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溫言琛因為身體的緣故,送到醫院后,就直接被推進了搶救室,又在ICU里住了兩個晚上才脫離了生命危險。
當他醒過來時,一瞥眼就看見了坐在病床邊滿臉胡茬的方亦歌。
眼前的人雙唇一張一合,說了句什么,卻被耳鳴聲所淹沒,他看著那身影慌忙地跑出病房,襲來的疲憊感下,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再度醒來已經是傍晚,沒有麻醉,被砸傷的后腦,只要微微牽動,都能有明顯的痛感,他杵著床鋪想要坐直身子,眼前站著的幾人身上不斷浮現出五彩斑斕的色塊,甚至連病房里都在眼前翻天覆地的旋轉。
方亦歌趕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哥。”
溫言琛抬眸望向方亦歌,啞聲道:“這是醫院?”
“你還記不記得生日宴上發生的事?”
“生日宴,我記得我剛跟你打電話說奶奶下葬的事。”
溫言琛失憶了,忘記生日宴上發生的所有事,甚至不記得他已經找人查到十六年的細節。
方亦歌在溫言琛病床邊坐下:“哥,生日會發生了很多事情,關于你的身世……”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站在一旁的岑燁開口打斷道:“言琛,你真不記得生日宴上發生了什么嗎?”
溫言琛疑惑地看向岑燁,不多時,才緩緩開口道:“亦歌的生日宴出事了嗎?”
“沒什么,你趕去會場的路上出了車禍,還好有人發現,才把你送來醫院的。”
聽著岑燁信口胡謅,方亦歌臉色大變,一把握住了岑燁的手臂:“事情明明就是……”
“事情就是這樣的。”說完岑燁看向孫秋萍的方向,“溫姨,我和亦歌先出去叫醫生,這里就麻煩溫姨了,我想溫姨知道的,言琛剛醒過來應該好好調養,受不得刺激。”
孫秋萍紅著眼睛轉頭看了一眼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少年,又望向岑燁點了點頭。
眼看著岑燁把方亦歌拉走,她才走到溫言琛身邊坐下,開始噓寒問暖。
病房外。
方亦歌一把甩開岑燁的桎梏:“你為什么要騙他?”
“就算溫震海十六年前做了混賬事,溫孫兩家是商業聯姻,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還活著,兩個人這么多年的商業往來,根本不會為了多年前的爛賬撕破臉。”
“我身為受害者為什么不能跟溫震海撕破臉。”
岑燁看著方亦歌要進病房,急忙把人又拽了回來:“當年不是溫震海把言琛買回來,你覺得以言琛的身體,能活到現在嗎?這也算是言琛命里的福氣。”
“十年來溫震海為了隱瞞病情,一再拖垮他的身體,溫家那么有錢,知道他得了先心病,卻因為他不是溫家的親生骨肉一直采取的都是保守治療,被賣到這個家里算狗屁福氣!”
“方亦歌,他親生母親根本不想認回他!”
原本正在掙脫開岑燁的方亦歌渾身一僵,遲疑地看向岑燁。
岑燁嘆了一口氣:“我去見過他的家人,對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他們重新生了個小男孩,那孩子只比言琛小兩歲,對方不希望言琛回去破壞她現有的家庭。”
方亦歌漸漸沒有那么強硬,他回頭看了一眼岑燁,緊抿著雙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也許言琛潛意識里感覺到這段記憶很痛苦,才會選擇遺忘的。”
兩個人這段談話,是在夜里只有方亦歌一個人在病床里看護時,系統放給溫言琛看的。
才開始404也以為宿主失憶了,整個球球慌得一批。
后來才知道,就連失憶都是溫言琛計劃中的一環。
趁著方亦歌送孫秋萍回去的空檔,404把今天發生的事情放了一遍后,跟溫言琛認真地復盤了起來。
“宿主你怎么篤定岑燁不會把真相告訴你。”
溫言琛淺笑道:“五年那年認識他,整整二十六年的相處,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是什么樣的人。”
“我看著他不像是真的擔心你會因為真相受傷。”
但是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就告知了溫言琛真正的身世,卻又在生日宴那么熱鬧的地方,沒把事情鬧大,而是帶著兩家人私下去處理這件事。
怎么看都不像全然為了溫言琛。
“溫家有個度假村的項目,地皮不錯,岑家也很看重,不過溫孫兩家不打算把這塊肥肉分出去。”
溫言琛笑了笑:“但溫震海的事,鬧大了就是丑聞,公司還有其他董事和一些掌握著實權的堂親,當年私吞公款的事情真讓那些人知道,溫震海不死也得脫層皮。”
“那么大的委屈孫秋萍能忍得下來。”
“身為利益共同體,談感情就太蠢了,溫家的股份不會落到溫震海的手里,但會給到方亦歌的手上。”
所以就騙下去吧。
謊言說得越久,內心的愧疚就越深。
等到一個適當的時機,灌滿氣的球爆開,才是真正可以收網的時機。
“現在的方亦歌太弱小了,還不配成為一把我的刀。”
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方亦歌推門進來后,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把氣給喘勻稱。
溫言琛柔聲道:“這里留給護工就行了,你累了那么多天,該回去好好休息的。”
方亦歌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我養父喝得爛醉的時候都是我在照顧,放心,我比那些護工強。”
“這幾天都是你陪著我嗎?”
“不然呢?”
