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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261.相濡以沫、如膠似漆

    大佑朝是每月逢五逢十上早朝。

    比如初五、初十、十五,一個月上六次早朝,早上七點開始,即辰時正開始,一般巳時正結(jié)束。

    “如今還是好的。”

    周毅給依然迷迷瞪瞪的雷栗穿朝服,幫他撫平衣領(lǐng)檢查腰帶,“今上沒登記前,就是以往皇帝在位,早上都是卯時上早朝,那你寅時就得起床出門了!

    卯時是凌晨五點到七點,寅時是凌晨三點到五點。

    原本北京都的大小官員也是要求卯時上班,有專人點人數(shù)記錄出勤,稱點卯。

    先帝早年在這方面抓得嚴(yán),連早朝都改成了三天一次,朝會遲到了還會罰俸祿甚至打板子,害得官員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得不早早趕早班。

    先帝后頭年紀(jì)大了,就漸漸放松了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沒有嚴(yán)抓嚴(yán)打,官員們上班時間也自由了。尤其翰林院這種清閑部門,遲到早退都成慣例了。

    而萬俟夏登基后,直接把官員的上班時間改成了辰時,早朝即是卯時,還在進宮的路上設(shè)置了路燈,防止官員們看不清路,發(fā)生落水或雪天摔倒之類的意外。

    “卯時那也早啊!

    雷栗皺眉嘟囔,“我都沒睡幾個時辰,感覺眼睛剛閉,就被你叫醒了。”

    “昨晚都和你說了今天要上早朝,讓你睡早點你不聽,還熬夜看話本,說沒事兒,下了朝再回來睡籠覺!

    周毅心里嘆氣,看著眼睛都睜不開的人,也有些心疼,要是可以,他都想替雷栗去上這個早朝。

    “我以為你在說笑……”

    雷栗悶悶。

    這個長寧侯他都當(dāng)大半個月了,之前也沒說要上早朝啊,早知道一個月要上六次早朝,早起六次,他肯定不當(dāng)了。

    ……抗旨好像也不行。

    萬俟夏這死小子,早朝定這么早做什么?既然都違背他爹推遲一個時辰了,干嘛不干脆推遲到下午,上午朝算了。

    要不然直接取消,有事就遞折子,要拉人商量就拉相關(guān)的部門官員,像他這種人都沒認(rèn)全,也不知道去上早朝能干嘛的,自主選擇去不去多好。

    “學(xué)那些禮儀就學(xué)得我頭昏腦漲,還得去上早朝!

    雷栗嘀嘀咕咕地散發(fā)怨氣,“要不是上頭那位說一切從簡,光是宮規(guī)都夠我喝一壺的,我上早朝怕是出丑了都不知道……”

    “不會的!

    周毅見他一臉被打攪睡夢的怨氣,輕聲安撫他說,

    “哪有人敢讓長寧侯出丑?你可是皇帝下旨擢封的,也會幫襯你,不可能打自己的臉讓你面上不好看。”

    “而且都是上早朝,別家沒有你官位大,也沒我們家近,卯時起床吃了早飯,還能慢悠悠地坐馬車去宮門外!

    “如果是住得遠的,特別是住在京郊的大臣,寅時就得起,緊趕慢趕大半天跑到宮門,門沒開還得在外面站著等!

    北京都夜里是有更夫的。

    但更夫只會在每個時辰的整點,在城里打更報時,且更夫是移動的,邊走邊打更。

    此時趕去早朝的官員不一定能遇上更夫,因此不能確定時間,防止遲到,他們就會提前很多起床出門,一般也來不及吃早飯,只能餓著肚子。

    “我去早了也得等……”

    雷栗抱怨地嘀咕。

    自從他不為生計奔波,早上都是自然醒,特別是這么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又有周毅慣著,睡得是越來越遲,起得也越遲。

    卯時……

    要擱他再年輕一點的時候,這會兒說不準(zhǔn)還在顛鸞倒鳳呢。

    “不用!

    周毅安撫地摸摸他的臉,“我們坐馬車去,停在遠一點的地方等,讓人去宮門外盯著,宮門開了,你再過去。你還能在車上補一會兒覺。”

    “車上睡難受……”

    雷栗眉眼困倦,聲音也有氣無力,“先前幾次在車?yán)锼,都硌得我后背疼,坐你腿上還容易碰到頭唔……”

    周毅緊急捂住他的嘴巴,耳根微熱,面上正色道,“別說這些不著調(diào)的了……等會我多帶兩個軟枕,抱著你睡,后背就不硌了!

    “也行!

    雷栗低低點頭。

    周毅整理好雷栗的衣冠,卻發(fā)現(xiàn)這人坐著都睡著了,有點好笑,輕輕叫醒了他,哄他去吃早飯。

    凌晨五點多的侯府靜悄悄的。

    雷生姜才是七品小官,遠不到上早朝的要求,此時正抱著親親夫郎睡得正香。

    柳葉兒和雷大山年紀(jì)大了,覺少,倒是醒了,跟雷栗一塊吃早飯,看著他吃著吃著快睡著了的樣子,也是心疼得不行。

    想說要不跟皇帝說說,體恤他家栗哥兒年紀(jì)大了,不用上早朝了。

    但一想到那是皇帝,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要上早朝,且皇帝只比栗哥兒小幾歲,想必是不會讓栗哥兒歇兒了。

    老兩口雙雙在心里嘆了口氣,聽說要到辰時多才能回來,就忍不住勸栗哥兒多吃點,別餓壞了。

    “這還有幾個肉餅子,栗哥兒你拿兩個,回來時在車上吃點?”

    “我備了一點葷素點心在馬車上,還灌了一個水囊,回來時有的吃!

    周毅答說。

    老兩口這才放心了。

    望著周毅扶雷栗上馬車,周毅擺了擺手讓他們回吧,老兩口口頭應(yīng)著腳上沒挪步,一直望到馬車遠了,拐過彎口,又望了許多才回了府里。

    馬車上略顛簸。

    雷栗短暫地補了會兒覺,到宮門外已經(jīng)清醒了許多,到朝會上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滿額攻擊力,以一己之力舌戰(zhàn)群儒。

    因為皇帝要讓長寧侯去接管蒙家鏢局,將物流國有化,但這塊蛋糕早就被虎視眈眈了,半途跳出一個長寧候,眾大臣們自然不同意。

    于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許多大臣或明或暗地攻擊起雷栗來了。

    而雷栗最不怕的就是耍嘴皮子,含沙射影、夾槍帶棍、指桑罵槐,硬是把場上所有發(fā)言攻擊他的大臣全攻擊了一遍,一時上頭差點把皇帝也攻擊了。

    萬俟夏:死亡微笑.jpg

    狠狠出了一通氣,雷栗那叫一個神清氣爽,早朝一結(jié)束就腳底抹油想開溜了,然后就被小心眼的萬俟夏留了下來,美名其曰

    商議蒙家的物流收歸方案。

    當(dāng)然。

    這時候還沒有方案這個概念,這是一臉怨氣回來的雷栗轉(zhuǎn)述時,下意識學(xué)了周毅的用詞譴句。

    “這小氣鬼就是知道你在宮外等我,故意不放我出來,他還想留我吃午飯,我當(dāng)然拒絕了!

    雷栗惡意揣摩,“我看就是他在皇后那受了氣,才來找我麻煩,看不得別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秀恩愛!

    雷栗的嘴叭叭叭的,周毅都來不及捂住。

    這些話肯定都到了皇帝耳朵里了,不過也不是雷栗第一次蛐蛐他了,應(yīng)該他也習(xí)慣了……吧?

    周毅心里嘆了口氣,順了順雷栗的后背讓他消消氣,說,

    “不跟他生氣了,生氣老得快,我們快點回去吃了午飯補覺吧?”

    因為在宮里商議事情很久,出宮門時已經(jīng)快中午了。

    雷栗還好,他來時就吃了早飯,但另幾個一塊商議的官員里,有個老大臣沒吃,餓得是頭昏眼花。

    “這么一說我也餓了!

    雷栗拿了塊葷糕點一口吃掉,又狠狠灌了一大口水,“那幾個大臣真是能說,跟說話有癮似的,一開腔就止不住,真想把他們關(guān)起來戒一戒癮!

    戒癮?

    周毅心想,這不就是戒毒所嗎?

    “還犟,我說什么都要質(zhì)疑我一下,吵得我嗓子都快冒煙了!

    雷栗越說越氣,一口一個糕點,吃得惡狠狠的,“上頭那位一聲不吭,就擱那看我們吵,一問他都說好,然后難以抉擇,繼續(xù)看我們吵架!

    “氣死人了!”

    “確實氣人……”

    周毅順著他哄,聽他吐槽半天,吃糕點飽了又困了,就讓他窩在自己懷里,“睡一會兒吧,到了侯府我叫你!

    “行……”

    困意上頭的雷栗嗓音含糊,話音未落就睡著了。

    雷栗醒時已經(jīng)是下午。

    他已經(jīng)在侯府房間的床上了,窗外是西斜的陽光。

    雷栗睡飽了,但是肚子餓得要命,慢吞吞地穿了鞋和衣服,出門后就看到周毅往這邊走。

    “我猜到這個點你應(yīng)該醒了,餓了吧?鍋里有粥溫著,還是你想吃面?廚房里吊了高湯可以下面!

    “想吃面。”

    雷栗伸出兩根手指,“要兩個荷包蛋,加蔥花,要你做的!

    “好!

    周毅點點頭,同他一起往廚房走,邊走邊說話。

    一路上侯府的下人們朝他們行禮,見怪不怪地看著侯爺和侯夫人進廚房,然后洗手扎圍裙,熟練地開始做菜。

    是侯夫人洗手作羹湯。

    侯爺就在一旁看著,眼巴巴的,最后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雞湯雞蛋面,養(yǎng)尊優(yōu)處的侯爺卻吃得特別香。

    “侯爺和夫人感情真好。”

    “當(dāng)然了,二十幾年的夫夫了,感情能不好么?”

    “幾十年的夫妻也很少有感情好的。”

    “就是,別說侯府,一般人家也少見這般如膠似漆的,而且侯爺和侯夫人都只有彼此……別家就是不納妾,也會偷摸去青樓、養(yǎng)外室。”

    “少爺和少夫人感情也好,少夫人和少爺青梅竹馬,比少爺大了足足八歲呢!”

    “差八歲還叫青梅竹馬啊?我們那兒都叫童.養(yǎng)媳……”

    第262章 262.笑面虎溫柔刀,刀刀致命

    蒙家鏢局的總部在中川,物流的運轉(zhuǎn)中樞也在中川,因此要接管鏢局國有物流,得去中川進行權(quán)利交接。

    出發(fā)去中川時已是八月。

    為主的是長寧侯雷栗和候夫人周毅,隨行的有一眾大小官員,以及一隊被皇帝派來保護長寧侯的原屬京都衛(wèi)的衛(wèi)兵。

    雷家人里只有雷栗和周毅去了。

    雷生姜是翰林院的編修,雖然只是一個七品小官,但也不能擅自離開崗位,而苗玉蕤才懷孕三個多月,不好挪動,怕路上出意外。

    柳葉兒和雷大山年紀(jì)大了,也不合適出遠路。

    之前從清米縣來北京都,是一家人游玩似的慢悠悠地上京,現(xiàn)在去中川是辦公務(wù)的,不好帶著老兩口一塊去。

    而雷驚笙要在侯府里鎮(zhèn)場子。

    雷生姜才十八歲官職又低,且請封世子的折子也沒批,還在皇帝那兒壓著,要雷栗辦好了鏢局的事才會批準(zhǔn),他咖位過于小了,鎮(zhèn)不住北京都的暗流洶涌。

    而雷驚笙是皇帝封的郡主,閱歷豐富,又氣焰囂張,仗著長寧侯的阿哥誰來也不怕,自然能護住長寧侯府。

    雷驚笙不去,青梔自不可能跟著兄長夫夫去中川,苗玉蕤有孕養(yǎng)胎,他就得負(fù)責(zé)侯府大部分的事務(wù),不能全賴仗老管家做。

    老管家只是皇帝暫借給長寧侯府應(yīng)急的,可不能真把人當(dāng)牲口使啊。

    雷周周就不用說了。

    這小哥兒到了北京都本來還挺高興,發(fā)現(xiàn)自己要念書上學(xué),還沒有村里的好朋友一起受苦,感覺天都塌了。

    因?qū)W堂不收哥兒女子,而私塾里給哥兒女孩教授的多是相夫教子的內(nèi)容,雷栗不喜歡,就請了夫子來侯府,給雷周周一對一教學(xué)。

    全程只盯著雷周周一個,害他要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上課。

    不過另一個夫子這小哥兒很喜歡。

    那是武學(xué)夫子,是雷栗特地請來教雷周周的。

    周毅教雷周周的東西都是現(xiàn)代的,雖可搏擊敵人和防身,但大多是強身健體的拳法和運動,而武學(xué)夫子武功高強,精通騎射,還擅長數(shù)項冷兵器。

    雷周周把大刀耍得虎虎生威,又跟著武學(xué)夫子學(xué)武功,學(xué)長槍、鞭子、飛鏢、學(xué)劍,知道用雙刀流、三刀流后也想學(xué),還想學(xué)騎射。

    雷栗自然答應(yīng)小哥兒,“要是爹爹從中川回來后,文夫子夸周周表現(xiàn)好,爹爹就給周周買一匹小馬駒,請師傅教周周騎馬射箭!

    “好!”

    小哥兒目光灼灼地點頭,眼里都是對小馬駒的期待和歡喜。

    “爹爹買多幾匹吧,等爹爹回來了,我們一塊騎馬出去玩,十七說他家有個馬場特別大!

    “好呀!

    雷栗笑著應(yīng)了。

    雷家好些人都會騎馬,雷栗、周毅、雷驚笙和雷生姜,還有雷周周,苗玉蕤會騎一點,但不能自己單獨騎一匹馬,青梔也需要雷驚笙帶著騎。

    雷栗幾人因為經(jīng)常騎馬出去玩,所以馬術(shù)還不錯,但僅限于騎,射就是半吊子,騎著射十次箭都不一定能射中兔子,純業(yè)余水平。

    君子六藝。

    禮、樂、射、御、書、數(shù)。

    雷生姜在縣學(xué)里學(xué)過騎射,但科舉之中文狀元不考騎射,縣學(xué)就不太重視,騎射夫子水平一般,所以他只懂皮毛,教不了雷周周。

    不過對于回中川后的騎馬出行,雷家人都挺期待的,這是來北京都后,一家人第一次集體出去游玩。

    但在去中川路上,雷栗煩到簡直想殺人。

    因為隨行做副的是一個老大臣,他是朝廷中保守派代表人物,也是跟以雷栗為代表的創(chuàng)新派,吵得最兇、最不認(rèn)同他做法的。

    老大臣穩(wěn)重迂腐。

    他覺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尤其蒙家是皇帝一手扶持起來的,理應(yīng)恭恭敬敬將鏢局奉上朝廷,而不該以此要挾,封官獎賞。

    蒙家不可封。

    蒙家鏢局之中的鏢師更不能封。

    旁人不是建功立業(yè),就是寒窗苦讀數(shù)十載,從童生一步步考到舉人、進士才能當(dāng)官,且多是九品芝麻官,只有一二甲起點才高一點。

    而蒙家人區(qū)區(qū)商賈有什么功績,那些鏢師又有什么功績?

    憑什么長寧侯動動嘴皮子,那些商賈鏢師就能鯉魚躍龍門,白身變官員?長寧侯堅持封官嘉獎,莫不是和蒙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密謀吧!

    當(dāng)然。

    老大臣是讀書人,讀書人說話不會這么直白,但那長篇大論的拐彎抹角含沙射影,雷栗是個傻子才聽不出來。

    而雷栗:呵呵他也非常溫和有禮,笑瞇瞇地,回懟了老大臣兩刻鐘,懟得老大臣一張老臉漲紅,懟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老大臣?xì)獾靡环鹕於鸪鍪,看雷栗更不順眼了?br />
    正好。

    雷栗也看不慣他。

    四十二歲的長寧侯和七十二的老大臣就這么對上了。

    不見面還算和平共處,一見面就是針尖對麥芒,一個是笑面虎溫柔刀,刀刀致命;一個吹胡子瞪眼睛,句句誅心。

    底下的小官員不敢吱聲,稍大一些的官員兩頭勸,而侯夫人周毅夾在中間,得順著自家侯爺?shù)臍,也要防止老大臣被氣出好歹?br />
    從北京都到中川近一個月。

    馬車再怎么寬敞舒適,也顛簸,不管是坐是躺都不舒服。

    要是碰上驛站或是客棧還好,能住單人房間好好休息,雷栗夜里能吃周毅填飽肚子,也睡得好,就心情愉快,碰見老大臣時攻擊性也低一點。

    要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坐了一天馬車腰酸背痛,沒好地兒休息,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對周毅做什么,若偏逢連夜雨,雷栗就氣壓低迷,攻擊力十足。

    這時,就是老大臣不來找他茬,雷栗也會鎖定他攻擊。

    同時誰來誰死,其他大小官員全部老實裝鵪鶉,周毅不會被雷栗攻擊,但是會被他拉來當(dāng)判官評理,老大臣不會拉他當(dāng)判官,但會順帶攻擊他年紀(jì)輕輕,好手好腳卻吃軟飯。

    最后,往往是這小老頭氣得跳腳,雷栗心情舒暢得意洋洋。

    大大小小吵了幾十次架,終于到了中川府城。

    蒙家早幾天就讓人候在城門等,遠遠見到長寧侯一行人來,飛快跑回去匯報,蒙家上下都動了起來。

    而府城里的大小官員也收到了消息,紛紛到城門去迎接。

    長寧侯雷栗舟車勞頓,懶得跟知府等地方官員客套,一張臉面無表情,說話簡短冷酷,公事公辦。

    知府等人還以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一時間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流浹背。

    不過看到眾官員后旁的蒙家人,那些蒙絡(luò)的長輩,雷栗就溫和多了,帶了笑寒暄道,

    “蒙老爺,蒙夫人,蒙大哥二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他尋常如以往的態(tài)度,讓蒙家人有些受寵若驚。

    “小人蒙福光,攜家眷見侯爺安!

    大庭廣眾,蒙福光不敢胡來,帶著蒙家人恭敬仔細(xì)地敬了一個大禮,是對侯爺應(yīng)有的禮數(shù)。

    聞弦知雅意。

    雷栗自然不會執(zhí)意搞特殊,只是在蒙家人行禮后,就立刻讓他們起了身。蒙福光也沒有跟雷栗寒暄,而是把話語權(quán)還給了知府。

    “侯爺往里請。”

    中川知府陪著笑,恭恭敬敬地把長寧侯一行人請進去。

    接風(fēng)宴辦得奢華,是中川大名鼎鼎、預(yù)訂已經(jīng)排到一年后的“官宴”,連官宴的當(dāng)家人也出來迎接了。

    雷栗對美酒佳肴非常滿意,只是吃飯時,老大臣和知府等官員跟說話有癮似的,話太多了,非常打擾他吃飯。

    雷栗忍無可忍,一拍桌子,“行了,閉嘴吧,食不言寢不語不懂嗎?好好讓人吃飯不行嗎?”

    知府瞬間不敢吱聲。

    老大臣?xì)獾媚樇t脖子粗,指著雷栗說不出話來。

    而周毅……

    他默默地給雷栗夾了一塊肉,又夾了一筷子菜,然后盛了一碗湯放涼,好讓雷栗一會兒能喝。

    吃了飯,時辰不早了,已經(jīng)入夜,雷栗就去了知府給他準(zhǔn)備的府邸,和周毅一覺睡到天亮。

    沒見知府等人。

    雷栗和周毅去了蒙府。

    “上頭的意思是把鏢局收歸國有,蒙家可以占兩成利,但不能再插手物流,鏢局里的鏢師就跟府衙的捕快一樣,歸入編制,那些有功勞受擁戴的鏢頭,可以封幾個小官吏!

    雷栗直截了當(dāng)?shù),“這小官嚴(yán)格來說不是官,因為它不屬于九品十八級里的任何一級,只是有一定的權(quán)利!

    “鏢局吃朝廷飯的,受朝廷管轄,但是獨立出來,不歸六部也不歸中川等地方官府管,而是專門成立一個物流部設(shè)立一個物流官統(tǒng)管。”

    “這個部門目前是我在管,后面是不是,要看皇帝的意思,畢竟我們兩家關(guān)系好,你管還是我管差別不大,后頭可能會讓我避嫌!

    周毅補了一句,“在朝廷看來,差別不大。”

    雷家和蒙家息息相關(guān),相輔相成,誰倒了另一個也不遠了,朝廷當(dāng)然會覺得他們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我曉得。”

    蒙老爺子心情沉重。

    幾乎半個家業(yè)都讓出去了,心情能不沉重嗎?

    這個權(quán),說是給雷栗,其實就是給朝廷、給皇帝,卻能離間他們兩家,讓他們互相猜忌。

    且不管兩家關(guān)系如何,鏢局都跟蒙家徹底沒有關(guān)系了。

    第263章 263.道高一尺長寧侯

    不管如何不愿,鏢局還是要收歸朝廷,去蒙改國姓。

    蒙福光是個聰明人。

    孰輕孰重,他心中有數(shù),因此在和雷栗周毅推心置腹地商談過后,短暫地掙扎,他就點頭讓出鏢局了。

    也是因為來的是雷栗,若是其他人,深感被皇帝背刺的蒙福光就不會這么輕易、這么甘心地讓出物流這塊肉。

    “鏢局是你和周毅提議建立的,能發(fā)展成現(xiàn)在的規(guī)模,通達天下,也是你們給二小子出謀劃策。”

    “這鏢局合該有你們一份,只是你們推說自己只是出計,沒出力沒出錢,分成一點沒要,如今到你的手里也是天意!

    蒙福光嘆了口氣,蒼老卻銳利的眼瞳看著雷栗和周毅,更多是釋然,

    “鏢局給你管著,我放心。只是鏢局不只有我們蒙家,其他大股東恐怕沒那么好說話!

    大佑朝是有出資合伙做生意的,只不過對于合伙人沒有明確的定義,“股東”和“合資”這兩個詞也是周毅提議蒙家拉攏各個府城的地方勢力入伙時,提出來的。

    在鏢局里,中川蒙家是第一大股東,鏢船用的也是蒙家的商標(biāo)旗幟。

    但在其他的府城中,除了蒙家的商標(biāo)之外也會加一個當(dāng)?shù)卮蠊蓶|的標(biāo)志,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蒙家鏢局底下哪個府城的鏢船,順帶宣揚出資的股方。

    這些股東經(jīng)過多年的盤踞已經(jīng)變成了頑固的地頭蛇,就算是朝廷,也不能輕易動武強制他們上交權(quán)利。

    萬一將他們逼上了梁山,揭竿造反,對皇帝來說也是不小的困擾。

    雖然玩釜底抽薪這一套特別好,直接用朝廷強制力抄家,既能瓦解當(dāng)?shù)貏萘Σ蛔屍鋲汛螅材軐⑺麄兊腻X財充公,豐富國庫,但不利于團結(jié)民心。

    所以這是下下策。

    而且這招也有很大的弊端。

    那就是需要各大府城的官府勢力一起動手,且是當(dāng)?shù)毓俑约憾疾恢赖耐蝗灰u擊,才能避免走漏風(fēng)聲,讓那些商賈有所防備,提前造反。

    還是以和為貴。

    “我知道的!

    雷栗略微凝重地點點頭,目光下意識看向周毅,周毅與他對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們在來的路上就料到了這一趟不會輕松,所以定制了多個計劃,從多個方面、從薄弱點攻破。

    但這些計劃他們不會跟蒙家透底。

    蒙絡(luò)與雷周夫夫關(guān)系好,蒙老爺子和蒙二哥也看得清,知道朝廷收歸物流不可抵擋,所以在前幾年就開始收攏勢力,約束手下的鏢師。

    而蒙家低調(diào)了,那些股東和他們底下的鏢師們,卻越發(fā)張揚,成群結(jié)隊行在城中,有時連府衙的捕快都會退讓三分。

    要不是這樣,皇帝還不會這么快收歸鏢局勢力。

    “知府等地方官員也投股了鏢局,他們肚子里的小九九也多著,在鏢局里安插了不少釘子!

    雷栗的桃花眼毫無半點笑意,泛著冷光,“這些釘子不能留,要么拔除要么招安,省得找事。中川的官員該貶的貶,該升的升。不聽話的就武力控制,打幾板子牢里關(guān)幾天就老實了。”

    他家生姜才剛有第一個孩子,周周還沒談過戀愛,爹娘年事已高,正是兒孫繞膝,享天倫之樂的好時候,事關(guān)全家人的性命,他可不會心慈手軟。

    如今的雷栗。

    依然是當(dāng)年面不改色砍死野豬,半路抓一條蛇的雷栗。

    皇帝給了一百京都衛(wèi),每一位都能以一當(dāng)十,他們是保護欽差長寧侯的盾,也是長寧侯的矛,不止能震懾當(dāng)?shù)毓賳T和商賈,必要時候矛也會見血。

    雷栗雷厲風(fēng)行。

    早上去過蒙家得了蒙老爺子點頭,下午就設(shè)宴款待中川鏢局其余股東,包括中川從四品的知府。

    鴻門宴。

    雖然中川知府并不知道這個典故,但當(dāng)他踏進中川“一家川菜館”的包廂,看到里頭坐的都是鏢局的股東,而蒙家人并不在時,他的后背頃刻之間冷汗涔涔。

    “謝大人,快坐,就等你了。”

    長寧侯雷栗面色溫和,一雙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身旁坐著魁梧高大的侯夫人周毅,正不緊不慢地給雷栗剃魚刺,白瓷筷子輕而易舉挑出刺頭,長的,短的,沒有一根能逃過法眼。

    布坐眾人的宴席之外,身高九尺孔武有力的京都衛(wèi)面無表情,鷹目銳利,恍神之間仿佛兇神惡煞。

    二十位京都衛(wèi)。

    只是動動手指就能捏斷知府大人,以及在座各位股東的脖子。

    中川知府兩股戰(zhàn)戰(zhàn)坐若針氈,股東之間有人恍若未見那些精衛(wèi),樂呵呵的,有人冷汗直冒卻不敢擦,有人橫眉冷對,梗著脖子直視長寧侯。

    “人都到齊了,開飯吧!

