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州城到了。”
謝驚雪忽然輕輕開口,許青墨一頓,便也順著謝驚雪的視線往下看,果然看見白茫茫的云霧之下,一座城池的輪廓若隱若現。
“原來這便是極州城。”
許青墨喃喃,說話間,靈舟開始降落,隨著與城池的距離逐漸拉進,許青墨越發清晰地聽見來自極州城內部的喧囂聲。
“轟——”
靈舟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隨后一張長長的階梯于靈舟側面被放下,靈舟上的客人開始陸續沿著階梯離開靈舟。
許青墨和謝驚雪也是如此,看著下方密集的人群,許青墨蹙眉,正要回頭叮囑謝驚雪幾句,然而他還沒開口,余光忽然瞥見一道黑影從自己身旁“嗖”地一聲,一閃而過。
許青墨微怔,他定睛看去,發現那個黑影竟是唐年。
早在靈舟落地的那一刻,唐年便迫不及待,撐著手翻過欄桿,一躍而下。
與許青墨和謝驚雪不同,唐年和云溥心從幾天前便乘上了靈舟,這也意味著唐年這幾天的活動范圍只能局限在靈舟上,偏偏他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如此一來,這坐靈舟對唐年來說簡直與關禁閉無異,好不容易終于抵達目的地,唐年便相當于“刑滿釋放”,許青墨眼睜睜看著這人恨不得像只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
許青墨緩緩收回目光,他像是什么都沒有看見一樣,扭過頭,繼續叮囑謝驚雪:“記得別從我身邊離開太遠。”
這是許青墨第二遍叮囑謝驚雪。
“好。”
謝驚雪自然頷首答應下來。
許青墨卻還是不放心,他有些憂愁,卻不單單只是擔心那城內作祟的妖物會傷了謝驚雪,他更擔心謝驚雪會碰上他那些“仇家”。
咳咳,許青墨記憶力向來很好,雖不至于過目不忘,但短期內看過的內容他還是記得的,這也就意味著,許青墨對那本奇怪小說♂里的內容依舊記憶猶新。
那本小說是這樣描寫謝驚雪的,說是——謝驚雪遍地是“仇家”,前不久剛從上一個“仇家”那驚惶地跑出來,下一刻便又撞入另一個“仇家”懷中。
簡直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窩”的真實寫照。
許青墨從不懷疑那本小說的真實性,沒看剛上靈舟那會,他只是一下沒看著謝驚雪,謝驚雪便撞上了那周云陽,這可不就是“遍地是仇家”么!
與謝驚雪相處這么久,許青墨多多少少也將謝驚雪看成了自己人,他本就對那本小說里的內容有所不滿,如今真正生活在這個世界里,他便越發覺得,自己養了一顆水靈靈的大白菜,大白菜長得好啊!但就是因為長得太好了,所以不少野豬都想拱倒謝驚雪這顆白菜。
越想,許青墨便越想擔憂,他腦海里總是忍不住浮現出小說里那句描寫,當然,“仇家”這兩個字早就被許青墨不知不覺間篡改成了野豬。
遍地是野豬。
這就是許青墨如今的感受。
謝驚雪被許青墨盯得背后發涼,他總覺得許青墨此刻腦子里定裝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得不說,這段日子與許青墨相處下來,謝驚雪經歷過種種慘痛的教訓,對許青墨的了解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比如現在,許青墨表面看著正經嚴肅,但越是這個時候,謝驚雪便越知道,許青墨絕對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正經,他肯定又在想一些亂七八糟東西了。
果然,許青墨越回想那本小說上的內容,心底便越放心不下謝驚雪,最后,他伸手,想要牽住謝驚雪的手。
謝驚雪不動聲色避開許青墨伸過來的手,他無奈說道:“青墨,我又不是小孩子。”
只有父母擔心小孩子亂跑,才會在人多的時候牽住小孩子的手。
許青墨聽懂了謝驚雪話中的意思,但他蹙眉,看上去頗不認同。
畢竟在許青墨看來……謝驚雪還不如人小孩子呢!至少小孩子不會有那么多“仇家”。
許青墨凝視著謝驚雪,試圖用老父親一片拳拳關愛之心讓叛逆崽有點危機感。
在許青墨看著謝驚雪的時候,謝驚雪也在看著許青墨,兩人目目相覷,最終還是謝驚雪率先敗下陣來,他無可奈何,只好用手輕輕牽住許青墨的袖子:“這樣總行了吧?”