溫言琛彎起唇角:“謝謝。”這一聲很輕很溫柔。
方亦歌心頭一顫,忍不住一把將溫言琛摟入懷中,他頭埋入了溫言琛的頸窩,淡淡的冷香混著醫院內的消毒水味侵入鼻腔。
鼻子癢癢的,克制不住的淚沒入了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里。
原先被養父酒后打得起身都難時,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反倒在溫言琛這句謝謝下,心里又酸又澀,被逼無奈下的隱瞞就像是一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溫言琛撫摸著方亦歌的腦袋,柔聲道:“你第一次在溫家露面的生日宴,被我的意外給毀了,對不起。”
方亦歌將溫言琛摟得更緊,埋在溫言琛肩膀上的腦袋,不停地左右搖晃,沙啞的喉嚨,哽咽地重復著對不起。
“亦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哥哥在,不怕的。”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氣:“找到你的時候,你流了好多血,怎么都止不住,醫院說短時間調不過來那么多熊貓血時,我好怕你會死。”
“乖,沒事了,都沒事了。”
“再讓我多抱你一會,就一會。”
溫言琛輕笑了一聲掌心揉亂了方亦歌的發絲:“沒事的,以后我會小心些,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
“好。”
這聲音聽起來悶悶的,臂彎將溫言琛越摟越緊,仿佛只要稍稍放松,懷中的人就會像是流沙般消失。
唯有系統的方向能看清對方溫柔舉止下,那雙晦暗不明的眼。
……
自溫言琛那次意外后,溫孫兩家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就連溫老爺子也一改之前的不待見的嘴臉,偶爾見到溫言琛總會噓寒問暖兩句。
不過對于溫言琛治病的事情,依舊沒有人提及,好像這個有關溫家的污點,最終的結局就該在最好的年華里死去。
而生日宴上溫震海那番話,使得溫言琛因為‘綁匪之子’這層身份,在學校里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岑燁也不解釋,好像還很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姿態。
教室里。
岑燁拖著椅子到溫言琛身邊坐下,他伸長脖子看著桌子上的習題冊,一把將下面的空題給遮住:“你別在意他們說的話。”
溫言琛拿著筆的手一頓,朝著岑燁擠出一個勉強又無力的微笑。
岑燁站起身道:“你們誰再敢議論言琛的事就是跟我過不去,他的父親是罪犯,跟他有什么關系。”
智障!
多活了十來年后,再去看岑燁的蠢態,溫言琛都不敢相信他上輩子居然跟這種人談過。
也許是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沒辦法接受人活一生,連一個愛自己的人都沒有,所以才會更依賴這份感情。
畢竟溫言琛是一個連親生母親都會將他拒之門外的可憐人。
溫震海滿腦子只有利益,孫秋萍愛的只是一個優秀體面的乖孩子。
當回過頭時,發現無論是生他的,或是養他的,都不希望他活下去時,陷入黑暗中的人,便會忍不住抓緊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惜,現在不一樣了。
從衛生間的窗子看去天色昏暗,他站在洗手臺旁用水打濕了頭發和校服,抬頭看著鏡子里那張蒼白的臉。
“宿主,怎么還真有人會做把同學困在衛生間隔間里這種事。”
溫言琛淺笑:“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罪犯孩子的事情,剛好給了他們霸凌的借口。”
“方亦歌已經翻到學校里了,岑燁知道你沒回家,正在來到路上。”
溫言琛看著鏡子里還在滴水的頭發:“岑燁快到了嗎?”
“還有一個紅綠燈路口。”
“那我們差不多該出去了。”
系統飄在溫言琛身邊:“宿主,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以方亦歌現在的水平,哪怕去復讀學校學習,最后可能連專科線都夠不著,溫老爺子是個合格的商人,哪怕內心再有愧,也不會把寶壓在一個前途晦暗的孫子身上。”
404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見你被欺負,他一定會為了你轉學。”
“這只是其一,其二孫家有個孩子二十多歲就去世了,我需要一股推力,讓我從罪犯之子,從名義上變成那個人的遺腹子。”
“真的有機會嗎?”
溫言琛笑了笑:“那就要看方亦歌能走到什么位置了,畢竟菟絲花只有依賴著其他植物的養分才能存活……”
他伸手撫過鏡子里蒼白的臉,眼中的笑意漸漸褪去。
走廊上。
著急尋找溫言琛去向的方亦歌,在一個轉角處撞見了渾身濕透了溫言琛。
他趕忙脫下衣服為溫言琛擦拭著頭發:“誰干的!”
溫言琛抓住方亦歌的手,疲憊道:“先回去吧,別讓爸媽等著急了。”
第72章
方亦歌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雙唇微微顫動,本還想再說些什么,終是把溫言琛摟在了懷里。
“秋天風涼,你身上都濕了,醫生說你的病最忌感冒發燒。”
溫言琛偏頭對上方亦歌滿是擔心的眼神,他淺笑道:“我沒事的。”
“以后不會再出這種事,我保證。”
“亦歌?”
方亦歌摟緊溫言琛的肩膀:“先去附近酒店洗個熱水澡,我知道這附近的小吃攤,很好吃的。”
“……好。”
溫言琛瞇笑著眼,任由方亦歌像是護一只流浪的小貓崽般,將他緊緊護在懷里。
“言琛。”
剛到校門口,就和匆匆趕來的岑燁撞了個正著。
看身量還比溫言琛還矮上小半個腦袋的方亦歌,頓時像只呲牙的兇惡小狗,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岑燁,一邊護著溫言琛朝外面走。
岑燁緊蹙著眉頭,想要追上來。
還沒貼近溫言琛身后,就被平日里跟方亦歌玩得好的兄弟給圍了,岑燁想要沖開面前的人墻,這種弱雞的富家小公子,直接被兩個小混混架去了一遍。
溫言琛不安地看向身后,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方亦歌便把他的臉頰掰了回來。
“放心,我的人不會打他的。”
“嗯,岑家與溫家近期有生意往來,往后還有很多利益糾葛,你身為溫家未來的繼承人,不該把關系鬧得太僵。”
方亦歌皺緊眉頭,不滿地捏住了溫言琛的臉頰:“我不找人教訓他,你應該生氣才對。”
“生氣?我為什么要生氣?”
“他跟你那么要好,你今天變成這樣,他現在才假惺惺地趕過來,看他這副模樣在學校里沒有幫忙解釋過的事情。”
溫言琛道:“那些不都是事實嗎?”
“事實個屁。”
“那你說事實是什么樣的?”
