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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上的蘇擒暗嘆一句:“打輕了。”語氣尤其惋惜。
這時候翁裴垂下了一眼,瞥了一回像是在幸災樂禍的輪椅上的某人。“蘇小少爺說打輕了,”復述著蘇擒的那一句輕飄飄的話,抬了一記毫無情感的眼色。
手下翁九上前,再落下狠厲的一掌。
戴維雙臉各遭了一記,頓時顏色七彩上臉,好不精彩紛呈。他臉上火辣,忍受住強大的恥辱:“你,你!……”
“蘇擒公子認為如何?”翁裴冷峻著聲音,望向了戴維的眼色露出了輕鄙。
蘇擒看得是津津有味,只見他眉目一挑,眼中的笑意越發爛漫:“打得好,真想跟翁總學學這管教的本領。家里不會教養的人出了外邊,自然會有人來管教。”
翁裴心中重復了蘇擒口中的這“學本領”的三個字,心中冷哼,你蘇擒本領比我張揚了去。
他看向了蘇擒,只見他蘇擒此時此刻的臉上全是對戴維的出氣后的一絲淡然與快意,倒是找不出絲毫那天晚上倚著他翁裴睡了一晚上的嬌氣和心機。
戴維瞪著眼前的人,眼中要迸出火焰來。
“翁裴,你幫蘇擒出頭,自然是落實了你們倆之間的事,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他氣得毫不擇路,在這里大放厥詞。
翁裴堂堂然然,眉宇間盡是如冰山鴻蒙的坦蕩:“我與蘇小公子兩人清清白白,難不成我還不能為自己澄清事實以及教訓造謠者?”
戴維恨得牙癢癢:“蘇擒,不要以為你攀龍附鳳了,蘇家人就會放過你。”叫囂著還不忘繼續造謠。
蘇擒眼底劃過一絲警告的意味:“你再在這里叫囂惹事,毀我蘇家清譽,我就立刻叫人請你離開了。”
翁裴注意到了蘇擒臉上的神色的變化。別人造謠說他與蘇擒的事,蘇擒臉上倒是不介懷,,眉梢眼里全是風輕云淡。如果是說他與他親哥哥的事情,臉色登然一變,眼底的兇光再也遮掩不住。
這是因為什么?
大抵有三種可能。其一可能:他與翁裴的事情,蘇擒寧愿像是傳聞中說的那樣,就算被別人誤解了,蘇擒也不狡辯。因為蘇擒愛慕自己。如果是造謠他與兄長,蘇擒怕自己生氣,所以才會這么大反應。
其二可能,造謠誰都可以,但是他蘇擒視兄長最為重要,所以他蘇擒介意兄長的謠言,而輕視他與翁裴的傳謠。
其三可能,他與自己是假,與兄長為真。
后面兩個可能性在翁裴心里的不斷猜測和推理中,證實不太現實。唯獨第一個可能性,真實性更大。
于是,他看向蘇擒的眼色愈加復雜起來了。
“這是你的慶功宴還是蘇忱的慶功宴,”張著手,就怒不可遏地要給點教訓蘇擒。“你說讓我走我就走?蘇擒你好大的本領,看我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你還不知道——”
蘇擒身旁還有一個錢立,他是特種兵退伍,眼疾手快,可比他更要敏捷的是翁裴,反手抓過了戴維的手臂。將他反手一拉,踢在了他膝蓋骨上。
瞬間,戴維叫娘聲溢出。
“你他娘的好你們一對,一對……”半天找不出形容詞,蘇忱的保安立即過來,按住了戴維:“戴公子,這個宴會恐怕不歡迎你。”
戴維被罵罵咧咧地被請出去了宴會,這下,有翁公子的出面,蘇擒的強硬態度,這個謠言沒敢在宴會上繼續議論了。
人們心中是這樣想的:既然不能當著兩個人的面說,那就背著他們說。
于是圈子內關于蘇翁兩家聯姻的消息愈加猛烈。
“什么,蘇翁兩家什么時候要‘秦晉之好’?”
