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之上,加繆輕輕撫過球拍,眸中盡是溫柔繾綣,晨風卷起偶然飄下的落葉拂頂而過,在幸村直視的明亮目光下,加繆眼中閃過一絲鋒芒,大手一揚,網球頃刻脫手。
風聲為其造勢,加繆身上久經賽場的壓迫感頃刻席卷。
“兩年前還不知道弟弟身上散發的氣場是怎么回事,卻原來是‘久經沙場’。”
加繆悠揚的聲音有著獨特的韻律,最后一個字落地,網球的高度正好和初升起來的太陽重合一點,球拍揮下,金光洋洋灑灑一瀉千里。
一股強烈的氣勢朝著幸村壓了過來,讓他臉色不由一變,但是不過一秒就恢復了過來,“哥哥真是驚人的進步呢!”
兩年來加繆參加法國大小賽事,只要滿足條件含金量足夠的,都會去跑一趟,幸村一點點看著加繆身上的氣質沉淀起來。
本來加繆去參加比賽幸村是非常樂意前去加油,不過次數多了,幸村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因為每次獲勝后的賽后采訪就到了加繆的個人“炫弟”時間,尤其是去年冬季杯的時候,有名記者在加繆面前問他對那場比賽對手的看法。
他哥回答個“還行”后,記者當面夸那個人實力罕見,天賦卓絕之類的話,加繆反口就是一句“那是你沒見識過我弟弟的網球”。
此事一出,巴黎各大小學都知道了加繆有個實力超強的“弟弟”,一眾報社一直在等加繆弟弟參加比賽的消息,但是幸村一直沒有報名過任何賽事……
話說回現在,金色的光芒印上鳶尾色的瞳孔,幸村眸中一黯,盯著對面洶涌的氣勢微微側身,腳下一點,健步如飛。
刷——
風動?影動?只見右場角落幸村的衣擺飄然下垂。
因為接發球只能在網球觸地之后回球的規定,幸村立于網球前面,手中的球拍早已蓄勢以待。
砰。
金光撞入地面,巨響震天,這場沒有觀眾的比賽打響。網球落地不到一秒即刻反彈,原本高舉的球拍看準時機迎了上來。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幸村握住球拍的手臂一抖,巨大的沖擊力差點讓他直接脫拍。
這場比賽是加繆小學旅程的一個檢驗,如果不打,只怕會心心念念到初中,因此,加繆為了這場比賽準備了很久。
現在的加繆是六年級的加繆,而且是在法國青少年小學組廝殺出來的加繆,這場比賽也不再是簡單的試探一下誰的實力。
幸村低下頭,看著不愿在球拍上停留的網球低低一笑,手臂一抬,蘊含的力量即刻爆發,一縷金色光芒從他手心迸發,頃刻之間點亮整個賽場。
“哥哥,你還不知道我的網球吧?”
輕輕的詢問好似一個人低聲訴說,對面的加繆聽后不由一愣。
幸村的網球?
這兩年一直和幸村練習,在加繆看來,其實幸村的網球很普通,和自己有點像,但要真的說出個所以然來,加繆也說不出來。
只是聽說自家弟弟很少下場比賽,就算下場,大多數也是點到為止。
想到這里加繆不由興奮起來,高聲喊道:“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同一時間,加繆快步上前,正面迎上幸村回擊過來的網球,手腕一轉,立馬削了回去。
“正有此意。”
幸村勾唇一笑,手中回球的動作不減分毫。
咚!
一聲震耳之聲傳蕩開來,伴隨著聲音,那股熟悉的……不,應該說更魄人的威壓在眨眼間如山洪傾斜,鋪天蓋地的氣勢沖破加繆的勢壓了過去。
球拍抽打在網球上,恐怖的氣息朝四方涌動,加繆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現在的加繆還不是那個傲立法國網壇的主將隊長,他的網球有著一個巨大的破綻。
就讓我來幫你看清你最致命的破綻在哪里吧,哥哥!
咻!