溫言琛望向方亦歌的雙眼,橙光色的路燈下,那雙淡墨色的眼眸注視著他,沉默了許久他下意識的避開了溫言琛的視線,原本捏著溫言琛臉頰的手也漸漸脫力。
事情的真相在喉頭滾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抓起披在溫言琛肩膀上的衣服,又擦了擦那還在滴水的發絲。
“岑燁沒有維護好你,就該打。”
溫言琛輕笑道:“你還真霸道。”
“哥,你別這么好。”
“你不喜歡我這樣?”
方亦歌垂下眼簾,身體與溫言琛又貼近了幾分:“喜歡,一直這么好也沒關系,我會保護你的。”
這件事方亦歌不只是說說而已,他直接找溫老爺子才轉到了溫言琛在讀的私立高中借讀。
成績不一樣,兩個人在的班級也不同,像是方亦歌這種中考成績不行,花錢塞進來借讀的,跟溫言琛這種正兒八經的尖子生沒辦法比。
不過不管在什么班里,黑板上的知識對他這種基礎沒打好的人,都像是聽天書一樣痛苦。
可此行的目的,是為了給溫言琛來做保鏢的,聽不聽得懂這些,也沒有多重要。
當至少來這里的一周時間,方亦歌就憑借自己的拳頭,讓學校里敢說溫言琛壞話的人,乖乖閉上了嘴,溫震海更是為此跑了學校三次。
放學鈴聲響起,方亦歌靠著外面的墻壁,看著外面的藍天。
“如果再這樣下去,方亦歌同學怕是不能繼續在這里借讀了。”
這樣的私立高中里,有錢人又何止溫家。
雖然并非一個圈子里的人都能湊在一起,可就當天參加方亦歌生日宴的,就有十幾家在這個學校讀書,要不是這樣,溫言琛是綁匪孩子的消息,也不會在學校里傳得那么快。
哪怕這樣,方亦歌還是憑著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氣勢,在那個半數都是借讀生的班里,混成了頭子。
這會,不少平日里跟著方亦歌的小弟,躲在角落里無聲地交談著內部的情況,還有人特意把正在學生會開會的溫言琛給喊了過來,以防事情變得不可控的時候,還能由溫言琛這個老師跟前的優等生來幫忙求情。
方亦歌看見的溫言琛背著運動挎包出現的那一刻,整個人愣了幾秒,才尬笑著喊了一聲哥。
溫言琛淺笑道:“走吧,跟我進來。”
辦公室內,老師正在給溫震海簽訂退學協議。
“李老師,能不能給方亦歌一次機會。”
聽見溫言琛的聲音,李老師抬起頭來,原本苦大仇深的臉瞬間被笑容掩蓋:“言琛,方亦歌確實沒有把心情放在學習上,再繼續借讀下去,也不會有轉變的。”
說著李老師拿出方亦歌最近幾次的隨堂測試卷,上面的數字很少有能超過三十五的。
“哪怕蒙都不至于只考這點分吧。”
溫言琛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了一眼方亦歌,對方卻低著頭不敢看自己。
“亦歌的基礎是比較差,我想在這方面我作為哥哥是有責任的,如果亦歌不適合這里,我只能辦理轉校陪著他找一所適合的學校。”
李老師臉上的笑容一僵,看著面前的兩人為難了起來。
溫言琛當年中考的成績,上重點高中一點問題都沒有,是溫震海覺得比起學業,溫言琛更需要跟溫家的合作對象搞好關系,才把他安排進了這間私立高中。
這里的師資力量不算差,但比起原先溫言琛考上的高中,多少有些差別。
再加上這段時間學校里安排的競賽總有溫言琛的身影,學校對這個好學生很是重視。
“言琛,這里的事我會解決,帶著亦歌出去。”
溫言琛柔聲道:“爸,如果亦歌沒能繼續留在這里借讀,我會把今天你沒有為亦歌爭取的事,如實告訴爺爺。”
溫震海臉色一沉,本想揚起手來給的溫言琛一巴掌,最后又不得不在外人的面前,緊握著雙拳,將心中的努力強壓下去。
誰都知道比起跟溫家毫無血緣關系的養子,老爺子更重視方亦歌的未來,有了之前生日宴上的鬧劇,溫震海再做什么不利于方亦歌的事情,必然會惹得老爺子不快。
“行了,你們先回去,我知道該怎么做,我是他爹,還真能讓他沒學上?”
溫言琛淺笑點頭:“那這里的事情就麻煩您了。”
說完他抓住方亦歌的腕口離開。
等溫震海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溫震海帶回來的消息是方亦歌可以繼續借讀,可前提是期中考至少得有三門能及格,不然以方亦歌現在的情況,學校是不愿意留他再借讀下去的。
這個消息對方亦歌打擊不小。
平日里拿著二十多分的人,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想要三門成績都及格,簡直比登天都難。
當溫言琛拿著厚厚一摞書放在方亦歌跟前時,方亦歌緊張地盯著面前高出他腦袋的書本,咽了口吐沫。
“哥,高一知識都那么多嗎?”
“你基礎差,得從初中的知識開始補。”
方亦歌腦袋開始突突突地疼了起來:“沒事,我在的職高,就跟你學校隔著兩條街,就算回去了,我每天中午、下午都過來。”
溫言琛微闔著眼眸,原本搭在書上的手緩緩放下:“對你來說確實太辛苦了,這段時間又要維護我,又在自己不喜歡的環境里學習,很壓抑吧……”
他彎起唇角對方亦歌溫柔地笑了笑:“你怎么選擇都好,不過這段時間還是要謝謝你,為了保護我做那么多事。”
橙黃色的燈光下,那張面無血色的臉讓人看得揪心。
想起才回到學校時,那些沖著溫言琛去的流言蜚語,方亦歌緊了緊后槽牙:“學,沒我護著你,你肯定又要被欺負。”
“別太勉強自己,我知道這些對你來說太枯燥了。”
“沒有的事!”
溫言琛笑了笑,傾身靠近方亦歌跟前:“那我現在可以開始給你講課了嗎?”