“你還不知道嗎,都說了把翁裴送給蘇擒當沖喜的。”
“你反過來了吧,翁裴天潢貴胄,何等尊貴。不應該是蘇擒上門入贅嗎?”
“你別搞笑了,蘇擒這個火爆性格,他愿意入贅?他能給翁裴當老婆?他要是愿意嫁入翁家,我王字上下倒寫過來姓!”
“戴維那小子是怎么了?”
“還怎么了,原來那天他被掰斷手指,是因為撞見了翁裴和蘇擒的好事。”
“啊,那么報·警的那個人是不是戴維啊?”
“依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了,就是他小子。”
“嘖嘖嘖嘖,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戴維怎么就沒想明白?”
“就是就是。”
蘇擒上輩子記仇的性格,延續到了這一世。他正要吩咐下去,等戴維出了這別墅,就讓人去好好教訓他一頓。叫他什么話該說,什么謠不該造。
蘇忱的人在他身邊恭敬而低聲說:“小少爺,這事情你不用出面了。二少爺說會替你徹底解決干凈。”
蘇擒面色上小小的錯愕了一下。這種事情,上一世蘇忱很少替他光明正大地出面,甚至知會他一聲都少之又少。往往都是瞞著他解決了。
而上一世蘇擒總以為是自己解決的,沒有人敢惹他。殊不知,哥哥在他身后做了多少事情鋪墊了多少路。
蘇忱的人以為他蘇擒不滿意,于是替他安妥地說:“少爺不必再煩惱。”
蘇擒緩和地點了一點頭,“你做你的事情去吧。”
蘇忱的人走了后。司綿臉色不對,他偷偷地找機會拿出手機,給戴維他們發消息。結果沒有等他要編輯短信,發現幾分鐘前新來了一條短信,發送者是戴維。
司綿抿了抿蒼白的唇色,輕聲喃喃道:“非要這樣做嗎?”
這時候,有侍應生托著酒盤過來。蘇擒叫停了他,拿過了一杯白葡萄酒,對翁裴敬上一杯,臉上淡淡稍稍的華貴之氣,眼中劃過了一分欣賞的神色:“謝剛才翁總的出手。”
翁裴抬起了慵冷的眸子,他聽蘇擒這句話里的情感,怎么沒有42酒吧那天的熱烈?視線落在了輪椅上的那個人身上,只見他蘇擒喝酒的時候,白色的長頸稍稍揚起,黑色的睫眼輕輕地翕垂著,叫人想到了浪蕊浮花這一個詞。
如果旁人都是千人一面,那么他蘇擒小魔王就是欹嵚歷落。翁裴想到這一句帶有嘲諷的話,但叫人聽上去非但沒有譏誚之意,反倒是有幾分稱贊的意味。
這時候,翁裴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個人沖他揚起的一張得意洋洋的笑臉,挑眉張目中還帶有著頑童般的神色。
翁裴表情淡冷地拎起酒托中的一杯白葡萄酒,揚起頭顱一飲而盡。酒杯落回了杯托中,眼色掃過蘇雀,聲音變得冷漠疏遠:“如果蘇小少爺肯多些主動的澄清,那么翁某就少很多這種出手的機會。”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蘇擒稍稍地皺了皺眉毛:“這話怎么說?”他重生后好像沒有主動得罪過他翁裴吧?再說翁裴的白月光還沒出現,照理來說翁裴不該向他慪氣才對。
今晚的翁裴怪里怪氣的。
翁裴周身縈繞著一種冷清的氣質,偏偏模樣生得秾艷昳彩,惹得蘇雀再往他身上投去目光。翁裴見他這幅“流連忘返”的“癡癡”神色,心里更不由地產生了抗拒。
翁裴眼中的反感和冰譏的意味濃了幾分:“蘇少爺比誰都心知肚明,不用在這里裝糊涂。”
蘇擒笑笑,“如果是今晚的傳謠讓翁總掃興了,那么我改天胖揍戴維會,一定讓他以傷代酒向你致歉哈。”
翁裴眉眼中透著一股“?”的神色。眼前的這個人,令他摸不清出招和套路。蘇擒混得夠可以,果然不負他蘇擒的小魔王外號。
待那個人不高興也不發火地走了后,蘇擒立即問向了錢立:“錢立,我之前得罪過他嗎?”