許青墨仍是不滿意,但他知道現在這樣已經是叛逆崽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了,于是他也只好勉強點點頭,兩人保持著這樣奇怪的姿勢開始排隊。
極州城并不排斥外人,相反,這里的人對非本地人也相當熱情,但在進極州城之前,許青墨和謝驚雪還是必須先在城門口進行登記,并接受檢查。
說是檢查,其實也不過是守城的守衛隨意將人掃上幾眼,又或者問幾句話。
因此,許青墨和謝驚雪前面的人很快被放行,等到輪到許青墨和謝驚雪上前時,那原本還懶洋洋的守衛卻忍不住多看了兩人一眼。
視線在許青墨和謝驚雪之間來回打轉,守衛的神色頗為微妙,直到他的同伴暗中伸手撞了他一下,他這才如夢初醒,上前抱拳詢問道:“不知兩位可是來捉妖的仙長?”
守衛會知道這一點并不奇怪,畢竟這幾個月來,像許青墨和謝驚雪這般打扮的人前前后后都不知道來了多少。
“嗯。”
許青墨微微頷首。
于是守衛瞬間熱情不少,他打量著許青墨和謝驚雪,視線在許青墨被牽住的衣角上略微頓了一下。
“兩位仙長……”
許是讀懂了守衛眼中某種復雜的深意,許青墨忽然面不改色開口:“這是我弟弟。”
聞言,守衛一愣,隨后便是一笑:“原來如此,仙長弟弟可真黏著仙長啊。”
守衛這句話表面上聽著是在夸,然而,話音剛落,謝驚雪的耳尖卻悄悄紅了,也不是羞的,還是惱的。
確認完許青墨和謝驚雪的身份,守衛很快便放兩人進城,由于兩人身后還排著不少人,守衛也不好繼續浪費時間同兩人寒暄,只是許青墨在進城前,守衛便提醒他:“既然兩位仙長是來除妖的,那進城后可去東半城尋一家名為望月的客棧,那是我們城主為各位仙長提供的住處,不收取任何銀錢。”
許青墨點頭應下來,他與謝驚雪一起走入極州城。
穿過高大的城門,人群的喧囂頓時撲面而來。
行人過客在寬敞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熱鬧非凡,在這些人里面,既有凡人,也有修仙者,街道車水馬龍,天空中時不時還有修者御劍一閃而過的身影。
除卻這些,街道兩旁還開著數家商鋪,既有酒樓,也有成衣店,各色商品琳瑯滿目,叫人眼花繚亂。
許青墨抬頭,放眼望去,竟還在遠處看見了一片藍色、閃爍著粼粼光芒的海面。
海風裹挾著淡淡的咸腥味拂過,許是近來海神祭即將開始,城內不少地方都掛上了裝飾,看上去頗為喜慶,許青墨不禁感慨,那合歡宗弟子說的果真沒錯,這極州城確實是個好地方!
許青墨在城門口站了這么一小會,唐年和云溥心也通過了守衛的核查,得到許可進入內城。
“哇,師兄,你快看!”
比起許青墨,唐年可就要激動多了,他難得見到這么多新鮮東西,一進城便開始東張西望,上躥下跳,活像一只剛剛進城的猴子。
云溥心以前也曾來過這極州城,不過如今的極州城可與他印象里的模樣完全不同,許青墨聽見云溥心輕嘆:“這里還真是變了不少。”
因著許青墨與云溥心師兄弟的目的不同,所以進入極州城后,便也意味著分別的時候到了。
許青墨得去抓他的妖,而云溥心師兄弟則要去尋他們宗門內失蹤的弟子。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進入極州城,云溥心看上去似乎比先前要靠譜了許多,他行禮同許青墨和謝驚雪道別:“許兄,謝兄,再會。”
一旁的唐年笑嘻嘻地接腔:“我倒覺得我們很快就能再見到了,再見啦,遇到危險記得用尋蹤符喊我和師兄,我們一定趕到!”
許青墨一一應下,他目送著這對師兄弟遠去,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他這才收回目光。
“走吧。”
許青墨抬步,謝驚雪下意識跟上許青墨,他本以為許青墨這么積極,剛一進場,這么快便要調查起那妖物的行蹤。
誰知,許青墨走沒幾步,腳步便忽然一轉,拎住謝驚雪的衣領便將人帶入一家成衣店。
謝驚雪:“?”
謝驚雪哭笑不得,還沒來得及掙扎,他抬頭,詢問的話剛到嘴邊,余光卻忽然瞥見不遠處的屋檐上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逝。
謝驚雪目光當即一滯。
眸色微微沉下去,謝驚雪凝神,正要將那黑影看得更清楚些,可也就在這時,許青墨卻已經一腳踏入成衣店內,見有人進來,成衣店的老板立刻熱切地迎上來:“兩位想買什么衣服?可有什么喜歡的款式?”
被這么一打斷,謝驚雪一頓,等他再次回頭望去時,身后卻早已變得空蕩蕩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剛剛發生的一切好像只是謝驚雪忽然間產生的某種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