方亦歌點了點頭,翻開了那些一看到就會腦袋暈的知識。
溫言琛之前了解過,方亦歌在理科方面的基礎沒那么差,學汽修時,多少也需要涉及一些物理、數學方面的知識,所以只要多花點耐心,方亦歌的腦袋并不算笨。
每天放學后,溫言琛都會拉著方亦歌講題到深夜。
下課有時間,溫言琛也會看著方亦歌做題批注。
很快期中成績下來的那一刻,方亦歌的理科成績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里,溫老師的小課堂圍滿了人,平日跟在方亦歌身邊的小弟,都擠在他面前聽題。
反而之前想要靠著溫言琛被排斥,來展現自己溫柔的岑燁,與溫言琛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
看著溫言琛整理著練習題打算去方亦歌那邊。
岑燁拽住了溫言琛的手腕:“言琛,你對那個真少爺未免太關注了些。”
“他是我弟弟。”
“他是未來跟你搶溫家家產的競爭對手!”
溫言琛扒開岑燁的手,冷聲道:“溫家跟我本來就沒有關系,反倒身為哥哥,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系。”
岑燁渾身一僵,看著溫言琛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門框。
無人處,溫言琛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宿主,你接下來要做什么?”
溫言琛輕聲道:“讓方亦歌知道,溫老爺子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也可以輕易的丟棄他。”
畢竟愛慕者積累的妒意,總能成為一把替他殺人的刀。
而這么多年親情淡漠的溫家,更在乎的是這些擁有溫家血緣的人中,誰有資格成為繼承人。
“畢竟花了那么多心思,要是磨不出一把為我所用的刀,這段時間的辛苦就都白費了。”
第73章
大概是溫言琛對溫家人、對岑燁都過于了解。
岑燁很快就因為嫉妒的關系,找人處處不讓方亦歌好過,不過比起上一世的方亦歌剛進學校時,剛來到學校就被岑燁扣上私生子的名頭,被迫成為口誅筆伐的對象。
這一世兩人也算是勢均力敵。
方亦歌從小的生活環境就決定了他不會用岑燁那些暗戳戳排擠人的招數,反而是在岑燁那種見不得人的小動作下,把人打了一頓。
岑溫兩家正是有合作的時候。
溫震海攛掇著孫秋萍把方亦歌回家前的情況跟溫老爺子數落了一通。
岑燁搞小動作的次數多,期末那次考試,還找人陷害方亦歌作弊,一次就讓他努力,全都付諸東流。
差點被學校開除,讓溫老爺子對這個孫子也開始不冷不熱,過年時,溫孫兩家人一起吃飯,溫老爺子當著父子倆的面,把更多的關注放在了溫家旁系的外孫上。
冬天剛下過一場雪,厚重的灰色羽絨服把方亦歌襯得有些矮小。
外面煙花正在放著,一朵接著一朵璀璨奪目。
溫言琛端著一杯可樂走到方亦歌身邊:“爺爺在那個位置,需要考慮的是溫家最終的繼承人。”
“我只是不明白,你都說服老師讓我重新考一次了,為什么溫震海要替我認錯。”
“今天爺爺在飯桌上看好的堂弟,由寡母帶大,爸跟他們走得近,溫家的家產要是大部分都在他身上,爸會更好拿捏些。”
溫言琛將杯子湊近方亦歌嘴邊:“生日宴的時候,爺爺給了你百分之五的股份,哪怕握著這點往后當個富貴閑人也挺好的。”
方亦歌接過溫言琛遞來的杯子,臉上的笑容苦澀了幾分:“沒那么容易吧!”
“你到底是爸的親生骨肉,有孫家人在,爸的私生子不會取代你的位置。”
“那你呢?”
溫言琛微愣了片刻,淺笑道:“溫家能供我上大學,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哪里還能奢求再多。”
方亦歌道:“你的病怎么辦?”
“等賺夠了錢去治?”溫言琛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倚著窗邊,唇角的笑意卻仍未淡去,“來不及的話,我存的錢都留給你。”
“哥?”
溫言琛摟住方亦歌的肩膀:“你之前的人生活得本來就辛苦,以我的能力,哪怕沒有溫家,畢業后應該也能爭取到不錯的崗位,溫家的分紅加上我這里的,你往后的日子都會順遂的。”
方亦歌偏頭看向溫言琛,對方的溫柔,就像是一根木錐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他鼻子一酸,轉而將溫言琛圈在懷里。
“亦歌。”
“你的病會好的。”
溫言琛淺笑著摸了摸方亦歌的頭:“你這樣,我還以為下一秒就要生離死別了。”
方亦歌趕忙捂住了溫言琛的嘴:“不許胡說。”
“好,我會長命百歲的。”
那個新年夜,溺水者抓住了他能看到的唯一一根浮木。
自此之后,溫言琛長在了方亦歌心口的一塊肉,只要強行割除,他也會死。
確定方亦歌看清溫家人的嘴臉后,溫言琛單獨找岑燁談了一次話,讓岑燁知道,他對方亦歌只是哥哥對弟弟的疼惜,還有上一輩人造的孽所產生的愧疚感。
如果方亦歌的人生因為岑燁的干預變得一塌糊涂,他與岑燁之間一定會走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境地。
性格溫和如同綿羊般的人第一次放狠話。
讓岑燁慌了神。
高中的三年,岑燁和方亦歌兩人從一開始的不對付,到能心平氣和坐在一起吃飯,像是一笑泯恩仇后,真成了朋友。
方亦歌也在春節那次打擊后,拼了命往上游。
高一下學期的分班后,理科基礎不算太差的方亦歌,漸漸嶄露頭角,在高三上學期時轉到了尖子班,與溫言琛共同學校。
溫老爺子眼見方亦歌飛一樣的進步后,將目光又放回了這個親孫子身上。
并在聯考后,有了讓方亦歌出國深造的打算。
在被點醒溫家只談利益,沒有親情后,對這次被安排溫老爺子安排出國的事情,方亦歌沒太多的反感。
卻還是鬧了一通,為溫言琛爭取到了孫秋萍外甥的身份。
上飛機那天,方亦歌站在登機口看著溫言琛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蹙緊眉頭拉了拉溫言琛的袖口。
“初春天氣都還沒有回暖,你就穿這點?”