    長寧侯雷栗笑意滿面,溫和得仿佛這是一場平常的宴會,接下來也沒有提一句鏢局的事。

    而周毅老神在在地幫他剃魚刺、剝蝦蘸醬、盛湯,似乎真是一位賢良淑德的侯府夫人。

    “明人不說暗話。侯爺忽然將我們諸位請到這來,如此大張旗鼓,是何意?別說侯爺您真是為了吃頓飯見人的!

    那位橫眉冷目的先坐不住了,冷冷開腔,而他第一個字出聲,那些面無表情的京都衛(wèi)就倏然而統(tǒng)一地目光鎖定了他,隱約有長刀出鞘的輕響。

    “本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要請諸位來見見,這是其一;其二嘛……”

    雷栗輕笑了笑,聲色未動就有人上前,將契書一一放在了各位股東面前,以及筆墨和蓋章用的紅泥。

    “就是請謝大人和諸位簽下這份契書,按上手印。哦,對了,奉勸你們不要做無謂的抗?fàn)帲疫@一百精衛(wèi)……可有八十不在此!

    這話一出,眾股東頓時大驚失色。

    有人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有人大汗直冒連忙說和,有人憤慨但在短短幾秒后,又無可奈何頹然而坐。

    白芒鋒利的長刀橫在脖子上,家人被拿捏在長寧侯的精衛(wèi)之中,他們可以自己死,但不能拿家人的命去賭。

    “簽吧。”

    雷栗笑瞇瞇地請道。

    他沒給他們?nèi)癯鼍值臋C會,而是直接以泰山壓頂之勢,讓這些地頭蛇老實就范,不敢起一絲波瀾。

    白紙黑字紅手印。

    雷栗收好這些轉(zhuǎn)讓鏢局股權(quán)的契書,臉上的笑也真誠了幾分,“放心,朝廷仁慈寬宥,不僅讓各位免了牢獄之行,還會優(yōu)待諸位及諸位的家人!

    對于他說的優(yōu)待,這些商賈包括中川知府并不相信,但那句“免于牢獄之行”,卻讓他們義憤又后怕慶幸,又生出幾分民難與關(guān)斗的悲哀來。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中川知府一臉悲愴戚戚,心想,自己的仕途怕也是到頭了。

    在雷栗相當(dāng)于軟禁的管控那些股東,逼他們簽了契書之后,并沒有直接放他們離開,而是自己和周毅先走了。

    他帶著那些契書到了中川總鏢局,解除了鏢局里所有高層鏢局里的大小掌柜管事,由自己帶的文職官員暫時擔(dān)任,以迅雷不及掩耳控制了整個鏢局。

    丟了工作的掌柜管事們交接工作時都是懵的,鏢局里的鏢師就更懵了,一眨眼的功夫,上司和頂頭上司全都換人了。

    他們還不知道,鏢局的老板也換人了,由中川的大商賈變成了長寧侯,或者說當(dāng)今皇帝。

    “近五年的賬目都要給我查清楚,這幾年之中的鏢頭不管還在現(xiàn)任還是已經(jīng)走人的,也要一一記錄給我!

    雷栗帶來的這些文職官員都是他精挑細(xì)選,從戶部那兒撬來的,全都精通算術(shù)尤其是算賬。

    其中,不乏是由萬家學(xué)堂啟蒙,或在四方學(xué)堂念過書的。

    知道是周毅提議辦立這兩類學(xué)堂,造福了無數(shù)百姓,還是編纂《識字》《識物》等啟蒙幼書的作者,使教化更簡明,都對他特別仰慕。

    “控制了高層和中層,接著就是底下那些鏢師了。”

    雷栗思忖著。

    他行動特別簡單粗暴,招安那些鏢師都不用多說什么。

    只是宣布鏢局將歸入朝廷,重新列整鏢局制度,將鏢頭納入編制并公開競選鏢頭,就足以將原股東和鏢師的視線吸引過去。

    這年頭,幾乎沒人不想當(dāng)官的,當(dāng)官吃的可是朝廷飯、鐵飯碗,而且說出去還特別威風(fēng)。

    而能當(dāng)上鏢頭,一般都是上頭有人的,他們背后的不是那些股東商賈,就是知府等府衙里的官員。

    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

    都由利益締結(jié)。

    原本他們只要擰成一股繩,明里暗里挑動關(guān)系,讓雷栗空有權(quán)利卻沒有人為他做事,變成一個光桿司令。

    可惜雷栗道高一尺。

    “鏢頭是小吏,相當(dāng)于府衙里的總捕快,而總鏢頭即是正九品官員,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命官!

    雷栗笑瞇瞇地對那些商賈說,“鏢局的發(fā)展至今是諸位的功勞,日后也要繼續(xù)仰仗各位,因此,諸位都可推舉一位鏢師競爭鏢頭,至于最后花落誰家,就看各位鏢師的手段了。”

    那些商賈都知道這是分化他們的手段,但他們不能不爭。

    鏢局是朝廷的,但是那些船、那些貨物、那些渠道,依然是他們自家的,有自家的鏢頭和沒有可是兩回事。

    第264章 264.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

    物流國有化。

    實行起來的時間比雷栗想的還要久得多,他原本預(yù)計,能在臘月回北京都陪家人們過年的,最后卻實在抽不開身。

    收回股權(quán)、整改鏢局、以重選鏢頭的名義重新洗牌鏢局的勢力,挑選適合的人選暫時擔(dān)任鏢局職務(wù),并且在最短時間之內(nèi),保證鏢局如從前般順利運轉(zhuǎn)。

    對接客戶、對接貨物、路線劃分、鏢師分配以及運貨途中會遇到的一系列問題等等,雷栗和周毅都要不斷地解決優(yōu)化。

    而對于鏢局里的沉疴陋病,雷栗和周毅也得一一改掉。

    至于老大臣等頑固派的意見,直接被雷栗忽略了。

    白駒過隙。

    雷栗夫夫倆在中川過了新年,剛休息幾天,又馬不停蹄地開始工作。

    雷栗和周毅要把中川鏢局作為鏢局總局,并且作為示范性鏢局,所有東西都要規(guī)范,讓其他府城的鏢局向總局看齊,因此花費的時間精力也是最多的。

    等一切都走上正規(guī),已經(jīng)是來年二月多,長寧侯一行人坐船去往西嶺,整改西嶺的分鏢局。

    在所有府城之中,西嶺鏢局納入編制應(yīng)該是最簡單的了。

    因為西嶺知府是天子門下,又早就收到了皇帝的旨意,知道皇帝對物流勢在必得,于是暗中掌控了西嶺鏢局,在長寧侯到達時親手將鏢局奉上。

    也是這時,雷栗聯(lián)想到自己四十大壽時,來自西嶺知府的那份禮物,而恐怕早在那之前,皇帝就動了拿他做刀俎的意思。

    公事暫告一段落,既然到了西嶺,夫夫倆就決定回村里看看。

    不帶任何隨從。

    雷栗和周毅輕車從簡去到清米縣里,先是到縣衙拜訪或者說震懾了一下這位年輕的知縣。

    官大一級壓死人。

    何況這是超一品的長寧侯,而清米縣知縣只是正七品小官。

    雷栗大棒加蜜棗,將這知縣嚇得汗流浹背,又畫大餅將他糊弄得五迷三道,連連表示自己一定會多關(guān)照三里河村,照拂侯爺?shù)挠H眷鄉(xiāng)里。

    而后,雷栗和周毅去了朱珠兒家。

    一年多沒見,朱珠兒模樣還是從前那樣,只是一見到雷栗就激動得掉淚。

    “去了京都那么遠,信都要在路上走一兩月才到,而信給了你再收到你的回信,就是小半年過去了。”

    “你那時來信說生姜考中了探花郎,留在翰林院當(dāng)什么修,要常住在京都里,短時間回不來縣里了!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難見你了,夜里哭了好幾回,沒成想這么快就見著了,真是老天爺開眼了……”

    朱珠兒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雷栗都插不上嘴,他說著一拍大腿,“哎呀!光顧著說話了都忘記讓你進門了,快進來坐,中午就在家吃飯!”

    “碩兒碩兒”

    “在呢!”

    屋里頭一個高壯黝黑的小子探出頭,瞅見雷栗兩人,眼睛一亮,“雷爹爹!周阿爹!你們回來了?生姜和周周他們呢?”

    “生姜和周周都在京都,我和你周阿爹是有事路過,回來看你爹爹和阿爺!

    雷栗爽快地笑起來,“只有你和你爹爹在家?阿爺不在?”

    “阿爺出門找人嘮嗑去了!”

    朱碩撓了撓頭,憨笑道,“只有我和爹在家,我媳婦兒抱著小姑娘上街買胭脂了,阿爹上工去了!

    “你阿爺又出去了?”

    朱珠兒眉頭一挑,剛才的淚珠還掛在睫毛上,但說話行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

    “快去叫你阿爺回來,說栗哥兒和周毅回來了!然后到川菜館里叫你爹,順道買一只雞拿兩斤排骨兩把青菜,家里有五花肉不用再拿了,記得沒?”

    “記得了!”

    朱碩說完就急吼吼地跑出門了。

    他繼承了朱大戶的身材,人高馬大,還有一把子力氣,于是跟朱大戶學(xué)了殺豬的手藝,開了一個豬肉攤子,剛才是回來給家里拿五花肉的。

    他兩年前就成親了,去年有了一個小閨女,如今才一歲多,長得粉嫩可愛,他媳婦兒就愛抱著小姑娘出去逛街。

    “可惜碩小子不愛念書,性子也不如你家生姜穩(wěn)重,不然哥倆一塊考上京都,咱倆又能在一塊說話!

    朱珠兒說著這話,但其實對自家朱碩挺滿意的。

    朱碩長得壯實健康,人孝順,對媳婦孩子也好,也能吃苦,能賺銀子養(yǎng)家。

    雖然學(xué)習(xí)不好考不了官,但人也不能要求太多不是,他阿爹朱青山都沒當(dāng)上官呢,總不能硬要他考上吧。

    “在縣里也挺好的,京都看著繁華,其實水也深!

    雷栗說著笑了笑,“不過你要是想去京都看一看也好,京都好玩好吃的東西多,我做東,你吃的用的我都包了,不花你一文錢如何?”

    “正巧玉蕤有喜九個月了,估摸著快生了,我和周毅打算這幾天回京都一趟,你可以跟我一道走。”

    “我……”

    朱珠兒猶豫了下,搖了搖頭,“算了,雖然你沒說,但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拋下爹娘孩子回來的,應(yīng)該是有什么急事才回來的吧?”

    “你們辦正事,我一家老小跟著你做什么?總不能拖你的后腿誤了你的事,還是日后有時間,我再上京都看你!

    “知我者朱珠兒也。”

    雷栗笑著說,“不過你是多想了,一點不耽誤,你若是想跟我們?nèi)ゾ┒,安安心心跟著就成了,你家栗哥兒可是官兒最大的,管著幾百號人呢,沒人敢說什么!

    “官兒……”

    朱珠兒聽了笑了起來,打趣道,“你這家伙,不聲不響的,真當(dāng)官了?還說是生姜上京趕考你才搬家的,我看是你得了上頭的令,才舍得動彈大老遠去京都吧?”

    “還真不是!

    雷栗苦笑兩聲,“我之前一直不敢上北京都,就是怕被抓壯丁給上頭干活,哪成想我都四十多了,還是沒能逃掉……”

    “你也知道,生姜這孩子單純善良,容易被人騙,只是騙錢財還好,就怕遇到強盜水匪搶錢又殺人,或是被小人背刺,丟了性命!

    “從小到大,生姜就沒離開我和周毅超過三天,分開最遠就是偶爾我倆住縣城,他住在村里!

    “你別看周毅總是黑著面兇巴巴的,其實最是多愁善感,要讓生姜獨自上京,他不得擔(dān)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

    “……”

    周毅有些不好意思,往外稍稍偏過視線。

    朱珠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倒是,你家周毅最是心細(xì),也是操心的命,一天都閑不下來!

    “你剛剛懷生姜時,夜里有點發(fā)熱,大夫都說沒什么毛病,他還跑到我這來問我懷碩兒時,身上是不是也有發(fā)熱!

    “有娃娃了那可就是兩個人,兩個人的身子自然比一個人的熱些!

    “不像我家青山,心大,我懷碩兒時他都沒發(fā)覺我身上有比平常熱一點,有回我真發(fā)熱了,還是我爹先發(fā)覺不對的。”

    那時朱青山還是前老板的賬房,跟著老板出貨跑來跑去的,加上他并不是很細(xì)致的人,就沒能先發(fā)現(xiàn)朱珠兒不對勁。

    但后面朱大戶去找大夫,他在家照顧有孕發(fā)熱的朱珠兒,很盡心盡力,生了小朱碩后也經(jīng)常一起帶孩子,陪孩子玩耍、識字。

    雷栗和朱珠兒說了一會兒話,朱大戶就回來了。

    朱大戶這兩年身體差了一些,不過總體還算硬朗,知道雷栗回來,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執(zhí)意中午要做飯給雷栗和周毅露一手。

    沒多久,朱青山也回來了。

    雷栗和他們說在京都的日子,周毅偶爾補充幾句,說說笑笑的,就在朱珠兒家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

    下午雷栗夫夫倆要回三里河村,朱珠兒和朱大戶說自己沒事干,也要跟著他倆回村,于是就四個人回去。

    朱珠兒和朱大戶說著這一年里,縣城和村里的事情和變化,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家長里短,但雷栗和周毅都聽得津津有味。

    到了三里河村,雷栗夫夫倆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在辣椒園罵人的柳小草停下吵架,急切地尋跑過來,在番茄園的桂夫郎也急忙跑來主要強調(diào)自己有多兢兢業(yè)業(yè),暗戳戳地想要升工資。

    村里人圍著雷栗夫夫倆,問不完的關(guān)于京都的問題,說不完的為什么雷大山和驚笙他們?yōu)槭裁礇]回來,還有家長里短的親切寒暄。

    在隔壁十里河村的外阿公家知道雷栗他們回來了,連忙坐馬車到了三里河村,去雷家見夫夫倆。

    又是一陣歡喜和寒暄。

    晚飯雷栗和周毅是在外阿公家吃的。

    飯桌上熱鬧極了,大家各自說著這一年里的事情,有些夫夫倆已經(jīng)聽村里人說過,還是很有興致地又聽了一遍。

    雷栗和周毅只在村里停留了兩天,第三天他們就在親人和村人的目光之中,坐著馬車離開了。

    “別送了回去吧”

    雷栗看著白發(fā)蒼蒼的外阿公和外阿婆互相攙扶著,一步步跟著馬車后面,不舍地關(guān)切的目光追隨著他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周毅輕輕地?fù)崦暮蟊,也情不自禁地望向村里?br />
    之前一別當(dāng)是遠游,知道遲早會回;這一別,才是真的不知歸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見。

    第265章 265.寶寶是個小姑娘~

    沒能回北京都看小寶寶。

    百洄鏢局形勢比雷栗和周毅預(yù)估得嚴(yán)峻,他們原想兵分兩路,讓大部隊先去百洄,自己趕回北京都看一眼小寶寶,再去百洄跟大部隊匯合。

    但百洄發(fā)生了動亂。

    百洄的鏢局和物流比其他府城都要復(fù)雜,因為在這里,蒙家并不是第一控股方,而是百洄海商大商會的會主,即百洄最大的海商方老板。

    這位方老板把控百洄商圈已二十余載,連官府都要對其退讓三分,是名副其實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雷栗原本是想用懷柔政策,以官民互惠的名義,與這位方老板在物流達成合作,再潛移默化地架空方老板,以完成鏢局徹底國有化的目標(biāo)。

    沒想到這位方老板竟是如此剛烈果決,聽聞中川鏢局發(fā)生的事情后,先發(fā)制人,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蒙家和官府踢出了鏢局,徹底掌控了百洄的物流。

    而此時,長寧侯的手下收歸鏢局的大小官員和精衛(wèi)等才剛剛抵達百洄,并遭到了百洄商人和百姓的排斥和抵制。

    雷栗:“……”

    天殺的!

    就不能讓他消停一會兒!

    心里罵了派他來干活得罪人的該死的皇帝幾十遍,又罵了幾百遍方老板,最后放棄回北京都看可愛的小寶寶,和周毅轉(zhuǎn)道去了百洄府城。

    此時局勢很壞。

    方老板已經(jīng)把控住大小鏢局,百洄官府事不關(guān)己不作為,小商人和百姓們也不歡迎長寧侯一行人。

    雷栗到府衙時,都感覺到了百洄知府那看似熱情謙卑的笑容底下,是高高掛起冷眼看戲的輕蔑和敷衍。

    這位大腹便便的知府,這些年收了海商商會不少銀子,他并不想打破當(dāng)下的局面,破壞他和方老板的關(guān)系,也不相信這位異軍崛起的哥兒侯爺?shù)哪芰Α?br />
    甚至他覺得,長寧侯之所以出入都帶著那百位原京都衛(wèi)的精兵,喜歡被一眾大小官員簇?fù),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長寧侯是不是色厲內(nèi)荏、虛張聲勢了。

    因為這位知府大人,雷栗要換掉,整個百洄的大小官員,他都要清洗一遍,來一場徹底的大換血。

    貪污受賄魚肉百姓的,砍頭抄家;尸位素餐毫無作為的,革職查辦;巧舌如簧卻一事無成的,貶謫降職;有心向上卻困囿于現(xiàn)狀的,就大棒蜜棗雙管齊下,先敲打后畫餅,把人籠絡(luò)過來。

    雷栗一頓操作猛如虎,卻只動了官場沒提一句鏢局的事,把百洄的商賈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還以為他這青天大老爺,是特地來整頓職場了。

    但這手敲山震虎,明眼人如方老板,可看得清清楚楚。

    長寧侯的意思是:

    識相的大家就一起發(fā)財,不識相,從四品的知府他都能輕松擼下來,何況是他一個白身的商賈。

    雷栗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整頓了百洄官場,因為擼了不少人下去,職位空缺不少,他看著提拔了一些人上來暫代。

    雷栗還給他們畫了一個干得好,或許就能把“暫”字去掉的大餅,使得那些被提拔的官員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摩拳擦掌地要跟著長寧侯干大事。

    甚至有官員提議直接動兵拿下方老板及其黨羽,殺雞儆猴。

    這個“殺”不是比喻。

    是真殺。

    “不用。”

    雷栗推掉了這個提議,好整以暇道,“咱們不必費一兵一卒,不出一個月,方老板自會乖乖上門把鏢局奉上!

    聞言,那些官吏都在納悶,不知道長寧侯的葫蘆里買的是什么藥,竟然能讓方老板乖乖就范。

    而聽到這話的周毅,默默地移開了視線,他一想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就覺得雷栗這招特別陰損。

    新的知府還沒到任,百洄府衙完全被長寧侯把控,而這府衙似乎風(fēng)平浪靜,只是之前抓落馬官員,現(xiàn)在恢復(fù)工作,捕快開始辦公了。

    第一天抓了小貓三兩只。

    第二天小試牛刀,抓了七八個人,都是有名的惡霸。

    第三天……

    一個月下來抓了上百個人。

    一合計,幾乎全是商人或者商人的親人手下,跟海商有關(guān)的抓得最多。

    而且當(dāng)天抓了,當(dāng)天雷栗就升堂,當(dāng)著百姓的面一個一個地審理判決,并且請那些商賈到場觀摩。

    要是案情清晰明了的,雷栗當(dāng)場就判了刑,或打大板子,或關(guān)多少年大牢,或者直接秋后處斬。

    要是案情不明了的復(fù)雜的,雷栗就按下,把嫌疑人拘留,等調(diào)查清楚了再判但這時候的拘留跟坐牢有什么區(qū)別又沒有拘留所,都是坐大獄。

    而且這一調(diào)查、一審理,就不知道拘留到啥時候了。

    最后調(diào)查完了只是一件小事情,只是判坐牢幾個月或者罰錢,那前頭拘留的時間又不算在內(nèi),不是白白蹲局子了嗎?

    那些商人就不服。

    “不服可上訴!

    雷栗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很是親切溫和,卻是笑里藏刀。

    “按我大佑朝的條令律法,若有百姓上訴狀告不公,各地官府不可置之不理,無論大小事情皆需接狀紙,調(diào)查明理,還百姓一個公道。”

    “本侯是按我朝律法辦事,皆有章程,并無私心!

    “你若是想上訴朝廷,控訴本侯私自抓人辦事不公,需寫訴狀到北京都去告御狀,本侯乃是超一品官職,大理寺可管不到本侯頭上!

    雷栗非常貼心地告訴那些商人怎么申冤狀告自己,還說,

    “若是你們沒錢請人寫狀紙,我這倒是有幾個這方面的行家。”

    “過幾天府衙的犯人審理好了,公事沒有這么多了,我可讓他們在府衙門口辦一場義寫,諸位到時候可排隊代寫,放心,不收一文錢。”

    雷栗覺得自己老善良了,擱別的侯爺哪有這么和善,還讓府衙的官員免費給人寫狀紙,簡直是絕世大善人。

    但那些商人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痛罵他一頓,但又怕雷栗用“辱罵朝廷官員”“以下犯上”的罪名關(guān)進大牢。

    抓的人太多了,總有幾個破防的在公堂上破口大罵。

    而雷栗只輕描淡寫說了幾個字,直接二十個板子板板到肉,打得他們再沒力氣罵一個字。

    “嗐……”

    雷栗故作堅強地?fù)u了搖頭,跟周毅說,“這年頭,好人真難當(dāng),免費為他們科普律法知識都不要!

    “他們確實沒良心。”

    周毅昧著良心說胡話,見雷栗的發(fā)絲亂了,就伸手給他捋齊。

    “你抓了方老板好些人,他的手下、親叔叔和表舅,還有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方老板那邊什么反應(yīng)?”

    “現(xiàn)在還沒反應(yīng)!

    雷栗冷笑一聲,“不過他遲早就低頭,姓方的在百洄橫行霸道這么多年,他自己倒是立著大善人的人設(shè),播了那么多好名聲!

    “自己的兒子卻當(dāng)街強搶民女、逼良為娼,娶了不下二十房妻妾;叔叔賄賂官府的捕快,勾結(jié)起來陷害其他的商賈,謀奪貨物和地契!

    “他的舅舅更是吃喝嫖賭樣樣俱全,打死了人卻稱喝醉了酒,賠銀子了事!

    “他手下的商賈就更不用說,逼迫其他商賈入會,交高昂的入會費,還用低價惡意收買小商賈的貨物。”

    “而這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姓方的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沒有約束好自己的人,鬧這么多亂子,他以為他顧念舊情,給他們道歉擦屁股就是好人了?就能當(dāng)白蓮花獨善其身了”

    “做他的春秋大夢!”

    可惜方老板手里的權(quán)勢太多,海上有一半的船都是他家的,最好最大的出海路線被他掌控,最好的造船師傅也幾乎把控他手里。

    百洄的稅收大頭在方老板身上,經(jīng)濟鏈跟他息息相關(guān),可以說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暫時動他不得。

    不然雷栗早就直接抓姓方的了。

    他一百精衛(wèi)加上府衙的捕快,不信抓不住一個方老板。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而方老板也預(yù)感到了雷栗來勢洶洶,明白繼續(xù)僵持下去,死的只會是自己,區(qū)區(qū)一個長寧侯不算什么,但長寧侯背靠的朝廷可不是吃素的。

    在一個陰雨沉沉的下午,他終于低頭請見了長寧侯。

    長寧侯雷栗赴約時,依然帶著他的侯夫人和一百警衛(wèi),眾星拱月般的,往那兒一坐,似笑非笑的眸子,就讓方老板冷汗冒出。

    最后自然是上交鏢局了。

    但這場拉鋸戰(zhàn)太久,雷栗完全錯過了小寶寶的百天酒,這讓他心情格外差,也格外急。

    府衙大牢里剩下沒審問好的犯人,雷栗不管了,直接讓其他官員處理,自己打著回京都向皇帝述職的名義,和周毅兩個人跑路了。

    也不算兩個人。

    因為他還是帶了幾個精衛(wèi)的,兩個府城之間相隔甚遠,保不齊就有匪盜橫行,帶點保鏢,小心駛得萬年船。

    快馬加鞭。

    雷栗和周毅終于在小寶寶四個月的時候回來了。

    小寶寶粉雕玉琢,穿著鵝黃色的小衣服戴著銀鐲子,在吐口水泡泡,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瞧著他倆。

    夫夫倆心都化了。

    這是他們的小孫女呀!

    苗玉蕤和雷生姜的小寶寶,是一位可愛的小姑娘!

    第266章 267.雷生姜發(fā)出尖銳爆鳴

    小寶寶是一個很愛笑的小姑娘。

    雖然沒見過雷栗和周毅,但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們一會兒,就月牙彎彎起來,咯咯笑著,揮舞小手手要抓他們的手。

    “哎喲~”

    “我們可愛的小寶寶~”

    雷栗喜歡得不行,小心地把小寶寶抱起來,小小一只,軟軟熱熱的像小糯米團子,一蹭她的小臉蛋就咯咯地笑。

    “啊啊~”

    小寶寶一點沒有厚此薄彼,和栗阿爺玩了一小會兒,又張開肉乎乎的小胳膊和小手,要周毅阿爺抱抱。

    周毅小心翼翼地抱了過去。

    這小姑娘小得像貓,骨骼還沒發(fā)育完全,軟乎乎的,又熱得像只小火爐,周毅一只手就能穩(wěn)穩(wěn)把她托抱住。

    小姑娘的小胳膊短短手也短短,抱不到周毅的脖子,只能攥住他的衣領(lǐng),努力仰著頭瞧周毅阿爺?shù)哪印?br />
    見他下巴似乎有點黑黑的,小姑娘就好奇地伸手去摸,剛一摸,就馬上把小手收了回來,小嘴巴張開了,眼睛睜得更大,很不可思議的小模樣。

    “……?”

    周毅愣了一下,下意識摸了自己下巴,扎扎的,是長胡茬了。

    “小姜姜被扎了居然不哭!

