

    雷栗分別寫了信寄出去。

    在清米縣的信最多,一封給四里河村的外阿公家,三封給三里河村的苗夫郎、柳小草和管理番茄園的桂夫郎,一封給縣城的朱珠兒,還有兩封給蒙絡和新知縣。

    新知縣也算是雷生姜的夫子,除了報喜也是雷栗他們不在,讓新知縣有所顧忌,不敢對他們村里人如何反而會照拂。

    蒙堯也是雷生姜的夫子,該給他寫一封信報喜,還有嫁到了外族草原的花兒姐,她可疼這個生姜弟弟雷,知道生姜高中肯定會很高興。

    該寄的信全都寄出去了。

    而雷栗也終于在京都城買了個宅子,比租的二進更大更好,位置也更靠近京都城的官圈。

    他們家生姜可是皇帝欽點的探花郎,是新晉翰林,不能再住原來清凈卻偏僻的宅子了,會被同僚看扁笑話。

    殿試一甲一般都會先進翰林院,先做文書工作積累經驗,再下放到基層當官或入職重要機關,成為皇帝的得力員工,做得好的就能慢慢升職骨干。

    翰林院的日子很清閑。

    雷生姜早上去打卯,下午到點就就可以下班回家了,不過他總要在翰林院多待一會兒。

    翰林院的別稱國家圖書館,收藏了大佑朝最全最多的書,是讀書人眼中的夢中情地。

    雷生姜就會挑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再挑一本苗玉蕤會喜歡的書,或者挑一本他們都喜歡的書,借回家去,跟他的小寶哥哥一塊看。

    等看完了就還回去,借其他的書,繼續看。

    不過一本書總要看很久,遇到特別好特別喜歡的書,雷生姜還會去書鋪買一本收藏,或者自己抄寫一本。

    雷生姜在翰林院上班的時候,他的家里人也沒有閑著。

    家里有人當了官,就主動被動地要接觸官場了,了解官場里的人情世故。

    上到什么官穿什么品階顏色的官服,對待不同品階的官夫人應是什么態度,哪一家的請帖可以推掉,哪一家的宴請必須要去。

    下到哪一家官老爺和官夫人跟哪一家的有矛盾,哪位夫人喜歡吃什么討厭什么,哪家的馬車是什么樣,比自家官位大的馬車要知道避讓。

    全都是瑣碎事情。

    雷栗請了一個在大官宅院里做過管事的嬤嬤,讓她教自己和苗玉蕤這些事,同時家里其他人也來聽,以防哪里不到位給生姜拖后腿了。

    只是沒學幾天,雷栗就一個頭兩個大,一看見那個嬤嬤他就頭痛想避開。

    “怎么這么多事情?!”

    雷栗今天又學了一天,太陽穴突突地痛,忍不住跟周毅抱怨,“早知道就不讓生姜考這玩意兒了,都以為當官多好多風光,其實錢少事多還容易掉腦袋。”

    “還不如跟我學做生意……不對,都不用學,有蒙家在,只要吃分紅就成了,一年舒舒服服啥也不用干,就有十幾萬兩銀子的紅利。”

    “這不比做官強?”

    “寬寬心。”

    周毅給他揉太陽穴,邊輕聲安撫他,“咱們家生意做得是大,也不用怎么操心,不過,也不能一輩子都靠著蒙家,自己還是得立起來。”

    “生姜有出息,一考就是探花,能進翰林院做編修。”

    “看著是小,只是七品官,但不是說翰林院清貴,那些一品二品的大臣都幾乎都是從翰林院出來的嗎?咱們生姜說不定能上一品二品。”

    “生姜有大抱負,他當官是為了給百姓做實事,我們當爹爹的就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給他多點支持。”

    “道理我都懂。”

    雷栗嘆了口氣,“就是這七品小官也不好當。有人知道咱家和蒙家的關系,就排擠生姜給他穿小鞋,還有些老人暗戳戳欺負他,這傻孩子還以為我們不知道。”

    “蒙堯的師兄進的就是翰林院,知道生姜也進了翰林,蒙堯就寫信給他師兄,托師兄關照生姜。”

    “可惜他師兄在翰林院也人微言輕,私底下跟咱們透露消息,已經算義氣了。”

    這翰林院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蒙堯的師兄待了七八年,都沒有從翰林出來,清貴清貴,只剩下清了。

    “確實。”

    周毅點點頭,“比起翰林,我更希望生姜快點從那地方出來,到一個小縣城當知縣也好,有咱們在,怎么都不會讓生姜被欺負。”

    “是啊。”

    雷栗哼哼,“咱們有錢,銀子開路在哪個小縣城過不好?北京都是繁華,也吃人不吐骨頭。”

    “別想那么多了,順其自然吧。”

    周毅摸了摸他的臉道,“我放了熱水,你去洗澡吧,我給你拿換洗衣服。”

    “一起洗。”

    雷栗拉住他的手,笑瞇瞇道,“好沒一塊洗了,我都忘了你身上什么樣了。”

    “前幾天不是做了……”怎么就不記得他身體什么樣了?他可是每天勤勤懇懇健身養生,把身材保持得好好的。

    “夜里又沒點燈,黑漆漆的,哪兒看得見記得住……”

    雷栗拽著周毅往屏風后面去,大浴桶里冒著熱氣,浴桶旁邊放了兩個火盆,碳火燒得很旺。

    北京都的三月依舊很冷,可屋子里暖意融融。

    第253章 253.軟刀子雷生姜一戰成名

    北京都的“一家川菜館”和“一家火鍋店”很受歡迎,每到秋冬,客人更是絡繹不絕,甚至排起了長隊。

    這與北京都的氣候不無關系。

    北京都城、文盛府城和武興府城是大佑朝北邊的三個府城。

    三個府城的冬天來得都很快而且漫長,從今年九月底或十月入冬,會持續到來年二月多,甚至三月還有刺骨的倒春寒。

    相比之下,北京都雖然有個“北”字,但處于大佑朝中部偏東北的位置,臨近中川府城,應該更溫暖一些。

    可由于北京都靠海的一側有高大的山脈阻隔,來自海洋的溫暖氣流無法穿過山脈,抵達北京都,導致北京都冬天干冷,夏天炎熱,雨水也偏少一些。

    但是這種氣候,加上北京都都是不差錢的主兒,讓雷栗和蒙家合作的“一家”系列賺得盆滿鍋滿。

    剛來北京都時,柳葉兒和雷大山都被這里的物價給嚇到了,下意識要節省一些,想把銀子多給念書科考的生姜用,周周去念私塾也要銀子,驚笙和青梔愛玩也不能少銀子,還有栗哥兒愛買東西……

    等雷栗從名下的門店拿了分紅回來,看著那疊輕飄飄又沉甸甸的銀票,老兩口才回過神來,他們家似乎并不需要這么節省。

    當孫兒生姜高中當了官,為了生姜的面上有光,不被同僚看扁,老兩口是一點都不敢省,全都用最好的。

    宅子要大要漂亮,馬車要好要寬敞,馬兒也要威武高大,吃穿用度都不能比別的官,尤其是翰林院里的同僚低了。

    雷栗請嬤嬤回來教官場里的人情世故時,老兩口也很努力地聽。

    因為覺得自己是鄉下村里來的,不如孩子孫兒有文化見識,怕給生姜丟臉,當家里有官位的客人來時就不多說話,讓栗哥兒他們來應對。

    雷栗是一家之主。

    自他十五歲后,雷家就是他做主,拐了周毅入贅、做了生意之后更是了。

    與蒙絡談生意合作的是他,與蒙家簽訂契書分成的是他,買的宅子房契上是他的名字,連倆孩子都隨他姓,甚至還沒見影兒的小孫女孫子也會姓雷。

    要不是大佑朝沒有避諱父母長輩名字的習俗,雷周周都不會叫“周周”,而是取其他的、跟周毅不沾邊的名字。

    而雷生姜并不覺得阿爺阿奶是“泥腿子”有什么,他也是“泥腿子”,小時候也會下田插秧,也會跟著阿爺阿奶去種菜澆糞水,他還跟阿奶學過怎么縫補衣服。

    雷生姜也不覺得爹爹是個哥兒,在外“拋頭露面”地做生意有什么,更不覺得他阿爹入贅這事丟臉。

    但在三里河村、清米縣的時候,雷栗就因為自身是哥兒卻行事霸道,不守“夫道”,不“賢良淑德”,而受一些鄉紳商賈不恥。

    在等級風氣更重、規矩森嚴的北京都,這一點更是被有心之人無限放大,成了旁人攻擊雷生姜的把柄。

    翰林院里讀書人多,狀元多,榜眼、探花郎更是一大堆,今年這屆的、上一屆的、十幾屆的,都有。

    像蒙堯的師兄就在翰林院里呆了多年,而比他更久的“前輩”,甚至頭發都白了還是一個翰林院編修。

    讀書人學識多,當了官后心眼更多,還有些迂腐,愛指點江山,很會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地攻訐別人。

    雷生姜就被明里暗里地攻擊了。

    有人攻擊他的出身,有人攻擊他的爹爹雷栗,有人攻擊他天資聰穎卻不思進取,早早就成婚耽于情愛。

    總之攻擊什么的都有。

    原本很看好他的一個學士,在知道他家里是哥兒當家,并且他也隨哥兒姓之后,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假辭色地指責他家風不正。

    那學士是侍讀學士,從五品,比正七品的編修雷生姜高了足足三個品階,算是他的上司之一。

    若是再年少一點、更意氣用事一些的雷生姜,這時候就要冷下臉色,跟他的上司大辯八百個來回了。

    但經過他爹爹雷栗的特訓,和阿爹周毅的教導,對這些說長道短,雷生姜依然笑瞇瞇的,溫聲細語,引經據典詞正理直地

    攻擊他的上司。

    然后接著攻擊他的同僚。

    把他的同僚氣得臉紅脖子粗,把他的上司氣得吹胡子瞪眼。

    雷生姜還恭恭敬敬地給上司倒了杯茶,好聲好氣地關心他,

    “您這是怎么了?”

    “您的臉色似乎有些差,下官家里有些上好的紅棗當歸,都是我阿爺常喝的,補氣血是頂頂好,明日我送您一些。您年紀大了,可要仔細身子……”

    還順道關心那幾個總是陰陽他的同事:

    “徐修撰、李編修、王檢討、許博士,我瞧著……你們臉色也不太好,紅棗當歸補氣血,明日我也給你們帶一些?”