網球破空之聲就在耳邊,加繆尋著聲音的方向追過去,最終還是遲了。
“15-0。”
加繆最后聽到的聲音是幸村冷靜的報數聲,之后,就沒有之后了。
滅五感,瞬發。
他從未想過,在比賽場上自己會看不見,聽不見,這樣的自己不知道在幸村眼中是什么樣子的呢?
難怪,難怪幸村很少和別人打網球……
加繆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分析著現在發生的一切,可是再怎么冷靜,他就像無頭蒼蠅一般,機械的揮動著球拍,根本不管這是不是無用功。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
“這一球是,觸覺。”
另一邊,幸村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依舊不緊不慢的繼續著自己的步調。
箭矢離弦,再無歸期。
這場比賽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而此時的加繆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深淵,暗無天日,無風無浪,無晴無雨,整個世界沒有了時間的流逝,他看不見,摸不著,聽不清……
從心底生出的無力感,讓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沒有人?
誰來和我說話……
一聲聲吶喊如失語癥一般,卡在喉嚨處放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加繆終于冷靜下來,仔細考慮著自己原本在干什么。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右手,雖然看不見,但是努力感受卻能發現自己五指彎曲,明顯是握住什么東西的狀態。
他手上的是、是……網球拍!
雖然他看不見,手中也沒有觸感,但是他知道自己握住的一定就是網球拍。
幸村感受到對面突然安靜下來后,眸中笑意淺淺,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想法一落,在加繆看不見的場景下,淡淡的流光密密麻麻鋪滿整個網球場。
加繆只感覺到自己的腰身一緊,就被什么拖了走。
等他看清的時候,就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自家后花園的小球場,在他的對面,幸村正要發球。
“不要分神哦,哥哥。”
幸村一躍而起,球拍在半空中揮下,網球受力直接釘穿球場,狠狠轟落在地。
加繆愣神站在原地,任由網球彈起飛出球場。
“15-0。”對面幸村微微蹙眉,“都說了不要分神了。”
好像就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小抱怨,卻讓加繆有些無措起來,連忙柔聲道歉:“對不起,下一球哥哥不會再分神了。”
幸村聽后歪頭想了一會兒才點頭說道:“好吧。”
說完,他再次發了一球。
這一次,加繆正如自己所說的,全神貫注地盯著幸村地動作,在他抽擊之后立馬飛身追了出去。
比賽正式開始,你來我往之下,兩人打的難舍難分,酣暢淋漓。
只是加繆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幸村打過來的每一球,都是他不擅長的路線。
每次都要花費一秒的時間去調整接球姿勢。
“小幸村,你看穿別人弱點的眼力也太強了吧。”加繆由衷感嘆。
可是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幸村接下來的話會是這樣的。
“哦?那些球不都是哥哥的機會球嗎?”
“明明都是你最擅長的球路啊!”
看著稚嫩精致的小臉,加繆沉默了。
總感覺這里的一切都很違和,哪里都不對勁。
幸村和自己生活這么久,不可能連他的球風都不知道,還是說這里……
“哥哥,你覺得網球是什么?”
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加繆的思路,網球是什么?
加繆從未深想過這個問題,他不覺在腦海里回想自己這些年來打網球的經歷。
每次上場前和球拍對話,因為這樣他覺得自己可以和球拍產生靈魂共鳴。
有事無事,喜歡為球拍擦拭全身,因為他相信,你怎樣對待網球,網球便會回饋你什么……
埃德加曾經調侃過他,說他簡直把球拍當成了一個“戀人”。
現在想想,也許埃德加說的是對的。
當加繆把這個答案告訴幸村后,卻發現對面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
加繆不由好奇,于是反問道:“那么幸村你呢?在你眼里,網球是什么?”
“在我看來,網球不過就是把球打回去,僅此而已。”
網球、不過就是把球打回去!