    雷栗忍俊不禁,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小寶寶的手邊,小寶寶立刻就握住了,還彎眼笑,但她的手實在太小了,一整只手才握住雷栗的一個指節(jié)。

    “姜姜小寶貝~”

    “啊啊~”

    “寶貝姜姜呀~”

    “啊啊~”

    雷栗叫她一句,她就咿咿啊啊地應(yīng)一句,奶聲奶氣的,可愛極了。

    而姜姜就是小姑娘的乳名,隨苗玉蕤姓,大名還沒有決定好,暫時叫苗姜姜,也可以叫苗寶寶。

    這是苗玉蕤打趣雷生姜叫的,因為雷生姜的小名叫寶寶,說雷寶寶的小寶寶也叫寶寶,每次一叫,都讓雷生姜害臊得臉紅耳熱。

    原本雷生姜覺得叫苗姜姜就很好,有小寶哥哥的名字又有他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他倆的小寶貝。

    但苗玉蕤說,姜姜是長寧侯府出生的第一個孩子,起個正式些的名字更好,而且?guī)е拿,別人一叫,也連帶叫了雷生姜,感覺不太好。

    雷生姜一想也是,他想要他的小寶哥哥叫姜姜時想起他,但不想要別人也想起他,而且他和小寶哥哥的寶貝姑娘,是要配個更好的名字才行。

    但這么一想,雷生姜就覺得什么名都配不上姜姜了。

    冥思苦想,絞盡腦汁,起了一個又劃掉一個,孩子都出生四個多月了,他還沒想出個滿意的。

    雷大山他們也在想。

    苗夫郎夫夫也在想。

    在去年苗玉蕤確認(rèn)有喜之后,就寫了信寄給三里河村的苗夫郎夫夫。

    苗夫郎和張大強收到信后就坐不住了,收拾包袱,跟著蒙家的商隊,千里迢迢找到了北京都來。

    所以二月份雷栗和周毅回村時,并沒有看到苗夫郎夫夫。

    苗夫郎給雷栗寫了信知會他的,雷生姜也寫了信說,但由于時間差,陰差陽錯的,兩封信都還沒到雷栗手上,一問村人才知道他倆走了。

    苗夫郎和張大強剛到北京都時,都很不適應(yīng)。

    不適應(yīng)這里的高物價,不適應(yīng)這里的規(guī)矩多,也不適應(yīng)街上隨處可見官差和富商,還有宵禁也讓他們感到詫異,西嶺等府城都是不宵禁的。

    而雷栗長寧侯的身份也很讓他們膽戰(zhàn)心驚。

    張大強還好,他神經(jīng)粗,煩惱沒幾天就把這事拋在腦后了。

    苗夫郎就比較多思憂慮了。

    他是哥兒,自小在家就不受待見,原生家庭痛苦以及一婚丈夫的虐待,讓他遇事總?cè)滩蛔⊥顗南搿?br />
    雷栗的身份變高了,自家和雷家原就門不當(dāng)戶不對,現(xiàn)在更是云泥之別。

    苗夫郎怕別人會說苗玉蕤的閑話,說苗玉蕤配不上長寧侯世子,也怕日久天長后,雷生姜會嫌棄自家玉蕤的出身,會移情別戀想娶高門貴女。

    普通富貴人家的漢子都三妻四妾,忍不住偷吃,何況是侯世子呢?

    在雷栗剛解決中川鏢局的問題后,皇帝就批了他請封的折子,立雷生姜為長寧侯府世子。

    世襲罔替超一品的長寧侯的世子。

    等到雷生姜繼承侯位,他也會是超一品的長寧侯,身份之尊貴都不必多說。

    苗夫郎思來想去,實在擔(dān)心,但苗玉蕤那時候懷著孕,他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怕惹得苗玉蕤也憂心忡忡。

    還是苗玉蕤先發(fā)現(xiàn)不對的。

    “爹爹,我相信生姜!

    苗玉蕤當(dāng)時說,他輕輕撫摸著鼓起的小腹,神色輕柔,

    “我看著生姜長大,知道他是什么樣的性子,他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也不會喜歡上別人的。”

    “他還總跟我說,要像栗爹爹和毅阿爹那樣,一輩子都黏在一塊!

    “要是……”

    “要是生姜真的想同別人好,我也不會攔著他,我有和他的孩子,照生姜的性子,他會一輩子對我好的!

    他明白爹爹的苦心。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爹爹不是懷疑生姜,而是想他更好,才總會過度擔(dān)心、設(shè)想。

    他相信雷生姜,想守著生姜好好過一輩子,但也明白人心易變,若是生姜真的變心想娶別人,他也不會怪生姜。

    得之我幸。

    失之我命。

    苗夫郎聽了只是嘆氣,沒再說雷生姜會不會變心了,轉(zhuǎn)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照顧苗玉蕤上。

    后來苗夫郎想了想,也不一定是雷生姜會變心,萬一,他是說萬一,他家玉蕤先不想跟生姜過了呢?

    苗夫郎覺得自家玉蕤不是這種人,但凡事都怕個萬一,想了又想,他還是跟苗玉蕤私下提了提。

    “若是……若是你不想跟生姜過了,又抹不開臉跟生姜說,就跟爹爹講,爹爹去跟你栗爹爹說。”

    苗玉蕤當(dāng)時哭笑不得。

    但那之后不久,也就是苗玉蕤八個多月時,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上都是難看的斑點,身材臃腫,腿也水腫變粗,走路都慢吞吞的。

    他忽然就很傷心,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雷生姜那時剛洗完澡,抹了苗玉蕤喜歡的香膏,擦得全身上下香噴噴,自己嗅了嗅,臭美地想哥哥肯定喜歡,肯定要親親他。

    美滋滋地回了房間,準(zhǔn)備抱小寶哥哥睡覺覺,就看見苗玉蕤在小聲地哭,一見他哭得更厲害了。

    雷生姜大驚失色。

    雷生姜驚慌失措。

    他急忙跑上去攬住苗玉蕤,輕輕地順著苗玉蕤的后背,邊低聲細(xì)語地哄苗玉蕤,可苗玉蕤只是哭不說話,嚇得他也不自覺哭起來。

    兩個人哭了半天。

    到最后,苗玉蕤淚眼朦朧地看著雷生姜,覺得他哭得好可憐好可愛,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雷生姜被笑得一頭霧水。

    但不要緊,小寶哥哥笑了就好了,于是他也傻呵呵地笑起來。

    見苗玉蕤心情平復(fù)了,雷生姜才小心翼翼地問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哭了,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高興。

    苗玉蕤就很不好意思。

    支吾半晌,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就是,臉上長了好多斑,好丑!

    “不丑!”

    雷生姜立馬堅定地說,砍釘截鐵,“小寶哥哥一點都不丑,小寶哥哥最好看了,誰說哥哥丑的,我去捶死他!”

    “沒人……”

    苗玉蕤還是很難為情,“就是我自己照鏡子覺得……丑,不知道生了寶寶后,能不能消掉!

    “能消!”

    雷生姜又馬上說,順著他哄,“大夫都說能消,肯定能消的,那可是全京都最有名的婦科圣手,只要每天擦藥膏,生了寶寶就沒有斑了。”

    “再說,就是有斑也很好看啊,跟山水畫似的,這里是小山,這是小鳥,這里是水,從山間流下來……”

    苗玉蕤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心想,哪里能看出山和水來。克趺纯炊贾挥邪唿c。

    但雷生姜這么一說,他也不覺得那些斑難看了,反而想,這是因為他懷了生姜的寶寶才有的,是他倆恩愛的證明。

    苗玉蕤心情就變好了。

    可想到爹爹的話,他還是忍不住問雷生姜,“要是,生的這個孩子是女孩或哥兒,后面我也懷不上孩子了,你就……就另外娶一個好人家的……”

    苗玉蕤也不愿和別人分享雷生姜,特別是這么可愛這么好的小相公,但是他想,長寧侯的大世子,應(yīng)該要有繼承人吧?

    大佑朝的哥兒和女孩還沒有繼承爵位的先例,他們能當(dāng)郡主,甚至?xí)环猓荒墚?dāng)世子。

    世襲罔替超一品。

    多尊貴的爵位啊。

    這是栗爹爹和毅阿爹掙來的,如今他們一個四十多一個五十出頭,還要在外頭奔波勞累,要是斷了,苗玉蕤總感覺對不起他們。

    北京都的上流官圈本來就瞧不起長寧侯府,覺得他們是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都在看他們侯府的笑話。

    要是爵位第三代就斷了,苗玉蕤的孩子也隨苗姓,長寧侯府肯定會成為北京都最大的笑柄。

    周周應(yīng)該會招贅吧?

    周周若是招贅,生的孩子姓雷,就能繼承爵位,栗爹爹的長寧侯就不會斷代,若是周周不招贅,嫁出去,生姜會不會就要娶別人了……

    長寧侯的世子側(cè)夫人,應(yīng)該很多人想要吧。

    苗玉蕤胡思亂想。

    而雷生姜聽到他的話完全呆住了。

    第267章 268.年輕貌美的小相公

    一下子天都塌了。

    雷生姜壓根沒想過要和別人好,也不知道苗玉蕤為什么會這么說,登時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

    “哥哥嗚嗚……”

    “小、小寶哥哥……”

    雷生姜哭得直打嗝,輪到苗玉蕤一頭霧水手足無措了,連忙抱著雷生姜哄,“怎么了?怎么忽然哭了?”

    “小寶哥哥嗚嗚嗚……”

    雷生姜委屈極了,哭得可憐兮兮的,“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不是!”

    苗玉蕤連連哄道,“我想要的,我怎么會不要生姜呢?小寶哥哥最喜歡生姜了,永遠都不會不要生姜的。”

    “……真的?”

    “真的!”

    苗玉蕤瞧見他淚眼朦朧,眼眶紅嘴唇也紅的可憐模樣,心都化了,連連保證,“真的,哥哥說的都是真的,最喜歡生姜了……生姜怎么會這么想呢?”

    “那小寶哥哥為什么要那么說?”

    雷生姜眼睫掛著淚珠,說著嘴巴一扁,腮幫子也鼓起來,委委屈屈又氣鼓鼓的,“為什么要讓我娶別人家的?你都有我了,你還讓我和別人好,你是不是生了寶寶就不喜歡我了?”

    “不是的……”

    苗玉蕤急忙搖頭。

    雷生姜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嘴巴依然撅得能掛油壺,“那為什么生了小女兒或小哥兒,就要我和別人好?我還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小相公了?”

    “當(dāng)然是我最喜歡的小相公了……”

    苗玉蕤伸手撫摸他的臉,氣鼓鼓的生姜小狗把臉貼在他手心,哼哼唧唧地蹭蹭,“那你跟我解釋,要是不給個好理由,我就……我就……”

    生姜小狗想了想,眼睛一亮說,“我就記在小本本上,等生完寶寶,小寶哥哥身體好了,再跟你算賬!”

    他話里帶著曖昧不明的意味,苗玉蕤耳朵一下就紅了,心想,最好小本本多記點,他巴不得生姜跟他算這種賬呢。

    “我不是想把你推給別人,只是……”

    苗玉蕤猶豫了下,說了自己的擔(dān)憂,雷生姜瞪大了眼睛,一副“就因為這個你就要讓我和別人好”的不可思議。

    “管他們笑什么!”

    雷生姜理直氣壯憤憤不平,“我就要生個小女兒怎么了?就是小哥兒怎么了?就是只有一個女孩那也是長寧侯府的郡主,是那些人能笑話的?”

    “這個破爵位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害爹爹和阿爹在外頭奔波勞累,不能一家人團聚,斷了就斷了!

    “就是不當(dāng)長寧侯,不當(dāng)官,咱們的孩子照樣吃穿不愁,快快樂樂地長大。別人愛說愛笑就讓他們笑去吧!

    雷生姜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想法。

    難道被別人笑話了,他就要迎合那些人討好他們嗎?難道別人不想讓他活著,他也要順?biāo)麄兊囊馊ニ绬幔?br />
    他的孩子就算是“沒有漢子尊貴”的女孩或者哥兒,就算沒有長寧侯爵位的繼承權(quán),那也是他們家最疼愛的寶貝。

    “別怕他們。”

    雷生姜氣鼓鼓給苗玉蕤撐腰,安撫他說,“那些人敢笑,我就跟爹爹打小報告,讓爹爹去收拾他們!”

    “爹爹最記仇護短了!

    “以前那個姓劉的糾纏你,又罵咱倆,爹爹知道后,當(dāng)天晚上就出門去抽了他們?nèi),現(xiàn)在爹爹可是長寧侯,誰敢笑話咱們家,看爹爹抽不抽他!”

    苗玉蕤聽著噗嗤一聲笑出來。

    剛剛他還苦悶難過得哭,現(xiàn)在心里卻豁然開朗,并理直氣壯了。

    是。

    他為什么要在意別人的看法,為什么要在意長寧侯這個虛名?

    只有生姜和家里人才是最重要的,就是不做長寧侯、離開侯府了,生姜喜歡他、家人愛他的事實也不會變,也依然會喜歡疼愛他和生姜的孩子。

    不管他生的是女孩、哥兒,還是有爵位繼承權(quán)的漢子。

    “方才是我鉆牛角尖了!

    苗玉蕤雙手輕輕捧起雷生姜的臉龐,輕柔地親了親他的嘴唇,又親親他的臉蛋和額頭,細(xì)聲道歉說,

    “那些話都不是我真心的,我一點也不想生姜同旁人好,也不愿意生姜娶別人,我很愛生姜,也很愛我們的寶寶,只想這個小家里只有我們?nèi)齻……”

    “還有寶寶的弟弟妹妹呢?”

    雷生姜哼唧唧道,說著,伸手摸道苗玉蕤的小腹,輕柔地摸他已經(jīng)鼓圓的肚子,里頭是小小的他們的寶寶。

    “我可是玉蕤的小相公,年輕著呢,玉蕤也很年輕得很,一輩子這么長,很容易就有弟弟妹妹的!

    他還舉了例子證明自己的話,“你看爹爹快二十四歲生的我,我和周周隔了六歲,那生周周的時候也快三十歲了!

    “玉蕤現(xiàn)在才二十七歲,阿爹說最好生了寶寶后,過兩年再要第二個孩子!

    “那時候我才二十一歲,玉蕤二十九歲,年輕氣盛的,一不小心就會有孩子了,那我們就是四口小家啦!

    雷生姜嘿嘿傻樂。

    苗玉蕤臉上微紅,聽著他樂,不自覺地也抿唇笑起來,“可是那時我都二十九了,生姜才二十一歲……”

    “那玉蕤開心嗎?”

    雷生姜把臉湊上去貼貼,烏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故意裝可愛,

    “這么年輕貌美又聽話的小相公,別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玉蕤不用打燈籠,小相公自己就貼上來了……玉蕤開不開心?”

    苗玉蕤被他逗笑了,不住地笑,邊點頭說,“開心呀!

    “小相公也開心!

    雷生姜傻呵呵地樂,小狗似的蹭他的頸項,黏黏糊糊的,“玉蕤快聞聞,小相公身上香不香?”

    “香噴噴的。”

    苗玉蕤早就嗅到了那縷幽幽的甜花香,是他最喜歡的那種香膏,顯然雷生姜把自己洗白白后,又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了香香,穿得漂漂亮亮地來勾他。

    苗玉蕤的心情倏然就明快許多,還生出一些旖旎來。

    “玉蕤……”

    雷生姜用鼻尖蹭蹭他的頸項,也嗅到了他身上的香氣,“玉蕤也香……”

    “又說胡話!

    苗玉蕤被他蹭得癢癢,忍不住躲著笑,“我沒有擦香膏,哪有香味……只有你的小狗鼻子覺得我香!

    雷生姜總說他身上香香的,沒有擦香膏得時候也覺得香,苗玉蕤自己聞不到,問驚笙青梔和周周都說沒有香味,他爹爹來了之后嗅了也說沒有。

    苗玉蕤覺得雷生姜是在調(diào)戲他,偏偏雷生姜振振有詞,堅持說有香氣。

    說像竹子的清香,又像杏花香,還說甜甜的聞起來很好吃……說得他都臉紅了,雷生姜還一本正經(jīng)。

    “那我是玉蕤的小狗……”

    雷生姜哼哼唧唧,忽然發(fā)現(xiàn)苗玉蕤拉開了距離,他還不高興地撅起嘴巴,委屈了,要跟苗玉蕤撒嬌。

    一抬眼,卻見苗玉蕤臉紅耳赤,眼神飄忽,他就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笑著貼上去親親苗玉蕤說,

    “我?guī)湍恪?br />
    最后到了床榻上坦誠想見了。

    當(dāng)然。

    那時候苗玉蕤月份已經(jīng)很大了,不適合同房,雷生姜自然不會鬧他,而是還利息似的讓夫郎幫了他一下。

    事后生姜相公哼哼唧唧的,說這也要記小本本,等后面再還。

    苗玉蕤自然是紅著臉應(yīng)好。

    像這樣苗玉蕤突如其來的情緒低落還有好幾次,只不過前頭都是無理取鬧式的。

    比如見到了彎彎的月亮,就覺得它缺了一塊不完整了,于是很傷心得哭起來。

    再比如大半夜的忽然睡不著了,讓雷生姜起來陪他數(shù)星星,數(shù)著數(shù)著忘了數(shù)到哪里了,就覺得自己怎么這么笨,忽然傷心得不行,嗚咽得哭了好久。

    周毅已經(jīng)提前跟雷生姜囑咐過,在孕期的夫郎或婦人情緒變化是很突然,而且大多時候很莫名其妙的,連孕婦和孕夫本人也不知道為什么,也不能控制住。

    這時候,雷生姜要做的就是盡量滿足苗玉蕤的要求,盡量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等他不再想這件事情就不會情緒壞了。

    雷生姜都一一記下了,并且堅定地執(zhí)行,用自己的最大努力照顧好小寶哥哥,照顧好肚子里的寶寶。

    所以總體上來說,除了孕期出現(xiàn)的一些難以避免的妊娠反應(yīng),苗玉蕤過得很順心,因為控制了胎兒體重沒有過大過小,后面生產(chǎn)時也很順利。

    父女平安。

    小寶寶也繼承了她兩個爹爹的好性子,是個超級乖的天使寶寶,只有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比如熱了、渴了或者拉了時,才會皺著小鼻子哼哼。

    等身體舒服了,小寶寶就乖乖的了,見人就咯咯笑,入睡非常塊,有時她醒了沒有見到人,也不哭不鬧的,自己玩玩具,能安安靜靜地玩好久。

    小手無意識地抓到人了,和她解釋了說了幾次這樣不對,小寶寶懵懵懂懂的,但后面就知道不抓人頭發(fā)了,改成揪衣角揪衣領(lǐng)或袖子。

    惹得大家都很喜歡這只小寶寶。

    府里的丫鬟小廝們也很喜歡這位小小姐,很想去照顧小小姐,陪她玩玩具、逗她開心。

    只是雷家人都爭著輪流照顧小寶寶,連雷生姜都快排不上號了,雷栗和周毅一回來,更是沒他的份,哪里輪得到下人去照看小寶寶?

    想去照顧坐大月子的世子夫人,可侯府的主子們,尤其世子把夫人照顧得滴水不漏,讓下人們毫無用武之地。

    第268章 269.又遇到搶匪了

    因為是抽時間回京都的,所以雷栗和周毅沒能待多久,幾天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長寧侯府,繼續(xù)幫皇帝收編鏢局。

    目前已經(jīng)有四個府城的鏢局歸朝廷管控,分別是北京都、中川、西嶺和百洄,余下文盛等六個府城。

    其中,已經(jīng)改名青原府城的游牧部落草原的難度是最大的,因為游牧部落之中仍有部分不忿大佑朝,一直試圖攻擊大佑朝官府。

    草原之上的匪盜也是眾府城之中最多的,通行的商人很容易被搶掠,甚至有專門劫殺大佑朝跑商的蠻匪。

    “游牧人個個能騎善戰(zhàn),匪盜尤是擅長騎馬,又熟悉地形,他們劫掠之后,就會往草原四面八方分散逃跑。”

    周毅分析說,“因此很難抓到他們,就算抓到幾個,但貨物也是分散搶的,只能追回部分或者都追不回來!

    “而游牧部落的習(xí)性,為了放牧各種牲畜,他們一年四季都在追逐水源和草場,居住的也是可以隨時移動的帳篷,因此很難找到草原匪盜的駐地!

    鏢局的業(yè)務(wù)是替人送貨送信,如若客人的東西被搶或是丟失,鏢局需要根據(jù)貨物價值進行一定賠付。

    但草原上的眾多匪盜就導(dǎo)致貨物丟失的概率居高不下,鏢師的傷亡率在十大府城之中,也是最高的。

    “這就導(dǎo)致鏢局只能小范圍地開展業(yè)務(wù),不能將整個草原串聯(lián)起來,連接其他府城就更難了!

    周毅眉頭擰起,“并且,由于較高的風(fēng)險,運鏢金也比較高,這也是限制鏢局在青原府城擴.張的一個重要原因!

    青原府城的治理難度也是各府城中最高的。

    在剛開始?xì)w順的幾年里,大佑朝庭派去的知府都被殺了好幾個,成了朝廷中聞風(fēng)喪膽的短命知府。

    最后皇帝派了一個有名的武將和一位以足智多謀出名的文官,又加派軍力保護知府,才將青原府城里叛亂的游牧人鎮(zhèn)壓下來,從防明槍變成防暗箭。

    而原本以蒙堯的資歷,連升四級,從七品知縣擢升青原府城正六品的通判,是遠遠不夠的。

    比他功績高得多、資歷也深厚的徐興哲也只是升了兩級,從清米縣知縣當(dāng)了正六品的通判。

    只是后來與人販子私相授受之事敗露,又連降兩級,被貶職到了青原府城成了小官。

    “是得想個好辦法,把匪患解決了,鏢局才能順暢起來!

    雷栗皺眉沉思。

    在青原府城建立運轉(zhuǎn)鏢局是最難的,所以夫夫倆把青原作為最后一站。

    從北京都看了小寶寶后離開,之后快刀斬亂麻,用一年時間解決了其余五個府城,總體比較順利。

    最關(guān)鍵的中川總部、最復(fù)雜的百洄分鏢局和最嚴(yán)明的北京都分鏢局,包括作為交通樞紐的西嶺鏢局,都已經(jīng)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大勢所趨,其他府城自然主動俯首奉權(quán)。

    所以此時,雷栗和周毅一行人正在騎馬從東原前往青原府城的路上。

    東原和青原之間只有一條比較安全的官道,路上每隔二十公里就有官兵駐扎,發(fā)生匪盜事端能較快地做出反應(yīng)。

    但雷栗和周毅進入這條官道的時候,還是遇到了蠻匪伏擊。

    “嗚呼”

    “嗚哦哦哦”

    那幾十名匪盜呼號著,甩著鞭子,揮舞著長刀或彎刀,騎著高頭大馬從草原四面八方地奔涌過來。

    蓬頭散發(fā)與絡(luò)腮胡之間,是風(fēng)霜黝黑的面容,和一雙雙尖銳貪婪如野狼一般的眼瞳。

    “殺了這些大佑人!”

    “殺了他們!”

    “可別都?xì)⒘斯!瞅里頭有沒有姑娘哥兒給爺們爽爽!”

    而雷栗一行人中,從預(yù)感到不對勁時,就已經(jīng)有了警惕。

    一看到這些不知從哪兒忽然竄出來的匪盜,雷栗和周毅、京都衛(wèi)們就立馬做出了應(yīng)對。

    “敵襲!”

    “全體注意”

    “敵襲有敵襲”

    一百名精英的京都衛(wèi),個個都武功高強以一當(dāng)十,面對這幾十個匪盜,都面色沉靜臨危不懼。

    一部分精衛(wèi)拿出武器應(yīng)敵,一部分精衛(wèi)保護長寧侯等官員。

    “青原府城的匪患果然嚴(yán)重!

    雷栗微瞇起眼,冷靜地注視著這些來襲的匪盜。

    這些人似乎是看他們貨物多,所以想要來掠奪一番,揮舞的彎刀和馬鞭更多的是恐嚇,但一見他們這邊訓(xùn)練有素,就有些亂了陣腳。

    雷栗還看見了幾個渾水摸魚,見勢不對就馬上跑路的匪賊。

    “啟稟老爺,匪盜部分已經(jīng)抓到,還有一部分逃跑的是否要追?”

    “不用了。”

    雷栗擺了擺手,銳利的眼瞳如同草原上盤旋的鷹,注視著茫茫草原,道,“窮寇莫追,小心有埋伏,先在這里休整一陣,我要審問那些匪盜!

    “是!

    那些匪盜并不是每一個都有節(jié)操,都痛恨大佑人到誓死不從的地步,經(jīng)過一番威逼利誘,雷栗也問出了他們的來源和襲擊他們的目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些匪盜是盯上了他們的貨物。

    在雷栗一行人進入青原府城之前,東原的鏢局恰好接到一個來自百洄的大海商的訂單。

    那位海商剛從海上回來,想送一批海貨到青原去大賺一筆,但他的人手不夠,又聽說青原地界內(nèi)危機四伏,所以花大價錢雇傭鏢師送鏢。

    像他這樣的大商隊,貨物多,貴重物品也多,價值很高,所以同行的鏢師和護衛(wèi)也多,青原府城內(nèi)的小股匪盜一般不會招惹。

    但大匪盜是不怕的,甚至很喜歡這樣的大商隊,搶一次就能吃香喝辣大半年,在此之內(nèi)損失的人手不值一提。

    畢竟這年頭,最貴的是人命,最不缺的也是人命。

    東原鏢局原本不想接海商的委托,雷栗有心想試試青原府城的匪患嚴(yán)重到什么地步,于是靈機一動。

    他將自己偽裝成大商人,讓官員們也偽裝成家眷或工人,京都衛(wèi)們偽裝成車夫之類,加上鏢師和海商原本的人手,足有三百多人的大隊伍。

    車隊浩浩蕩蕩地進入青原范圍,每輛馬車上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這些匪盜觀察了我們好幾天,聽到隊伍里的人討論,知道我們運的是高價值的海貨,才決定在今夜傍晚動手!

    雷栗說,“這時我們走了一天,隊伍比較松懈,而夜間的草原比較危險,因為草原上有狼群等食肉動物,匪盜也不敢肆意行動!

    說著,他冷笑一聲,“我們數(shù)百人的大商隊,他們區(qū)區(qū)幾十個人就敢來搶,膽子真是夠大的。”

    “游牧部落的人普遍比大佑人高大,他們又一臉絡(luò)腮胡,騎著馬,揮舞刀子馬鞭,兇神惡煞的!

    周毅搖搖頭說,“換做沒見過這種場面的普通百姓,嚇都嚇?biāo)懒,自然記不上保護貨物,而他們一旦搶到手就立刻拉著馬帶馬車和貨物跑!