    修撰、編修、檢討、博士都是官職,除修撰是從六品,比雷生姜高一階,其他人都和他平職或低一點。

    他們雖氣憤但本身也有點心虛,竟然一時之間沒有人回答雷生姜。

    “翰林院內工作繁忙,諸位同僚還需多多仔細身子,切勿累壞了得不償失。”

    雷生姜笑瞇瞇的,像極了他的老狐貍爹爹雷栗。

    而他說的什么工作繁忙……

    翰林院清閑得不得了,忙個鬼,這是在陰陽他們不要太注意別人的私事,正事不干,還把自己忙壞氣壞了。

    然后第二天 ,雷生姜真的帶了紅棗當歸來了翰林院,還是幾大箱子,貼心地配成了紅棗當歸茶。

    翰林院人手發幾盒,上司多發兩盒,雷生姜還細細說明這茶有什么功效,叮囑怎么泡、何時喝才最好。

    雷生姜自己也泡了紅棗當歸養生茶,往座位上一坐,手里握的大茶罐跟保溫杯似的,老神在在,慢吞吞地喝上一口,滿意地輕嘆息一聲,特別老干部。

    那位學士上司和被陰陽的同僚:“……”

    一臉鐵青,有種發怒了又小題大做,不發作又特別憋屈的感覺。

    其他上司和同僚:“……”

    有點無言以對,但又莫名有點爽的感覺。

    那位學士實在氣不過,私底下去找院長掌院學士,但那位老掌院壓根不管事,打個太極就把事情混過去了。

    由此。

    軟刀子雷生姜一戰成名。

    “翰林院看似個個清高正直,但其實小團體特別多。”

    雷生姜跟別人不一樣。

    別人都是報喜不報憂,但雷生姜在翰林院的事從不瞞著苗玉蕤和兩個爹的,每天回家后,他都會跟家人蛐蛐。

    “那個侍讀學士還想跟掌院告狀,老掌院都七十多了,這種小事情不知見了多少,怎么會次次都判官司?”

    “那自然是渾水一攪,兩邊都不理會。”

    雷生姜年輕、有錢、有關系,自身又有實力,得賞識,很多翰林官都賭他不出兩年就能出翰林院做京官,或者是被委以重任外派。

    所以翰林院內對雷生姜是三種態度:

    一是欣賞,延伸為想結交朋友和想攀關系交好;二是嫉妒,發展為厭惡排擠欺負他,或是嫉妒但不屑于排擠;三是中立,冷眼旁觀,順其自然。

    掌院就是最后一種。

    “既然掌院不管,就說明不會偏袒任意一方,下回他們再來欺負你,你就再送他們幾盒紅棗當歸茶。”

    雷栗氣順了,笑得爽快,“紅棗當歸,紅早榮華富貴,紅不了早就當歸故里,年紀大了就應該回家養老,還留在翰林院做什么?”

    “哪天出了意外……連夜快馬加鞭回到老家尸體都臭了,連老家的祠堂都進不了,不是虧大了?”

    這老狐貍的嘴還是這么毒。

    爹爹說得對。

    苗玉蕤心里十分認同爹爹的話。

    常年留在翰林不出去的,不是當的官兒很大沒必要出,比如正二品的院長,就是寒門出身沒有路子才滯留翰林,比如那李編修、王檢討。

    不上不下的賴在翰林院占位置,上不能出人頭地,下咽不下這口氣,還不如早早回家去孝敬父母呢。

    但他不能這么說,這話太毒辣了,不符合他在生姜心里穩重溫柔的人設,不過他輕輕點頭附和了。

    雷生姜睨見他點頭,唇角不禁翹了翹,他自出生便同苗玉蕤一塊長大,怎么會看不出來他的意思。

    他只是覺得……

    這樣因為他而生氣,心里嘀嘀咕咕擠兌人,面上卻正經溫柔的小寶哥哥很可愛,很有反差感。

    而且他并不想拆穿小寶哥哥。

    感覺就像他發現了一個小寶哥哥的小秘密,而且這個秘密只有他知道,讓他一想就甜絲絲地快樂起來。

    “只是……”

    周毅微微蹙起眉頭,有點擔憂,“翰林院雖然說清凈,看似皇帝把你們放在一邊就不管了,殿試后就沒有再召見過你們,但翰林院畢竟是朝廷重要機關,肯定有皇帝的視線。”

    “這樣鬧大了……會不會對你的仕途不太好?”

    周毅和雷栗都不太了解皇帝,只是從一些傳聞和國家大事里能看出來,皇帝是一個很果斷凌厲,雷厲風行的人。

    不過這些年似乎手段和緩了許多,不再像剛登基那會兒那么激進了,所以對于鋒芒畢露的雷生姜而言,不知道這時候出頭是好事還是壞事。

    第254章 254.剛親上嘴,那頭就爹爹爹爹地叫……

    蒙家樹大招風。

    這股風萬一是從龍椅上來的,想要收割蒙家這個“大佑朝首富”,將“一家”系列納入國企范圍,銀子充歸國庫。

    富可敵國。

    生意一旦做得太大太強,商賈比朝廷還有錢也不是不可能的,何況朝廷的銀子幾乎來源于稅收,還要用于各種國家支出,如前朝困難時連官員的俸祿都發不出。

    而商賈可不賺賠本的買賣,就算有虧,那也是賺大過虧的,不然蒙家也不能錢生銀生金,變成首富。

    “蒙家一開始做糧食生意,開的米鋪連鎖,門店集中在中川、西嶺和南江三個府城,但其他府城也有所涉及。”

    雷栗說,“做餐飲生意,也就是“一家”系列后,為了穩定供貨渠道同時降低成本,蒙家的船隊迅速擴.張,并吞并其他小船商小船隊,還有了自己的工匠造船。”

    蒙家船交錯縱橫在大佑朝內的各個水道,以至于連接到了海上,海商的部分貨物也通過蒙家船隊轉運到各個府城。

    紅色招展的三角旗幟,幾乎可以在任何一條江河上見到,那勾勒著同心結、蒙字和河流結合的商標尤為顯目。

    “蒙家二哥蒙追人看似剛正木訥,腦子卻是靈活。”

    周毅接著道,“他一開始是為了運送蔬果魚肉等做餐飲的原材料,才擴.張的船隊,在知道三六子他們做的外賣行業,我和他提了幾句物流鏢局的事情,他就活絡起來了。”

    “先是替人送信件這類小東西試水,而后慢慢做大,開始培養自己的鏢師幫人運送貨物,收取一定的稅金。”

    “水上固定路線就那些,每個月初打點好路上的官差,就不必費多少銀子再打點,府城之間的過關稅也低,而地方政衙也會給蒙家面子。”

    “一趟是賠,但日積月累下來絕對賺得多。尤其口碑打出去后,客人絡繹不絕,蒙家物流一家獨大,現在幾乎是壟斷。”

    “餐飲連鎖、物流壟斷、最大的米商,皇帝不動蒙家才怪。”

    皇帝一旦想動蒙家,那么,雷家就是攻破蒙家最好的點。

    而雷家之中,雷栗又是最好攻訐的,他做的“不合規矩”“不合傳統”的事情,太多了,他還有殺過人。

    而一旦雷栗遭難,首當其沖的雷生姜,他在官場之上,是最容易被攻擊,也是最容易被當槍使的。

    仕途和性命威脅雙管齊下,意志不堅定的人絕對會迅速倒戈,出賣掉蒙家。

    “蒙家物流不是和官府合作么?”

    雷生姜略微不解,“阿爹說過,這是屬于官府扶持的官民合作項目,蒙家還是替上頭那位辦事的,怎么會想清理掉蒙家?”

    “壟斷。”

    雷栗輕輕吐出兩個字,“官民可以合作,但民不可蓋過官。”

    隨處可見深入基層的蒙家門店,壟斷式的蒙家物流,比起固囿在一地的地方官府,自然是蒙家商更加有名更有號召力。

    僅僅一個蒙家的威脅,就能抵過百洄的海商大商會。

    估計皇帝當初也想不到,小小的米商蒙家能發展到如今規模,而皇帝當得越久疑心病越重,現在不動蒙家不代表不想動、以后不會動。

    “那蒙阿叔他們怎么辦?”

    雷生姜微蹙眉,有些憂慮。

    蒙絡阿叔和梅嬸嬸看著他長大,對他很好,每年年后從中川回來,都會給他和小寶哥哥、周周帶禮物。

    蒙阿叔家的恬阿姐也很好,她才嫁人,生了一個孩子,夫家人好但家境一般,若是蒙家倒了……

    “趕在上頭動手之前,主動上交國庫。”

    雷栗說,“不說全部上交,物流肯定是不能辦了,得讓朝廷來管,不然遲早會被定一個謀反的罪名。”

    蒙家物流為了保護客人的貨物,養了很多魁梧有力的鏢師,用的是周毅以前訓兵的方法,個個訓練有素聽話能干,比很多官府的正規軍還強。

    這一對比,不是私兵也成私兵了,朝廷怎么可能容得下這么多私兵?

    “這個問題,早幾年我和雷栗就跟蒙絡說過,也去中川和蒙二哥蒙追私下聊過。”

    周毅壓低聲音道,“他當時隱晦地提了一下,說這蒙家物流其實是皇帝直接掌控,蒙家只是占了個名頭,分些紅利,沒有實際的決策權。”

    “既然如此,上頭那位不是更不應該動蒙家了么?”

    苗玉蕤想不明白。

    “道理是這樣。”

    雷栗搖了搖頭,輕嘆息道,“但百姓不這么想啊。既然掛著蒙家的旗子,那自然就是蒙家的鏢局、蒙家的船,揚的也是蒙家的名、蒙家的勢。”

    “而鏢師吃的也是蒙家的飯,拿蒙家的銀子,哪里知道頂頭老板是皇帝,自己其實是替皇帝打工?”

    “所以說,上頭那位是肯定要收回蒙家物流并冠以‘官’姓的。”

    “居然牽扯這么多……”

    雷生姜也輕輕嘆了口氣,他本以為自己只是考了個試、當了個小官,沒想到自己早已成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上頭要做什么,咱們是攔不住的,也沒必要攔。”

    雷栗又變回了笑嘻嘻散漫樣,“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蒙家還沒著急咱急什么?”