錢立不知道那天該不該說,蘇擒抱著那人睡了一警車的回程。隔著幾個人和車內昏暗光線,都遮不住那個人全程掛著的黑臉。
“大概是那個人小氣吧。”如果說語言是一門藝術,此刻的錢立算是半個藝術家了。
蘇擒禁不住點頭:“怕也是。”他捫心自問:自己這么大度大方、坦坦蕩蕩的人,怎么會得罪人而不自知?一定不是他蘇擒的過錯。
翁裴信步走回去,那邊剛才沖他露出了滿意笑容的人,正招了招手:“賢侄孫,快來跟我說說,你剛才是怎么搭救的侄孫媳婦?”
這個人長著一張稚嫩的娃娃臉,看上去年齡還要比翁裴小上幾歲的人,稱呼翁裴卻是“侄孫”。如果不清楚他的身份輩位,還以為他在占翁裴的便宜。
翁裴有個叔祖父,是爺爺的親弟弟,名叫翁都。頂著一個娃娃臉,行事作風與年輕人無異,但多的是一顆婆婆媽媽、操心這那的心。
前不久聽說圈內都在傳翁裴和蘇擒的雙雙入獄的事情,翁都剛要傷心的時候,聽聞這人是翁裴的緋聞對象,轉而破涕而笑,拍手叫好,難得翁裴有個對象了,這下尋了個蘇家的宴會,跑過來蘇家看看蘇擒長什么樣。
當他看到了蘇擒不良于行,出入有人推著輪椅的時候。
娃娃臉的叔祖父對翁裴嘖嘖稱奇:“小子,眼光還可以,看著夠憐香惜玉的。”
翁裴懶懶抬起眼皮子:“你在說什么呢,叔公。”酒水過喉,清冽的白葡萄酒絲絲醇香,算是好酒了,蘇家果然是富商巨賈不差錢。
大家都知道了蘇擒和翁裴的事情,早已心照不宣了。
“你家一直催你找個對象,原來你已經有了。”翁都一張細皮嫩肉的娃娃臉,笑起來的模樣與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沒什么區別。還有人以為他還在讀書上學的年齡。
翁裴心想自己什么時候有了,喝了一杯酒。
叔公繼續問,“他是什么星座的?”
一邊問向自己身旁的翁裴,一邊看不遠處輪椅上的人,蘇擒的身邊圍的人不少,果然蘇家是大家,周遭狗腿一堆。
“什么什么星座?”翁裴抬起了眼,這個人不是說只是跟他來一下宴會見一下老朋友嗎,平常從不和蘇家打交道的人,這么殷勤鐵定邪門了。
“這你都不知道,”叔公翁都嘖嘖聲地搖頭,拿起了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的一沓資料,“白羊座,a型血,身高184,體重65kg,這體重估計不太準。愛好賽車,花錢。哦豁,跟我一樣,喜歡花錢。”
翁裴以為他在讀什么。
翁裴他今晚是代表翁家出場的,翁家子孫也多,但是和蘇家關系聯系不深。這是蘇翁歷來傳統,疏而不遠,止水之交,因為曾經有過矛盾。
叔祖父翁都本不想來蘇家的,如果不是因為裴裴的最近的這個戀情。他都不想來一趟,想到自己未來侄孫媳婦會姓蘇,就有一點小小的遺憾。侄孫媳婦什么都好,就是姓蘇這一點不是很完美。
叔公翁都說,“就是緋聞對象多了點。”蘇擒的緋聞對象的戀情可以寫幾頁紙了。
翁裴嗤之以鼻,以為他又在給自己介紹什么相親對象。他對翁都說,“我誰都不喜歡,別給我介紹了。”現在他只有立業,沒有成家的想法。
叔公翁都微微一笑,“我懂的,大侄孫。”你只喜歡那姓蘇的小子,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