    “一朝不得手,也能時不時來騷擾,攻破商隊的心理防線影響商隊的精神氣,這樣就更容易劫掠!

    這些匪盜打的是游擊戰(zhàn),玩的是貓抓耗子的把戲,即使是訓(xùn)練有序的軍隊,被這樣時不時地騷擾,日夜防備,也會感到疲憊甚至心力交瘁。

    這些匪盜可不講武德。

    他們騷擾人時會用弓箭搞暗中傷人,也會語言侮辱攻擊,在夜里突然怪叫,會故意引誘狼群到商隊必經(jīng)之路,聯(lián)合其他匪盜搶劫。

    如果實在不能得手,他們就會放火燒貨物,自己搶不到,也不會便宜商人。

    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只不過他們是看雷栗一行人面生,又沒有什么規(guī)矩的樣子,因為雷栗裝得很像一個謹(jǐn)慎但沒有經(jīng)驗的小白,所以他們就很自信過來搶劫了。

    “也是因為他們太過貪婪,被金錢蒙蔽了雙眼!

    雷栗冷哼一聲,“一聽說我們運送的東西里有珍貴的海珍珠和珊瑚,還有人參鹿茸和絲綢錦緞等東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搶了!

    青原離海很遠。

    有些游牧人都不知道世界上有海,不知道海有多么的寬廣美麗,而知道的游牧人對海很是向往,甚至有千里迢迢去百洄看海的。

    而匪盜橫行,導(dǎo)致很多商人不敢來青原府城,因此海貨供不應(yīng)求,在青原賣的比其他地方都要昂貴,也更好賣,特別是珍珠和珊瑚。

    “自作孽。”

    周毅也搖了搖頭。

    隔天他們繼續(xù)往青原的方向走,在途徑大佑朝駐軍時,將抓到的匪盜交給了駐軍,而駐軍士兵道謝之后,就立即將這些匪盜在軍營前給殺了。

    雷栗和周毅眉頭微皺。

    他們不是覺得駐軍的做法不對,而是對這些血腥場面,有點不適。

    那位百夫長看到他們?nèi)绱,頂著冷酷?yán)厲的臉,解釋道,

    “這些草原的匪盜個個雙手沾滿鮮血,殺了很多我們大佑朝的商人和士兵,因此知府大人有令,抓到匪盜之后直接殺了以絕后患。”

    “……這樣!

    雷栗眉頭又微微皺了一下。

    這條律令的初衷很好,但是難免會有人渾水摸魚,將無辜的人打成匪盜后殺害,造成很多冤假錯案。

    不過他沒有說什么,也沒有暴露自己長寧侯的身份,而是繼續(xù)帶著隊伍往前面走,直到抵達青原府城主城。

    第269章 270.人賺不到認(rèn)知以外的錢

    長寧侯是超一品,青原知府是從四品,自然要攜府衙全部官員包括正五品的通判蒙堯,在城門接見雷栗一行人。

    簡單的接風(fēng)宴。

    三兩句結(jié)束熱情客套的寒暄,雷栗直接聊到了正題

    青原府城的情況。

    不只是匪患的具體形勢,還有草原上各地的犯罪情況如何,民風(fēng)怎樣,草原經(jīng)濟的優(yōu)勢和不足、難點,怎樣突破現(xiàn)有桎梏等等。

    對于青原府城內(nèi)的教育普及情況,雷栗和周毅也簡單地了解了一下。

    這些都是對如何打壓,乃至剿滅青原府城內(nèi)的匪患,建立完整的鏢局物流,與其他府城銜接連貫,進而形成完整的經(jīng)濟運轉(zhuǎn)網(wǎng)絡(luò)的基礎(chǔ)。

    這也是來青原府城的路上,雷栗和周毅以及其他隨行官員老大臣除外,就商量好要了解的東西。

    在問的時候,書吏官一刻不停地做著記錄。

    “……府城內(nèi)的百姓普遍文盲,受教化水平很低!

    雷栗問道,“據(jù)我所知,這兩年考上秀才的青原人也寥寥無幾,而青原府城內(nèi)的私塾屈指可數(shù),府學(xué)和縣學(xué)也不完善!

    “端木大人認(rèn)為,青原府城內(nèi)私塾少、官學(xué)不完善的主要原因在何處?應(yīng)當(dāng)如何改進這些問題?”

    青原府城的知府姓端木。

    他是個很重視實事,但略有些武斷的文官,為人有些清高,瞧不起那些依靠祖輩蔭蔽身居高位,卻沒有真才實干的富家子弟。

    在沒有見到長寧侯之前,他對這種突然聲名鵲起的空降上司,很有些不滿,發(fā)現(xiàn)長寧侯竟然如此年輕貌美后,就更不喜他了

    端木知府有些以貌取人,看到長得好看的人不但不會有好感,反而覺得人家是繡花枕頭。

    雖然對長寧侯的提問,端木知府明顯有些措手不及。

    但由于他對青原府城情況非常了解,所以回答得非常自信而洋洋灑灑,又因為青原的情況確實普遍不好,而面帶愁容語氣低迷。

    “青原府城的百姓原是游牧外族,他們世代隨草逐流,居住不定,放牧牛羊也多半不涉及書上的知識道理,因而老百姓對念書上學(xué)并不熱切。”

    “縣學(xué)和府學(xué)……實在是府衙里沒有多余的銀子能支給各地官學(xué),再者也沒有夫子來我們青原教書!

    “我們府衙、縣衙的官員只能兼職官學(xué)里的夫子,只是……恕下官才疏學(xué)淺,只懂自個兒學(xué)不懂如何教啊!

    端木知府深深嘆了口氣,又道,“若是侯爺可舉薦幾位夫子,不論學(xué)識高低,只要肯來我們青原,下官必定掃榻相迎赤誠相待!

    之所以說是赤誠,是因為青原府城的賬上確實沒什么錢。

    由于匪患越發(fā)嚴(yán)重,大佑朝的商人不敢來,其他府城的貨物想進進不來,而草原的牛羊?qū)毷任镆渤霾蝗ィ?jīng)濟發(fā)展比較低迷。

    草原地廣人稀。

    草地缺水并又不適合耕種,經(jīng)濟作物少,而牛羊的生長周期長,肉奶的保質(zhì)期短,只能做成肉干奶酪之類保存。

    商品品種比較單一,老百姓消費力和消費欲望也低,單靠青原府城的自我消耗,很難發(fā)展起來。

    雷栗臉色不改,繼續(xù)問,“匪患問題,端木大人用過什么法子治理?其中可有有成效的法子?”

    “是用過一些……”

    端木知府都一一答了,在某些方法的實施上,他自身覺得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現(xiàn)實卻很難達到他的預(yù)期,有時他甚至不能理解是為什么。

    端木知府是臨危受命來的青原。

    在來此之前,他做過好幾任知縣,辦出了較大的政績,但受限于時代中文人的認(rèn)知,他并不能完全設(shè)身處地地去理解青原府城的老百姓。

    而周毅接受過現(xiàn)代的先進教育,經(jīng)歷過數(shù)字時代的信息轟炸,也看過很多史書,看過很多古代或現(xiàn)代歷史學(xué)家的分析,自然比端木知府更能跳出思維局限。

    很多在端木知府看來很難理解的問題,在周毅看來都很簡單,而原因也是非常地簡單粗暴

    青原百姓也受限于自我認(rèn)知,他們固囿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并不愿意打破現(xiàn)有的生活。

    哪怕打破規(guī)則之后,會讓他們擁有更好的生活,哪怕反對抵抗那些匪患,會讓他們變得更加富裕安穩(wěn),他們也不愿意聯(lián)合官府去剿匪。

    甚至?xí)驗楹ε路吮I尋仇,有人會包庇、幫助那些匪盜,或者因為一點小恩小惠而為匪盜提供便利和通風(fēng)報信。

    換句話說就是

    人賺不到自己認(rèn)知以外的錢。

    “很多人也不明白、不愿意明白認(rèn)知以外的東西,還會反駁和質(zhì)疑與自身不同的認(rèn)知!

    周毅冷靜地說。

    端木知府豁然開朗一般,興奮地臉和脖子都漲紅了。

    “對!對!就是這樣!難怪我總覺得同他們是在雞同鴨講,總講不明白,原是他們根本不愿聽我講!”

    一直在旁聽補充的蒙堯聞言,也醍醐灌頂一般,苦笑著嘆氣道,“苦我們良久的事情,原是如此簡單,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端木知府也是興奮又嘆氣。

    他發(fā)現(xiàn)長寧侯和侯夫人幾乎每個問題都問到了點子上,顯然是來解決問題的實干派,而非渾水摸魚來鍍金的。

    他看雷栗和周毅的眼神越發(fā)熱切,簡直是相見恨晚。

    “侯爺、候夫人,如不嫌棄,今夜定要到下官府里小聚,我夫人釀青稞酒的手藝一絕,做的肉餅子也是一等一的,一定要來嘗一嘗!”

    “好!”

    雷栗和周毅答應(yīng)下來了。

    當(dāng)天晚上,夫夫倆去了知府府里小聚一番,除了端木大人和蒙堯,還見到了那位駐守在青原的吳將軍。

    吳將軍前兩天就去了青原府城各個駐軍地巡視,傍晚時才回來,聽說長寧侯來了,風(fēng)塵仆仆地過來了。

    吳將軍為人很爽快。

    乍看是個黝黑粗獷的大老粗,實際他心細(xì)如發(fā),比起略有急躁的端木知府更有耐性,也更圓滑健談。

    雷栗和周毅與蒙堯是舊識,和兩位大人也相處得很好。不過,他倆可不會聽信一面之詞。

    第二天,夫夫倆就搞突擊檢查,在沒有提前通知知府大人的情況下,就騎馬要去各個鄉(xiāng)縣。

    于是長寧侯夫夫帶了一些隨行官、數(shù)十精衛(wèi),和端木知府、吳將軍、通判蒙堯等當(dāng)?shù)毓賳T,加起來上百人,浩浩蕩蕩去往各個縣城。

    第一站是青原府城內(nèi)最富饒的一個大縣城。

    雷栗和周毅能看到豐富的當(dāng)?shù)靥厣,來自其他府城的特產(chǎn),還有珍珠珊瑚和海魚干等海貨,還能看到馴獸團在表演,熱情洋溢的當(dāng)?shù)毓媚锖托』镒釉谔栀嵢≠p金。

    接著,夫夫倆就去了青原府城內(nèi)最貧困的幾個縣城之一的烏魯縣,這和剛才的哈爾縣簡直天差地別。

    烏魯縣內(nèi)連商鋪都少見,商鋪里的貨物種類也很少,幾乎都是當(dāng)?shù)氐漠a(chǎn)物,來自其他府城的東西比如棉布,很少,也沒有珍珠珊瑚等海貨。

    端木知府等地方官給長寧侯講解。

    比起早上在哈爾縣的自信,端木知府此時略有些忐忑和羞愧。

    作為下級,他擔(dān)心長寧侯懷疑自己的治理能力;作為父母官,他因為自己沒有給這些老百姓一個好的安穩(wěn)的生活,而感到對不起他們。

    而雷栗多數(shù)在觀察和提問,看出端木知府的局促和緊張,他立刻給予了的肯定和鼓勵,把端木知府感動得稀里嘩啦。

    幾天深入基層,雷栗和周毅對于青原各地的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也深刻地意識到了,這里的匪患有多么嚴(yán)重。

    青原的匪盜不只是搶劫商人,他們有時也會下到村莊里,搶劫普通的老百姓,偷盜百姓的牛羊,同部落的有血緣關(guān)系的老鄉(xiāng)也會遭毒手。

    對此,雷栗和周毅與端木知府等當(dāng)?shù)毓賳T經(jīng)過數(shù)次商量,制定了一系列針對性的方案。

    雷栗和周毅在來青原的時候,除了護送海商的貨物做掩護,還因為嘴饞,帶了很多干辣椒和辣椒粉。

    硝石在青原境內(nèi)也有,最大的硝石開采場就在青原。

    雷栗讓端木知府去開采一些來,然后在各個村鎮(zhèn)里收購獵犬,沒有獵犬,普通的狗也可以。

    周毅要訓(xùn)練這些獵犬尋人尋物的能力,幫助官兵追擊匪盜,同時,他也要訓(xùn)練官兵,培養(yǎng)他們的作戰(zhàn)能力和應(yīng)變能力,讓官府?dāng)[脫被動的局面。

    雷栗則是讓工匠做硝石實驗,或者說是制作鞭炮和炸彈,以及訓(xùn)練一批特殊的弓箭手,射出辣椒粉或石灰粉。

    端木知府也沒有閑著,他以加大開采礦石的名義,招攬一批年輕力壯的漢子,實則是征用他們?yōu)槊癖尵┒夹l(wèi)們訓(xùn)練這些民兵。

    沒有上戰(zhàn)場就不是成熟地士兵。

    在正式圍剿匪盜之前,吳將軍帶著新兵進行了幾次實戰(zhàn),挑選了最易受到匪盜襲擾的縣城和村莊。

    先是利用風(fēng)向射出辣椒粉,迷了匪盜大眼睛,然后利用鞭炮,讓馬受驚,引誘匪盜往陷阱跑去。

    馬兒會被淺坑或鐵蒺藜絆倒,導(dǎo)致匪盜摔下馬受傷,或是被受驚的馬兒踩傷踩死。

    第270章 271.想小寶寶的第n天……

    草原上的流匪擅長游擊和隱匿。

    如同草原上的地鼠,它們啃食草根破壞植被,偷吃牧民種在水源邊的菜糧,卻因擅長挖掘打洞很難捕捉,令牧民深惡痛絕。

    但這些地鼠也有天敵。

    草原上盤旋的鷹有著銳利的眼瞳,在高曠的天空中也能鎖定地面的老鼠,豐滿的羽翼破風(fēng)而下,鋒利兇猛的鷹爪死死釘入地鼠的血肉,鮮血淋漓。

    雷栗和周毅就要把青原府城的兵培養(yǎng)成草原上的鷹。

    人目不足遠視,就用獵犬的嗅覺來湊;人力不敵鷹襲,就用駿馬的腳力來抵;沒有匪徒兇惡貪財不怕死,就用弓箭、陷阱、鐵蒺藜來圍堵。

    必要時,周毅還會用上硝石炸彈,也就是大劑量的開山炮。

    大佑朝的煙花業(yè)很發(fā)達,各式鞭炮各色煙花層出不窮,在采礦開路時也會用山炮去開山,只是沒有應(yīng)用到軍工上。

    除了緊急培訓(xùn)官兵民兵的硬實力,雷栗還重點招募了一批獵戶。

    這些獵戶沒有牛羊可放牧,在草原上以打獵為生,對于巡養(yǎng)獵犬、利用獵犬尋人找物都很有經(jīng)驗和心得。

    而因為打獵要非常熟悉草原的地形,也要避開匪患橫行的地方,所以對一些匪徒的臨時駐扎點很了解,對清剿行動非常有利。

    與此同時,雷栗也讓人偽裝成商人,以想要運一大批貨進來,但又擔(dān)心被搶劫的名義,去收買了一些在市坊間消息靈通的人。

    比如牙行的牙人、茶攤老板、街頭的乞丐頭頭等,向他們詢問匪徒的動向,同時讓他們注意匪徒的行動,有疑似匪盜的人出現(xiàn)或得到什么消息,就馬上匯報。

    每一條消息根據(jù)有用程度,會給予不同金額的賞金,幾十文到幾十兩不等,這對于較為貧困的青原府城來說,已經(jīng)是一項本不錯的進項。

    對于乞丐來說尤是。

    所以大街小巷里的乞丐都很用心地打聽匪盜的動向,給雷栗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得到了不少的賞金。

    根據(jù)這些消息網(wǎng),雷栗和周毅、端木知府、吳將軍、蒙堯等官員商議,制定了一系列針對性的剿匪策略。

    轟轟烈烈的剿匪行動就這么開始了。

    “殺雞儆猴!

    雷栗平靜的目光望向曠闊的草原,在草原與云天相接的邊際,一輪紅日正徐徐下落,昭示白日的落幕。

    雷栗的語氣冷峻銳利。

    “就拿青原最大的游左部開刀,緝拿草原匪寇,清剿先主外族部落的殘余勢力,壯我大佑聲威。”

    青原最大的匪患就是反抗大佑統(tǒng)治,上一任草原之主的殘余勢力。

    因為大佑朝音同“右”字,他們就以“左”字為名,故意作對,加上標(biāo)志性的游擊式作戰(zhàn),就被老百姓們叫做“游左部”。

    游左部落的人以屠殺大佑商人和官員為樂,婦人小孩都不放過,手段極其殘忍,前幾任青原知府被殺就出自他們之手。

    因此,雷栗對待這個游左部毫不留情。

    摸清楚游左部的所在地后,先是派人潛伏進去,四散燒了他們的營帳制造混亂,然后就順著風(fēng)向用辣椒粉炸彈轟炸。

    “弓箭手一隊準(zhǔn)備!”

    周毅見那些游左部人大多都被辣椒粉辣了眼睛,當(dāng)機立斷,即刻命令弓箭手準(zhǔn)備,瞄準(zhǔn)游左部人。

    “放箭!”

    “弓箭手二隊準(zhǔn)備!”

    “放箭!”

    連番幾輪弓箭轟炸,那些游左部人紛紛驚慌地四散逃逸。

    也有的匪徒怒火沖天,也躲在帳篷后面或做其他東西掩護,用弓箭反擊;還有的騎上了馬,提著彎刀大刀號叫著要沖上來殺雷栗這邊的人。

    “辣椒炸彈準(zhǔn)備!”

    周毅再次抬起行令的小紅旗,冷靜道,“弓箭手一二隊掩護!放!”

    數(shù)百支弓箭朝著匪徒射去,而夾在長箭之間的是火辣辣的炸彈,伴隨硝煙味炸開的,是一股股紅色的氣霧。

    “咳咳咳咳!”

    “阿嚏!”

    “這是什么東西?!”

    “快讓開!我的馬受驚了!”

    “快掩住口鼻!”

    不只是人受到了辣椒粉的傷害,馬吸入刺激性的辣椒粉后,也紛紛打起了噴嚏,受驚地高高揚起前蹄止步不前。

    “汪汪!”

    “汪汪汪!”

    匪徒潰散而逃。

    官兵們帶來的獵犬紛紛吠叫,那黑臉獠牙,青色泛光的眼瞳,兇惡異常的嚎叫,還有弓箭颯颯的破風(fēng)聲。

    一回頭,就是提著大刀牽著獵犬,還騎著高頭大馬的官兵,這些被辣椒粉迷得眼睛發(fā)紅生痛的匪徒們幾乎心驚膽裂,慌不擇路屁滾尿流。

    “殺!”

    “一個不留!”

    “這些王八羔子殺了我們那么多人,殺死他們!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吊在城頭上讓鷹吃掉!”

    “汪汪汪!”

    “吁”

    “快追!”

    “快跑快跑啊!”

    “不能跑!大王還沒出來,大王在哪?我們不能扔下大王不管!”

    “他娘的!命都快沒了,還管什么大王?!”

    “汪汪!”

    “汪汪汪!”

    “追!侯爺說了!殺一個土匪賞十兩銀子!殺十個賞一百兩銀子!”

    鬧哄哄的。

    人聲馬嘶聲狗吠聲都混在一塊,匪徒那邊的,官兵這邊的。

    有人殺紅了眼奮勇直追,有人躺在地上裝死反而被流箭射中,有人害怕本想退卻,聽到有賞銀,又壯著膽子也嗚啊啊地嚎著去亂砍一通。

    雷栗面容冷酷,身邊始終有數(shù)個京都衛(wèi)護著,周毅也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視線對他一瞬不離。

    蒙堯沒見過這種血腥混亂場面,一時間有些呆住了,還是一個京都衛(wèi)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讓他沒有被流箭射中。

    吳將軍早已經(jīng)殺到了游左部落中,端木知府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目光炯炯精神奕奕,奮力地給士兵們加油打氣。

    一夜過去。

    游左部部落的帳篷燒得七零八落,游左部的匪寇逃的逃,抓的抓,死的死。

    “游左部的大當(dāng)家自稱左原王,他的手下都叫他大王!

    端木知府的臉上泛著異常興奮的神采,一夜沒睡反而精神更昂揚了。

    “左原王為人狡詐狠辣,算是個梟雄,不然也不能建立起數(shù)千人的匪伙部落,在青原府城盤踞這么多年!

    “之前我們也圍剿過幾次游左部,但都讓左原王給逃了,有一次我們還損傷慘重,本以為這次左原王又跑了,沒想到他竟然死在自己人的踩踏里!

    一開始,雷栗讓人放火又放辣椒炸彈,在游左部里引起了很大的動亂。

    趕著救火的匪徒猝不及防被辣了眼,驚慌地尖嚎著四處奔走求援,但反而自己人跟自己人撞在了一起,緊接著又是箭雨,他們就更亂了。

    然后就引發(fā)了踩踏事故。

    左原王雖然為人十分陰險毒辣,但身材并不高大,與大佑人更相似,比普通的游牧部落人矮了一截。

    匪徒一不注意就撞倒了他,并且在混亂中也沒認(rèn)出他的聲音,于是他就這么被踩死了。

    多少有點戲劇性。

    只是這出戲,雷栗并沒有放在心上,干掉游左部,接下來就一鼓作氣,把其他的匪盜窩子給拔除掉。

    短短兩個月過去,青原府城內(nèi)的風(fēng)氣就煥然一新。

    而這時,雷栗就急著建立鏢局了。

    再不快一點,他家小孫女就不認(rèn)識他這個爺爺了,他可想快點回北京都見小孫女呢。

    聯(lián)通好青原府城內(nèi)的分部小鏢局,雷栗然就在青原府城的主城,挑了一塊風(fēng)水寶地,建了一座氣派的青原鏢局。

    端木知府和通判蒙堯等大小官員都動員起來,在青原府城緊急開了招標(biāo)會,讓城內(nèi)的商賈競標(biāo)。

    競標(biāo)成功的商賈的貨物,經(jīng)過審核后,將由青原鏢局運送,重點是送鏢的還有長寧侯。

    一百名武藝高強的京都衛(wèi),十多條經(jīng)驗豐富尖爪獠牙的獵犬,以及鏢局上百位訓(xùn)練有素的鏢師。

    這些鏢師是周毅重新招的。

    原來在鏢局里濫竽充數(shù)的鏢師,都被辭退了,又從剿匪的民兵里挑選出表現(xiàn)好的聘到鏢局里。

    而值得一提的是,端木知府并不是那種迂腐的文人,所以在招募民兵時,他只看身體素質(zhì)不看性別,所以這些民兵里既有漢子,也有哥兒和姑娘。

    尤其是有一個年輕姑娘,名叫阿桑,她爹是草原上的獵戶,阿娘是有名的馴馬師,所以她的騎射技術(shù)出奇地好,身姿也是十分矯健。

    所以雷栗和周毅選青原鏢局的總鏢頭時,一眼就選中了這位阿桑姑娘。

    經(jīng)由朝廷的同意,各鏢局的總鏢頭已經(jīng)升到了正七品。因為鏢局的商人屬性大于官員,也不經(jīng)科舉,所屬的官職也不論性別。

    而阿桑姑娘一躍成為七品官,也欣然接受,毫不扭捏。

    更巧的是,當(dāng)雷栗和周毅去花兒姐家吃飯時,才發(fā)現(xiàn)阿桑姑娘跟花兒姐認(rèn)識,還是她在草原上最好的朋友。

    花兒姐的丈夫去放牧?xí)r,時常帶著她去草原騎馬,就認(rèn)識了在打獵的阿桑,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沒多久就結(jié)成了好姐妹。

    阿桑知道花兒姐有個做大官的表叔,但發(fā)現(xiàn)竟然是長寧侯時,十分訝異,在飯桌上,這位英姿颯爽的姑娘一下子就拘謹(jǐn)起來。

    不過幾碗酒下來,氛圍就沒有這么拘謹(jǐn)了。

    第271章 272.周周千里迢迢找爹爹

    青原鏢局的鏢師到位,有了總鏢頭,府城范圍內(nèi)的業(yè)務(wù)也接了起來。

    雷栗帶來的大小官員因為之前有在其他府城鏢局的管理經(jīng)驗,在青原鏢局處理事情,都很游刃有余。

    不過因為聽不懂游牧族人的本土語種和方言,只能一邊學(xué)習(xí)本地語言,一邊讓當(dāng)?shù)毓賳T翻譯,所以進行得有些磕絆,還鬧出了不少溝通上的笑話。

    但沒了匪患,青原府城方興未艾,蒸蒸日上。

    最直觀的,就是青原老百姓熱情大方了許多,話語神情之間都是對日子的盼頭,沒了以前日日提心吊膽的感覺。

    雷栗和周毅大刀闊斧地改革青原府城,一方面發(fā)展經(jīng)濟,一方面籌備鏢局的開門第一炮,因為參與競標(biāo)的商賈太多,夫夫倆就商量著組織一支商隊。

    原本組建商隊是蒙家的強項,蒙堯又在青原府城做官,正好讓蒙堯牽頭組織,通過蒙家的路子發(fā)展壯大。

    但蒙家自割鏢局權(quán)柄之后,怕再次引起朝廷注意,引火燒身,這兩年做事非常低調(diào),自然不好再讓蒙堯出頭。

    所以雷栗和周毅、端木知府在商量扶幾個有名望的商賈做為牽頭羊,也學(xué)海商方老板組建一個商會。

    但朝廷會在商會中掌握一定話語權(quán),不會讓百洄那樣民商控制官府,再次情況,同時,也不能讓商會成為官員們爭權(quán)牟利的空殼子。

    這個度要把控好。

    具體如何操作,還要再考察一番,雷栗和周毅也不能輕易下決定,而就在兩人焦頭爛額時,雷栗突然醒悟過來

    天殺的!

    這不是他們的活兒啊!

    他們的活是將鏢局收歸國有,剿匪就算了,不剿匪就辦不了鏢局,還幫青原發(fā)展經(jīng)濟做什么?

    頓悟的雷栗立馬擺爛,把這堆爛攤子還給了端木知府,自己和周毅喬裝打扮美美約會。

    于是現(xiàn)在,雷栗悠閑地逛著街,吃著一串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在其他府城常見,但在青原府城糖很珍貴,水果稀少,還是東原的商人消息靈通,知道青原匪患少了,帶了商隊來青原貿(mào)易才有的。

    價格不便宜,一串才五個山楂,就要上百文錢。

    “難怪草原外族要反大佑,冰糖葫蘆在京都也才二十文,在這里就翻了五番!