溫言琛淺笑:“下次注意。”
方亦歌無奈地搖了搖頭:“嘴上答應著,下次還是一樣,我拿你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溫言琛食指尷尬地蹭了蹭鼻尖,一雙笑眼刻意會避開方亦歌的目光,似是在方亦歌的話下有些心虛。
他雙眼微闔著,鴉羽在病態白的眼底打下一層陰影
方亦歌不由自主地貼近溫言琛身邊,一個吻差點抑制不住地落上溫言琛的臉頰,卻又在最后一刻將那個吻,變作了輕輕撥動了一下溫言琛額邊的發絲。
“我去國外的這些日子,照顧好自己,聽見了沒?”
“知道了。”溫言琛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再晚一點該誤機了。”
方亦歌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溫言琛手腕上的時間,臉色一變,拉過行李箱的拉桿就往安檢口走去。
在他肉眼看不見的地方,系統飄在溫言琛的身邊。
“他剛剛想親你。”
溫言琛笑了:“我知道,花了那么長時間,連心都拿捏不住,不就顯得我太無能了。”
安檢口那邊方亦歌時不時回過頭看,溫言琛淺笑著朝他揮手,臉上的笑意溫柔,說出口的話卻是冷的。
“這近三年的時間里,宿主有沒有對他心動過?”
溫言琛瞥了眼看向系統后,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機場。
沒有,他溫言琛沒興趣把感情浪費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
一別四年。
當方亦歌回國的時候,當初的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下飛機后,除了之前玩得好的兄弟外,卻沒見到溫言琛的身影。
說起來去國外的四年,才開始溫言琛每周都會跟他聯系,他說在國外寂寞,溫言琛還會特意坐飛機過去陪他幾天。
可近一年來,他再沒有接到過溫言琛主動打來的電話,而他難得打通一兩次,對方也是興致缺缺地掛斷。
這段時間他總覺得國內出了什么事,可多番打聽,卻又沒有一個人肯說。
“我哥呢?”
方亦歌的兄弟蹙緊眉心,欲言又止道:“不知道怎么跟你說,過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兩個人再一次見面。
溫言琛坐在一群男男女女中間,本就不俗的五官這些年出落得越發漂亮了,帥氣的狼尾發型,襯得那張臉雌雄莫辨。
他坐在蹺著二郎腿舉著杯中的酒,朝著旁邊的男人笑了笑,又時不時靠近對方耳畔耳語,活像只會勾魂攝魄的妖精。
“言琛,跟我回去。”
不等方亦歌上前,岑燁穿過人群握住了溫言琛的手腕。
溫言琛瞥了岑燁一眼,冷冷地揮開了他的手
旁邊的男人見岑燁還想伸手過來拉人,先一步擋在了溫言琛的跟前。
“干嗎呢,沒看見溫少跟我們玩得正開心嗎?”
岑燁氣得身體微微發顫,卻還是強忍著怒氣:“言琛太晚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溫言琛輕笑了一聲:“回去讓你們繼續把我當傻子騙嗎?”
第74章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將岑曄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心涼。
就連正要上前的方亦歌都感覺到喉頭一哽。
從發現溫言琛和自己鮮少有聯系開始,與溫家人相處了三年仍不算熟絡的他,主動打電話問過孫秋萍問過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孫秋萍總會在電話那頭被他逗樂,反問他家里好好地能出什么事呢。
沒想到,歸國后再見,竟然會在這種場面之下。
包間里,岑曄和溫言琛仍舊僵持著。
旁邊的男人曖昧地摟住了溫言琛的肩膀:“阿琛都說了不想跟你走,還死纏著不放。”
岑燁本就是有點脾氣的小少爺,當即拽住了男人的衣領,揚手就是一拳,打得現場嘩然。
同桌的幾個男人,拎著啤酒瓶站了起來,氣氛瞬間焦灼。
方亦歌看著岑燁這個驕矜慣了,行事不知分寸的小少爺蹙緊了眉心,論兩個人在高中時代的恩怨,他倒樂得岑燁在這里挨一頓打,前提是溫言琛沒有坐在這里話……
他對身旁幾個來接他的弟兄使了個眼色。
哥幾個上前順道抄起了桌上的啤酒瓶,與對方僵持。
“我哥身體不好。”方亦歌指了指腕上的手表,“都快十二點了,我得送他回去休息。”
被打得嘴角滲血的男人,舌頭抵著嘴角,口腔內壁流出的鐵銹味,讓他更為不快:“走?我和阿琛今天酒還沒喝盡興呢,就算要走,也得桌子上的酒干完再走。”
方亦歌拿過一旁的開酒器,冷著臉,把瓶蓋掀開,他站在兩人面前仰頭將冰涼微苦的啤酒往喉嚨里灌。
三分鐘不到,兩瓶640毫升的酒,就見底了。
男人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阿琛,你這個弟弟還挺能喝。”
方亦歌抬眸看了一眼溫言琛的位置,晦暗不明的燈光下,額間的碎發讓他看不清溫言琛此刻的眼神,他握著開瓶器的手僵了片刻,低頭輕笑間又打開了第三瓶,仰頭灌下。
桌上還放著十二瓶酒。
他不是常喝酒的人,甚至因為繼父的緣故,厭惡酒的味道,三瓶下肚,腦海已經暈乎乎的,腳底仿佛是踩著棉花。
乃至于去開第四瓶的動作,明顯遲緩了很多。
開瓶器剛套上瓶蓋,氣體從啤酒瓶里噴出發出砰的一聲,他深吸了一口氣,剛要拿下蓋子,就被溫言琛按住了。
他抬起頭看向溫言琛傻乎乎地笑道:“哥。”
溫言琛把開了的酒瓶塞到旁邊的男人手里,淺笑道:“你們玩,我先送他回去。”
男人不舍地握住了溫言琛的腕口:“阿琛,真要這么掃興嗎?”