    “蒙追他們肯定心里有數,時機一到,拱手奉上權柄,還能搏個開明大義愛國愛民的好名聲。”

    只要蒙家不抵抗無二心,那就萬事大吉了。

    皇帝直接將蒙家物流歸入國營,將那些鏢師納入編制,享受正規軍的待遇,再封幾個看似威風卻沒什么實權的官,鏢師肯定美滋滋吃公家飯了,不可能跟著蒙家造反。

    接著安撫蒙家。

    賜塊匾額,擬個圣旨,大肆夸獎一番蒙家,再封個風光無限但空有虛名的官,連銀子都不需要給,擺平了。

    蒙家雖然失去了物流的掌控權,也失去了物流大頭的錢,只能吃分成,還可能會失去“一家”系列的掌控權和很多銀子,生意版圖大幅度縮水。

    但蒙家得到了一塊匾額,一道圣旨和一個官名啊!

    而且不用死人了,多好!

    好個屁!

    是個人都不會想把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何況是這么大的利益,簡直就是在蒙家身上割肉吸血。

    就算蒙福光老爺子能忍,蒙追能忍,和蒙家利益相關的那些商賈地方官府,也不一定能忍。

    所以能不能和平演變,還是未知數。

    說來說去,還是繞回了原點:皇帝會拿誰開刀,什么時候開刀,會不會影響雷生姜的仕途和雷蒙兩家人的性命。

    “也不必太過焦慮。”

    周毅見雷生姜和苗玉蕤都沉思起來,輕聲安撫他們道,“事情還沒有壞到這個地步,何況真到了那種時候……我和你們爹爹也有對策。”

    皇帝當年給過他和雷栗一道圣旨,那道圣旨其實被他們帶了出來,帶到了京都城里,一直壓在箱底,沒告訴任何人。

    要是真到了樹倒猢猻散的那一天,這道圣旨能讓皇帝看在當年的面子上,保住他們雷家。

    “大不了我不當官了,我們也不在京都城待了,回村里去。我和玉蕤做夫子教書,養活我們一家人。”

    雷生姜斬釘截鐵地說。

    苗玉蕤也連連點頭。

    “你爹爹做生意這么多年,銀子還是攢下不少的,哪兒用得著你倆教書養活。”

    雷栗笑著,打趣這小兩口,“你們吶,還是快點努力,早點給爹爹生一個大胖娃娃玩玩,不然你爹爹我年紀大了,想幫你們帶孩子都帶不動了。”

    “爹爹……”

    雷生姜的臉瞬間紅了。

    他很不好意思,但一想到娃娃,又下意識瞄向夫郎,正撞上苗玉蕤看過來的視線,兩個人就像被燙到了瞬間分開,都紅著一張臉。

    苗玉蕤也害羞,但他到底年紀大一些,比較穩重,輕聲說,“生姜才入職,我倆也還年輕,孩子的事兒不急……”

    說這話時,他忽然有點心虛。

    雷生姜是年輕,沒到二十的年紀,嫩得能掐出水來,而他已經二十六了,換別家哥兒孩子都生好幾個了。

    “也是。”

    雷栗笑瞇瞇的,促狹他們,“年輕時就要好好玩,有了孩子就沒空玩了,剛親上嘴,那頭就爹爹爹爹地叫……”

    “爹爹!”

    雷生姜臉紅透了。

    他小時候是很喜歡叫爹爹阿爹,因此打斷了無數次兩個爹的親熱,然后被雷栗騙他說小寶哥哥找他,等他屁顛屁顛跑去找小寶哥哥了,兩個爹又黏在一起了。

    以前也總會被雷栗拿這些事出來打趣,這幾年他年歲漸長,不像小時候愛叫喚了,才不打趣了。

    現在又拿出來說!

    這個壞爹!

    他阿爹周毅的耳根也紅了一塊,眼睛略帶嗔惱地睨雷栗,而雷栗笑意更甚,朝他挑了挑眉,他一下就抿唇移開了視線。

    周毅的臉皮還是沒有雷栗這么厚。

    他心想,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當著小輩的面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點都不害臊。

    “這有什么?”

    雷栗挑了挑眉,戲謔道,“瞧你們父子倆臉紅成這樣,玉蕤沒你們害臊,還是玉蕤有出息。”

    這下子,苗玉蕤臉也更紅了。

    第255章 255.世襲罔替長寧侯

    “別來無恙。”

    當年的三皇子,如今的皇帝,一副笑瞇瞇的溫和模樣,仿佛一位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眉目之間卻不怒自威。

    “……”

    雷栗一時無言以對。

    周毅和他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謹慎地沒開口。

    他倆到自家的“一家火鍋店”查賬,順便包廂吃個火鍋,這人就大喇喇地推門進來,笑吟吟地問能不能拼桌。

    沒等他倆說話,他就自顧自地坐下來了,還笑意溫和地問他們:

    “在下萬夏,兩位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

    化成灰雷栗都記得。

    當年和四皇子大張旗鼓來到清米縣的三皇子,同是天潢貴胄,四皇子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三皇子卻溫和有禮甚至過于溫吞,兩相對比實在鮮明。

    而最讓雷栗印象深刻的,是三皇子臨走前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分明是笑著的,卻又銳利輕狂。

    儼然蟄伏的兇獸。

    這一眼就讓雷栗記了十幾年,到現在還頗為忌憚。

    此時萬俟夏依然溫和帶笑,語氣熟稔,仿佛跟雷栗周毅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卻讓雷栗兩人如臨大敵。

    十年前,萬俟夏就是這樣喬裝打扮,衣著“樸素”比起他那身龍袍和那些象征九五之尊的衣服,這身錦衣確實很簡樸了,飛來橫禍一般出現在雷栗兩人面前。

    確實是飛來橫禍。

    堂堂皇帝就那么水靈靈出現在一個小農村,任誰都會被嚇死,別提他身邊還帶皇后,那位威名赫赫的年輕大將軍。

    足足兩尊大佛,差點壓死雷栗的小廟。

    這兩尊大佛自己走了不算,還派了一個老太監來,右一個圣旨噼里啪啦一通夸,左一句去了北京都就能封長寧侯的大餅,把雷栗嚇得十年沒敢踏足北京都。

    伴君如伴虎。

    雷栗是嫌命短才想當這個破長寧侯。

    而現在……

    雷栗看著衣著簡樸的萬俟夏,余光瞄了眼打扮和他相仿的皇后項寵,斟酌了下字詞,恭恭敬敬道:

    “不知……萬公子此番前來是為何事?”

    “你還是這么直接。”

    萬俟夏笑意盈盈,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不緊不慢道,“昨天在府邸議論朝政時,你可不是這個態度。”

    “!!!”

    雷栗心臟猛顫一瞬,膝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來。

    之所以是差點,是因為項寵伸手擋住了他的動作,一個振臂就把他彈了回去,雷栗屁股剛離開就穩穩坐了回去。

    “免禮。”

    “是……”

    雷栗表面:誠惶誠恐。

    雷栗心里:不跪正好。

    周毅也不想跪。

    他在現代做家務做訓練時,跪過不少次,但沒給誰跪過,穿越到了清米縣后,因為徐興哲要表現自己的親和,拉攏他們倆,也沒讓他們跪過。

    蒙堯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是朋友,肯定不會在他們面前擺官威。

    而因為老太監頒給他們的圣旨說,他們一家以及子孫后代可見官不跪,那匾額雷栗都扒拉來了北京都,所以在京都城他也沒有跪過誰。

    周毅能伸能屈可以跪,但能不跪還是不跪的好。

    “行了別裝了。”

    萬俟夏笑睨了眼雷栗,又掃過周毅,道,“進來的京都,就你家風頭最盛,雷生姜以一己之力攪混了翰林院,軟刀子的威名真是隨了你了。”

    “不敢不敢……”

    雷栗連連擺手喏喏。

    “不敢?”

    萬俟夏笑了一聲,“我看你可沒什么不敢的。樹敵如此之多,又是天子腳下,還敢妄議朝廷國政,不怕被人抓了小辮子治一個以下犯上,抄家斬首。”

    最后四個字他咬得重,帶了點促狹,不知是在說笑,還是借著說笑敲打他們。

    雷栗和周毅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不嚇你們了。”

    萬俟夏又笑了一聲,道,“不過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們。人雖不在朝堂之上,卻比那些酒囊飯袋看得透徹。”

    “蒙家鏢局我是必定要收回的,物流這條線影響太大,不能掌控在任何一家手里,讓一家獨大。”

    “那你、您是想……?”

    雷栗斟酌詞匯,邊推測萬俟夏的想法,他既然選擇來見自己和周毅,那應該是不想動用武力強來的,那么就是和平演變。

    是蒙家不同意上交,想讓他當惡人,哦不,是當中間人去勸說蒙家?

    “雷生姜是棵好苗子。”

    萬俟夏忽然道,打了雷栗一個措手不及,“物流這塊我要讓雷生姜接手,分掉蒙家在民間的影響力。”

    “?!”

    雷栗大驚失色,但很快鎮靜下來,試圖勸說萬俟夏,“雷生姜年紀太輕,壓不住場子,家世也不夠震懾人,不如換一位宗親世家的青年才俊?”

    “若是一文一武搭配,文出計策,武懾群雄,想必鏢局很快就能鎮撫下來。”

    雷栗沒有說太多,而是點到為止。

    一是既然萬俟夏知道他們昨天在家蛐蛐了他和朝政,肯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二是說太多怕適得其反,引起萬俟夏的反感對生姜和他們家不利。

    “你說的有理。”

    萬俟夏笑意吟吟地睨著他,“雷生姜年紀太輕,是不適合。我看你們夫夫就很合適,年紀正好,又是一文一武,智勇雙全,至于家世……”

    “世襲罔替的長寧侯,一品誥命夫人,家世再尊貴不過了。”

    “?!!!”

    雷栗目瞪口呆,震得一時回不過神,還是周毅先開口婉拒。

    周毅起身作揖,雖震驚卻不卑不亢道,“這萬萬不可,我們只是一介白身,長寧侯實在太過尊貴……”

    “不尊貴。”

    萬俟夏笑著瞧他們的眼神,仿佛在看兩塊金子,篤定了他們的價值要利用到底,“比起愛卿的聰明才智,區區侯爵,算得了什么?”

    “這……”

    雷栗受寵若驚地回過神,仍要推拒,卻見萬俟夏眉頭微一皺,到了嘴邊的話就立馬改口了,

    “承蒙陛下厚愛,看重我等,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大白話說慣了,這種文縐縐的客套話都快不記得怎么說了……

    “朕就期待愛卿的好消息。”

    萬俟夏笑意溫和,輕拍了拍雷栗的肩,十分信服的樣子,“不過出門在外,我是微服私訪,暫時不拘于君臣身份,以朋友相處,如何?”

    “是。”

    雷栗恭敬作揖點頭,邊腹誹,還問如何如何,不都是你說了算?大老遠跑來這里嚇人,皇帝都這么閑嗎?