    雷栗嘴上說著,又吃了一顆,亮晶晶的糖衣甜蜜,紅彤彤的山楂酸軟,好吃得他眼睛都微微瞇起來。

    又把山楂遞到周毅嘴邊,看著他也吃了一個才問,

    “好不好吃?”

    “好吃。”

    周毅點點頭。

    他原來對甜食的感覺一般,不熱衷也不討厭,和雷栗在一起久了,經(jīng)常給他做甜食和酸甜口的菜,吃他吃剩的甜品,慢慢也喜歡上甜食了。

    “爹爹!”

    “嗯?”

    雷栗聽見這聲音有點熟悉,扭頭往后面看了一眼,有一個光屁股的小孩子剛會走路,跟著一個大漢身后,大漢還笑,用奶糖哄小孩子叫爹爹。

    雷栗看著也笑起來,跟周毅說,“這小孩子的聲音,聽起來跟咱家周周有點像,不知道咱們周周怎么樣了!

    在各個府城接連奔波忙碌,雷栗和周毅已經(jīng)一年多沒回家了,上次回北京都還是去年九月,一搞定武興的鏢局,就馬不停蹄回去給生姜慶生。

    松墉、南江這些府城離北京都太遠,也沒有時間回去,雷栗和周毅只能抓緊處理公務(wù),爭取早一點回去。

    “很快就能回北京都了!

    周毅也期盼著。

    青原府城鏢局已經(jīng)組建得差不多,只是夫夫倆想做得好一點,弄個商隊出來讓鏢局更加完善,才會在青原停留。

    是是端木知府,遇見什么事情都想來問一問他們,學(xué)堂怎么建、夫子從哪里請、商會起什么名字、用什么樣的商標(biāo)……

    纏得雷栗和周毅莫名其妙地增加了很多工作量,被纏得不行了,雷栗就推說寫信出去,看能不能請一些大義凜然的文士來扶貧支教。

    端木知府頓時千恩萬謝,篤定長寧侯出馬就一定成。

    “……別抱太大希望!

    雷栗補了一句。

    別看他貴為長寧侯,但他能求助的人就那么幾個,頂頭上司皇帝、蒙家、和雷生姜。

    生姜在翰林院任職,那里不是狀元就是榜眼探花,攢聚了全天下最有學(xué)識的一批人,他們要是放棄官職來青原支教,絕對是最有水平的名師之一。

    但人家寒窗苦讀幾十載,又在翰林院熬了這么多年,就希望熬到出人頭地,為什么要辭官千里迢迢來支教?

    所以雷栗覺得希望不大。

    除了翰林院,文人最多的就是文盛府城了,但是文盛也是最迂腐清高、最封建保守的一個府城,繁文縟節(jié)比北京都和中川加起來還多。

    像是在西嶺可以在外做生意、做活賺錢的姑娘和哥兒,在文盛會被斥責(zé)拋頭露面不守婦道。

    而西嶺傳統(tǒng)的拋繡球傳情,要是在文盛有姑娘或哥兒這樣做,就會被貶斥為放蕩形骸水性楊花,還會影響自己和家人親戚的臉面。

    所以文盛知府對長寧侯很是不喜,比老大臣還要重十倍百倍。

    老大臣對雷栗的不喜,來自于雷栗的行為太過大膽,太突破他的三觀,眼看著雷栗確實做了很多有功社稷百姓的事情,老大臣也閉嘴了。

    而文盛知府對雷栗的惡意純純因為他是一個哥兒,應(yīng)該相夫教子而不是爬到漢子頭上,雷栗在文盛收歸鏢局時,文盛知府相當(dāng)不假辭色。

    所以雷栗沒有給文盛知府寫信,因為壓根就請不來夫子。

    “蒙家回了信,說會有十來位夫子,應(yīng)該快到了!

    周毅算了算時間說。

    蒙家很給力,硬是花重金聘請夫子,還千里迢迢給他們送到青原,只是青原的水土和大佑截然不同,夫子來了后會不會跑路就另說了。

    “生姜的信昨天也到了,說有數(shù)位同僚愿意來,還說有驚喜,我們一定喜歡,不知道是什么驚喜!

    雷栗笑了笑,忽然又聽到了那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爹爹!”

    “爹爹阿爹!”

    雷栗心有所感,倏然回頭望去,就看憧憧的人影里,一個高挑俊俏的少年郎正淌著汗水,遠遠地跑奔而來。

    那少年郎一對上他的目光,眼睛倏然亮了,笑容燦爛,朝他們揮著手,高聲揚道,“爹爹阿爹!”

    “周周!”

    雷栗愣了愣,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嘴唇先往上翹了,“周毅快看!那是不是我們家周周?是我們家周周吧?”

    “是!”

    周毅也很是驚喜,忍不住笑道,“真是我們周周,周周來找爹爹阿爹了!”

    “爹爹阿爹!”

    俊俏高挑的少年郎如同乳燕投林,一下子撲進雷栗的懷里,撞得雷栗趔趄了幾步,卻是不住的驚喜高興。

    “周周……”

    “我們周周怎么來了?”

    雷栗眉開眼笑,摸摸少年的腦袋,笑著打趣說,“哎呀,我們周周又高了,都快比爹爹高了,爹爹摘不到的柿子,以后都有周周幫爹爹摘了!

    雷栗喜歡吃柿子。

    在三里河村有人家種柿子,在清米縣的雷宅里也有柿子樹,結(jié)出的柿子很多,又甜又脆,每一年雷栗都會帶生姜和周周去摘。

    生姜和周周小時候矮,都是雷栗和周毅摘下來的,實在是高的柿子摘不到,就會用長竹竿去敲柿子下來,或者爬上樹去摘。

    周周就說,等他長大了,要比爹爹和阿爹還高,這樣高的摘不到的柿子,他就能給爹爹和阿爹摘了。

    而在北京都的長寧侯府里,有一顆很大的柿子樹,每年結(jié)的柿子又大又甜,但雷栗夫夫倆這兩年都在外面奔波,都沒能吃上府里的柿子,也不怎么能見到周周他們。

    雷栗就在給周周的信里寫,等周周長得比爹爹還高了,他就回北京都了,要周周幫他摘甜甜脆脆的柿子吃。

    “嗯!”

    雷周周脆生生地點頭應(yīng)了,平常表情淡然不愛笑的少年,此時見到爹爹和阿爹,是毫不掩飾的開朗喜悅。

    “好想爹爹。”

    “爹爹也想周周!

    “爹爹……”

    雷周周眼眶有點紅,蹭了蹭爹爹的臉又看向阿爹周毅,伸手握住阿爹的手,“周周也想阿爹,想吃阿爹做的飯,和阿爹一起看書寫字。”

    “阿爹也想周周!

    周毅內(nèi)斂,但情感細(xì)膩,聽了這話眼睛也有點濕潤,握住自家孩子的手,輕輕地拍了拍。

    又笑,“之前說要送周周小馬駒的,你爹爹把馬都挑好了,正想揮京都時帶回去,沒想到你先來了青原!

    “青原沒了匪患,草原上太平許多,周周不是在跟師傅學(xué)騎馬射箭?你爹爹在青原可是最大的,周周想去哪里騎馬、在哪里射箭都成!

    “到時候爹爹和阿爹,還有花兒表姐陪周周去草原獵兔子摸老鷹怎么樣?”

    “好!”

    雷周周連連點頭,漆黑的眼瞳里都是興奮,“這幾年青原的匪患嚴(yán)重,花兒表姐都不怎么能回西嶺,我也好幾年沒見表姐和阿雅阿齊了!

    阿雅阿齊是花兒姐的兩個孩子,一對姐弟。

    “周周來了青原,能跟表姐和阿雅他們好好玩了。”

    雷栗笑著說,摸摸周周的臉蛋,又生出一股得意,“一年多不見,我們周周長得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第272章 273.天殺的小子!禁止早戀!

    十五歲的哥兒。

    身形如竹子抽條似的長,一年不見,就已經(jīng)躥高一大截,頎長而挺拔,簡約的水綠色長袍襯得他竹姿風(fēng)貌。

    稚氣的模樣也長開許多,多了幾分成熟威嚴(yán)的氣勢。

    然而烏黑的眼瞳靈動有神,羊脂玉似的臉龐上,兩抹因急跑而升的紅霞,唇紅齒白,是少年特有的好顏色。

    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束成高馬尾,利落灑脫,端的是風(fēng)華正茂斗角崢嶸。

    比之雷栗十五歲時,更加出彩灼灼,更加自信昂揚,是金銀珠玉和詩書經(jīng)綸,加上自小備受寵愛和鼓勵養(yǎng)出來的。

    雷栗看著自家的寶貝周周,滿心滿眼都是得意,既得意于自家把孩子養(yǎng)得這樣棒,又得意自家孩子爭氣,出落得這樣大方耀眼。

    周毅瞧著雷周周也覺得高興和遺憾。

    遺憾一年多不在周周身邊,沒有好好地陪自家周周。

    高興是周周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有在好好地長大,想爹爹阿爹了,還會千里迢迢來找爹爹和阿爹。

    等等

    千里迢迢來青原找他們?

    周周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你自己來的?”

    周周略擔(dān)心地蹙起眉,“家里知道你來青原嗎?身上有沒有帶夠銀子,路上順不順利?”

    “知道的!

    周周解釋道,“爹爹和阿爹不是寫了信給哥哥,讓哥哥找找有沒有人愿意來青原當(dāng)夫子嗎?”

    “哥哥上折子說青原缺少夫子,教育資源短缺,他原本是想遠調(diào),跟隨爹爹和阿爹來青原的當(dāng)夫子!

    “但陛下不批,還給哥哥升了兩級,成了侍讀學(xué)士。”

    “反而是翰林院好幾位同僚聽到哥哥的一番青云壯志,毅然向朝廷請辭,自愿來青原當(dāng)官學(xué)夫子!

    官場之中也是有鄙視鏈的。

    實官實職有權(quán)勢,比同品階但空有虛名的官高一等;戶部兵部的官員受皇帝器重,比禮部工部的官員高一等。

    京官近在天子腳下,比遠離權(quán)力中心的外地官高一等;富裕繁華之地的官員,也比地遠偏僻的官高一等。

    從清貴翰林院去到偏遠草原,可以說這輩子都回不了京都,不能在貴人和皇帝面前露面了,無異于自斷前程。

    所以很多人寧愿在京都做一個日日閑雜的八品九品小官,期盼著有一天能天上掉餡餅,也不愿意去到基層干實事、做建設(shè)。

    雷生姜那幾位翰林院的同僚敢于自請遠調(diào)出京,去荒茫的草原上教導(dǎo)孩子,是非常令人欽佩的行為。

    雷栗和周毅聞言也很敬佩。

    雷栗一聯(lián)想,就笑著問,“所以周周是和翰林院的幾位大人一塊來的?”

    “嗯!

    雷周周周點頭,“那幾位大人坐的是馬車,我騎馬要比他們快一些,這時他們應(yīng)該還沒進城!

    青原多馬。

    騎馬進府城容易造成事故,因此禁騎,雷周周只能走進城,在街上瞧見了爹爹和阿爹才跑。

    “驚笙沒來?”

    “來了!

    雷周周聽到爹爹提起姑姑,就笑起來,“姑姑剛才還說,爹爹見到我肯定會問她來沒來,爹爹果然問了!

    “姑姑和姑父都來了,只是姑父有些水土不服,不能騎馬,姑姑就和姑父坐馬車陪著他,落在了后頭,要等一會兒才能見到了。”

    “阿爺和阿奶也是想來的,但是他們年紀(jì)大了,車馬勞頓,又擔(dān)心水土不服,哥哥和姑姑就勸阿爺阿奶,說爹爹阿爹很快就回北京都了,讓他們放寬心!

    “哥哥被陛下拘著不能來,阿嫂和小玉珠也只能留在京都,不過哥哥阿嫂和小玉珠都很好,小玉珠現(xiàn)下走路已特別穩(wěn)當(dāng)了,還會叫好人了!

    雷周周一口氣說了一大串。

    他性子比較內(nèi)斂,不是愛說話的,只是為了讓爹爹和阿爹放心家里,他就挑著重點的話講了。

    而小玉珠就是雷生姜和苗玉蕤的女兒了,小名叫苗姜姜,也可以叫苗寶寶,大名就叫做苗玉珠。

    無價之玉。

    掌上明珠。

    是雷生姜和苗玉蕤絞盡腦汁,千挑萬選的名字。

    雷生姜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老有才了,居然能起出這么一個好聽好記又非常好寓意的名字。

    苗玉蕤看著這個被小相公冥思苦想,又迂回自己頭上的名字,有點哭笑不得,心想這生姜,難不成是想叫玉珠的時候也想起他?

    就如雷生姜起小名的小心思,讓他叫苗姜姜時會想起雷生姜。

    去年九月底,雷生姜過生日,雷栗夫夫倆回京都時就定下來的,所以夫夫倆知道小玉珠的名字。

    那時雷栗還打趣說,“生姜起名字真是隨了你阿爹了,給孩子起的名兒都帶了爹,一個叫周周一個叫玉珠!

    周毅,周周。

    苗玉蕤,苗玉珠。

    乍一聽就跟親兄弟似的,其實就是這兩父子都是起名廢,只會往自己和對象的名字上拐名兒。

    “小玉珠走路都穩(wěn)當(dāng)了啊?”

    雷栗想象了下,小玉珠用短短的小胳膊短短的小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路的樣子,頓時覺得可愛極了樂起來。

    “上回回京都時,小玉珠還不到一歲,都不會說話呢,坐著有時害往后仰倒,爬起來了倒是挺快的……”

    說著,雷栗有點遺憾和憤憤然,“都怪那個狗……英明神武的那位,給我倆派這個苦差事,四面八方各個府城地跑,就是不在北京都!

    害他倆連小孫女第一次走路都沒看到,也不知道小玉珠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還能不能認(rèn)出他倆來。

    萬俟夏這個狗皇帝。

    這是自己生不出孩子后繼無人,就故意刁難他這種兒孫滿堂、承歡膝下的下屬是吧?這是赤裸裸的羨慕嫉妒恨吧!

    “肯定能。”

    雷周周點頭說,“阿嫂畫了爹爹和阿爹的畫像,經(jīng)常教小玉珠認(rèn)你們,小玉珠也很聰明,只見過幾次的人也能記住。”

    “等爹爹和阿爹從青原回北京都,小玉珠看到你們肯定能認(rèn)出來。”

    “這鬧的……”

    雷栗嘟囔了句,“感覺我倆沒了一樣,還要靠畫像讓小玉珠認(rèn)人……”

    “……”

    周毅聽到他的話有些失語,也有點認(rèn)同和心塞,他也想回家逗可愛的小玉珠,而不是在青原焦頭爛額地處理公務(wù)。

    說實話,作為侯夫人而不是侯爺,他不應(yīng)該有這么多公務(wù)的。

    雷栗把自己的活扔給他干就算了,夫夫一體,雷栗的事就是他的事。

    但端木知府、吳將軍和蒙堯隔三差五地來找他,要么是找雷栗時又問他,要么就逮住他倆一起問,無形之中就多了好多公務(wù)要做。

    最可氣的是,吳將軍、蒙堯和端木知府,他們辦事好歹還有工資拿有業(yè)績,而他什么也沒有,雷栗都超一品了,有業(yè)績也升無可升了。

    “……”

    他倆好像冤大頭。

    周毅現(xiàn)在也想罵皇帝了。

    “周周!”

    “十七!”

    雷周周忽然出聲,打斷了周毅和雷栗的幽怨腹誹。

    夫夫倆跟隨周周的視線看去,就見城門的方向,也就是周周剛才跑來的方向有一個俊郎不凡的少年郎。

    這少年郎一身長袍,煙藍色,同樣簡樸,但款式細(xì)一看卻和雷周周身上的相似,而他也同樣束起頭發(fā),不帶發(fā)冠,一根同色的發(fā)帶簡單扎起。

    他相貌俊俏卻很有些冷意,如同冬日的雪凌冽的風(fēng),一雙星目,淺色薄唇,習(xí)慣性抿起,看去很是不近人情。

    但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雷周周身上,追逐著雷周周的身影,一見雷周周回望過去,他的眸子就如冰雪消融,一瞬間千樹萬樹梨花盛開。

    “周周。”

    那藍袍少年牽著兩匹馬,很快到至雷周周身前,目光從雷周周身上移向雷栗和周毅,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

    “晚輩林重,見過長寧侯、長寧侯夫人!

    “不必多禮!

    雷栗笑瞇瞇的,很是親切,扶起林重的手,視線邊從林重的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神情帶了點顏狗的滿意,繞過自家周周又轉(zhuǎn)回林重身上。

    語氣很是意味深長,“一年多不見,十七小子長高了,臉也俊俏許多,不知道以后會便宜哪家的姑娘!

    “不是姑娘!

    林重的眼睛直直看著雷周周,語氣篤定。

    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雷周周一點也沒接收到他的意思,還好奇看他,“你不喜歡姑娘?”

    “嗯!

    林重依然看著雷周周。

    “……”

    周毅也看著林重,帶著審視,余光掃過他牽的兩匹馬,“你是和周周一起從北京都來的?”

    “十七聽我說要來青原,擔(dān)心我,就陪我來了。”

    雷周周道,“十七在路上很照顧我,他的騎射比我好很多,打到了好多只兔子和山雞,他還會烤雞烤兔子!

    “有阿爹烤得好?”

    周毅一挑眉,語氣重了點。

    “沒有。”

    雷周周搖頭,實話實說,“沒阿爹烤的好吃,十七烤的應(yīng)該……有阿爹的七分好吧?不過十七是才學(xué)的烤肉,以后應(yīng)該會跟阿爹一樣好!

    “是!

    林重謙遜誠懇道,“晚輩正在努力,日后若是有機會,希望能和伯父討教如何烤兔子!

    “……”

    周毅冷酷地盯著他。

    剛才還是侯夫人現(xiàn)在就伯父了,沒給桿子也會往上爬,天殺的小子!他家周周才十五歲!

    第273章 274.我們周周才十五!

    林重。

    肅國公府的嫡出小公子。

    其父是一品肅國公,其母是肅國公夫人,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妹恒環(huán),當(dāng)今圣上的親姑姑。

    一母同胞的兄長林輕是京都衛(wèi)統(tǒng)領(lǐng),還尚了先帝備受寵愛的七,七性子溫純?nèi)犴,在圣上還是皇子時就私交甚好,連帶著丈夫有了從龍之功。

    比起高樓騰空起的長寧侯府,肅國公府是真正的家蘊深厚,門第顯赫,歷經(jīng)四代皇帝,是北京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簪纓世胄。

    三代肅國公都尚了,且都只有一位妻子即國公夫人,肅國公府的家訓(xùn)有不可納妾,因此人脈比較單薄,但每一代都有出類拔萃之才。

    林重的祖父,先肅國公曾隨先帝擴疆拓土,他的父親肅國公在兵部任職,名副其實的肱骨大臣。

    “其兄林輕不必多說!

    雷栗知道自家周周有林十七這個好友之后,就把他查個底朝天了。

    “京都衛(wèi)統(tǒng)領(lǐng)掌管半個京都的兵力,且直屬皇帝,乃是天子近臣,京都傳言他哥哥就是下一代肅國公。”

    “而林重少年英才,相貌出眾,是京都聲名遠揚的貴公子,高嶺之花,是京都的高門貴族最想招的快婿!

    說著,他笑了一下,“林重長得確實好看,難怪京都的貴女們都喜歡他,也虧林重生在京都不在西嶺,不然每次上街肯定會被姑娘哥兒們的繡球給淹沒!

    林重的皮囊之好,任是誰見了都不得不稱一句“好俊俏的公子”。

    “我們周周也好。”

    周毅下意識回他一句,說完了,又微微懊惱起來,自己為什么要把周周和這小子扯一塊,他倆又沒什么關(guān)系。

    也不能有除了朋友之外的關(guān)系!

    周毅一想到林重就氣,尤其是林重的眼神,仿佛非常含蓄,又毫不掩飾,盯起周周目不轉(zhuǎn)睛的,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他對周周是什么心思。

    他家周周才十五歲!

    這是犯罪!

    “怎么這么大脾氣?”

    雷栗笑瞇瞇的,摸了摸周毅的臉,帶了點哄的軟聲,語氣卻是戲謔,“人家什么都沒做就惹你氣成這樣,真要追到我們周周了,你不得拿刀砍他?”

    “肅國公府和長寧侯府要是聯(lián)姻,京都那些人指定跟死了爹娘一樣,要是打起來,他們肯定個個拍手叫好!

    肅國公府若是和長寧侯府聯(lián)姻,那就是如虎添翼強上加強,前者有兵有權(quán)有底蘊,后者有財有才有魄力,這倆放一起,就是皇帝也得忌憚三分。

    要是肅國公府和長寧侯府針鋒相對,嗨呀,這可有好戲看了,兩相抗衡,皇帝也樂見其成。

    只是當(dāng)今皇帝的腦子和其他皇帝可能不太一樣。

    畢竟其他皇帝不會娶大將軍當(dāng)皇后,也不會大晚上不批奏折,去逮在宴會上跑路的長寧侯夫夫倆。

    所以他是會搞分權(quán)離間,還是將肅國公府和長寧侯府按頭成親,自己看熱鬧不嫌事大,都不一定。

    “……”

    周毅沉默地看向雷栗,眼神有些許幽怨。

    萬俟夏會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雷栗的顏控屬性,和面冷心腸軟的性格,而倆孩子都很隨他。

    雷生姜打小就顏控,在襁褓里就鐘愛苗玉蕤,一見人家就咯咯樂,而雷周周表面上對美丑一視同仁,很義正辭嚴(yán)的樣子,但對漂亮的人總多幾分耐心。

    而林重是雷周周來京都后才認(rèn)識的,第一次見面,就是三年前,長寧侯府第一次宴請賓客。

    宴會上的賓客有豪門世族,也有人微言輕的小官,都帶了孩子來,有比雷周周小的,也有和他同齡的,比他大的很少。

    林重是少年,也是漢子,跟雷周周壓根不在一個席廳。

    林重能從那么多孩子里殺出重圍,成為雷周周的好朋友,除了這小子心機深沉之外,還有雷周周的顏控屬性在作祟。

    “我們周周才十五……”

    周毅見雷栗對林重的臉很滿意,幽幽地又提醒了一句。

    “十五歲怎么了?”

    雷栗知道他的意思又故意問,“十五歲多好,多年輕啊,能念書習(xí)武,能交朋友游玩,還能成親……”

    “不行!”

    周毅斬釘截鐵,義正辭嚴(yán),“我不同意,周周才十五歲,哪里就能成親了?他還是個孩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能成親生孩子?”

    十五六歲的周周梳著成婚的發(fā)式,懷里抱著個孩子,牽著林重或某個男人跟他說,阿爹,這是我的相公和寶寶。

    周毅光是一想,就覺得怒火中燒,恨不得弄死林重。

    “生姜也是十五歲成的親,京都里好多高門貴女十二三歲就開始相看夫家,十五六歲嫁人的。”

    “這哪兒一樣?”

    “哪不一樣?”

    “生姜成親時你們不是沒聽我的?全家人都同意,小寶也愿意,生姜還一個勁兒地哭,活像我是什么惡人!

    周毅越說越氣。

    他當(dāng)初就覺得生姜成親太早,只是耐不住全家人都覺得好,小寶那時也23了,還不成親,恐怕會被村里人非議死。

    而且,姑娘或哥兒23歲成婚生孩子,也在他的接受范圍內(nèi),他才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好了。”

    雷栗笑嘻嘻地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想這么多做什么?周周想不想嫁給那林家十七,還兩說呢!

    “周周想嫁也不行!

    周毅眉頭擰得更深,要不是這幾年他和雷栗都不在周周身邊,也不會讓林家那小子乘虛而入。

    后廳里長寧侯夫夫倆在蛐蛐,前廳就熱鬧了,有雷驚笙、林重和雷周周,還有花兒姐的兩個孩子。

    “我記得有傳言,說圣上想給十七和十三賜婚?”

    雷驚笙笑嘻嘻地說,視線在雷周周和林重身上轉(zhuǎn)悠,“十三似乎很喜歡林小公子,不時借著給兄長送東西,去皇子苑偶遇林小公子。”

    皇子苑是皇子和宗親貴族子弟念書學(xué)習(xí)的,而百芳苑是給與貴君、京都貴女貴哥兒們念書,距離很近。

    有一些課程比如騎射,皇子們會在一起上,因此,宗親貴族的子女也可以和皇子們接觸。

    當(dāng)然。

    僅限于止于情發(fā)乎禮。

    要是鬧出什么勾引皇子褻瀆的丑事來,不止本人名聲全無,還會影響到前朝的父親和家族,有時還會被皇帝借以發(fā)揮,敲打家族。

    反之,皇子自持身份,也不會輕易招惹貴族子女,除非確實受皇帝寵愛,被寵得囂張跋扈,也不在意名聲。

    雷驚笙調(diào)笑人的調(diào)調(diào)和雷栗如出一轍,斜眼笑瞇瞇的,像是惋惜實則促狹,“林小公子不喜歡姑娘真是可惜,十三一片深情,該是錯付了。”

    “不敢!

    林重微微搖首道,“我與十三只是同在宮里念學(xué),見過幾面,姑且能算同窗之誼,并無其他情愫在,傳言都是空穴來風(fēng)不可輕信。”

    “原來是這樣!

    雷驚笙笑嘻嘻地點頭,又說,“只是有些好奇,不知日后會是哪家的貴哥兒,才能入林小公子的眼!

    “對了,我記得,宮里還在念書未嫁的,只有三貴君吧?三貴君今年剛滿十五,林大公子尚的就是,林小公子和貴君也是般配!

    雷驚笙本來就愛八卦。

    只是這一路上都在趕路,青梔不小心染了風(fēng)寒又水土不服,她照顧青梔也沒什么心思去調(diào)侃周周的這個護花使者。

    而且林重是肅國公府的小公子,性子比較冷淡不愛說話,雷驚笙顧及長寧侯府的臉面,矜持自己是長輩,也不好意思去好奇小輩的私事。

    到了青原,青梔身體轉(zhuǎn)好,又有雷栗仗著,她就恢復(fù)了跳脫的性子,琢磨起林重和周周的事情來了。

    “我與三貴君并不熟悉!