溫言琛拍了兩下對方的手背:“改天約,我請客。”
“行,今天就放你一馬,回去記得給我打電話。”男人說著把已經開瓶的啤酒,放在耳邊裝作打電話的樣子,臉上的笑容透露出幾分猥瑣油膩。
溫言琛笑著罷了罷手,攙著喝得暈乎的方亦歌往屋外走去。
身旁的人已經醉得連路都走不穩了,還是強撐著沒往溫言琛身上掛,而是把大部分的重量壓在了另一個兄弟那邊。
“琛哥,我車在那邊,你扶著亦歌在這里等我一會,我把車直接開過來。”
溫言琛淺笑點頭,跟剩下幾人攙著方亦歌來到路邊的大樹旁。
當年在汽修學校和方亦歌關系好的黃毛,看著溫言琛沉默了幾秒,還是沒忍住開口道:“琛哥,你知道的,我方哥他最掛心的就是你,生怕他出國后你被人欺負,經常讓哥幾個去打聽你的近況,那個女人的事,我也聽說了,既然方哥都回來了,肯定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
喝得爛醉的方亦歌聽見女人兩個字就都醒了大半,立馬抓住溫言琛的手腕道:“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說起話來因醉酒的緣故還帶著點大舌頭。
溫言琛輕嘆了一口氣,扒了扒方亦歌的鐵鉗道:“你捏疼我了。”
他趕忙松開手,甚至不知道該把手往哪里放更好。
看著方亦歌手足無措的樣子,溫言琛揉了揉手腕,低聲道:“沒有女朋友。”
話剛說完,溫言琛明顯捕捉到方亦歌如釋重負的笑。
溫言琛輕笑:“我有很多男朋友。”
一句話方亦歌頓時如遭雷擊,還沒緩過神來,岑燁抱著溫言琛的外衣匆匆趕來,臉上還帶著傷,顯然他剛才那幫人,沒有那么輕易地放過他。
“那些人算男朋友嗎?”
方亦歌朋友的車剛好到,溫言琛懶得繼續跟岑燁廢話,對著眼前幾人使了個眼色,一眾在溫言琛剛剛那句話下炸的沒能回過神來的幾人,愣了幾秒,才趕忙將岑燁擠到一邊,攙扶著喝醉酒的方亦歌上車。
“言琛!”
“溫言琛!”
岑燁吼出的聲音都變了調。
溫言琛像是沒聽見一樣,攙扶著方亦歌上車,留給岑燁的只有車尾后噴出來的尾氣。
車上。
醉醺醺的方亦歌還一個勁地往后看。
溫言琛道:“要不要把車倒回去把他也帶上?”
方亦歌一怔,看著溫言琛腦袋立馬搖得像個撥浪鼓。
因為這樣他更暈了,額頭靠在溫言琛肩膀上,耳朵里能聽見的聲音都自帶了一層混響。
緩了一會,車廂內皮革的臭味,讓他覺得胃里翻涌地離開。
他不適地蹙緊了眉頭,降下窗子吹了一會,灌入車內的涼風,讓他模糊的思緒清醒了幾分,瞥見溫言琛穿得單薄,他又把窗子升了回去,脫下身上的運動外衣丟到溫言琛懷里。
“披著點晚上冷。”
溫言琛輕輕嗯了一聲,將方亦歌遞來的外衣穿上。
方亦歌狠狠掐了一下腕口的軟肉讓自己更加清醒:“這一年為什么沒有主動聯系過我。”
“出了點事,不想跟你聯系。”
他怔愣了幾秒,像是沒有想到溫言琛居然可以把話說得那么直白。
“還想問什么?今晚一起問了吧。”
“你不想聯系我,跟酒桌上說的那句話有關,對嗎?”
“那句?”
方亦歌潤了潤雙唇,有些心虛,卻還是開口道:“跟岑燁說被騙的那句話。”
溫言琛垂下眼簾,看模樣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告訴他。
許久才軟下聲音道:“我不是沖著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溫家人相處了。”
“哥,出什么事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一年前有個女人來找我,說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方亦歌聽到這里,已經明白現在的溫言琛知道了他身世的秘密了。
他并不意外,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
“原本我以為找到親生父母應該是件開心的事情,沒想到她開口就要跟我拿三百萬。”
溫言琛苦笑著低下了頭:“她說,當年要不是溫震海逼迫她,她也不舍得把我賣掉,溫震海砸了十萬塊,就花錢讓人把我搶走了,如果不是我弟弟非這筆錢不可,她不想來打擾我的生活,也不想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
方亦歌摟住溫言琛的肩膀,沒有說話。
這件事情,他有能力后派人查過,和岑燁說得大差不差,賣了孩子的十萬塊,女人跟她現在的老公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生活過得很滋潤。
要不是他們的孩子,有個明星夢,想要去國外做練習生,女人怕也不會求到溫言琛這里。
越是清楚,就越是心疼懷里單薄消瘦的身影。
溫言琛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亦歌,那天后我一直在做噩夢,夢見溫震海為了隱瞞真相要殺我。”
他看向方亦歌眼里覆上一層水霧,看上去馬上就要碎了:“之后我想起了在你生日宴上全部的事。”
“哥……”
“你不知道我的身世對嗎?”
方亦歌張了張嘴,剛想承認他什么都知情。
卻聽溫言琛近乎絕望地說道:“如果連你都在騙我,我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再依賴誰了,亦歌你沒有騙過我對不對。”
要開頭的真相,在溫言琛的話下,又哽回了喉嚨里。
他輕撫著溫言琛的肩膀:“哥,別想那么不開心事了,你心臟不好,情緒不該有太大的起伏。”
溫言琛點了點頭,對著方亦歌露出一個虛弱疲憊的笑容。
宛若身處在洪水中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車里的對話,讓方亦歌醉意消退得干凈,他讓朋友把車開到西郊的小區,帶著溫言琛上樓。
“這里是?”
“爺爺給我買的,說我如果不喜歡跟溫震海相處,可以出來住。”
溫言琛點了點頭,跟著方亦歌來到二十一層。
大平層,視野寬闊,就是家具比較少,看起來整個房間空蕩蕩的。
“我身上都是酒味,先去洗個澡,那邊就是臥室,你累了就先睡。”
溫言琛:“用換睡衣嗎?”