    經過多年的厚臉皮,雷栗早就能做到面上笑嘻嘻,心里無數句吐槽了。

    一頓飯賓主盡歡

    并不。

    只有賓萬俟夏歡了。

    項寵全程沒有說話,不像萬俟夏的伴侶也不像同伴,反而更像萬俟夏的下屬,兢兢業業地保護萬俟夏。

    只是吃飯時萬俟夏時不時的超絕不經意的小動作,和語氣里的親昵,證明了他倆是真的夫夫,感情還不錯,起碼不是那種面和心不和的夫夫。

    對了,吃飯時用的是兩個鍋。

    雷栗和周毅一個,萬俟夏和項寵一個,問就是君臣共用、草民惶恐,其實是雷栗嫌棄這不請自來的兩口子的口水。

    就算萬俟夏是皇帝,他也是個只見過三面的陌生人啊!憑什么要跟他一個鍋吃飯,又不是他兒子!

    雷栗心里暗戳戳地占了萬俟夏一個便宜,還理直氣壯的,他本來就比萬俟夏大幾歲,當萬俟夏的爹咋了?見過這么年輕貌美老當益壯的爹嗎?

    不過送走萬俟夏兩口子時,雷栗還是松了口氣。

    但周毅依然眉頭緊皺。

    “長寧侯?!”

    雷生姜剛下值回家,茶水剛喝了一口,聽到自家爹爹三兩句說完了經過,差點茶都噴出來了。

    “爹爹你是說上頭那位今天來找了你和阿爹,要讓你們做長寧侯,還要接管蒙家的鏢局和物流?!”

    “是啊。”

    雷栗不慌不忙地剝了個橘子,吃了一瓣,然后剝下另一半給周毅,“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圣旨會到,也不一定會做是吧?”

    “就是皇帝也有開玩笑的時候啊,萬一他老人家大老遠跑來,真的只是開個玩笑蹭頓飯呢?”

    “陛下日理萬機,怎么會大老遠跑來就為了開個玩笑……”

    雷生姜又想嘆氣,他不禁反思自己考官是不是錯了,早知道老實在村里呆著,做個土財主守著小寶哥哥就好了。

    其實他也沒那么想當官,只是當年那個姓劉的大放厥詞,要小寶哥哥跟他,說以后會讓小寶哥哥當官夫人,讓別人都羨慕小寶哥哥,還說小寶哥哥會踹了他和別人好。

    放屁!

    雷生姜一想到就咽不下這口氣,就算是當官夫人被人羨慕,那也是當他的官夫人被羨慕啊,關那姓李的什么事?

    而且他長得好看,特別有錢,對小寶哥哥又好,小寶哥哥怎么可能踹了他和別人好?他才是天下第一好!

    雷生姜心里哼哼,接過爹爹遞過來的橘子瓣,下意識就放嘴里吃了,登時被酸得五官扭曲。

    抬眼一眼,他阿爹周毅面無表情嚼著橘子,而他爹爹仰頭哈哈大笑,他的小寶哥哥也捂嘴偷笑起來。

    雷生姜:“……”

    不是,難道就只有我一個人這么緊張嗎?那可是皇帝欸!還有阿爹你怎么又跟爹爹同流合污!

    第256章 256.又風光了栗

    一道圣旨送到雷家,將整個北京都都炸開了鍋。

    橫空出世長寧侯。

    世襲罔替超一品。

    封一品誥命夫人。

    賜七進侯爵府邸。

    這無異于晴天一道驚雷,狠狠劈在了上流官圈每一個人身上,轟得個個外焦里嫩夜不能寐,動用所有關系緊急搜查。

    一番折騰下來,才知道這長寧侯竟是一個哥兒,是今年新晉探花郎雷生姜的親爹,名叫雷栗。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長寧侯雷栗與首富蒙家密不可分。

    那是遍布天下、花樣頻出的“一家”餐飲的創始人是雷栗,為蒙家鏢局出謀劃策、壟斷了整個大佑朝物流行業發是雷栗,蒙家有如今的地位,可以說大半功勞在長寧侯身上。

    而他相公周毅也不簡單。

    發明了魚稻鴨共生養殖、大幅度促進南方經濟的人是周毅,朝廷基礎教育讀物《識字》《識物》等的編寫人是周毅,甚至公益性基礎教育學堂四方學堂的建立和推廣也有周毅的身影。

    往下再查,可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這雷栗竟然只是一個普通農戶家的哥兒出身,前些年幾乎能說窮得叮當響,招贅了一個漢子后才慢慢好轉。

    而這夫夫倆干了這許多大事,卻隱居在小村子里。

    要不是兒子科考進京中了探花,世人都不知道蒙家后面有一個雷栗,更不知道還有一個周毅。

    但不管這兩人干了多少好事,對朝廷中大部分人來說,都不是好消息空降一個上級,不僅要分走他們的蛋糕還要壓他們一頭,誰都不會高興。

    不過明面上還是一派和氣。

    雷栗一家搬進那座闊氣奢華堪比莊園的七進大寨子那天,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貴族都送上了賀禮和拜貼。

    翰林院的送的禮尤其厚重。

    和雷生姜有過節的那幾個學士、檢討和編修等,不僅帶了厚禮,還甚至登門請罪,姿態放得極低。

    雖然在北京都狠狠出名了一把,但雷栗的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一點也沒有得意忘形

    哪敢啊。

    皇帝的眼線盯著他們一家子呢。

    雷栗也沒有戰戰兢兢的,不管來送禮的是高管顯貴,還是宗親世家,他都來者不拒,而且絲毫不慌。

    有啥好慌的。

    人家送了就收唄,不收不就是不給人家面子么?反正不是他硬要他們送的,他也不會幫他們辦事,送雞蛋他也要,送金蛋他也要,主打一個禮收事不辦。

    而且這是他應得的。

    “咱這位子又不是路牙子是白白撿的,要給上頭那位辦事的,辦的還是得罪人的苦差事,收點禮咋了?”

    雷栗十分理直氣壯,一邊拆禮盒子看人家送了什么,一邊讓人記名單,“當官的誰不收點禮?我不收人家還不高興呢……這鎮紙好,給生姜和玉蕤送去。”

    “人情往來,有往有來,這些都是要還的。”

    周毅接過那只玉獅子鎮紙,又把一個差點被碰倒的玉瓶扶起來,這是雷栗覺得好看,留著插花的。

    “我就不還。”

    雷栗哼了哼,“我什么身家,他們什么身家?人家幾輩子的積累,我白手起家,我還了不把我掏空了?”

    “上頭那位不是讓我們接管鏢局?不然咱快點跑路吧,跑了就不用還了。”

    他們跑路了,人都不在京都了還怎么還?不僅能大賺一筆這些禮金禮物,還不用跟他們嘰嘰歪歪。

    雷栗一想到那一堆隨禮物送來的拜貼,他就頭痛。

    怎么說也是個侯爺,不辦個宴會請人家吃個飯見個面,似乎太小家子氣了,也太不近人情了點。

    “還得看上面的意思。”

    周毅也不想在北京都呆下去了,之前生姜只是個小編修時,他還能出去買菜逛一逛,給雷栗買點小玩意兒回來,現在他連大門都不敢出了。

    他今早剛踏出大門沒多久,就“偶遇”了好幾家官夫人的馬車。

    興許是覺得他雖然入贅了,但也是一個漢子,為了避嫌不引起雷栗誤會,而且漢子之間話題比較多,那些官夫人還帶上了自己兄弟或是丈夫。

    而周毅:“……”

    他真的只是想買個菜,一點都不想和別人假笑寒暄。

    最后周毅也沒能買成菜,而是讓府里的下人去買的。

    這七進的大府邸人手齊全,庭院灑掃的下人、門口看門的小廝、修剪花草的園丁、端茶倒水的丫鬟。

    連廚房里的廚娘都有分工,做涼菜的、做肉食的、做素菜的、做甜心茶點的,還有專門切肉的、專門洗菜的、以及專門處理蔥姜蒜等配料的等等。

    府里的管家還跟雷栗他們請罪,說人手不足做事不周,會盡快補充。

    聽說有些高官家里連做餃子餡、餃子皮都有專門的師傅,雷栗這長寧侯府確實有點寒磣了。

    可這也導致周毅要自己做飯的時候,廚房里的下人都戰戰兢兢的,個個低著頭又緊張兮兮地盯著他,仿佛他是幾歲小孩子在玩刀。

    周毅:“……”

    心有點累。

    而最心累的還是雷生姜。

    他今天去翰林院當值,那些清高自傲的同僚們,熱情得跟被奪舍了一樣。

    即便是以往啥事不管兩袖清風的翰林院掌院學士也揚著個笑臉,對雷生姜親和有加,仿佛雷生姜是他疼愛不已的后輩。

    假笑了半天的雷生姜:“……”

    他一點都不想聽他們吹彩虹屁,他只想按時上下班。

    好不容易在熱情的同僚里脫身,雷生姜一眼找到在角落里的裴檢討,大步流星朝他走過去,道,

    “裴師叔。”

    這裴檢討就是蒙堯的同門師兄。

    原本蒙堯和雷栗同輩,又是雷生姜的夫子,他和裴檢討是師兄弟關系,所以也是雷生姜的長輩,私底下雷生姜是叫裴檢討師叔。

    “雷、雷師侄。”

    裴檢討沒想到雷生姜發跡之后還會跟自己親近,還當眾叫自己師叔以示尊重,一時之間心情激蕩,很是動容。

    “師叔多日都不曾到家里來吃飯了。”

    雷生姜笑意溫和,語氣如初,“我爹爹還惦記呢,說裴師娘做的桂花酒實在香醇,不知這幾日師叔師娘得不得空,到家里小聚一番?”

    “自然自然有空。”

    裴檢討連忙應下了。

    他知道雷生姜這是給他抬臉呢,以往他只是翰林院里,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從七品檢討,而如今有了長寧侯這層關系,就沒人敢再看不起他了。

    裴檢討彎了這么多年的腰,終于是硬氣一回,挺得格外筆直。

    雷生姜也不是只邀請了裴檢討。

    槍打出頭鳥。

    裴檢討太顯眼了也不行,所以他還邀請了翰林院包括掌院學士在內的幾個上級,還有關系好的同僚。

    大家自然都熱情客氣地應下了,只等到時雷生姜把帖子發出去。

    在翰林院假笑應和了一天,下班出門時,看見自家馬車前來接自己的苗玉蕤,雷生姜一身的疲憊都洗沒了。

    他三步做兩步走上前去,自然而熟稔地牽住苗玉蕤的手,未語先笑,“你怎么來接我啦?是不是想我啦?”