一句話在加繆腦海中久久回響,不管是什么比賽,這個道理,是那么的樸實無華。
“所以,打網球就要用自己最舒服的姿勢,只要能夠將球打回去,什么樣的姿勢都是一個好球。”
*
“40-0。”
現實中,幸村再次報出一個比分,手中的網球緊緊握在手心,對面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這最后一球,他到底是發,還是不發……
幸村很早就發現了加繆的網球存在一個矛盾點。
從小學習芭蕾的他,在喜歡上網球后,也沒有將芭蕾放下,只是在打網球的時候會刻意限制一些自己的動作。
因為學舞,而練就的身體柔軟性,明明可以大幅度好好回球,可以打出別人意想不到的球,可是加繆卻下意思的規避掉了。
因為在加繆的潛意識里,芭蕾和網球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限制自己實力的加繆在小學組依舊有了亮眼的成績,可在幸村這種歷經無數風浪的人眼中,就變成了破綻百出。
這一次,幸村就是想利用夢境點醒加繆,讓他看清自己巨大潛力。
只是,都已經是最后一球了,為了讓夢境更逼真,幸村對夢境的內容沒有做過多干擾,難道這次要失敗了?
而此時的加繆,腦海中一直都在回蕩幸村剛才的幾句話。
“那些球不都是哥哥的機會球嗎?”
“明明都是你最擅長的球路啊!”
“打網球就要用自己最舒服的姿勢,只要能夠將球打回去,什么樣的姿勢都是好球。”
“網球,不過就是將球打回去。”
一遍又一遍,這些話在加繆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好像推翻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那些克制,那些自以為是的原則,原來并不是那么需要,而是自己,沒有幸村看的透徹……
半晌過后,幸村看一眼天色,緩緩舉起左手,終究將網球拋了出去。
屈膝起跳,優美的弧度閃現,球拍大力揮下。
啪。
脆響之后,金光打破無形阻礙,撞入地面。
轟——一聲。
這一球幸村用盡了全部的力道,堅固的地面瞬間炸開花火,一道道裂痕如蜘蛛網一般向周圍蔓延了五寸不止。
網球觸地反彈,力道不減反增,眼看著網球就要飛出球場,幸村眸中的視野突然出現一道白色高大的身影。
“比賽,不會這么輕易就結束哦。”加繆看著自家弟弟,嘴角泛起迷人的微笑。
看著球拍上不停旋轉的網球,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最后趕上了。
“親愛的,我們一起加油哦。”
一聲低吟后,只見加繆手臂一拉,網球就如同流星一樣,劃過球場,倒退回幸村的半場。
沖破自己施加的枷鎖的一球,更快、更強、也更刁鉆。
比賽到此時,加繆好像才開始發力,但是對于幸村來說,八歲要制造困住加繆的夢境,對身體的負荷有點大。
現在還要面對實力達到一個新高度的加繆,總感覺給自己這次比賽找了個麻煩?
也許是加繆也知道幸村此時的身體負擔,在比分拉平之后,攻勢漸漸緩了下來。
最終這場比賽以加繆一個高吊球出界而結束。
幸村看著正好在白線外不足一寸的黑印,沉默無言。
上次出界,這次又出界,他哥這么喜歡出界球?
加繆則是回給幸村一個無辜的眼神。
他表示,輸給自家弟弟那算輸嗎?
這叫,制造美好回憶!
平平無奇的一個早上過去,幸村的日子又恢復成往日的模樣。
大陸的另一邊,仁王和自認為的兩個徒弟再一次會面了。
在仁王的助攻之下,幸村和真田各自的網球技術都在穩步提升,最值得慶幸的就是,幸村小小年紀,身上就已經隱隱有形成“滅五感”的趨勢。
“今天就到這里吧,以后課業多了也不能總來東京,大家回去都申請個簡訊郵箱什么的,到時候方便我們聯系。”
其實仁王更想直接拉群,奈何他們現在太小,幸村和真田也許要手機沒那么麻煩,但是他的母上大人,不會輕易答應給他手機的,想想就是心累。
為了能夠用家里的電腦,仁王家出了一個靈異事件。
“仁王雅慧——你作業做完了嗎?又偷偷玩電腦?”