“你要是習慣穿睡衣,我現在就去買。”
方亦歌正準備走,溫言琛抓住了他的手臂:“去洗澡吧,這個時間點那還有睡衣給你買,我們明天一起去看。”
“這樣穿著睡,會不會難受。”
溫言琛輕笑道:“那可以脫了衣服睡。”
方亦歌臉唰地一下就紅了,輕咳了兩聲,趕忙轉進衛生間。
聽著衛生間的門關上。
溫言琛疲憊地往沙發上一靠,揉捏著額角的太陽穴。
“宿主你沒事吧?”
“演難過演得確實辛苦。”
404湊到溫言琛身邊:“宿主為什么不借著這次跟方亦歌撕破臉。”
“因為現在還達不到我想要的收益。”
第75章
新房子里的家具還沒有置辦多少,除了沙發外,就是臥室里的床和衣柜,還有廚房里的一體灶。
主打一個方亦歌住進來能解決基本日常所需。
溫言琛坐在沙發上醒酒,目光打量著這間房子的布局,老爺子給方亦歌買的房子地段好,哪怕那天不住了,再轉手出去都還有升值空間。
說來到底是一家人,只要這個孫子能滿足他的期望,他什么都愿意給到。
身后傳來腳步聲,溫言琛回過頭正對上方亦歌的眼神。
“洗得那么快。”
方亦歌手里的白毛巾擦拭著還在往下滴水的頭發,上半身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洗個澡能要多久,不就是十分鐘之內的事。”
說完他順著沙發背翻到溫言琛身邊坐下:“要覺得身上難受就去洗一個,等你出來,我幫你吹頭發。”
“你屋子里有吹風機嗎?”
“行李里有。”
溫言琛點了點頭,正打算起身去洗澡,方亦歌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哥,以后能不能別跟酒吧里的那些人來往?”
“亦歌……”
方亦歌抓住溫言琛的手仍舊沒有松開:“跟他們斷了,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在浴室里的十分鐘里,他站在淋浴頭下沖著冷水,腦袋里不斷回想著溫言琛笑著說他有很多男朋友這句話。
少年的愛意早在那些日積月累的相處中成為一顆埋在心底的種子,離別的每一日都會讓那顆埋在土里的種子不斷生根。
隔著電話,訴說著思念,想象著那人現在是什么模樣,就會漸漸發覺,自己早已沉溺于對方的溫柔中,難以自拔。
溫言琛回過頭看向方亦歌:“我們是兄弟。”
“又沒有血緣關系。”方亦歌眉心微微蹙起,還小聲地附加了一句,“我比那些玩咖干凈。”
溫言琛怔愣了片刻,才按住方亦歌的手背道:“我先去洗澡。”
方亦歌抓著他腕口的手,過了很久才松開的。
轉身向浴室走去時。
身旁的系統時不時去看方亦歌臉上的表情:“他落寞了,宿主,你這算不算是變相地拒絕他。”
溫言琛關上浴室的門,淺笑道:“這算欲擒故縱。”
獵物一直都在掌握之中。
這個系統雖然不能提供有用的幫助,但可以給溫言琛直播方亦歌的情況,每一次通話時,他都能窺見方亦歌的反應。
長得好看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外貌成為能讓他獲得利益的武器。
“莫、文兩家的小少爺,好這口,家里的人脈挺黑的。”
溫言琛說著順手將衣服丟在了旁邊的臟衣簍里。
“宿主跟他們走得太近,事后想要脫身會不會不太容易。”
溫言琛打開噴淋頭,讓溫熱的水順著額頭沖刷著臉頰,他彎起唇角:“我一個隨時可能會死的人,考慮那么多干什么,盡興就好了。”
404漂浮在溫言琛身邊,那雙像素組成的眼睛里,卻有了擔憂的情緒。
比起前兩任宿主身上那種強烈的復仇欲望,不擇手段都要贏的沖勁,溫言琛就像個瘋子,每一步都不惜把自己的命算進去……
卻看不透他在圖什么。
或者真如溫言琛所說的——盡興就好。
等溫言琛洗完澡出來后,方亦歌坐在身后將溫言琛的發絲吹干的,他手指擺弄著溫言琛的發絲,細軟的頭發輕輕掠過了他的指尖,心口的位置跟著停了一拍。
他咽了口吐沫,指腹不住搓揉著溫言琛的發絲。
熱風下,溫言琛微瞇著雙眼昏昏欲睡,身體沒忍住往方亦歌懷里一窩,頓時間他能感覺到身后微微一僵,他彎起唇角,沒有再起來的打算。
許久,方亦歌關上吹風機放在一旁,啞著聲音道:“干了。”
溫言琛輕輕嗯了一聲。
“去床上睡吧,今晚我睡沙發。”
溫言琛的雙眼拉開一條縫,那模樣好似一只慵懶的白貓,窩在方亦歌懷中沒有動彈。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良久。
方亦歌突然把他從沙發上抱了起來,他猛地睜大眼睛,漂亮的眼眸遲疑地對上方亦歌泛紅的臉頰。
剛才開口告白說想做他男朋友的人,在對上他目光時心虛得厲害,卻仍是故作嚴肅地開口道:“不能熬夜,以后我都會盯著你。”
溫言琛也不得不承認,幾乎差不多的身高下,方亦歌的體魄要比起他這副病軀壯實太多。
越來越羨慕這個人。
至少上輩子他所求的,方亦歌都擁有過。
溫言琛的假面險些撐不下去,他拍了拍方亦歌的肩膀,低聲道:“我自己走。”
方亦歌點頭,小心翼翼地把溫言琛放下。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一起去添置家具。”
溫言琛輕笑道:“你的家你自己決定就好。”
“可我想知道哥喜歡什么樣的家?”