    “想了。”

    苗玉蕤臉上微紅,但輕輕點頭,“覺著你應該也想我了,我便來接你了。”

    雷生姜嘿嘿一笑,有點羞澀但很直白,“我天天都在想你。不過今天特別想,真的,哥哥上班感覺特別累的,一見著你就立馬不累了。”

    “先上馬車。”

    苗玉蕤臉上更紅。

    這是在翰林院的大門口,出入都是雷生姜的同僚,見了苗玉蕤都作揖問好或點頭失意,每一個人都在注意他倆,讓他很是不好意思。

    “好嘞。”

    雷生姜知道他是害羞了,笑了笑,轉身和同僚們告別,就鉆進了馬車里,重新握住苗玉蕤的手把人拽近了,摟住他的腰。

    “還有人在外頭……”

    苗玉蕤輕輕抵住雷生姜的胸膛,沒什么力道地制止他的下一步,心思卻放在了雷生姜摟住他腰的手。

    生姜摟他的動作真是越來越熟練自然了,之前還不太敢碰他的腰呢,一碰就害羞得不行,好半天才輕輕地摟上。

    “玉蕤……”

    雷生姜也沒想在這里做什么,他可舍不得在這樣大庭廣眾的地方,讓別人聽見什么,也不想讓小寶哥哥覺得他輕浮,輕待了他。

    他只是親昵地用嘴唇蹭他的唇瓣,小狗似的舔吻,還彎眼一個勁兒地笑,笑得苗玉蕤愈發臉熱。

    “笑什么?”

    “玉蕤來接我回家,我高興。”

    雷生姜又嘿嘿一笑,透著傻氣,惹得苗玉蕤也情不自禁笑起來。

    “來接你就這么高興?”

    苗玉蕤笑著說,“那日后我天天來接你,讓你天天高興。”

    “不好。”

    雷生姜聽了卻搖搖頭,“日后我大概不能像這樣清閑了,爹爹和阿爹要給上頭做事,我應該也得忙起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下值,我可舍不得玉蕤在外面等我那么久。”

    “我喜歡等你。”

    苗玉蕤輕輕地笑著,撫摸他的臉龐,“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這么一會兒不算什么,我知道你會來的。”

    “哎呀……”

    雷生姜俊臉都紅透了,撲進苗玉蕤的懷里,腦袋像小貓似的埋在他頸邊,“怎么又說這么好聽的話呀……”

    第257章 257.宴會主人先跑路了

    雷栗最后還是辦了個大宴會。

    在他入住長寧侯府、成為長寧侯,周毅成為一品誥命夫人后的半個月,一個不熱切又不冷淡的日子。

    侯府的老管家是宮里派來的,也是皇帝的心腹。

    老管家是三皇子母妃帶進宮的,看著三皇子長大,在三皇子成年出宮建府之后,又隨三皇子出宮做了管家,直到三皇子登基成帝,他才到皇子苑去做管事。

    皇子苑是皇帝的兒子達到念書年齡,就讀太學后,統一居住的宿舍,皇子會一直住到十五歲成年建府。

    老管家能做皇子苑的管事,足以說明皇帝對他的看重,而今到新長寧侯府里做管家,一是聲明皇帝對長寧侯的器重,二也是對長寧侯的敲打和鞭策。

    畢竟一府總管這么重要的職務,卻是皇帝的心腹,還大張旗鼓明目張膽地告訴你,這是我的眼線,這不明擺著說:

    你要是不老老實實做事敢有二心,你就收拾鋪蓋卷自己人頭吧!

    但要是事情辦好了,我也都看在“眼”里,為了表示皇帝的威嚴與寬宥,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皇帝之責。

    雷霆雨露。

    北京都里都在猜測皇帝對新長寧侯的態度,器重里又明晃晃的忌憚

    該不會是蒙家勢太大了,皇帝想搞分化但又不想弄出一個新的蒙家,于是捧殺,把長寧侯夾在風口浪尖吧?

    嘶。

    這長寧侯怕是虛假的繁榮喔。

    京都城里權貴們都在暗暗地同情長寧侯,同時也是在看他的笑話,看這世襲罔替超一品的長寧侯能活多久。

    對于這些,雷栗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試用了幾天老管家,對老管家的工作能力表達了高度的贊美和認可,然后理直氣壯地把侯府交給了老管家。

    至于老管家是不是皇帝的眼線

    北京都里哪個官員家里沒有皇帝的眼線?哪個官員敢說自家是鐵桶一個?那些一品二品大臣都不敢說吧?

    他還不是長寧侯、生姜只是小小七品編修時,他擱家里吐槽的那些話就一字不漏地被皇帝知道了,現在都成長寧侯了,眼線多一點不是正常的嗎?

    只要晚上他跟周毅滾床榻時沒人監視就行了,人在屋檐下,不能這么多要求。

    再說了,有人幫他管事總比自己管強啊,這可是皇帝認證的好用。

    果然,老管家不僅將府里大小事務管理得井井有條,對于人情往來也是得心應手,很快就定了宴會日期,并制定了賓客名單給雷栗過目。

    雷栗:“……”

    他哪知道應該請什么人不請什么人,看了也沒用啊。

    雷栗就隨便瞥了兩眼,就滿口稱好地還給了老管家,并說自己特別相信他,讓他全權負責府里事務不用問他。

    但賬目雷栗還是看的。

    他對數學不敏感,但對錢可是火眼金睛,哪個地方少了幾個銅板,他都能敏銳地發現問題。

    周毅是皇帝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按理說也是侯府的當家主母,但他對管理事務也不感興趣。

    于是老管家向他稟告事情時,他面上一本正經,心里卻是聽天書的迷茫尷尬。

    他都這把年紀了,孫子都快有了,還要學習怎么管理府邸的大小事務,這合理嗎?

    于是周毅也果斷地擺手不干,把它托付給了老管家。

    老管家:“……”

    總感覺你們在欺負真正的老人家。

    長寧侯府里目前就九個主人,長寧侯雷栗和長寧侯夫人周毅、長寧侯老爺雷大山和老夫人柳葉兒、郡主雷驚笙和郡主夫人青梔,以及少爺雷生姜和少夫人苗玉蕤,小少爺雷周周。

    其中長寧侯兩口子都不靠譜,老爺老夫人年紀太大不合適,郡主比長寧侯更不靠譜,少爺太年輕還要上班,小少爺太小還要上學……

    老管家默默地找上了兩位夫人。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看到讓兩位夫人愿意管事,七十多歲的老管家都快感動得哭了。

    青梔好說話,讓他學他就學,也很高興自己能替雷驚笙分擔,不是全靠她養著不干事,不過大場面他會怯場,所以宴會主要還是靠苗玉蕤。

    苗玉蕤也很樂意幫長輩們和生姜管理事務,做好后勤工作,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一上來就要掌管整個侯府。

    于是在雷栗的咸魚擺爛、周毅的撒手不管、苗玉蕤和青梔的趕鴨子上架之下,長寧候府舉辦了第一次宴會。

    北京都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了,宗親貴族、高官權貴,翰林院被雷生姜邀請的大小同僚們自然也在。

    賓客魚貫而入。

    雷栗看得眼花繚亂,認人也認得他頭昏腦漲,也不想跟他們假笑應和,宴會開場沒過多久,就干脆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跑路了。

    雷栗跑路,周毅自然也跑路,而柳葉兒和雷大山也跟著說年紀太大,喜靜容易困,也跑路了。

    于是宴會最重要的當事人沒了。

    雷生姜夫夫倆被迫頂上,幸好有老管家跟著給他們認人支招,才沒有鬧出笑話來,推杯換盞談笑風生之間,還真像模像樣的。

    雷驚笙和青梔倒是跟那些官夫人聊得不錯,反正雷驚笙自己覺得很不錯。

    別人都因為他哥是長寧侯而捧著她,順著她的話說,連她不走尋常路,沒有嫁人而是娶了一個哥兒當夫人,也被人夸成別具一格巾幗之風。

    而一有誰敢暗戳戳地陰陽她,或是陰陽青梔,雷驚笙就笑瞇瞇的,毫不留情地懟回去。

    看到她們吃癟,又因為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她心里就暗爽。

    只是青梔略有些擔心,“那位黃夫人的丈夫是三品大臣,你這樣說……會不會不太好?”

    賓客之中有勢力有背景的不少,關系也是錯綜復雜。

    有些人你以為她是沒腦子故意頂撞你,其實人家是在試探你是會還手,還是窩囊地吃下悶虧。

    “沒事兒。”

    雷驚笙壓低聲音帶笑道,“哥跟我透過口風,他說我們可以囂張跋扈一些,只要不是把天捅穿了,阿哥和嫂子都會幫我們擺平。”

    “所以要是有人說你,你就別跟他們客氣,直接懟回去,懟到解氣為止,他都不給我們面子,我們為什么要給他面子?”

    “而且我們的態度可是關系到阿哥和嫂子的臉面。”

    “我們軟了,他們就覺得我們長寧侯府好欺負,就當個刺頭,讓他們知道我們長寧侯府不是好惹的。”

    “我曉得了。”

    青梔輕輕點頭。

    他原只是清米縣城里一個小倌兒,跟著雷驚笙見過很多大世面,也比以前自信從容許多。

    但從小在楚館的經歷,讓他在骨子里覺得自己沒有靠山、比別人低一頭,遇到事情就下意識委屈自己退讓。

    如今在這么多雍容華貴家世顯赫的貴夫人貴夫郎面前,他相形見絀,就不自覺地拘謹自卑起來。

    怕說錯話做錯事,他也不怎么敢出聲,也不怎么動作。

    幸好有雷驚笙在。

    青梔想著,目光下意識睨向雷驚笙,眼底都是羨慕和欽佩,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雷驚笙這樣自信明媚。

    接收到青梔視線的雷驚笙頓時把腰挺得更直,目光更加自信犀利。

    其實她心里也會沒底,但她聽不懂的就直接略過,感覺到對方的惡意,她就笑瞇瞇地夾槍帶棍地質問,問到對方心虛不敢吭聲。

    她連村里的情報站都不怕,連嘴皮子最利索的桂夫郎都繞著她走,對付這些極看臉面的官夫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雷周周更不會被欺負了,他一套威風凜凜的大刀耍下來,那些小姐小公子不是怕他,就是星星眼佩服他,儼然成了他的小迷妹小迷弟。

    宴會上熱鬧非凡。

    雷栗一點也不貪圖熱鬧,反而和周毅還換了一身衣服,悄悄從后門離開了長寧侯府。

    “早知道就不當這個該死的長寧侯了,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要一個個認人,這個官哪個公的,就不能在胸口帖個牌子嗎還要認。”

    雷栗嘀嘀咕咕地抱怨,“特別是有些人裝得好,看著和和氣氣的,誰知道心里有沒有偷偷罵我?”