    林重一板一眼地回答,目光落在周周身上,“十五歲后,我年歲漸長,在宮里念書也不適合,何況周周也不不上宮學(xué),我便自請出宮在家溫習(xí)。”

    “這些周周都是知道的!

    “嗯?”

    雷周周在和阿雅阿齊兩個小侄兒聊天,聽到林重提到自己,點點頭道,

    “是,那時十七還問過我,要不要同他去皇子苑念書,不過爹爹和阿爹覺得宮里規(guī)矩多,我也不喜歡宮里,就沒有念。”

    “后來十七說他也不喜歡宮里,就跟我一樣,在家念書了。不過十七的學(xué)識特別好,騎射也好,比我的騎射師傅還好!

    “周周也好。”

    兩個人互相夸獎,而阿雅阿齊兩個小孩子一聽也爭著說,

    “我們騎馬也好!”

    “我阿爹和阿娘騎馬更好,阿爹還養(yǎng)了好多好多馬呢!表叔叔你要不要來我們家看馬?我們家的馬好大好高的!”

    兩個小家伙你一言,我一句,嘰嘰喳喳的,就像兩只小麻雀。

    雷周周笑起來,“好啊,我也想看阿雅阿齊家的馬,阿爹還說要送我小馬駒,自己養(yǎng)大,阿雅阿齊也有小馬駒嗎?”

    “當(dāng)然!”

    “我的小馬是白色的呢!”

    “我的是棗紅色的!和紅棗一樣好看的顏色,而且跑得特別特別快!比阿弟的小白馬快多了!”

    “我的小白花跑得也快,上次贏了阿姐的小紅馬!”

    “他叫云霞不叫小紅馬!”

    第274章 275.二十歲之前成親就會死!

    有親自遠方來。

    周毅和雷栗都停下了公務(wù),不論是鏢局商隊,還是蒙家聘請的夫子和京都翰林院來的幾位大人全扔給了端木知府,兩耳不聞公務(wù)事,一心只陪家里人。

    重點

    家里人。

    對于相當(dāng)多余的林小公子,周毅非常地不歡迎,雷栗嘴上說林重長得挺好看,但心里還是偏向自家周周,并不想周周這么早成親出府。

    而且,肅國公府和長寧侯府相比,顯然肅國公府勢壓一頭,雷周周若是真的嫁過去,實際上算高攀。

    “京都權(quán)貴最重門第禮節(jié),穿的衣服戴的首飾有一點過時或不合適,也會被人私底下笑話!

    周毅眉頭緊蹙,越說越愁,“周周從小就在村里長大,我們家也不拘束孩子的性格,只要不是違法犯罪傷害別人的事情,都不干預(yù)。”

    “你成了長寧侯之后,我們也沒有特別要求周周的禮儀,還給周周請武學(xué)老師學(xué)武學(xué)騎射!

    雷周周在武學(xué)方面很有天賦,武學(xué)老師都夸他學(xué)得快,他要是漢子,說不定能考一個武狀元當(dāng)當(dāng)。

    但他是哥兒。

    跟京都的貴哥兒迥然不同。

    別家的哥兒是溫柔賢淑大家風(fēng)范,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精通;而雷周周是心直口快英姿颯爽,刀槍棍棒騎射鏢,一樣不差,與京都貴女貴哥兒們格格不入。

    就是武將家的姑娘哥兒,也沒有雷周周這么糙這么直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

    雷栗說,同樣思索起來,“肅國公府家底深厚,規(guī)矩也多,和京都其他人家相比,已經(jīng)算是人丁單薄的了,但也有好幾房近親遠戚。”

    “周周沒有心眼,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去的,不擅長那些彎彎繞繞,怕是被人當(dāng)槍使了都不知道。”

    “對!

    周毅點頭說,“貴族之間的攀比也很嚴(yán)重,林重的大哥娶的還是,的穿著都很講究,同樣去別家做宴會客,和周周很容易被人做對比。”

    “別人穿金戴銀雉頭狐腋,周周要是穿太素會被人笑小家子氣,要是穿多,周周又覺得拘束不喜歡!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周毅原本只是覺得周周年紀(jì)太小,身體都沒發(fā)育好,三觀尤其是戀愛觀還沒建全,談情說愛不適合,才對心懷不軌的林重看不順眼。

    但他突然想到林重背后的肅國公府,更加不喜歡林重了。

    而除了林重,京都里還有那么多高門大戶的公子,不論是哪一個,周毅都覺得不是個好哥婿對象。

    “還是招贅好。”

    周毅下了結(jié)論。

    招一個人品好相貌好沒什么門第,周周又鐘意的人,給周周當(dāng)贅婿,要是以后生了孩子就跟周周姓。

    這贅婿要是以后變心了、出軌了,就休了他。

    周周若想再婚,就再招一個婿,若是不想,他們長寧侯府也養(yǎng)得起周周和孩子,不讓周周受一丁點欺負(fù),總比嫁了被人拿捏磋磨好。

    “那就招!

    雷栗點頭贊同,“周周性子剛烈,卻報喜不報憂,要是周周真嫁人了,過得好不好,或許我們都不知道,也不能及時給周周撐腰。”

    在這個時代,世俗都是說嫁出去的女兒哥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娘家成了外家,幾乎變成兩家人了。

    被休對女人哥兒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女人哥兒要和離卻難上加難,首先就是眾口鑠金。

    好不容易和離了,即使被蹉跎受大罪的是女人和哥兒,被人罵得最多的卻還是他們。

    像苗夫郎當(dāng)初和牛大力和離,村里人都知道是牛大力家暴爛賭,但還是會說苗夫郎狠心,讓年幼的小寶沒了阿爹。

    雷栗和周毅可不想周周受這些苦,贅婿婿若是對不起周周,他們有的是辦法讓周周意外喪夫。

    夫夫倆達成了一致。

    于是,林重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和周周完全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在他想對周周表忠心時,也總是有人打斷他的施法。

    而雷周周對此毫無所覺,只覺得在青原過得快活極了。

    阿雅阿齊兩個小侄兒特別可愛,總是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話,和他說好多草原上的趣事和秘密。

    花兒表姐和表姐夫也對他特別好,白天帶他去騎馬,教他怎么放牧,怎么給馬兒修毛,怎么和不同性格的馬兒相處,還讓他騎自己的愛馬。

    花兒表姐的馬是一匹威風(fēng)凜凜的棗紅色雌性野馬,表姐夫的是一匹腳踏白云的大黑馬,長得特別帥氣,也是靠著它的帥氣,才把那只野馬吸引留下的。

    花兒表姐還讓他挑一只小馬駒,說是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哥兒和女孩十五歲就可以嫁人生子了,因此這時,算是成年了。

    要有自己的小馬駒了,雷周周非常高興,挑了自己第一天來就一眼看中的白色小馬。

    那是一匹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小馬。

    因為跑得最快長相又出眾,這小白馬特別高傲,不讓人摸,更不讓人騎,但雷周周伸手的時候,它主動低頭蹭了蹭周周的手心。

    “阿棉!

    雷周周稀罕地摸著小白馬,高興得眉眼彎彎,“我叫雷周周,我以后就叫你阿棉好嗎?阿棉?”

    小白馬響了響鼻子,乖乖地用腦袋蹭雷周周的手,惹得雷周周直笑,還低下身體讓雷周周騎上去,馱著他到處撒歡。

    雷周周在草原上認(rèn)識了好多馬朋友羊朋友,也認(rèn)識了好多人朋友,阿雅阿齊,還有一堆小蘿卜頭,還有一群草原上的少年。

    少男少女們說著不太流利的大佑官話,雷周周也學(xué)他們的草原話,用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發(fā)音和他們聊天。

    兩邊都不標(biāo)準(zhǔn)不流利,少年們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草原上的少年還湊了一套整齊漂亮的草原服裝送給雷周周。

    有人貢獻了自己舍不得穿的外衣,有人搭了自家阿娘才做好的靴子,有人親手做了項鏈,是用綠松石、紅瑪瑙等漂亮的石頭串起來的。

    雷周周穿了這套衣服,頭發(fā)被伙伴們編成草原特色的辮子。

    他騎上馬,漫無目的地狂奔,在荒茫綠涌的草原上,在熱烈的晚霞中,在颯颯的風(fēng)里,意氣風(fēng)發(fā)眉眼如畫。

    成了林重眼里心里難以忘懷的一幕,也讓草原上的少年們?yōu)橹膭印?br />
    于是,對林重日防夜防的雷栗兩口子忽然發(fā)現(xiàn)沒防住別人。

    草原上的少年比大佑朝人直白,一有了喜歡的人就魯莽地示好,送草原上的花,送自家做的馬奶酒,送舍不得吃的從東原來的果子。

    然后紅著臉,一雙眼睛害羞又熱烈,用磕磕絆絆的大佑話同心上人告白。

    “喜歡我?”

    雷周周第一次聽到有人和他表白,愣了愣,緊接著笑起來,很爽快干脆地說,“我也喜歡你啊!你們大家我都喜歡。∥覀冇肋h都是好朋友!”

    草原少年的臉先紅后喜,最后哭著跑了。

    雷周周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說喜歡他們,他反而哭著跑了,遲鈍的雷周周還把這件事跟林重說了,“他為什么哭了還跑了?”

    “不知道。”

    林重?fù)u了搖頭,放在身側(cè)的手卻猛地攥了起來,他看著懵懂的雷周周,心里掙扎著要不要也跟他表白,萬一也被拒絕了怎么辦?

    雷周周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就會去問人,在林重這里沒有得到解釋,他就問了博學(xué)多才的兩個爹。

    “因為你拒絕了他的表白,你說永遠都是好朋友,就是止步于友誼不做夫妻的意思了。”

    周毅一本正經(jīng),甚至是嚴(yán)肅,“但是周周做得很好,你現(xiàn)在還小,戀愛這種事情對你來說太早了,以后還有人跟你說類似的話,你也要拒絕他。”

    “十八歲以后才能談戀愛,到二十五……起碼二十歲才能結(jié)婚,知道嗎?”

    “知道!

    雷周周點點頭,又有點疑惑,“可是,我都十五歲了也小嗎?哥哥這個年紀(jì)都和阿嫂成親了,為什么我要二十歲以后才能成親?”

    “因為哥哥是漢子,周周是哥兒,不一樣!

    周毅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你想想,照你爹爹這么好的相貌,這么好的性格,想找什么樣的漢子成親不行?會二十歲遇上阿爹時才成親嗎?”

    “就是因為我們家的哥兒姑娘,只能二十歲以后成親,二十歲之前成親就會死!

    “真的?”

    雷周周眨了眨眼睛,“是詛咒嗎?還是一種遺傳。俊

    “是遺傳病!

    周毅義正辭嚴(yán)地說,“我們雷家的哥兒或姑娘要是過早地跟漢子親密,特別是行房,就容易身亡早逝。”

    “所以周周為了自己,也為了爹爹和阿爹,千萬千萬不能在二十歲之前結(jié)婚,也不能行房事,知道嗎?”

    “知道了!

    雷周周乖乖點頭,又好奇地問,“不過,行房事是什么?”

    雖然雷栗和周毅幾乎夜夜笙歌,有時還白日宣淫,但兩口子在人前還是很正經(jīng)的,是親嘴都會避開人的程度。

    因此。

    雷生姜從小念叨著要和小寶哥哥成親,但也是婚后,才懂行房是怎么回事,而雷周周這個正直少年就完全不懂了。

    “這個……”

    周毅后知后覺地有點尷尬,看向雷栗,“讓爹爹告訴你吧!

    第275章 276.表白還是不表白?

    性.教育是很重要的。

    在雷生姜和雷周周成長的過程中,周毅和雷栗有教過他們相關(guān)的東西。

    比如要尊重異性,不能和異性過于親密,不能隨意親吻和看異性的裸.體,也不能讓別人尤其是成年人,不論同性和異性對自己做這樣的事情。

    但對于具體的造小孩是沒有的。

    兩口子骨子里還是很含蓄的。

    在養(yǎng)雷生姜的時候,因為是新手爹,沒什么育兒經(jīng)驗,就忘記和雷生姜科普這種事了,在雷生姜成婚完之后,才后知后覺。

    好在,雷驚笙早就給苗玉蕤開啟了新大門,所以苗玉蕤知道怎么做。新婚夜當(dāng)晚,雷生姜就在他教導(dǎo)下順利地度過了。

    到養(yǎng)雷周周時,科普關(guān)鍵的青春期,夫夫倆都在外面奔波干公務(wù)呢,錯過了給雷周周教導(dǎo)這些事。

    不過為時不晚。

    房間里只剩下雷栗和雷周周。

    雷周周正襟危坐一本正經(jīng),神色透出好奇。

    雷栗嘿嘿一笑,說等爹爹一會兒,就出了房間,回來時帶了一本書,“你先看,有哪里不懂的問爹爹。”

    “……春.宮.圖?”

    雷周周好奇地看著手上這本藍色封面的書,他對這三個字并不陌生,但只停留在只知其名,不知內(nèi)里。

    他翻開,第一頁就畫著一幅圖,圖上是衣衫半露抱在一起的男女,表情動作都頗為親昵,有些不雅觀,圖旁邊還有許多字。

    “房事,又稱床事、行房等,是指兩個人……”

    “不用念出來!

    “喔。”

    雷周周點頭,繼續(xù)看下去,看完第一頁又翻第二頁、第三頁。

    后面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只是姿勢和地點、性別不同,比如漢子和女人、漢子和哥兒、漢子和漢子,以及哥兒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等等。

    看完了。

    雷周周合上書,眨了眨眼睛,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我看懂了,但是為什么要這么做啊?”

    “原因有很多!

    雷栗給雷周周分析了幾種情況,“有人是因為兩情相悅,情不自禁想和對方更親密一點,有人是因為想要生孩子!

    “有人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這種人會為了得到某個人,還可能去下.藥綁架,強迫對方發(fā)生關(guān)系!

    說著,雷栗特別嚴(yán)肅,“周周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信除了阿爹和哥哥之外的漢子,對哥兒女人也要留一點防備心,知道嗎?”

    “尤其是一些看起來很和善,和我們家關(guān)系很好的阿叔阿伯,還有你的好朋友,比如林重,你也不能全信!

    “和別人相處感覺不對勁的時候,只、要你覺得相處不舒服,就要想辦法脫身,然后告訴家里人,告訴爹爹阿爹,或者阿哥阿嫂姑姑!

    “我知道的。”

    雷周周認(rèn)真點頭,“爹爹和阿爹以前都說過這些,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隨身帶著短刀還有一包辣椒粉,一有不對勁我就朝他撒辣椒粉,馬上跑!

    “這就好。”

    雷栗欣慰地笑起來,解釋說,“因為你涉世未深,還是小孩子,而我們是大人,還有官職在身!

    “特別是阿爹,阿爹可是長寧侯,誰都不敢惹的,誰要敢太歲頭上動土,欺負(fù)周周,阿爹就帶著鞭子去抽他們,跟以前抽騷擾阿嫂的劉家人一樣!

    雷周周聽了抿唇笑起來。

    雷栗也笑,又說,“要是周周有喜歡的人,想和他親密一些是很正常的,周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但要是周周和喜歡的人相處的時候,感覺到對方總是不照顧你的感受,他可能是性格比較粗枝大葉,那么周周就要表達出來,和他商量怎么相處!

    “要是商量之后他還是不改,或者一點都不聽你的,一意孤行,甚至把錯都推到你身上,你就狠狠地刪他一巴掌,然后跟他分手。”

    “只要是周周相處得不開心,那就和對方分開,世上的樹千千萬,不能吊死在一顆樹上。”

    “不管是交朋友還是挑相公,周周都可以這樣做,沒有理由也可以,你有權(quán)利和誰好,和誰不好,知道嗎?”

    “知道。”

    雷周周又乖乖點頭。

    父子倆嘀嘀咕咕聊了好久。

    雷栗舉了一堆例子,層層分析,傳授相處的小技巧,雷周周大膽求知,認(rèn)真聽講,但還是聽得似懂非懂。

    “總之,等你長大成親了,慢慢地就懂了,現(xiàn)在還不急。”

    雷栗笑著,摸了摸雷周周的腦袋,“周周還小呢,爹爹和阿爹可舍不得你這么早成親!

    “要是嫁出去,特別是遠嫁,像你花兒表姐這樣,見了這一次面,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呢!

    “所以我們是想招贅婿,招一個你喜歡的人品好相貌也好的,以后生了孩子跟周周姓,怎么樣?”

    雷周周問,“像爹爹和阿爹這樣?”

    “對啊!

    雷栗笑瞇瞇道,“這樣周周還能跟爹爹阿爹住在一塊,能看小玉珠長大,阿爺和阿奶年紀(jì)大了,見周周一面少一面,周周不想多陪陪阿爺阿奶?”

    “想。”

    雷周周不假思索地點頭,“那我聽爹爹阿爹的,招贅!

    說著,他又問,“那我要是喜歡哥兒或者女孩子,不喜歡漢子呢?可以像姑姑那樣,把他娶回來嗎?”

    “可以啊!

    雷栗毫不猶豫地點頭,“為什么不可以呢?周周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都可以,不過,要是周周喜歡上了對方,對方不喜歡周周的話……”

    “那我就祝福他!

    雷周周說,又想了想,“那我要沒有喜歡的人,或者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我不想成親,可以一輩子不成親嗎?”

    “當(dāng)然!

    雷栗立刻回答,并支持他,“只要不是傷害別人的事情,我和阿爹永遠都支持周周,周周也不要管別人說什么,只要你覺得是對的是快樂的,就去做!

    “我們?nèi)叶紩С种苤艿模驗槲覀兪且患胰搜!?br />
    “阿爹還是長寧侯呢,這么大的官,只要不是犯科做奸,周周想做什么做不了?誰敢說我們周周一句不對,阿爹就去撕他的嘴,讓他給周周磕頭道歉。”

    “我知道了!

    雷周周笑起來,抱住雷栗,“謝謝爹爹和阿爹!

    “傻周周。”

    雷栗笑瞇瞇地摸摸頭,“跟我們還說什么謝謝?都這么晚了,你阿爹應(yīng)該做好飯了,我們?nèi)タ纯此隽耸裁春贸缘摹!?br />
    “應(yīng)該有紅燒肉,爹爹和我都喜歡吃紅燒肉!

    “昨天和前天都吃了紅燒肉,今天還吃不膩?”

    “阿爹做的都不膩……”

    林重性子細(xì)膩敏銳。

    僅僅一天,他就發(fā)現(xiàn)雷周周在和自己保持距離。

    看起來好像一切正常,雷周周的語氣沒有變,還是叫他十七,出去玩也會叫他,也愿意把自己的小白馬給他摸,雖然小白馬不太喜歡他。

    他依然雷周周最好的朋友。

    但他就是察覺到,雷周周和他之間變遠了,這讓他心里無端生出一股焦躁,在同雷周周表白和裝作不懂保持現(xiàn)狀之間反復(fù)橫跳。

    他有種預(yù)感,不早點和雷周周說清楚,他們就會永遠止步于朋友了。

    雷周周對林重的想法毫無所知。

    在和爹爹阿爹聊過之后,他下意識地和林重,以及所有的異性保持了距離,他潛意識覺得不能和別人太親密,免得讓對方和旁人誤會。

    阿爹說了,除了喜歡的人,和別人太親密容易產(chǎn)生桃花債。

    雷周周是個正直善良的好少年,才不會做這種傷害別人幼小心靈的事情,而對于林重本來喜歡他的這種可能,他下意識地就忽略掉了。

    在雷周周看來,朋友就是朋友,心上人就是心上人,朋友和心上人之間沒有等號,朋友要是變成親嘴行房的關(guān)系,就會很奇怪。

    雷周周遠離林重,周毅和雷栗當(dāng)然看出來了,并且相當(dāng)樂見其成,恨不得林重一輩子都不長嘴,他家周周一輩子都不知道。

    雷驚笙倒是想戳破窗戶紙看好戲,但是阿哥和阿嫂不讓,她就不管了,天天和青梔出去玩。

    雷周周一行人抵達青原府城半個月后,鏢局運行一切順利,商隊組建完成,所有商貨物也準(zhǔn)備待發(fā)。

    雷栗和周毅想走這第一趟鏢,實地考察鏢局和商隊在路上如何,大問題就回青原整改,小問題嘛,就讓端木知府和蒙堯去管吧。

    順利的話,走鏢完后,長寧侯一行人就能從東原徑中川,回到北京都了。

    雷周周自然要跟著爹爹阿爹回去,林重跟隨雷周周。

    雷驚笙不打算這么快就回京都,她和花兒姐是姑侄,也是閨蜜,花兒姐舍不得她這么快就走,所以她和青梔會在青原再呆幾個月。

    萬事俱備。

    青原鏢局的第一支商隊第一次走商正式開始。

    帶隊的是長寧侯和侯夫人、總鏢頭阿桑姑娘,護隊的是長寧侯隨行的一百京都衛(wèi),還有鏢局的鏢師們。

    隨長寧侯來青原的大小官員們要跟著回京復(fù)命,放心不下這次貨物的商賈們也來了,或者派了信任的管事跟隨。

    人行路浩浩蕩蕩,蜿蜒曲折,從頭一眼看不到尾。

    青原府城,是大佑朝十大府城里面積之最。

    因此商路很長,加上人多貨多,一個多月后,商隊才到達東原。

    第276章 277.要和林重親一下嗎?

    在回京都途中,林重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最后還是同雷周周剖白了。

    “你是說……”

    雷周周緩慢地開口,還有點懵,“你……喜歡我,想同我成親的喜歡?可我們是朋友,你怎么會喜歡我?”

    “不!

    林重正色道,“周周,我從沒想過只和你做朋友,自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只是那時我們都太小,我才想和你從朋友做起,我……”

    “我是把你當(dāng)一生伴侶去追求的,我不想和你只是朋友。”

    “可是……”

    雷周周確認(rèn)道,“我們認(rèn)識的時候,是三年前,你喜歡我三年了?”

    “是!

    “那你對我好,是因為你喜歡我,想和我成親的喜歡不是朋友的喜歡?”

    “對!

    “可是我只把你當(dāng)朋友啊!

    雷周周非常直白,沒有一絲猶豫,“我喜歡你,但只是朋友的喜歡,我沒想過和你成親,也不想和你成親生孩子!

    這番話又糙又拒絕得徹底。

    林重臉色煞白,嘴唇緊抿,淺色的眼瞳注視著雷周周,“一點點,一點點男女之情的喜歡也沒有嗎?”

    “沒有。”

    雷周周搖頭。

    “……”

    林重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垂下眼,嘴唇死死抿住又勉強地翹起一個弧度,像他以前對雷周周的笑,似乎是想說話,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要送你去看大夫嗎?”

    雷周周見他快要哭出來,就習(xí)慣性關(guān)心他,就像他看見路邊受傷的小貓小狗,會去給它包扎上藥。

    “……不用!

    林重逃也似的離開了,不敢再看雷周周一眼。

    “好吧!

    雷周周沒去追,心想應(yīng)該過一段時間林重就會好了。

    雷周周沒喜歡過人,不知道被喜歡的人拒絕是什么滋味,他也沒怎么被人拒絕過。

    從小到大,因為他是雷家的孩子,所以他一直都是村里孩子的中心,而雷栗和周毅喜歡一家人去旅游,他在途中也交到了非常多朋友。

    因為朋友太多,就算其中有一些人只是萍水相逢,再也見不到了,有一些人會因為嫉妒或矛盾絕交,或因為某些原因慢慢疏遠了,他也只是傷心幾天,就跟沒事人一樣了。

    在雷周周身上,非常形象生動地體現(xiàn)了一句話: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親人們對他的愛非常富足,眾多朋友也能填上因某人缺少的一小塊,也因此愛情對他而言,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無足輕重。

    如果林重真的因為雷周周拒絕他的表白而遠離他,甚至絕交,雷周周會覺得難過,因為林重是他來京都之后最好的朋友,但也只是在京都最好的朋友。

    三里河村和清米縣有雷周周的許多發(fā)小,他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玩,一起爬樹掏鳥蛋,一起下河抓魚,一起采辣椒插秧,有十多年美好記憶。

    而大草原、海邊、繁華中川的千舫河、水鄉(xiāng)南江的蘆葦蕩……都有雷周周的好朋友,在來了京都之后,每個月他都能收到幾封十幾封信。

    林重絕交的話……

    雷周周會祝福他找到一個互相喜歡的人終成眷屬。

    發(fā)現(xiàn)林重總是避著自己,還不跟自己說話了,直來直往的雷周周就寫了一封信,在心里表達了自己對他的關(guān)心,對這段友情的擔(dān)憂,以及祝福。

    對。

    祝福的內(nèi)容就是往前數(shù)第三段。

    雷周周寫完,一看見林重就叫住了他,然后把信塞到了他的手,認(rèn)真地說,

    “我希望我們還是好朋友,如果你覺得我傷害到你,和我相處得不開心,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我爹爹說,要是相處不開心,那就和對方分開,世上的樹千千萬,不能吊死在一顆樹上!

    雷周周覺得爹爹說的話很對,天大地大,自己開心最大,所以他尊重林重的選擇,他想讓朋友過得開心一點。

    哪怕以后他們不再是朋友了。

    “你……”

    林重聽到他的話牙都要咬碎了。

    他下意識捉住雷周周的手,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嘴唇緊抿,死死壓抑自己的情緒,看向雷周周的眼睛的眼眶卻紅了。

    雷周周覺得他像一只被拋棄了的大型犬,不對,是小犬,就像他以前在村里的路邊撿到的一只受傷的小狗,一聲不吭,卻一次次努力站起來。

    怪可憐的。

    就是這人的力氣比小狗大許多,捉得他的手腕都發(fā)疼泛紅。

    “有點疼!

    雷周周看向手腕上的手,說,“你抓得我有點疼,你先松開我,有什么話想說我都聽你講完。”

    “……”

    林重聞言神色更難看了,他松開了雷周周的手,只是固執(zhí)地看著雷周周泛紅的手腕。

    “為什么不說話?”

    雷周周和他僵持了一會兒,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拉住他又不說話,這是想讓他留下來有話跟他說,還是沒有?

    “不然,你看完了信,有話想跟我說,再來找我吧?”

    “要是當(dāng)面說不出來,可以寫信告訴我或者讓別人跟我說,沒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別走!

    林重又捉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輕,怕自己又抓疼他,一雙眼眶泛紅,表情哀戚,“若是……若是我們一開始不是朋友,你會喜歡我嗎?”

