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尊者用了禁術幫我,我那時魂魄已經快要消散盡了,混混沌沌的,什么都不知道!背G拜呎f道,“他救過高家老頭子……就是現在高員外高銘遠他爹,就把魂珠托付給高銘遠他爹看管了!
那年玄牝把魂珠交給高家老爺子,老爺子鄭重地從恩公手里接過那東西,一聽說十分重要,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證,絕不讓它失落在別處,絕不可能弄丟了。
后來平江發大水,高家一家人剛剛給高銘遠娶了老婆,家里沒存多少細軟,一家人四處流亡,窮得要死。
沒錢抓藥,高老爺子病重,臨終時把那兩顆魂珠交到了兒子兒媳手中,叮囑他們,要好好看管,等某天有個披黑斗篷,蒙著臉的人來,就可以交給他。
那時他們當年約定好,等常前輩養好魂魄,蘇醒過來,去取魂珠時的裝扮。
高家夫婦倆忙不迭地,把頭點得像搗蒜,答應地勤快,滿口說著:“爹,我們曉得了!”
于是高老爺子就這樣撒手去了。
高銘遠他老婆把魂珠捧在手掌心里,左看看右看看,都怪耀眼的,這東西淡淡散著珠光,一看就是個寶貝。她心里覺得,公公既然有這樣一個好東西,為什么不拿出來,賣了抓藥看病,給全家人弄些口糧。
傻子似得等著人家來取走它,就算這東西原本不是自己家的,可是那人遠在天邊,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來,賣掉了那錢就是自家的!
高員外聽著老婆喋喋不休的說,也漸漸開始動心了。
于是他們夫婦倆相攜上了集市,進了一家珠寶行,問人家這珠子能賣多少。
珠寶行的老先生就是掃了一眼,說成色不錯,能賣幾個。
幾個是幾個?高家夫婦看這老先生的態度,心道一定是他不識貨,于是把魂珠揣回懷里,帶回家,打算明天去另一個城里問問。
常前輩那時候基本都醒著,斷斷續續地聽到了這些。
他那天下午就又昏睡過去,等到再次醒來,就天地掉了個個。
高家夫婦不知道哪里搭的線,找到一個大款。玄牝當年托付給高家兩顆魂珠,高家夫婦已經把魂珠賣掉賣掉一顆,正打算第二顆再抬一抬價錢,再多賺一些。
賣掉一顆魂珠的錢,已經足夠使他們夫婦趴在地上數上一整夜,已經足夠他們翻新了房子,雇車雇人去外地進貨拉米,不單單自己吃飽了肚子,還有了發家致富的本錢。
常前輩那時恨得牙癢癢,差點氣瘋了,恨不得沖上去直接殺了他們。
他那時就是鬼,暴戾、狂躁。
可是沒用,他那時候魂魄剛剛穩固下來,還要有一段日子才能現形具象,出現在人眼之中。
于是他帶上另一顆魂珠,離開時,在高家新修的府宅們上印了個血手印,打算去大海撈針,找另一顆魂珠。
幸謙直覺后面應該又發生了些什么別的:“后來呢?另一顆魂珠又到了哪里?”
常前輩現在魂魄在消散,自然已經從他手上遺落了。
“我帶走它之后,碰上了尊者的師傅!
他離開以后,細細思索,覺得會花這樣的大價錢買這種東西的,一定也是玄門中人。
他于是四處游蕩著探查,希望能找到的線索。
可是這樣太笨,一定是會竹籃打水一場空的。
偶然間,他碰上了玄牝尊者的師傅。
幸謙回憶了一下,他沒記錯的話,太師祖是七年前過世的,時間也是對的上的。
“尊者當時已經去世,他師傅見到我,也是一陣唏噓!背G拜呎f起來也依舊語氣淡淡的,平板似得,不過內容卻沒那么簡單,“他知道這事以后,就說愿意幫我找回來尊者的魂魄!
“我挺高興。尊者救我的時候,他師尊也幫過忙,我那時候就見過他師尊,也是很好一個人!彼貞浧饋頃r,像是情感都確實了似得,講得太過平鋪直敘,“他說要找另一顆,得先讓他看看我手里這顆,熟悉了才能施法去找。”
幸謙直覺不對,問道:“你答應了?”
常前輩點頭:“那時候太急,又傻,就答應了!
“那后來呢?”幸謙追問。
“丟了。”常前輩道,“他師傅把另一顆也奪走了,自此我就回來平江,上高家預備著報仇。”
“就是因為他們利欲熏心,恬不知恥地拿著別人地東西當做自己的!背G拜呉е溃白鹫弋斈晖懈督o他們東西時,還給了不少銀錢細軟,到頭倒好,那夫婦倆直接把他的魂魄給賣了!