    “還有些人,跟說話有癮一樣,我說一句他就要贊嘆三句,拍馬屁也不是這么拍的。”

    “不理他們就行了。”

    周毅摸摸雷栗的頭,安撫說,“我們是給上頭辦事的,事情沒辦完之前,這個長寧侯就要繼續做下去,那我們有什么好怕的?”

    “不愛聽他們說話那就不聽了,這些什么宴會人情往來的也不管了,有什么請帖拜貼,讓管家辦個禮送過去就算了。”

    “你之前還說人情往來重要。”

    雷栗促狹地睨他,笑嘻嘻說,“現在怎么又說算了?”

    “一把年紀了,也不用太為難自己。”

    周毅淡定地說道。

    之前光看禮物和拜貼的時候,也沒覺得需要認的人和往來這么多。

    跟嬤嬤上課時,因為嬤嬤接觸到的只是一部分高官,只知道部分事情,而且講課是舉例子略講的,所以感覺還行也不是很難。

    但今天這個宴會就跟考試一樣,考的內容和學的東西沾點邊,但擴展應用也太多了。

    第258章 258.皇帝你別太八卦了

    宴會不就是吃喝玩樂,怎么還要注意別人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飾品?!

    周毅還在努力認人,旁邊的老管家就壓低聲叭叭叭。

    說那誰的玉佩是幾年前皇帝賞賜的,是因為什么事賞的,戴玉佩是為了跟他顯示什么,又說這個官員是剛提拔上來的,所以穿戴不如老牌世家貴重體面。

    周毅聽著就一個頭兩個大,最后決定別為難自己了,跟雷栗對視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夫夫倆就雙雙跑路了。

    侯府的后門是給女眷、下人們進出的,開在一個僻靜小巷子。

    北京都規矩森嚴。

    這里的男女大防比較嚴重,府里的女眷不輕易出門,尤其是年輕女子和未出嫁的姑娘、哥兒,常出門就顯得不夠端莊穩重,甚至有人會覺得輕佻浮躁,從而影響名聲不好挑夫家。

    但女眷們也不能總悶在府宅里,于是她們要出門時就不會從正門出,而是后門坐馬車出去游玩。

    下人們采買東西也需要車運送。

    所以巷子很寬敞,還通向鬧市,比起一舉一動都遭到注目的大前門,更適合跑路……或者說出門玩。

    這條街上的府邸官宅的后門都是開在這條巷子上的,好些小廝丫鬟走動來往,衣著樸素的周毅和雷栗輕松混入其中,遠離了那朱門高墻的侯府。

    現在還不到戌時,離亥時宵禁還有兩個多小時,雷栗和周毅可以好好地逛玩北京都,并填飽肚子。

    北京都繁榮興旺。

    與經濟中心中川府城相比,作為經濟與政治雙中心的北京都,更多了幾分肅穆與秩序井然。

    街上的商鋪門店整齊不突出,連招牌的模樣都類似,像是同一條流水線下來的,小攤販也各有各的位置。

    大家賣力吆喝著招攬客人,花樣百出,有孩子想要糖葫蘆,被爹娘強行抱走說不買的,還有顧客和攤主討價還價快打起來的,又很有市井氣。

    而穿行在人群之中格外顯眼的,就是衙門的捕快們。

    在其他地方的捕快大多散漫,甚至還有幾分囂張跋扈,與地痞流氓一樣光明正大地收受保護費或者賄賂。

    但北京都的捕快嚴肅板正,如同軍隊里受過特訓的士兵,個個氣勢逼人。

    往往他們經過時,還在距離好幾米遠,百姓們就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來,與顧客吵得面紅耳赤的攤販也忽然消聲,變得溫和有禮貌許多。

    當然了,等捕快們走過之后,該怎么吵架還是會怎么吵架。

    周毅都看在眼里,壓低聲說,“北京都被上頭那位治理得還挺好的,其他地方官府沒一個有這里的魄力和氣勢。”

    “這是自然。”

    雷栗也壓低聲跟他說話,帶著笑,“我聽裴師兄說,上頭那位最喜歡搞突擊檢查了,幾乎每個月都微服私訪幾次,抓到誰的小辮子誰就死翹翹。”

    當然不是真的死。

    只是逃不了一個“監管不嚴”“辦事不力”的帽子,不是被降職調任,就是被通報批斗,讓北京都每一個官員都戰戰兢兢的,生怕皇帝突然抓到自己頭上。

    “皇帝不是日理萬機嗎?”

    周毅有點好笑,又有點奇怪,“他怎么這么有空,月月都微服私訪?還親自嚴抓嚴打……不過確實整治了不少不正之風。”

    “別的皇帝三宮六院又爭風吃醋,時不時要皇帝判官司,還要為皇家開枝散葉努力,自然沒空出宮亂逛。”

    雷栗戲謔地笑了笑,“咱這位又沒有,就皇后娘娘一個,開枝散葉也不必愁,自然是有些空閑的。”

    “而且說是微服私訪……上回他就帶著大將軍一起來,我看這微服私訪其實就是翹班去約會,像咱倆現在這樣。”

    “有道理。”

    周毅贊同地點點頭。

    忽然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這是北京都,他和雷栗雖然在大街上,人多嘈雜,但人群中說不定也有皇帝的眼線會聽到他倆的蛐蛐,然后跟皇帝打小報告。

    那小說電視上不是這樣演的嗎?

    皇帝都有一批暗衛,會什么輕功內力,還有超絕聽力,在院子的樹上都能聽見屋里人說悄悄話,然后逐字匯報給皇帝。

    這說得好聽叫監察百官,說得不好聽就是視奸每一個人。

    周毅和雷栗對視一眼,會意的雷栗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去吃點東西吧,剛才在宴會上光跟那些人說話了,都沒吃什么。”

    “好。”

    周毅和雷栗挑了一家人流量大的酒樓,上了二樓靠窗坐了一桌,點完菜,熱情的店小二剛走,窗邊就躥過一個人影,扔了一個什么東西進來。

    雷栗:“??!”

    周毅:“??!”

    夫夫倆面面相覷,同時看向桌上的東西,那是一個紙團。

    雷栗拿過來打開一看:

    回頭。

    雷栗后背一涼,轉頭看向身后,就見溫文公子似的萬俟夏笑意吟吟,身旁是如防偽標簽一般的項寵大將軍。

    果然不應該背后說人壞話。

    這下被抓包了吧。

    雷栗心回電轉,一看見萬俟夏兩人就帶上了招牌微笑,客氣地站起身道,“好巧,萬公子項公子也在這里用餐……”

    “不巧。”

    萬俟夏溫潤笑道,“我是跟著雷老爺、雷夫人來的,我見雷老爺這兒還有兩個位子,不介意我們夫夫二人同坐吧?”

    “自然不介意……”

    雷栗連連擺手,他話音未落,萬俟夏就已經坐下了。

    項寵自然跟著坐在他旁邊,坐姿端正板直,面容肅穆,而在他對面的周毅也是一樣挺直,仿佛他倆不是來吃飯,而是來商議什么軍國大事的。

    雷栗用余光打量他倆,心想,還是自家相公好看一點,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很有煙火氣,會的姿勢也多……

    這么一想,他的思緒就跑飛了。

    他忽然思考起項大將軍和小皇帝哪個在上面哪個下。

    項大將軍比較壯碩,隔著衣服都能看出他一身腱子肉,手臂充滿爆發力,感覺能一拳打死小皇帝。

    不過小皇帝比項大將軍高半個頭,他是君大將軍是臣,項大將軍一看就很古板忠君,肯定不敢在小皇帝上面,小皇帝也不像是會讓人壓他的。

    那應該是小皇帝在上。

    大概率也是小皇帝先戳破窗戶紙,把大將軍拿下的。

    雷栗心里飛到十萬八千里去了,面上還老神在在地同萬俟夏說話,絲毫看不出破綻,就是說著說著,他就下意識轉起無名指上的銀戒指。

    這是一只簡簡單單的銀素戒,表面鑲纏了細小的金絲合歡花紋,里圈刻了他和周毅的名字。

    萬俟夏的目光也落在那上面,“這戒指……與雷夫人手上的可是一對?”

    “是啊。”

    雷栗笑眼帶了點炫耀,把手揚起來,修長的無名指上,簡樸的銀戒熠熠生輝,

    “我夫人說我倆成親太倉促,后頭就補了這對戒指跟我求婚……那時候他單膝跪下來,可把我嚇了一跳。”

    “他又舉著這戒指問我愿不愿意繼續喜歡他,跟他在一塊兒,我自然愿意了,他就給我戴上銀戒,我也給他戴上。”

    “為何是這根手指呢?”

    他簡短地買了個關子,很快便說,“我夫人說這根手指叫無名,戴上戒指成了他的人后,就有了名字。”

    “我這根叫周毅指,他那根自然就叫雷栗指了。”

    “……”

    周毅有點臉熱。

    這話里摻了不少的水分,但不嚴謹地說也大差不差,只是在萬俟夏和項寵倆上司面前這么水靈靈地講出來,周毅就有點尷尬和不好意思。

    當年他這么干了之后,雷栗就在村里炫耀了好幾天。

    因為他倆是村里的風向標桿,所以村里人知道后也模仿起來,夫妻之間互戴戒指,互相把手指冠上對方的名字。

    而且有錢人家也不戴金的玉的,而是學他們一個樸素的銀戒指,還紛紛夸低調好看又方便做事。

    那會子周毅就尷尬了很久,和雷栗跑到了縣城里住,打算在風頭過去之前都不回村了,哪想到雷栗又開始跟縣城的人炫耀……

    最后蒙絡和梅與清戴上了對戒,蒙堯和玉哥兒也戴上了。

    雷驚笙和青梔這一對都不用說,雷驚笙向來以阿哥馬首是瞻,她是第一個學戴婚戒的,還畫到了她的小條漫里。

    好在看小條漫的人還是少數,傳播不廣,沒有引起婚戒熱潮來。

    在大佑朝,戒指只是一個單純的裝飾品,不和婚姻愛情掛鉤。

    它只是在某些時候具有特定的象征意義,比如高官權貴大拇指戴的大板指,就表達權利和身份象征。

    但作為權利的頂峰皇帝萬俟夏,此時聽了雷栗的話,卻若有所思,周毅忽然預感到了婚戒狂潮的來襲。

    ……那他要不要和雷栗說,盤一個首飾店專門賣對戒,提前設計幾款銀戒做一批現貨,大賺一筆。

    不對。

    他怎么也跟雷栗一樣賺錢眼里了,一看到商機就想做生意……

    周毅走神了幾秒,一回神,就發現事情似乎走向了一個詭異的方向。

    萬俟夏沒有追究他倆老是蛐蛐他的事,而開始問起了他倆的感情經歷,怎么認識的、怎么在一塊的、婚后怎么磨合的、鬧矛盾了誰先認錯……

    就,太過八卦了吧?