    “這個……”

    雷周周假設(shè)不出來,沒有發(fā)生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但是林重現(xiàn)在的表情太可憐了,讓他有點不忍心說不能。

    “可能吧?”

    “那我們重新開始,我們不是朋友了,我重新追求你,你能試著喜歡我嗎?”

    “……?”

    雷周周有點懵,“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怎么重新開始?而且我覺得做朋友也很好啊,為什么一定要那種喜歡?”

    “可我對你就是那種喜歡!

    林重看著他,表情固執(zhí)又倔強,“周周,我對你只有那種喜歡,我們做不了朋友的,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

    雷周周真的不明白為什么他們做不了朋友,明明之前,他們都相處得很好很開心啊。

    對視好一會兒,雷周周見林重遲遲不說話,就說,“你讓我想一想,我想明白了再給你答復(fù),最遲明天晚上告訴你?”

    林重是他在京都最好的朋友,他不想那么輕率地拒絕他的提議,而且林重比較固執(zhí),草率地拒絕,他可能還會追上來問他能不能。

    唉。

    為什么林重跟草原的少年一樣,拒絕第一次就放棄了呢?這樣他就不會想是該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了。

    而對自己不明白的事情,雷周周總會去尋求家人的幫助。

    “事情就是這樣!

    雷周周把來龍去脈都說了,眼神清澈而懵懂,帶了些苦惱,“我要答應(yīng)林重嗎?我試過了之后,還是不喜歡他,又拒絕他一次怎么辦?”

    “……”

    周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

    聽到林重居然對自家周周表白,還提出這種該死的提議,作為阿爹,作為一個十五歲的未成年人的父親,周毅只想錘爆林重,警告林重別想打周周的注意,不然他見他一次就打一次。

    但作為周周的阿爹,周毅覺得自己要尊重周周的想法,因為周周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那種會一時上頭,或者覺得好玩就輕易答應(yīng)的人。

    雷栗也是這么想的。

    于是他問雷周周,“你覺得林重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好人!

    雷周周不假思索地說,“林重很照顧我,我不會的東西他都會很耐心地教我,有什么好吃的東西、好玩的地方,他也會帶我去。”

    “我覺得和他相處還挺舒服的,沒有一點不開心的地方,所以我想繼續(xù)跟他做朋友,不想和他絕交。”

    “那么,”

    雷栗又問他,“你覺得可以給林重一個機會嗎?”

    “機會?”

    雷周周想了想,神色疑惑,“和林重變成爹爹和阿爹這樣的機會嗎?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和他親嘴,也不想跟他做那本書上的事情,我只是把他當(dāng)朋友!

    “……”

    周毅聽到這里青筋都暴起了,他很想說,周周你還小,你不能有這種想法知道嗎?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是周周的青春期,有這種想法,不管是和林重,還是懵懵懂懂的,和模糊不清的某些人有做這種事的欲望,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壓住了自己到嘴邊的話,保持一個傾聽者的姿態(tài)。

    “那如果……”

    雷栗又問他,“如果林重親你,你會有什么想法?”

    “嗯……”

    雷周周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然后搖頭,“沒什么想法!

    他沒和人親過嘴,也從來沒有設(shè)想過和林重,和好朋友親嘴,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有什么感覺。

    不過他想,親嘴就是嘴唇和嘴唇碰在一起,嘴唇是軟的,臉也是軟的,應(yīng)該和小時候爹爹阿爹親他的臉,和他親小玉珠的臉差不多吧?

    他要和林重試一下嗎?

    雷周周思索著這個可能性。

    可能是見家里一對對的親過太多次了,他并不認(rèn)為和人親一下是什么大事,但他不知道林重會不會愿意,他感覺林重挺在意這種事的。

    “我想和林重試著親一下,爹爹阿爹覺得怎么樣?”

    第277章 278.孩子跟你姓,我入贅給你

    “不行!”

    兩個爹異口同聲。

    試一試有沒有感覺就算了,親嘴這種事當(dāng)然不行,他家周周才十五歲,還是個未成年(周毅的成年標(biāo)準(zhǔn)是十八歲)呢!

    周毅擔(dān)心周周會被林重以嘗試的名義哄騙了,還讓他和林重約法三章。

    “一,發(fā)乎情止乎禮。不能有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行為,包括但不限于擁抱、親嘴,不能兩個人獨處一室!

    “二,不能有任何強迫性行為。只要周周覺得不想、不行、不能、不可以,就不能強迫你去做某事去某地!

    “三,不能單獨兩個人出門。出門要跟爹爹阿爹報備,要帶護衛(wèi)出去,不能去太遠,天黑之前必須回來。”

    雷周周點頭應(yīng)好,隔天就和林重說了,答應(yīng)他試試可以,但要遵守三章。

    “好!”

    林重立即答應(yīng)下來,生怕雷周周會反悔,淺色的眼瞳都閃爍著愉悅的光彩,抿著的嘴唇也翹起了弧度。

    “周周不愿的事,我自不會做,我也不愿唐突周周。”

    “行!

    雷周周點點頭,想了想,“為期……三年?三年怎么樣?三年之內(nèi)我要是喜歡上你,到我二十歲我們就能成親!

    “好!

    林重立刻答應(yīng)。

    雖然他心里略感詫異,不太明白既然心意相通,為什么還要再等兩年才能成親,但只要是雷周周,只要周周心里有他,要他等十年二十年,他都樂意。

    “到時候你就來我家……”

    雷周周頓了一下,話鋒一轉(zhuǎn),“不對,你不能來我家提親!

    “為何?”

    林重發(fā)覺雷周周的態(tài)度變化,心里一緊,焦急得不行,面上還強裝鎮(zhèn)定地問,“是不是還沒到合適的年歲?我再等幾年再去提親?”

    “不是年歲。”

    雷周周搖了搖頭,歉意道,“我答應(yīng)過爹爹阿爹要招贅的,我忘記跟你說了,我要招贅你要娶親,咱倆沖突了,還是做回朋友吧。”

    話一出口,他心里都輕快多了。

    他不用再琢磨自己怎么才能喜歡林重了,他沒必要去喜歡林重,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嫁給林重,也不會嫁給任何人。

    “……?!”

    林重瞳孔驟縮,仿佛一下從云端掉到十八層深谷,“你要招贅?”

    “對啊!

    雷周周輕快地說,“在離開青原后,我就答應(yīng)爹爹阿爹了。不過我要二十歲以后才能招贅,爹爹阿爹說我們家的姑娘和哥兒,太早成親容易早逝身亡!

    “你還是找個互相喜歡的人吧……”

    說著,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是因為你朋友太少,我們又經(jīng)常在一起玩,你才會喜歡我?”

    雷周周覺得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因為在村里念書的時候,他有一些朋友是高年級的,他還在掏鳥蛋摸魚蝦耍大刀,朋友們已經(jīng)情竇初開,喜歡上了學(xué)堂同窗或者同村的阿哥阿姐。

    他也有一些朋友是跑商的孩子,他們跟隨家里長輩或自己出去闖蕩,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主喜歡上的就大多是外地的姑娘哥兒和漢子。

    就比如花兒表姐和表姐夫、蒙堯阿叔和玉阿嬸、蒙絡(luò)阿叔和梅阿嬸,還有他爹爹阿爹,阿爹也不是清米縣本地人,是逃難過來被爹爹撿到的。

    當(dāng)然也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比如他的阿哥阿嫂。

    在林重表白之前,雷周周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他喜歡自己,所以他猜測,林重是情竇初開,自己是他身邊最近的異性,所以誤把友情當(dāng)愛情了。

    遲鈍大王雷周周如此想,興致勃勃地說,“我朋友多,我給你介紹一些朋友?你和別人玩多了可能就喜歡上別人了。”

    “你喜歡哥兒不喜歡姑娘,我給你介紹一些哥兒吧?”

    雷周周覺得林重人品好相貌好,肯定有哥兒喜歡他。

    “……”

    林重氣得七竅生煙,死死地盯著雷周周,臉色陰沉,偏偏眼眶紅紅的,又是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

    雷周周被他盯得心里發(fā)毛,“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跟你道歉?”

    “你還……”

    林重從齒縫間擠出這兩個字,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太兇,怕嚇到雷周周,深呼吸了好幾次,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你真的要招贅?”

    “嗯!

    “那我……”

    林重的拳頭攥緊了又松開,淺色的眼瞳注視著他,“那我不可以嗎?”

    “什么?”

    雷周周愣了一下。

    “入贅。”

    林重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別人可以,我不可以嗎?還是你已經(jīng)有了想招贅的對象?”

    “沒有。”

    雷周周搖頭,“我沒有喜歡的人,但你是肅國公的小公子,不能入贅吧?我答應(yīng)過爹爹阿爹,孩子要跟我姓!

    “跟你姓!

    林重發(fā)誓一般的語氣,鄭重極了,“孩子跟你姓,我入贅給你。”

    “……”

    雷周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本意是拒絕林重,而不是讓林重入贅給他,而且就算他答應(yīng)林重愿意,肅國公府也不可能愿意吧?

    想了又想,他還是搖頭,“不行。你不能入贅給我!

    “為什么?”

    林重難以置信。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聽錯了,可雷周周的話是那么地清晰,每一個字他都聽得一清二楚,讓他下意識又問了一遍,

    “為什么不行?”

    “你入贅到長寧侯府,肅國公府就會變成整個京都的笑話。”

    雷周周很認(rèn)真地說,“這不僅僅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還關(guān)系到肅國公府和長寧侯府!

    “你入贅,肅國公會變成笑柄,而我爹爹會成為眾矢之的,被肅國公府一黨針對,長寧侯府和肅國公府的分量誰輕誰重,你比我清楚!

    “以前你還跟我分析過京都的局勢,哪一家不能輕易得罪,哪一家……”

    “周周。”

    林重控制不住打斷他,盯著他,淺色的眼瞳里只倒影出雷周周一個人,語氣是冷冽而哀戚。

    “我只問你一句,你寧愿讓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入贅,也不愿意給我一個名分?”

    “……?”

    雷周周愣了愣,解釋說,“怎么就說到名分了……如果我招贅,肯定會去了解他,找一個家世清白、人品好、相貌也好的人啊……”

    “周周!

    林重實在控制不住又打斷他,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我家世不清白?”

    “青白……”

    “我人品不好嗎?”

    “也好……”

    “我相貌不好看?”

    “好看!

    雷周周毫不猶豫點頭,林重可是京都未婚貴女貴哥兒們最想嫁的公子之一,無論家世,還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尤其是那副皮囊,就算他不是肅國公府家的公子,只是一個寒門書生,也有貴女愿意下嫁扶持他。

    “那你為什么愿意找別人不找我?我就那么讓你討厭?”

    “我不討厭你啊……”

    雷周周連忙道,“只是我們是朋友,朋友怎么能做夫夫?朋友就是朋友啊,做了夫夫,我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去喝酒去騎馬……”

    “不對,這個也能,但是做了夫夫,我們的關(guān)系就變了,感覺不像朋友那樣……那樣純粹了!

    雷周周見過恩愛兩不疑的夫妻,例如自家爹爹阿爹,他們就很幸福,如膠似漆,幾乎形影不離。

    但雷周周也見過那些過得不好的夫妻,像村里的阿叔阿嬸伯伯伯娘們,總有吵不完的話罵不完的架,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爭執(zhí),甚至打起來。

    而做朋友就單純得多,有空就出來一起玩,沒空就下次約,有什么困難也能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而且雷周周見過的吵架哭鬧,最后不歡而散的朋友,比夫妻少得多,那些夫妻一吵起來總是恨不得對方去死,但又不得不繼續(xù)生活在一個屋子里,養(yǎng)育共同的孩子。

    雷周周覺得有點可怕和悲哀。

    再者

    朋友可以有好多個,相公只能有一個,有時候還要在朋友和相公之中做選擇,像他有一些朋友成家之后,就忙著照顧家里不再出來和他玩了。

    每當(dāng)這時候,雷周周就很想不明白,人為什么成親呢?為什么一定要和某個人綁定在一起?

    是因為喜歡吧?

    雷周周想,是因為喜歡,所以兩個本來毫無關(guān)系的人才會在一起,才會想成親生孩子,就像他爹爹阿爹,像姑姑姑父那樣。

    可是……

    雷周周還沒懂什么是喜歡。

    所以等他懂了,可能他也愿意去成家了,他要是一輩子都不懂的話,爹爹阿爹說他不成親也沒關(guān)系,他還有家人呢。

    “可是……”

    林重悲戚到都沒發(fā)覺自己掉了淚,他怔怔地看著雷周周,眼眶紅得可憐,“可是我不想你同別的人,同我之外的人那般親密,我不愿你同別人好!

    “周周……”

    “你當(dāng)可憐我,不要同旁人在一起好不好?我不做肅國公府的小公子,就是一介白身,入贅給你,成嗎?”

    “我可以等你到二十歲成親,也可以等到三十歲,四十歲,哪怕……哪怕一輩子都不成親,我也愿意一直守著你,你不要同旁人在一起,好不好?”

    “我……”

    雷周周不太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只是想和林重做朋友而已。

    第278章 279.終于開始處上了!

    “等一下。”

    雷周周忽然醍醐灌頂,亂嗡嗡的大腦一下子清明了。

    他端詳林重現(xiàn)在的模樣,眼眶泛紅,淺色的眼瞳洇著執(zhí)拗的淚,神色哀戚如斷翼的孤雁,可憐極了,哀傷極了

    “我不能答應(yīng)你。”

    雷周周注視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而嚴(yán)肅,“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現(xiàn)在還沒喜歡你,所以我不能答應(yīng)你!

    “這不是可不可憐的問題,可憐是不能當(dāng)成喜歡的!

    “而且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關(guān)系到你和我兩個人的人生,不是說我現(xiàn)在愿意讓你入贅給我,就萬事大吉了。”

    “你明白嗎?”

    雷周周的語氣嚴(yán)肅到像是訓(xùn)責(zé)。

    有一瞬間,林重覺得自己好像是做錯了事情,在被夫子訓(xùn)罰的小孩子,可是雷周周的話讓他那么揪心,讓他一點也不能把他和夫子混淆,反而更心慟了。

    他執(zhí)拗地說,“我不明白,難道我比不上別人嗎?”

    “這不是比不比得上的問題!

    雷周周有點生氣,覺得林重在轉(zhuǎn)移話題,“一開始沒有告訴你我要招贅是我的錯,但是你不覺得自己現(xiàn)在很幼稚嗎?而且很像是在道德綁架嗎?”

    “是!

    “你要不要肅國公府凈身出戶,入贅到長寧侯府,你要不要一輩子不成親,要等我多少年可以說是你自己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決定!

    “這是你的人生所以你可以為自己做選擇,但是你不能用‘我可不可憐你’,來答應(yīng)跟你在一起!

    “你不覺得這對我來說很不公平嗎?”

    “……”

    林重抿緊了唇。

    他知道雷周周的性子,雷周周心腸軟,看不得弱小可憐,也見不得別人被欺負(fù),他是一個見到乞丐都會給錢的好人,是一個很正直善良的人。

    前提是被可憐的人真的很可憐。

    要是乞丐裝瘸腿騙人,雷周周就會把給他的錢收回來,要是被打的是一個壞人,雷周周就會補幾腳然后拉那人見官。

    要是和他做朋友又耍心機,不真誠,雷周周就會生氣,但還是會給一次機會,要是再不真誠,他會拒絕再和那人做朋友。

    同樣的。

    雷周周是個很真誠的人,而且言出必行,他答應(yīng)的事情一定會辦到,辦不到的事情就絕不會答應(yīng)。

    所以在聽到雷周周說要招贅而拒絕他時,林重頓時慌亂得無以復(fù)加,就耍了心機,裝可憐說了那些話。

    “說話。”

    雷周周嚴(yán)肅地盯著林重的眼睛,“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對不起!

    林重看著雷周周的眼睛,嗓音很輕,但很鄭重地說,“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那對你不公平!

    說著,他又垂了垂眼睛,長長的眼睫似蝴蝶般輕顫。

    “但我是……我是真那么想的!

    “我有深思熟慮過我們的關(guān)系,我也愿意脫離肅國公府,不做身份尊貴的國公府公子,我也不愿意喜歡別人,只想此生此世都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有深思熟慮過,你不是那種輕浮草率的人!

    雷周周見他知道自己的錯誤了,語氣也緩和下來,但表情還是很嚴(yán)肅,沒有因為林重的可憐姿態(tài)又昏了頭腦。

    “所以我昨天才沒有輕斷地拒絕你的提議,而是認(rèn)真地思考,還去找爹爹阿爹商量該怎么辦。”

    “周周!

    林重抬眼看他,那雙淺色如琥珀般的眼瞳像貓兒一般,清澈又帶著可憐,“那能不能按你和爹爹阿爹商量的,給我一個機會,先嘗試相處三年?”

    “若是三年后你沒有喜歡我,那你還是長寧侯府的二公子,我回我的肅國公府,絕不糾纏你,我們做回朋友!

    “若是……”

    “若是三年里你有喜歡我,那……能不能把我招到長寧侯府?我會跟爹娘說清楚,我可以和肅國公府?dāng)嘟^關(guān)系,只以林重的名義嫁進去!

    他說著,情不自禁上前了一些,伸手握住雷周周的的衣袖,力道很輕,雷周周稍一抬手就能掙脫。

    他還用了“嫁”這個字表明他的決心,若是沒有和肅國公府?dāng)喔蓛簦菄墙^對不可能容許自家的兒子嫁出去的。

    雷周周沒有掙開。

    他仔細(xì)地想了想,覺得可以,要是他真的喜歡林重喜歡到不惜和肅國公府對上的話,爹爹阿爹肯定會支持他的。

    爹爹說了,他是長寧侯,除了皇帝,他敢跟任何人掰手腕。

    而且他又沒有強迫林重。

    是林重自愿喜歡他、自愿跟他在一起的,他也是自愿喜歡林重,自愿和林重在一起的,他倆在一起又不犯法又不傷害別人,那肯定是能在一起的。

    雷周周捋順了,感覺事情都解決了,彎起眼笑起來,“那就這么約定了。不過你知道我的,以后你再耍這種小心思,我就沒有這么好說話了!

    “我肯定不會明知故犯。”

    林重看見他笑,也略微放松地抿唇笑,捏住雷周周衣袖的手得寸進尺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雷周周看過去時,心登時提起來,問,“我能像以前一樣握你的手腕嗎?”

    “當(dāng)然可以。”

    雷周周理所當(dāng)然地說。

    他們之前就經(jīng)常會出去玩,免不了有一些肢體接觸,但因為漢子哥兒授受不親,林重就隔著衣袖握他的手腕,拉他上馬或者拉著他跑之類。

    “要是……”

    雷周周想了想又說,“以后我真的喜歡上你了,想要和你成親生孩子的話,也不一定要你嫁到我們家來!

    “周周是想……?”

    林重現(xiàn)在一聽他這些說話就緊張,生怕他又突然想起答應(yīng)過長寧侯什么,然后他們的約定就不做數(shù)了。

    ……雖然依照雷周周的性格,在約定確定之后就絕對不會改了,但林重就怕那個萬一。

    “到時候我們就搬出去吧?”

    雷周周說,“我們成親之后即不住在長寧侯府,也不住在肅國公府,我們自己買一個宅子當(dāng)做我們的小家,有空就回國公府或者侯府住幾天。”

    “你覺得呢?”

    “好。”

    林重忙不迭點頭,心想,只要不是拒絕他,不是要把他介紹給別人同別人好,周周說什么都好。

    “孩子……”

    雷栗覺得有必要說清楚,“因為我答應(yīng)爹爹阿爹,孩子要跟我姓,所以,要是只有一個孩子就姓雷,要是有兩個孩子就一個隨你,一個隨我,你覺得怎么樣?”

    “好。”

    林重連連點頭。

    “孩子多的話,就抓鬮決定他們姓什么吧?”

    雷周周對生孩子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他已經(jīng)成親生子的朋友,也不會跟他說懷孩子有多困難,生孩子有多痛苦,而是說,等周周也有喜歡的人就懂了,或者說等周周以后也懷娃娃就知道了。

    而雷栗和周毅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跟一個十幾歲少年科普懷孩子、生孩子事會怎么怎么樣。

    但是雷周周見過有些人家孩子特別多,能有七八個,有些夫郎也能生四五個孩子,所以他覺得自己以后可能也有這么多?

    有一個兩個三個都行。

    沒有也行。

    “好!

    林重當(dāng)然點頭。

    只要是周周和他的孩子,姓林還是姓雷都無所謂。

    雷周周和林重約定好了。

    但他倆之間的相處反而比之前更加生疏拘謹(jǐn)了,或者說,林重對待雷周周的態(tài)度有些嚴(yán)謹(jǐn)過頭了。

    明明是做朋友時就做慣的事情,比如握雷周周的手腕、給雷周周夾菜、給雷周周送東西,林重都會拿不定主意,總是要先問過雷周周的意愿。

    雷周周反而覺得林重磨磨唧唧的,又跟他聊了聊,讓他放松一些,不用那么慎重其事。

    “好!

    林重應(yīng)了之后,兩人的相處果然恢復(fù)成了以前朋友時的樣子,因為是一同上京都的,所以他們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

    要是住客棧,天一亮,雷周周一開門就能看見站在他房間外面約他去吃早飯的林重,然后一天他倆都待在一塊。

    當(dāng)然。

    不是孤漢子寡哥兒的獨處。

    他們的活動都在隊伍里,只是兩個人挨得近一點,比別人親密一點點,但都是正常朋友的社交距離。

    若是運氣不好,路上不見客棧,需要在野外露宿,林重就會睡在雷周周旁邊的帳篷里,或者不安全可能會有山匪野狼時,他就會在雷周周的帳篷門口,守雷周周一晚上。

    林重最喜歡的就是后者。

    他在帳篷外守著,帳篷里的雷周周在熟睡,他一想到身后是他此生最重要的珍寶,心里就特別踏實,守上一夜也特別精神。

    而且白天趕路時,雷周周見他困倦不精神,會讓和他騎同一匹馬,然后讓他靠在自己的背上休息。

    林重特別珍惜這個時刻。

    他的額頭輕輕地靠在周周的肩頭,蜻蜓點水般,只敢碰到一點,他的呼吸都是輕的,一點都不敢睡。

    怕自己太重壓到周周,也怕睡著了浪費掉這個時刻。

    當(dāng)然,這事被周毅發(fā)現(xiàn)之后,就不許林重和雷周周騎一匹馬了。

    周毅美名其曰是照顧林重,讓林重到馬車上休息,實則就是不想讓林重占自家周周便宜。

    第279章 280.渣哥兒雷周周/開心果苗玉珠【雙更,補昨天】

    周毅覺得自己不是封建大家長。

    但看見周周和林重如影隨形,寸步不離,“如膠似漆”,他還是有點不太舒服。

    如果這是現(xiàn)代,他就能義正辭嚴(yán)地警告林重滾遠點,就能理直氣壯地讓周周好好學(xué)習(xí),考個好高中好大學(xué),等視野開闊了,到年紀(jì)了再談個戀愛,然后結(jié)婚。

    當(dāng)然不談不結(jié)也行。

    但這是大佑朝。

    沒有林重也有陳重、李重、張重,不是肅國公府的,也可能是尚書府、將軍府、侍郎府,而周周正值青春期,會春心萌動好奇男女之事很正常。

    作為阿爹,周毅要做的是引導(dǎo)周周,保護好周周,不讓他被小男生的花言巧語和小恩小惠所蒙騙。

    周毅這么說服自己,然后光明正大地監(jiān)視林重,監(jiān)督林重,警告林重

    好吧。

    經(jīng)過他一路上的觀察,林重還挺正人君子的,并沒有對他家周周有過分的舉動,除了有一次周周主動邀請他騎一匹馬,讓他靠在自己背上睡覺。

    周周在村里帶其他小伙伴騎馬時,有些姑娘哥兒想騎馬,又膽子小,不敢自己上,周周就會和他們同騎,讓他們抱住自己的腰或者自己在后面環(huán)抱住他們。

    曾經(jīng)還有哥兒和姑娘因為雷周周長相俊朗,身材高大,又溫柔體貼,喜歡周周,而跟他表白的。

    可惜遲鈍大王雷周周壓根沒有意識到,聽見人家小姑娘、小哥兒說喜歡他,他也說喜歡人家,見人家臉紅撲撲的,還問是不是發(fā)燒生病了。

    結(jié)果幾個原本以為自己是正宮的小哥兒小姑娘,高高興興地和手帕交們說,卻發(fā)現(xiàn),巧了,雷周周都說喜歡他們。

    于是小哥兒小姑娘們氣沖沖地去對質(zhì),雷周周壓根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頂著張板正的臉說,

    “大家都是朋友,你們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們,有什么不對嗎?”

    直接把那群小少年氣哭了。

    彼時雷周周十二歲,成了遠近聞名的大渣哥兒。

    有年齡相近也喜歡雷周周的小漢子想,自己是異性,表白肯定不會被誤會,然后就去表白了

    雷周周“渣哥兒”的名號更響亮了。

    每一年都有人跟他表白,每個人都只得到一句:“我們是朋友,我當(dāng)然也喜歡你”,有時候還有一句:“你怎么哭了?”,把人家氣得直罵他是大笨蛋。

    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的雷周周:“?”

    不過,也是因為朋友太多,他對性別界限沒有那么強烈。

    對單身哥兒和單身漢子同乘一匹馬,他沒感覺到曖昧,也不懂讓一個單身漢子靠在自己肩背上睡覺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我肩膀會酸?”

    雷周周不假思索,相當(dāng)耿直的眼睛里都是清澈和真誠。

    正在解釋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哥兒漢子也授受不親的周毅:“……”

    周毅試圖掙扎:“如果林重想牽你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種,你會給他牽嗎?”

    “會啊!

    雷周周覺得這不是什么難事,就點頭了,只是有點疑惑,“為什么要十指相扣?正常手牽手不行嗎?”

    “不用管。”

    “喔!

    “如果林重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牽你的手呢?”

    “給他牽啊!

    “如果林重突然抱你,你會有什么感覺?”

    “沒什么感覺。”

    “那你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抱回去吧,或者拍拍他的背!

    “……”

    周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作為朋友,這很正常,作為追求對象,抱回去多少有點曖昧。

    他想了想又問,“那周周覺得,林重作為一個漢子,還是這么重視禮數(shù)的人,他為什么會突然抱你?”

    “可能是因為他遇到了難過的事,想找人安慰一下?”