他話音剛落,地鋪上的宋十八哽咽著坐起來:“師兄……你原來,命運這樣多舛么……”
幸謙嘆了口氣,沖常前輩努了努嘴,示意他快想辦法止住宋十八那決堤的眼淚吧。
“話都說開,大家坦誠一些多好?”幸謙笑道,“我出去啦,您們二位敘敘舊罷!
聽見幸謙要出來,湛勉閃身躲到了墻壁拐角后。
幸謙背著手把門帶上,出來后抬頭四處張望一下,見一個人影都沒有,于是笑著說:“湛師兄,你的夜宵不知買回來了沒有?”
于是墻壁后的人慢慢騰騰站出來:“我不是不做君子,專學小人聽墻角,只是這些事情確實……”
湛勉也不知道后面該怎么解釋,聽墻角的又太過沒君子風度,于是從耳朵根后一路紅到了臉側。他就把頭偏開,咳嗽一聲:“走吧,不是說給他們留一點空間嗎?咱們去逛逛夜市,順便吃點東西?”
幸謙欣然答應,兩個人拐出小巷子,重回大路上。
燈火綿延,望不到盡頭處。燈下是游人,人頭攢動。不少小娘子拉著自家相公,十五夜里相攜逛街。也有黃發垂髫,相互扶將,不斷張望著頭頂紅光籠罩的一片片燈火。
幸謙這才想起來,明天就到中秋了。
“師兄,咱們去買月餅吧!”他想起一出來是一出,立刻揪了揪湛勉的袖子,說道。
這個動作實在又萌又軟,撩的湛勉心里又軟乎了幾分,黏得像粘牙的糖漿,又甜又軟的。
幸謙本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是個愛撒嬌的人。只不過長街上實在是熱鬧又柔情,連幸謙這樣自認鐵漢子的都軟了幾分。
湛勉連句不也說不出來:“好!
平江坊間最紅火的糕點鋪子是陶家老字號,打月餅的手藝也很不錯,月團做得很精致,好吃又好看,一向是供不應求的。
說去就去,幸謙拉著湛勉往一處人滿為患的鋪子那邊走。
“小餅如嚼月,中有酥與飴!逼浇侨硕喔唬蠖鄶等硕己苌岬脻M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陶家老字號門前正排著長龍。
想吃有名的美味,就得舍得下本。等著就等著。湛勉陪著幸謙排隊。
等了半天,長之又長的隊伍竟然不見半絲挪動,好像凍住了似得。大概是真的人擠著人,哪里有一些余地。
幸謙站著久了腳累,于是嘴頭上抱怨幾句:“哎呀,這有名的就是難排,人這么多,等一會兒就腳困。”
說著,他踮起腳,往長龍之首那里望去:“看著還有好遠啊,什么時候才能到我?”
他身后湛勉說道:“你要是累了,要不……就靠著我吧?”
???
幸謙蹭一下扭過頭,奇怪的看著他:“什么?靠在你懷里?”
湛勉頷首:“你累了啊,自然要靠著個地方好好休息!
湛師兄鼓著勇氣撩了一句,但愿著哪怕他師弟露出一點別樣都好,起碼還能讓他多幾分念想。
他就看著他師弟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簡直要當啷當啷地響:“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這可不合適。我頂天立地一好漢,絕沒有當街靠在別人懷里的道理!
幸謙話頭一轉:“不過,師兄你等著不累嗎?你要是累的話,你可以靠我懷里!
大家都要有來有往,這樣才能過得長久嘛。
幸謙心里如是道。
他剛才真就是突然一下子,腦子里蹦出這樣一句話來,于是一不留神就禿嚕出來了,好像他潛意識里其實很想看湛勉聽到這話時候的樣子。
其實應該說沒什么原因,沒什么來由,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一個起點似得,有什么東西,它就是突然就來。
真是奇怪,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心態啊?
湛勉方一聽到幸謙這樣一句似撩的話,也怔住了。
他低頭不語,幸謙便以為是自己這話或許太過了,湛勉或許會覺得這樣太輕佻,就不愿意搭話茬了。
可能湛勉跟他說,說要自己靠著他的時候,只是真的怕自己累,給他找個歇的地兒,沒別的意思?
哎?能有什么別的意思?
自己覺得是什么別的意思?
他突然迷茫了。
人生在世,有好些東西是幸謙自己想不明白的,偶爾幸謙自己裝做個哲學大師,最后也會得出結論:不明白。
幸謙正要轉回去,跟著隊伍往前走,只覺得腰側被人環住了。
他身后那個高個子雙手圈住他的腰,輕輕靠在他背上:“我確實是有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