    第259章 259.苗玉蕤有喜了!

    萬俟夏看著沒什么皇帝架子。

    蹭了雷栗一頓飯,又聽雷栗扯了半天八卦家常,見周毅在給雷栗剝蝦,他也學人精地給項寵剝起來。

    周毅剝蝦蘸的醬汁是自己調的。

    萬俟夏剝完了,修長的手指捏著鮮白的蝦仁,一雙笑眼十分溫和似的睨向周毅,在周毅沉默了兩秒后,他順利地得到了一碟新調的蘸料,并蘸蝦仁喂給了項寵。

    項寵似乎很不適應萬俟夏這種行為,但又帶著一絲了然無奈,就著萬俟夏的指尖,張口吃了蝦仁。

    他微不可見一頓。

    是萬俟夏趁著喂蝦仁時,悄摸捏了一下他的唇瓣。

    項寵微微垂目,萬俟夏微翹起眼尾,很愉悅地笑起來,又慢條斯理地剝起了蝦仁喂過去,很享受這種感覺似的。

    對面的雷栗:“……”

    這對君臣是不是有毛病,都睡一張床多少年了,喂個蝦仁跟新婚小兩口似的。

    雷栗心里想著,蝦仁一遞到嘴邊,他就張口吃掉了,動作自然而熟練。

    這蝦是河青蝦,下鍋時還活蹦亂跳的,肉質緊致,鮮甜又彈性十足,裹了辛辣咸香的蘸料后,滋味更上一層樓。

    雷栗一連吃了小半盤。

    萬俟夏也給項寵剝了小半盤,兩人旁邊都有一堆蝦殼。

    不緊不慢地吃了飯,離亥時宵禁還有兩刻多鐘。

    雷栗和周毅打算打道回府了,但某復姓人士毫無自覺,帶著自家老婆跟著他倆,一路跟到了侯府的后門。

    雷栗:“……”

    周毅:“……”

    夫夫倆沉默地對視一眼,雷栗先帶笑跟萬俟夏告辭,“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到家了,就此作別……”

    “時間是不早了,回府怕是要沖撞宵禁,既然到了雷府,那萬某就叨擾雷老爺雷夫人了。”

    萬俟夏笑意盈盈地作了個揖,話里話外全是厚臉皮。

    項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罕見地主動和萬俟夏有了肢體動作他不動聲色地扯了下萬俟夏的袖子,卻被萬俟夏順勢握住他的手,緊緊扣住。

    “……”

    雷栗火眼金睛瞄見了萬俟夏的小動作,并在心里投了一個鄙視的白眼,學人精,握個手也要學。

    “……”

    和雷栗的手握在一起的周毅睨見他倆的動作,也有點不自然,五十歲的人了,整天這樣黏在一起,還被人學了。

    雷栗到底不敢真拒絕頂頭上司,于是學人精又厚臉皮的萬俟夏帶著項寵,成功地住進了侯府里。

    這時天色不算很遲,侯府里燈火通明,如白日一般熱鬧。

    府里的丫鬟小廝都是經過老管家嚴選的,碰見宴會失蹤才回來的侯爺和侯夫人,后頭帶著兩個氣質不凡的公子,只是恭敬行禮,沒有多問多看。

    而老管家一看見萬俟夏就激動了,下意識要跪下來行大禮,但被萬俟夏口頭止住了,只是一雙老眼淚光閃爍。

    “萬公子安。”

    老管家是萬俟夏的心腹,自然知道他微服私訪時常用什么掩護,對著項寵也是恭敬親切地問好,

    “萬夫人安。”

    萬夫人……

    雷栗心思倏然一動。

    他想到剛才在酒樓吃飯時,萬俟夏叫他一口一個雷老爺,稱呼周毅卻是雷夫人,他還當是萬俟夏戲謔他倆,難不成是在暗示他別叫“項公子”,而是“萬夫人”?

    有意思。

    雷栗用余光偷偷去睨項寵大將軍的臉色,見他面色不改,略微有點失落,還以為會看見大將軍不好意思呢。

    項大將軍確實淡定。

    萬俟夏注意到了雷栗的視線,似笑非笑地覷了他一眼,雷栗從容漾起一個招牌微笑,兩個人都笑得親和又假。

    “爹爹!”

    雷生姜收到下人的稟告,說侯爺和侯夫人回來了,就急忙過來找雷栗和周毅了。

    他雖然已經成家幾年,又立了業,但在爹爹和阿爹面前總會不自覺帶上一點孩子氣,語氣抱怨又似撒嬌,

    “爹爹阿爹!你們跑哪里去了?居然扔下我和玉蕤在宴上應付那些人,你們知道我笑得有多僵么!”

    “下回爹爹肯定不跑了!”

    雷栗哄著生姜,心想,他最近哪兒敢跑路出府啊。

    這皇帝不知是不是鹽吃多了這么閑,眼線又多得要命,估計他和周毅前腳跑路出去浪,后腳皇帝就知道了,然后大概率“偶遇”皇帝兩口子。

    他可不想出去約會還跟著上司。

    “爹爹你每次都這么說,還是阿爹比較講信用……”

    雷生姜話到一半突然卡殼,他那雙隨了雷栗的桃花眼瞪圓了,看見兩個爹旁邊的萬俟夏,仿佛見了鬼。

    萬俟夏那句“不必多禮”再慢一秒,雷生姜就要跪下行大禮了。

    “謝……是,萬公子。”

    雷生姜下意識落后萬俟夏和項寵半步,心里猜測皇帝手牽手的那位,應該就是昔日的大將軍如今的皇后了。

    “今日一見,雷編修比那日大殿上活潑許多啊。”

    萬俟夏笑意吟吟,語氣親和,里頭的促狹意味也明顯。

    “大殿乃商議國是之地,莊嚴肅穆,不可活潑妄語,臣……我與雙親感情深厚,自然活潑一些。”

    雷生姜恭敬地回答,心里有點尷尬之余又不禁腹誹,陛下你也比那日在大殿上不正經許多,還跟皇后手拉手上了。

    萬俟夏似乎看穿他心里想的什么,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驚得雷生姜立時低下了頭,面色板正。

    雷栗略帶同情地看了自家孩子一樣,還是太年輕啊,心里蛐蛐讓人家發現了,也不要心虛大膽直視嘛。

    皇帝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說了壞話他也沒有證據的。

    雷生姜還年輕,臉皮哪有他爹爹厚,兢兢業業地隨從在皇帝二人后面,余光跟自家兩個爹交錯往來,不停地打眼色說暗語。

    【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會在咱家?】

    【說來話長……】

    【陛下是有什么機密要商討?】

    【應該沒有……?】

    【陛下他們在咱家待多久啊?】

    【應該不久……吧】

    雷生姜:“……”

    爹你怎么一問三不知啊!

    雷生姜腹誹歸腹誹,面上是嚴肅正經的,但腳底抹油的功夫跟他爹爹雷栗一樣強,沒多久他就扔下兩個爹遁了。

    雷栗:哇塞說好的不拋棄不放棄呢孩子?

    不過雷栗心大,雖然知道皇帝和皇后住在自家府邸里,也沒半點身為人臣的覺悟,一回房間就拉著周毅洗鴛鴦浴,然后壓著人做了個爽。

    睡之前,這人還摸著相公的胸口,自戀得意得不行。

    心想自己真是眼光好,一撿就撿回這么個結實又耐用的,別家相公二三十歲時都不一定能有他家這個能干!

    而萬俟夏也沒有在別人家住的覺悟,反而覺得更加刺激,在幽深夜色中,按著他隱忍內斂的皇后逼人叫出聲。

    雷生姜原本是很提心吊膽的。

    皇帝那是什么身份?皇后又是什么身份?這兩人在他家府邸里有個什么閃失,他全家人都逃不掉。

    但他的親親夫郎苗玉蕤說了,“爹爹和阿爹都不著急,我們倆急什么?”

    雷生姜一想,對啊,爹爹和阿爹都不慌他慌什么?天塌下來有爹爹他們頂著,他還是早點洗洗睡吧,明早還要上班呢。

    雷生姜心里踏實松快了,瞧著燭光下的親親夫郎,也不禁心猿意馬起來。

    宴會上觥籌交錯。

    苗玉蕤也不免喝了些酒水,羊脂玉似的臉龐泛了桃粉春色,一雙眼波光瀲滟,睨人時又輕又淺,卻宛如帶了鉤子,勾人心弦。

    “怎么了?”

    迎上雷生姜發癡的目光,苗玉蕤佯裝不懂,故意問他,嗓音輕軟,像月光下的紗,忽然籠在雷生姜心尖上。

    “小寶哥哥……”

    雷生姜的嗓音有點啞。

    偏生他這一句“小寶哥哥”,惹得苗玉蕤心口發燙,臉也熱起來。

    他想起雷生姜還是小屁孩時,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年,總是甜甜軟軟地叫他小寶哥哥,那時他也是真把生姜當弟弟疼的,哪成想……

    他現在被青梅竹馬的生姜弟弟壓在床上疼了。

    “別叫我小寶哥哥……”

    苗玉蕤捂住雷生姜的嘴,但他力道不重,捂著像虛攏,雷生姜輕而易舉就能攥住他的手腕,伸出舌頭舔他的手心。

    溫軟濕熱。

    苗玉蕤被燙到似的像收回手,反而被雷生姜用力一拽,整個人都前撲進他的懷里,被牢牢鎖住了腰和退路。

    他本來也沒想退。

    雷生姜微低頭親下來,苗玉蕤閉上眼,微微仰起頭同他接吻。

    吻得熱切激烈。

    到中場休息的時間,苗玉蕤伏在累生姜的肩頭喘息,人卻倏然騰空失重,是雷生姜將他打橫抱起了。

    他被放在寬大的床榻上。

    床幃落了下來,燭火搖曳著,人影在幃后隱隱綽綽。

    侯府半夜忽然叫了大夫。

    這動靜之大,東院已經睡下的雷栗夫夫倆都驚醒了,連忙披衣去到大兒子的院子。

    到了那兒一看阿娘柳葉兒、爹雷大山、雷驚笙和青梔,連一向睡眠好得不得了,倒頭就著的雷周周也來了。

    經驗豐富的中年大夫腳步匆匆地進去,喜氣洋洋地出來,腰間的錢袋子鼓囊囊的,都是侯府的大人發的賞錢。

    因為

    侯府的少夫人有喜了!