    雷周周合理猜測,因為他的朋友們遇到了難過的事,他也會抱抱他們安慰,這還是小時候阿爹教他的。

    阿爹還說,有時候抱抱雖然沒什么用,但可以讓人心情好一點。

    而且確實很有用,每次他聽朋友說完傷心事,又給不出好建議的時候,他就抱抱朋友,朋友心情都會好很多,說他人真好,還會給他送禮物感謝。

    “……”

    周毅萬萬沒想到這回旋鏢還能扎到自己身上,早知道他就不教周周這一招了。

    周周的朋友里也有漢子,小時候不懂事還會哭一哭,長大了,知道要面子要臉了,就不會哭得稀里嘩啦要人安慰了,會找周周抱抱的都是哥兒姑娘,所以周毅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層。

    現(xiàn)在好了。

    讓林重鉆空子了。

    林重看著濃眉大眼相貌堂堂的,其實是個心機boy,知道周周會這樣安慰人,不要臉的時候說不定真會耍這招。

    “總之,你們現(xiàn)在還沒有談戀愛,還是不要讓林重牽你的手,也不要讓他抱你,到了京都也不要和他兩個人出去玩!

    “好吧。”

    雷周周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那也不能騎一匹馬了?”

    “不能。”

    周毅說,“他自己有馬干嘛要騎你的馬?要是困可以坐馬車!

    “好吧!

    雷周周點點頭。

    “周周現(xiàn)在長大了,要學(xué)會跟漢子避嫌,除了林重,也不能和其他漢子騎一匹馬坐一輛馬車,除非是咱們家里人!

    周毅強調(diào)說,“只有在一個戶籍上的,有血緣關(guān)系的,才能算咱們家里人曉得嗎?像表姐夫這樣的也不行。”

    “我懂的!

    雷周周乖乖道。

    “去玩吧。”

    周毅看著雷周周歡快的身影,嘆了口氣,心想你懂個屁,真懂就不會答應(yīng)林重那小子要跟他試試了。

    回京都時正值春冬交替。

    路上不是大雪翻飛,就是春寒料峭,耽擱了不少時間。

    回到京都已經(jīng)又是一年陽春三月,煙柳遍地,處處芳菲,天氣暖和,人們都脫下了棉衣?lián)Q上輕薄的春衣。

    雷栗和周毅一行人進了京都直奔皇城,同圣上述職,又被留在宮里吃了午飯,最后回到長寧侯府已經(jīng)是午后。

    雷周周沒有官職,不用進宮述職,早上先回了長寧侯府,告知家里人爹爹阿爹回來的消息,一整個侯府都熱鬧起來,準(zhǔn)備晚上的接風(fēng)宴。

    一年半沒有回家了。

    柳葉兒和雷大山年事已高,但因為日日打太極鍛煉身體,三餐營養(yǎng),又有曾孫女小玉珠陪著,天天都樂呵呵的,耳不聾眼不花,身體還算健康。

    就是想千里之外的哥兒雷栗。

    如今一見雷栗和周毅回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柳葉兒還擼起袖子,要下廚給哥兒哥婿做頓家里飯。

    “別忙活了娘。”

    雷栗連忙叫住柳葉兒,拉過她的手,笑著說,“我剛回來,陪我聊會兒天嘛,這次回來在京里待的日子可長呢,不急今天做飯!

    “也是也是。”

    柳葉兒樂得都合不攏嘴,一雙眼睛把雷栗看了又看,想說他都瘦了。

    但雷栗人雖然在外頭奔波,可吃喝住行是一點不差,還有周毅盯著他的伙食,一點沒瘦,還隱約多了點冬膘。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柳葉兒說瘦了有點違心,只是實在高興,把這句話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眼里都濕潤了起來。

    雷大山也連連點頭,重復(fù)了兩遍,“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

    青原有匪患的事情,雷栗在寄回來的家書里提了,但單獨給爹娘的書信都是撿好的講,還囑咐了雷驚笙和雷生姜他們不要跟爹娘說,他們自沒跟老人家說。

    老人家一問,都是說雷栗他倆在外頭吃好喝好,說雷栗可是長寧侯呢,別人過不好侯爺也不可能過不好啊。

    但老人家擔(dān)心孩子,總會自己想辦法去打聽的。

    雷大山當(dāng)了侯府的太爺也沒什么架子,天天穿個很普通的錦衣,出門遛彎,最喜歡的就是去茶樓聽書,聽得高興了,就打賞一點銀子,就像普通富貴人家的老爺。

    雷大山在聽書時,也認(rèn)識了幾個興趣相投的老朋友,那些老朋友之中,就有經(jīng)商的,商賈消息最是靈通,尤其青原就是一塊大肉,誰都想撕下一塊。

    有匪患的青原是有毒的肉,沒有匪患的青原就是案板上的肉。

    長寧侯清剿了匪患,重建了鏢局,還組織了一個商會,拉了一支商隊,這對如鯊魚一般聞腥而動的商賈來說,可一點都藏不住。

    早在去年,這事情就傳到了京都,雷大山知道自家孩子在青原過得這么驚險,夜里都自己摸了好幾次淚。

    他也不敢告訴柳葉兒,怕妻子跟自己一塊擔(dān)驚受怕,但夫妻這么多年,又怎么能瞞得過柳葉兒呢?

    于是就從一個人心疼孩子掉眼淚,變成了兩個人心疼孩子掉眼淚。

    好在雷栗和周毅傳回家書一直都很穩(wěn)定,給兩老寫的都是路上的趣事和美景美食,還在信里捎風(fēng)景畫。

    知道孩子在回來的路上了,兩老擔(dān)心還是有的,但也沒有那么重了,反而越來越期待孩子回來的那天。

    現(xiàn)在孩子們回來了,兩老反而說不出很多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看著自家孩子,光是看,心里就踏實了,高興了。

    苗夫郎和張大強見他倆回來也很高興。

    見雷栗問起雷生姜他們,苗夫郎就說,“生姜還在翰林院當(dāng)值,張侍郎家的夫人邀玉蕤看花,說是新得了兩盆玉牡丹,漂亮得很,玉蕤就抱著玉珠去了。”

    “張夫人家也有個小姑娘,只比咱家玉珠大兩個月,叫香琴,兩個小孩子玩得可好了,上回玉珠從張夫人家回來,還說還要跟香琴姐姐玩呢!

    說著,他看了看天色,“玉蕤和玉珠應(yīng)該快回來了。”

    先前雷栗和周毅就給家里捎過信,說快到京都了,但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時候,雷家人預(yù)估的其實要更遲兩天,沒想到今天他們就回來了。

    雷周周是早上回長寧侯府的。

    但不巧,苗玉蕤前腳出門,他后腳才回來,邀約也是早前答應(yīng)了張夫人的,一家人團聚也不急于一時,就沒有去讓人去請苗玉蕤回來。

    而且雷栗和周周要進宮述職,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要是遲的,在宮里吃了晚飯才回來也有可能。

    “爹爹,阿爹!

    苗夫郎話音剛落,庭外就聽到了苗玉蕤的聲音,他笑著說,“說玉蕤玉蕤到,生姜應(yīng)該也快回來了!

    “生姜不急!

    雷栗聽到苗玉蕤的聲音,就站起來往外面去迎了,還笑說,“生姜都是大人了,丟不了,我還是看看咱家小玉珠什么模樣了,不曉得還記不記得阿爺!

    頓了頓,他笑著搖搖頭,“小孩子忘性大,估計是不記得了,畫上的阿爺跟真人阿爺還是有些差別的!

    “爹爹!

    苗玉蕤已經(jīng)進入庭中了,見到雷栗,又見堂中的周毅,眼里也是微微濕潤,他輕拍了拍懷里的小玉珠說,

    “玉珠,快叫人!

    “阿爺。”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粉衣,扎著兩個可愛的小辮子,支在爹爹的懷里,靈動的大眼睛略帶好奇地往外瞄。

    “你就是畫上的栗子阿爺嘛?”

    小玉珠已經(jīng)兩歲,對自己幾個月時見過阿爺全沒了印象,但看著這個對自己笑瞇瞇的陌生人,一點也不害怕。

    她想到畫上的阿爺,和眼前這個阿爺一模一樣,一樣笑瞇瞇的,一樣好看。

    “是呀!

    雷栗一雙桃花眼彎起來,十分親和,小玉珠說話奶聲奶氣的,他也學(xué)她童聲稚氣地說話,“我啊,就是畫上的栗子阿爺,栗子阿爺在玉珠還很小的時候,抱過好幾次玉珠呢。”

    “我都不記得啦!

    小玉珠搖了搖頭,從爹爹懷里下來,噠噠噠跑到阿爺跟前,被一把抱起來舉得高高的,她還興奮得咯咯直笑。

    “好高呀,比爹爹舉得還高。”

    “再玩一次好不好?”

    “好呀好呀!”

    “飛嘍~”

    “飛嘍!好高呀!”

    “轉(zhuǎn)圈圈嘍~”

    “哇~~~”

    庭院里都是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小姑娘笑得小臉紅撲撲的,親昵地抱著雷栗的脖子,和這個栗子阿爺處得仿佛沒有分開過,

    “阿爺好厲害呀!”

    “小玉珠喜歡阿爺嗎?”

    “喜歡!”

    “阿爺因為喜歡我們玉珠~”

    “嘿嘿~”

    小姑娘高興地笑起來,一雙大眼睛明亮靈動,一眼就看到堂中的周毅,“那是薏仁阿爺嘛?”

    “是呀!

    雷栗抱著小玉珠進堂屋,邊說,“為什么叫他薏仁阿爺呀?”

    “因為薏仁阿爺名字里有薏仁呀,就像栗子阿爺名字里,有栗子!

    小姑娘有一種很可愛的理直氣壯,以她的小腦瓜去理解,發(fā)音一樣的,當(dāng)然就是同一個字了。

    而小姑娘最喜歡吃的就是栗子薏仁粥了。

    長得好看,還總會送好多新奇禮物回來的栗子阿爺和薏仁阿爺,就像栗子薏仁粥那樣讓小姑娘喜歡。

    “薏仁阿爺……”

    小姑娘看清楚堂屋里的周毅了,又看看抱著自己的雷栗,小腦瓜冒出一個問號,“為什么,栗子阿爺長得白白的,像薏仁,薏仁阿爺長得黑,就像栗子?”

    這話可愛得哄堂大笑。

    小姑娘還懵懵懂懂,不知道大人們?yōu)槭裁炊夹α似饋怼?br />
    “這個……”

    雷栗笑意吟吟地說,“就要問祖奶奶,怎么給栗子阿爺起名字叫栗子了!

    “祖奶奶!

    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問了,“為什么,給栗子阿爺叫栗子呀?”

    “因為你祖奶奶當(dāng)年懷他的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栗子!

    雷大山有些懷念那段歲月,說著笑起來,“秋天一到,山上的栗子樹掉一地栗子,栗子有綠色的刺刺的殼,裂開,露出里頭褐色的栗子。”

    “我一大早就去撿,一天能幾大筐,撿了好幾天,栗子多得吃到了栗哥兒出生!

    “那時候家里窮,沒什么銀錢,買不起糖,就山上的野果子甜一點!

    柳葉兒接話道,“這栗子可是好東西,又甜又綿,好吃不說,比野果子能飽肚子,樹上結(jié)的栗子還多,有些窮人家秋天就撿老多,靠栗子過冬呢!

    “村里的人也都說,懷娃娃時喜歡吃什么,就是肚子里的娃娃喜歡吃什么!

    “我估摸著娃娃也愛吃栗子,就干脆起名兒叫栗,姑娘、哥兒和漢子都能用,大山也覺得好,后來就成了栗哥兒!

    栗子有綠色刺刺的外殼,還有一層褐色的堅硬的殼,里頭的肉卻是香甜綿軟的。

    柳葉兒那時候就希望,肚子里的娃娃能跟栗子一般,有刺刺的堅硬的外殼能保護自己,性子堅強一些不要被人欺負(fù),日子呢,就跟栗子肉一樣香甜美滿。

    而現(xiàn)在都實現(xiàn)了。

    “喔~”

    小玉珠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大眼睛一轉(zhuǎn),好奇地看向周毅,“薏仁阿爺?shù)拿,也是祖奶奶愛吃薏仁嘛?是薏仁粥嘛??br />
    “這倒不是!

    周毅摸了摸了小玉珠的小腦瓜,笑著說,“我這個‘毅’,是毅力的毅,和薏仁的‘薏’,不是同一個!

    “至于為什么起這個名字……應(yīng)該是希望我有毅力有毅意,做事情能堅持下去,不中途而廢吧?

    “沒聽懂!

    小玉珠搖了搖小腦瓜,奶聲奶氣的,又可愛得哄堂大笑。

    她不知道大家為什么笑,但是想到自己要說的話,小臉就揚起來,寫滿了驕傲,“我也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來喔!阿爹說,是很貴很貴的玉,和手上的珍珠!”

    無價之玉。

    掌上明珠。

    小姑娘這么說好像也沒有錯,大家又因為她的童言童語而笑起來。

    小姑娘還以為是大家覺得她說的不對,連忙又說,“是真噠!玉和珍珠,都可漂亮啦!阿爹還說什么……什么花什么像玉一樣,是夸人漂亮的意思!”

    “如花似玉?”

    苗玉蕤捧場地問她。

    小姑娘眼前一亮,猛點小腦瓜,“是噠!就是這個!我以后,也要跟花兒和玉兒一樣好看!”

    “我們玉珠現(xiàn)在就跟花兒和美玉一樣好看啦,再好看就是閉月羞花了!

    雷栗笑著逗她。

    “月?花?”

    小姑娘還沒有學(xué)過這個詞,歪了歪小腦袋說,“什么意思呀?比花兒和玉兒,更好看嘛?”

    “對呀!

    雷栗學(xué)她歪頭,說,“就是說一個人好看到讓月亮下意識藏起來,讓花兒羞愧。還有沉魚落雁呢,是說人好看到讓魚兒不記得游動,沉到了水底,讓大雁忘記了飛行,從天上落了下來。”

    “哇~~”

    小玉珠情不自禁張大了嘴巴,滿臉佩服,“好厲害呀!那他是不是,一到河邊邊,就能一點力氣都不用,把魚兒抓住。克膊挥蒙浼,就能撿到大鳥?”

    大家又被可愛得笑起來。

    只有雷周周一本正經(jīng),搖頭說,“這是一種夸張的說法,沒有人能只用美貌就抓到魚兒和大雁,不過玉珠要是想抓魚和大雁,我可以教你。”

    “好耶!”

    小玉珠歡呼雀躍,“我要學(xué)!我要抓好多好多魚,烤魚吃!”

    “玉珠喜歡吃烤魚呀?”

    見她連連點頭,雷栗笑瞇瞇地說,“薏仁阿爺可會烤魚了,等玉珠抓到魚了,讓薏仁阿爺烤給你吃好不好?”

    “薏仁阿爺也會烤魚呀?”

    小玉珠看了看周毅,有點不可思議,覺得周毅人高馬大還長得有點兇,不像是會做飯的人。

    “阿爹烤的,好吃嘛?”

    “好吃!

    周毅把小玉珠抱過去,說,“你阿爹會烤魚都是我教的,我烤的魚最好吃了,不信你問爹爹和祖奶奶他們。”

    “薏仁阿爺烤魚是我們家最好吃的。”

    苗玉蕤笑著說,“薏仁阿爺還會做好多好吃的東西,玉珠最喜歡的栗子薏仁粥和桂花糕,阿爺也會做!

    “真噠?”

    小玉珠見大家都說是真的,小臉上頓時都是崇拜和歡喜,“玉珠最喜歡薏仁阿爺啦!薏仁阿爺,今晚可以做桂花糕嘛?”

    “當(dāng)然可以!

    周毅怎么可能不答應(yīng)?

    “哇!”

    小玉珠高興極了,吧唧一口親在周毅的臉上,“好耶!謝謝阿爺!”

    “嗯?”

    雷栗見狀,佯裝生氣,“怎么只親薏仁阿爺,不親栗子阿爺呀?虧栗子阿爺還給玉珠準(zhǔn)備了禮物呢!

    有禮物!

    小玉珠雷達一響,頓時伸手要雷栗抱抱,然后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笑眼彎彎道,“謝謝阿爺!”

    第280章 281.久旱逢甘霖

    當(dāng)天夜里。

    長寧侯府燈火通明,喜氣洋洋,除了雷驚笙夫妻倆,府里人都齊了,久違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飯桌上大家都有話說,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說著說著又笑起來。

    雷栗和周毅提起在幾個府城公干時碰見的奇事趣事,一些奇葩事奇葩人,也用詼諧的語句調(diào)侃了出來。

    周毅說話不徐不疾,雷栗則是繪聲繪色,一唱一和的,特別有意思,而雷周周也說了去青原路上的見聞感想,還有大草原上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廣袤風(fēng)光。

    而留在京都的家人說的就雜多了。

    有說到翰林院里同僚寫詩互罵的,有說在茶樓里聽的奇聞異事的,有說今年的狀元郎和探花俊俏異常,卻查出來一個是女狀元,一個引得兩家小姐爭風(fēng)吃醋,卻發(fā)現(xiàn)是早已成家拋妻棄子的陳世美。

    但說得最多的,還是小玉珠的事,說著,還翻出了幾本畫冊來。

    “這是姑姑見爹爹阿爹長期在外,錯過了小玉珠的成長,知道你們心里遺憾,特意用畫筆記錄了小玉珠一些很可愛的時候!

    雷生姜邊說,邊翻開畫冊,“這是小玉珠出生幾天的時候,她特別小,手只有一顆葡萄這么大,腳也是小得可憐,整個人只有我兩只手?jǐn)傞_這么大。”

    “她的皮膚紅彤彤的,腦門上的骨頭還沒有長好,總是一跳一跳,看得我和玉蕤都心驚膽戰(zhàn)的一點不敢摸!

    說著,雷生姜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其他人聞言也哄笑。

    “這是玉珠兩個多月大的時候,她第一次會爬,爬得可高興了,她的小腿小胳膊都是勁兒,再大一點三四個月的時候,能爬一下午不消停的!

    苗玉蕤也指著說,“這是玉珠第一次會坐,我記得還有五天到六個月,阿爺阿奶都說玉珠聰明,會爬得快會坐得也快!

    “這是玉珠剛會翻身……這一張是玉珠會叫爹爹阿爹,沒多久她就會叫阿爺阿奶他們了,就是祖奶奶老叫成祖來來,特別可愛!

    小玉珠聽見爹爹阿爹夸自己聰明可愛,特別臭屁,抬著小下巴,大眼睛里都是得意,只有一點點不好意思。

    而聽見爹爹說起自己的糗事了,小姑娘就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我現(xiàn)在,不叫祖來來啦!我會叫祖奶奶啦!”

    “就是!”

    雷栗十分捧場地夸她,“我們小玉珠可棒了!這么快就會叫祖奶奶了,別家的小朋友可沒有我們玉珠這么厲害呢!

    “就是就是!”

    小玉珠也學(xué)雷栗說話,得意洋洋的,把大人們都逗樂了。

    “喔~?那這是誰吃飯把肉肉掉在了地上啊?”

    張大強故意逗小玉珠,翻到小玉珠剛開始自己吃飯那會兒。

    這是去年的事了。

    小玉珠剛開始獨立吃飯,手部控制能力弱,不怎么會用勺子,舀東西總是掉在桌子上,舀湯也是漏一半喝一半,廢好大力氣才吃上一口。

    她又餓又氣,哇哇大哭,最后還是苗玉蕤喂她的。

    這是真正的糗事。

    小玉珠頓時紅溫了,捂住畫冊不讓她喜歡的栗子阿爺和薏仁阿爺看,但她的手太小了,只能遮住一點。

    她這幅著急又生氣又難為情的小模樣,反而更好笑更可愛了。

    “阿爺、阿爺不要笑!不要笑嘛!爹爹說了,小朋友小時候,都是這樣噠!我還是小朋友呢!”

    “就是嘍!”

    雷栗一把將小玉珠抱起來,給她撐腰,“咱們玉珠還是小朋友呢,小朋友哭一哭怎么了?快給我們玉珠小朋友道歉~”

    “道歉!”

    小玉珠叉著腰,笑著哼哼道,帶了點小人得志的囂張,但她小小的一個,雪媚娘般軟乎乎白生生的團子,說話也奶聲奶氣的,都快把大家萌翻了。

    聽到大家笑著給自己道歉,可把小玉珠給得意壞了。

    大家又說回畫冊。

    畫冊上不止有小玉珠的可愛日常,也有其他人的嬉笑怒罵,其中有一副雷大山生氣的畫引起了雷栗的注意。

    那是有一天,有只超極笨的麻雀飛進了屋子里,硬是飛不出去,雷大山看見了就捉住它到院子里放了,結(jié)果這笨蛋玩意兒拐了個彎又飛回了屋子。

    雷大山又捉又放,笨麻雀又飛又拐,來來回回十幾次,笨得雷大山生氣了,買了只鳥籠把這只笨鳥捉住給養(yǎng)了。

    現(xiàn)在這只笨麻雀還在府里的屋檐底下掛著。

    雷大山說得無言,雷栗聽得哈哈大笑,其他人也好笑。

    而這畫冊做得厚實且精美,書封裹了上好的錦緞,書頁很厚,不容易腐壞,紙質(zhì)還是很貴的那種好,上色比普通的紙好看許多。

    “這顏料也是驚笙特意挑的,說是一百年都不會褪色,遇水也不脫色!

    柳葉兒樂呵呵地說,“驚笙畫了好些,生姜和玉蕤也畫有,玉珠瞧他們畫,也要畫給你們,就是……”

    “你們翻到后頭瞧吧,我覺著畫得挺好的,以后說不準(zhǔn),咱家會出第二個大畫家呢。”

    這第一個大畫家當(dāng)然是雷驚笙了。

    雖然雷驚笙畫的東西跟時下主流的水墨畫迥然不同,但雷家人都覺得好看。

    尤其是兩個老人,覺得自家孩子會畫畫又畫得生動好看,還出了畫集,這不是大畫家是什么?

    在他們心里,雷驚笙畫的畫比那些所謂的名人大家畫的可好看多了,名人畫的他們看不懂,而驚笙的能看懂,還很有意義。

    “小玉珠也畫了畫給阿爺。俊

    雷栗有些驚奇,瞧見小玉珠那小小得意,又迫不及待催促他快看的小表情,頓時樂不可支,連說,

    “好好好,阿爺這就看這就看。”

    雷栗和周毅一起翻到畫冊后面,哪幅是小玉珠的簡直明顯到不行,雷驚笙的彩色畫,雷生姜和苗玉蕤的水墨畫,小玉珠的……小朋友式涂鴉。

    夫夫倆對視一眼。

    好吧。

    他們都看不出來這畫的是什么。

    好在小玉珠迫不及待介紹了,“貓貓,這是我畫的,小貓貓,這是石頭,葉子,小蟲子,兩朵小花兒!

    而那畫上

    貓貓是一團黑黑的東西,石頭也是一團黑,區(qū)別在于一團大一團小,而葉子是一堆綠色點點,小蟲子是兩個圓圈圈,小花兒是粉色藍色的圓圈圈。

    特別需要想象力的一幅畫。

    詞窮的周毅想夸都不知道從何下手,不過雷栗夸起自家玉珠來,那是眼睛都不眨的,三兩句就把小玉珠夸得眉眼彎彎,決定每天都給阿爺畫一副畫。

    小玉珠一點也不厚此薄彼,跟雷栗說完,就拍拍周毅的手,脆生生地說,“我也幫,薏仁阿爺畫噠!”

    周毅笑著摸摸小玉珠的腦袋,學(xué)著雷栗學(xué)小玉珠的語氣說,

    “好噠,謝謝玉珠。”

    “不客氣~”

    小玉珠很可愛地抬下巴一笑,小鼻子挺翹,引得周毅輕點了一下。

    癢癢的。

    小玉珠皺了皺鼻子,馬上捂住鼻子不讓他碰,又偷笑起來,說,“這樣,阿爺碰不到啦~”

    鬼靈精怪的小姑娘。

    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明天要上早朝。

    雖然第一天團聚大家都有很多話想說,但為了不耽誤雷栗早起,還是散了,讓奔波了一路的雷栗和周毅去休息。

    回房前,雷栗把那幾本畫冊拿走了,在房里和周毅慢慢看。

    畫冊畫滿的有三本,第四本只畫了開頭幾頁,最后一頁畫的是幾個小人騎馬的背影,應(yīng)該是雷驚笙、青梔和雷周周去青原找他們,還寫了一句話:

    阿哥,你看到這里就是回家嘍~喜不喜歡我準(zhǔn)備的禮物?

    雷栗不禁失笑。

    周毅也笑著說,“走之前,驚笙說家里有禮物給我們,說的就是這些畫冊了,真是很有意義很棒的禮物!

    “確實很棒。”

    雷栗贊同說,“驚笙以前就很體貼,那時她還是個小姑娘,剛到咱家拘謹(jǐn)?shù)貌恍校皞阿哥阿嫂都不好意思得臉紅!

    “現(xiàn)在性子硬了,有主見,離家這么遠也不怕,還是這么貼心。準(zhǔn)備的這個禮物真好,玉珠長大了也能給她看!

    “是啊。”

    周毅點點頭。

    以前發(fā)生一些很有紀(jì)念意義的事情,不能拍照記錄下來,讓他覺得有點遺憾。

    但雷驚笙會發(fā)現(xiàn)這些東西,還會記錄下來,她畫的喜歡的那些條漫,就有很多來自生活而改編的。

    她也畫了很多關(guān)于家里人、關(guān)于村子的事情,有好多是生姜和周周小時候事情,被她畫得特別可愛。

    她還把這些畫整理起來,裝訂成一本本畫集。

    這些畫集沒有出版。

    只是當(dāng)成一些有趣的紀(jì)念物放在家里,柳葉兒和雷大山時不時就拿出來曬,防止蟲蛀,不時翻看。

    在雷栗和周毅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他們應(yīng)該也經(jīng)常拿出來,翻開那些畫集想他們吧?

    能被人這樣惦記著,能有人記錄自己的生活,記錄生活中的一些美好瞬間,真是一件讓人想一想,就覺得無比開心無比幸福的事情。

    周毅不由自主地握住雷栗的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他叫了雷栗的名字。

    “雷栗。”

    “嗯?”

    “能遇見你真好!

    “想做了?”

    “……沒有!

    “真的?”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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