“仁王雅慧,叫你照顧弟弟呢,怎么又開始玩電腦了?”
仁王雅慧面對暴怒的老媽,一臉欲哭無淚。
就仁王雅治那小屁孩還需要照顧?
不對,問題是她根本就沒有玩兒過電腦啊……
“媽,我們家怕不是鬧鬼了吧?”
“說你兩句你就鬧鬼……”(以下省略n個字)
此時另一邊躲在自己房間里,趴在門上聽自己老媽教訓自家姐姐的小白毛絲毫沒有做賊心虛的感覺。
“還好剛才溜的快,差點就和姐姐撞上。”
仁王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他的幻影會用在這種事情上。
*
巴黎的夜晚,今天沒有月亮,廣闊的天幕上無數星子閃爍,昭示著明天會是一個晴朗的天氣。
幸村再次坐在電腦前,打開簡訊,輸入早已經爛熟于心的號碼,再次嘗試著發送了一條消息過去。
你好,我是幸村精市!
本以為這次依然會退回的簡訊,這一次卻顯示發送成功,幸村臉上浮現一絲欣喜,“終于成功了,也不知道這個號還是不是雅治的。”
幸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緊緊盯著屏幕,焦急的等待著,希望能夠收到回復。
這一等,就是五天。
由于前幾天幻影他姐太過火,仁王就收斂了幾天,沒再去碰家里的電腦。
幸村在法國每天都要去看好幾遍郵箱,得到的結果都是石沉大海,沒有一絲回應。
就在幸村感到有些累的時候,這一天,他發出去的簡訊終于收到了回復。
幸村,我是仁王雅治!不好意思今天才回復你,這幾天都沒有時間上電腦,姐姐看我太緊了,還總是要我吃難吃的青菜!
這一切還要從仁王幻影開始,仁王雅慧自從被自家母上教訓幾次后,堅信自家房子可能鬧鬼,于是在沒有家長在的情況下,寸步不離的盯著自家弟弟,美名其曰,保護他……
仁王:……
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走完。
因為上次分開就和幸村真田兩人說過簡訊的事情,所以仁王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小幸村速度快,卻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沒來得及告訴小幸村自己的簡訊號。
幸村看著熟悉的字眼,內心早已經翻涌成浪,看仁王這條簡訊,第一時間的高興淡去后,幸村心情平復下來。
冷靜的看著這條信息。
仁王直接叫他“幸村”,而不是問他是誰,可見仁王已經認識了神奈川的幸村精市,而會在八歲三年級的時候,去找幸村精市做朋友的,除了一起穿越過來的仁王雅治不做他想。
只是看簡訊發送的時間是在上午,現在已經是晚上,雅治應該不在電腦旁邊吧。
這樣想著,幸村回復了一條消息過去。
雅治,我是幸村,你還好嗎?我現在在法國,看到這條簡訊的時候避免我們時間不同步,你可以打這個號碼聯系我,具體事情我們電話詳談xxxxx……
看到發送成功的字樣,幸村深深呼出一口氣,就好似一個夙愿終于達成的感覺一樣。
這兩年來,聯系仁王一直是幸村心里的不可言說。
*
第二天一早,仁王早早就來到約定的地點,小幸村過來后想起上次的事情,開口道:“仁王,我已經申請簡訊了,你號碼多少,我回去給你發條信息。”
“嗯?幸村你不是知道嗎?”前幾天還給我發了消息呢。
仁王不解地看過去,他明明記得幸村有給他發送消息啊……
“啊?可是,你都沒有說過你的簡訊號……”我怎么會發消息給你?
幸村的話才說了一半,原本懶散的仁王卻是突然撒開腳丫就沖了出去,同時還邊大叫:“抱歉了幸村,我記起來今天還有事,非常急,我們改天再約吧!”
仁王歸心似箭,如果按照幸村的說法,那前幾天給他發消息的“幸村精市”是誰呢?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讓他恨不得自己能夠瞬移。
一定是他,是幸村部長來找我了……
幸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