    第260章 260.春宵一刻不復返……

    苗玉蕤和雷生姜成親已有三年,如今有喜,算不上遲或早,但對長寧侯府來說,無疑是錦上添花。

    整個侯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柳葉兒和雷大山高興極了,困意都沒了,老兩口商量著要給新娃娃娶個什么名、做什么顏色的小衣服。

    雷栗也高興,大手一揮,給了大夫五十兩的喜銀,府里下人這個月的月銀都翻一倍,惹得丫鬟小廝感激不盡,好話連連。

    周毅高興之余,拎著雷生姜問清了請大夫的原因。

    這說起來有些難為情。

    雷生姜紅著臉,支支吾吾好一會兒,周毅才聽明白,是行房時床上忽然見了血,雷生姜大驚失色匆忙命人請大夫,才發現苗玉蕤懷了孕。

    苗玉蕤才懷不到兩個月,胎相還不穩,床事一激烈就動胎氣,于是見了一點血,吃幾副安胎藥,好好調養就安穩了。

    “……”

    周毅失語了片刻。

    他想起雷栗剛懷雷周周那會兒,他倆都不知道懷了,也是行房太激烈,出了血,才發現有了二胎。

    不愧是父子。

    這點也能這么相似。

    “你……”

    周毅頓了頓,覺得一個五十歲的老父親跟十八歲的孩子談論房事有點尷尬,就非常簡潔地化為一句:

    “頭幾個月,克制點。”

    “阿爹,我知道的。”

    雷生姜有點不好意思,耳朵通紅,又忍不住傻樂。

    他方才見血時驚慌失措,知道苗玉蕤是有喜了,又不敢置信好半晌才回過神后,一直傻樂到現在。

    邊樂,還稀罕地瞅著苗玉蕤的肚子,又瞅瞅苗玉蕤的臉,一對上視線,兩個年輕人都不好意思地避開目光。

    周毅看雷生姜這傻小子的樣兒,感覺他不太靠譜,把他拉到房外,仔細叮囑他夫郎孕期的注意事項。

    “不能著涼,對床的窗戶不要開太大,或是用紗窗,防止夜里降溫起風,冷到玉蕤,最好床上多放一套被褥。”

    “也不能熱到他,熱也能熱出病來,你要多注意玉蕤的體溫,孕期的哥兒體溫要比平時高一點點,你要知道高多少是正常的。”

    “肉食和含糖量高的東西不能吃太多,不然胎兒太大不好生,特別是水果,吃起來不太甜的水果里頭的糖分可能也高,而且涼性和熱性水果……”

    “等等等等!”

    雷生姜一聽注意事項居然這么多,驚詫的同時連忙叫停,“我找紙筆記一下!我怕我記漏了……”

    “我跟你去書房吧。”

    周毅說,“你先讓玉蕤休息,你爹爹會在這陪著他。”

    頓了頓,又覺得不妥,改口道,“今晚你陪著玉蕤吧,明天我再和你說注意事項。翰林院要是沒有緊急的事情,就請幾天假在家陪玉蕤,他這時候應該更想要你陪著。”

    “我知道了阿爹!”

    雷生姜立馬應了,嘿嘿傻笑,“我現在就去陪玉蕤,你和爹爹也早點休息!”

    “你啊……”

    周毅有些好笑,這傻孩子一顆心都飛到玉蕤身上了,一聽他說可以請假回家,一雙桃花眼都亮了起來。

    “好了好了,快回去陪玉蕤吧,我把你爹爹帶回去,不打擾你們了。”

    “也沒打擾……”

    雷生姜帶了點撒嬌意味,反而欲蓋彌彰,眼里想回去跟苗玉蕤貼貼的迫不及待都快滿溢出來了。

    雷栗正在房里對苗玉蕤噓寒問暖,對上周毅的眼神就會意了,邊往外走,邊促狹地笑睨他們道,

    “爹爹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讓生姜去做,別累到了咱們寶貝玉蕤。”

    “知道的。”

    苗玉蕤害臊點頭,余光瞟向雷生姜,四目相對,小兩口又雙雙臉熱羞赧了。

    雷大山和柳葉兒也貼心地說要回房去了,讓小兩口好好休息;雷驚笙捂著嘴笑,眼里都是促狹,青梔睨向苗玉蕤的目光里有欣喜也有羨慕

    他要是也能給驚笙生個孩子就好了。

    雷周周也離開了。

    走前,他細心地把對著床的窗子半關了起來,將屋里其他窗戶打開,還將冰盆往外挪了挪,使涼風不會直接吹到床頭去。

    剛剛阿爹跟阿哥說的話他都聽見了,現在是六月多,北京都里還是挺熱的,但偶爾夜里也會突然下雨降溫,加上冰盆,那可就蠻冷的了。

    人走光了。

    屋子里非但沒冷清,反而越發曖昧,暖色的燭火搖曳,兩只影子跟著跳動,有那么幾個瞬間仿佛交融在了一起。

    實際上雷生姜并沒有做什么。

    他只是貼了貼小寶哥哥柔軟的嘴唇,小狗似的在他頸項邊蹭了蹭,兩只手臂虛虛地抱攏著苗玉蕤。

    還在夢中似的,語調很輕,“我們真的有孩子了呀……”

    “是呀。”

    苗玉蕤忍不住輕笑,拉著來生姜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們真的有孩子了。”他和生姜的孩子。

    “嘿嘿……”

    雷生姜又傻樂起來,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苗玉蕤的肚子,分明還摸不到什么,但他就是感覺很神奇很高興。

    這里有他和小寶哥哥的孩子啦!

    是他們的寶寶!

    “寶寶……”

    苗玉蕤忽然靈光一閃,睨著雷生姜的眼瞳明亮熠熠,帶了點笑意,“寶寶的寶寶……也叫寶寶么?”

    “哎呀!”

    雷生姜的臉一下燒紅了,羞臊微惱,“說好長大了就不叫我寶寶了……哪有這么大的寶寶啊……”

    寶寶是他的小名,也能用來稱呼小孩子,而且寶寶這個疊詞一聽就很幼齒,他現在是頂天立地的大人了!

    “爹爹說生姜多大都是他的寶寶呀。”

    苗玉蕤還是笑。

    雷生姜“惱羞成怒”了,相小狗一樣嗷嗚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可一點力道都沒有,不像咬,反而像是含著帶舔的。

    苗玉蕤不笑了。

    他臉紅起來,手指動了動,很輕易就從雷生姜的嘴巴里抽了出來,上面的津液也被他的小相公用手帕輕柔擦掉了。

    雷生姜放下臟了的手帕,忽然想起一件事,眨巴桃花眼,無辜地看著苗玉蕤,“剛才……好像弄進去了還沒弄出來,懷寶寶了是不是要清理……?”

    “是、是吧?”

    苗玉蕤也有點磕巴了。

    他是哥兒,以往跟生姜做之后,為了有孕是不會清理那里面的,現在有了孩子應該要清理吧?

    沒經驗的小兩口面面相覷。

    最后命人打了溫熱水,雷生姜小心細致地苗玉蕤清洗了,換了一身里衣,小夫夫倆才互摟著沉沉誰去了。

    今夜月色皎潔。

    在整個侯府沉靜下來之后,侯府的某個偏院里,萬俟夏輕輕撫著已然睡去的項寵的臉龐,低聲呢喃:

    “若是……你也有孩子,就不會總想著離開我了。”

    皇帝兩口子第二天就離開了。

    雷栗因為苗玉蕤有喜的事高興之余,更加高興了,這個破上司終于走了!他要多買兩件小衣服慶祝!

    家里添人口。

    雷家人都迷上了給小寶寶買東西。

    小玩具、小衣服、小褲子、小碗、小勺子等等,連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用到的小筷子也提前買了,買了好幾雙,木質的、玉質的、銀質的,還有金做的。

    更別說長命鎖、小鐲子這些富貴小孩必備的首飾,金的銀的玉的木頭的,樸素大方的,花里胡哨的,奢侈華麗的,都有,長命鎖都買了兩匣子。

    因為不知道小寶寶是女孩、哥兒還是小漢子,所以每個性別的東西都買了一些,中性的不拘性別的也有。

    一算起來,光是首飾就比家里任何一個人的還多,就是小衣服每天不重樣地穿一套,也要穿好幾個月。

    而快七十歲了依然耳聰目明的柳葉兒,還在給她心愛的曾孫兒做小衣服,小寶寶的姑奶奶雷驚笙,也和青梔做了好多棉花玩偶,還打算做個超大的,能讓小寶寶趴在玩偶肚子上睡覺。

    不單是雷家人樂此不疲地添置東西,苗玉蕤有喜的事剛傳出那幾天,侯府的來客也絡繹不絕。

    都是來送賀禮恭喜長寧侯喜得孫兒的,送的東西也小孩子用的,但多貴重,金子長命鎖、白玉九連環、還有錦緞的小衣服小鞋子。

    這些禮單都寫在了侯府的名單上,會在合適的時候回禮。

    每當這時候,雷栗就無比感謝老管家這個得力助手,讓他從人情往來和掌管中饋的苦海中脫離出來。

    只不過,雷栗沒想到,萬俟夏這個蔫壞的頂頭上司,也讓人送了禮物來侯府。

    只是兩套柔軟的小衣服,只論價值,在那堆禮物中不值一提,但這是宮里送的,而且是以皇后的名義送到的侯府。

    帝后形影不離。

    皇后送禮就代表皇帝重視。

    本就在風口浪尖的長寧侯府再次搏得了北京都上流的眼球,每個人都盯著侯府,期盼侯府再發生什么事情。

    最好是壞事,能讓他們雪中送炭或落井下石,而不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的好事。

    哦,還真有。

    這對雷栗本人來說,確實是一件天大的壞事,因為他雖然不用人情往來和管家,但作為超一品的長寧侯需要上朝。

    上、朝。

    在五點就起床洗漱穿衣之前,雷栗對當官要上早朝都沒什么概念,更沒想到是這么早的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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