溫言琛怔愣了兩秒,對著方亦歌溫柔地笑了笑:“好,那明天我們一起。”
方亦歌趕忙點了點頭,伸長脖子一路目送著溫言琛回到屋內,直至房門關上,站在原地止不住地傻樂。
屋內。
溫言琛倚靠著臥室門,眸光晦暗。
“還是上一世歇斯底里的模樣有意思。”他仰起頭長舒了一口氣。
現在的方亦歌比起那個剛拖著破蛇皮袋的少年耀眼太多,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方亦歌職高都沒有讀完就輟學了,后來在一家修車廠做學徒。
溫震海和他斗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他找人使了點手段把溫震海送進醫院,一個關乎溫震海最終輸贏的合作案,最后溫震海的秘書只能把在修車廠的方亦歌趕鴨子上架。
還是這張臉,因為在修車廠的緣故,體魄要比現在更健碩些,皮膚曬得黃黑,穿著一身西裝站在臺上的樣子又窘迫且難堪,他站在臺上念著儀器的英文,結巴蹩腳,惹得會議席上的人連連發出刺耳的笑聲。
被踩在泥地里的人,一生都很難在高位上抬起頭。
“我死后,想必溫家公司破產了吧。”
404抱歉道:“宿主,系統現在無法讀取上一世的后續。”
“沒關系,把親手捏好的娃娃給砸碎更有意思。”
溫言琛笑了起來,頭靠著門,好像已經能幻想出之后會發生什么,他瞥眼望向系統:“你說那個時候,他會不會的樣子更有趣。”
“宿主為什么這么排斥方亦歌。”
“不知道啊,大概是不想看到他活得比我好。”
衣柜的穿衣鏡里那張臉生得十分好看,哪怕是放到當今娛樂圈,溫言琛不著粉黛的長相也算得上上乘。
可這副軀殼下,卻裝著一個被時光碾得面目全非的靈魂。
他也渴望過,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
也渴望過有人真的疼愛他。
生來殘缺的小孩,不是應該得到更多的關注和喜愛,可為什么一身病骨是他,死時無人牽掛的,也是他……
溫言琛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唇角上揚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的血庫呢?岑燁遇上了嗎?”
“按時間線來說,今晚岑燁跟他見面。”
溫言琛點了點頭,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岑燁醉酒和一個十八線小明星發生關系,原本岑燁打算給筆錢把人給打發了,兩個人卻在躲避八卦記者時,發生了車禍。
岑燁借此得知小明星跟溫言琛一樣都是熊貓血,就花錢把人留在身邊,他給小明星向上爬的資源,小明星做他的床伴,給他的白月光當活體血庫。
他閉上眼睛,回想起在他和岑燁商量結婚的時候。
岑燁突然在網上高調宣布他和一線男明星戀愛。
那個長相秀氣的男人,還特意來病房探望過他。
很熟悉的一張臉,在他查探有關于親生父母的事情時,他曾見過,就是這個人笑容燦爛地站在他的親生母親身邊。
“溫總,岑燁說他不會喜歡你這樣惡毒的人。”
那時他躺在病床上安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臉上無悲無喜。
“你現在變成這樣,都是你的報應吧,溫總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溫言琛冷笑了一聲:“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能讓岑家的公司大地震。”
男人瞪大了眼睛:“岑燁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忍心這樣對他。”
溫言琛答非所問道:“你猜到時候岑總會不會賠著笑,把他兒子送到我面前,給我當狗。”
“溫言琛你這種人活該沒人愛你,岑燁恨你,媽媽恨你!沒有人會在乎你!”
最后那句‘沒有人會在乎你’變得越來越大聲。
許久,他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在他耳邊道:“言琛你死了對所有人來說都好。”
溫言琛猛地睜開眼,遮光窗簾下還是能隱隱約約看見光亮。
后背被冷汗浸濕,他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
“宿主,你沒事吧?”
“想著想著前世發生的事,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圓球,唇角微微上揚,那笑容中透露出些許的疲憊。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哥,你醒了嗎?”
溫言琛起身將門打開,正撞見方亦歌彎著身子,側耳貼著門的樣子。
對方因為他突然開門嚇了一大跳。
待稍作緩和后,方亦歌才尷尬地撓了撓頭道:“哥,早餐好了,快過來嘗嘗。”
溫言琛點了點頭,跟著方亦歌來到餐桌時,看著桌上豐盛的早餐,遲疑道:“灌湯包?你叫的外賣。”
方亦歌將蒸籠往溫言琛面前一推:“我自己做的。”
第76章
方亦歌吃不慣國外的飯菜,出國沒多久,就在校外租了房子。
平常沒事,就喜歡研究一些新菜色,久而久之論學業不是拔尖的,論做菜的手藝,卻吸引了不少同學來蹭吃蹭喝。
方亦歌在飯桌上跟溫言琛說著這些年在國外發生的事情,雖然有些事之前在電話也說過,但三年來兩人打過那么多電話,連方亦歌自己都不記得那些事還沒有跟溫言琛說過。
溫言琛杵著下巴安靜地聽著,臉上始終帶著平易近人的笑容。
“我說的這些會不會太無聊了?”
溫言琛淺笑著搖了搖頭:“你邊說邊演的樣子,比在你關在電話那頭說更有意思。”
方亦歌下意識按住了自己的手背,想到剛才說自己在國外的生活時,按捺不住興奮的模樣,食指直接尷尬地蹭了蹭鼻翼,抬眼望向溫言琛笑彎了眉眼。
“一見到你,我就忍不住跟你說這些。”
“我很高興你愿意把這些告訴我。”溫言琛單手托腮,眼神溫柔,好似關于溫言琛的事情他都很在意。
方亦歌在溫言琛的目光下微愣了幾秒,想起昨夜借著酒勁的表白,雙頰不由發燙。
他雙唇囁嚅道:“昨晚……”
“今天還去添家具嗎?”
方亦歌趕忙點了點頭,像是要掩飾什么將剩下的兩個灌湯包塞到嘴里,里面的肉湯還燙著,他瞪大眼睛,差點將灌湯包噴出來,但又不愿意在溫言琛面前丟臉,咬著牙把那兩個灌湯包咽了進去。
“我去那件外衣就走。”開口說話時,方亦歌的嗓音都燙啞了,眼眶里還隱隱有淚水在打轉。
等背過身,他再伸出舌頭,用手扇了兩下,在溫言琛看不見的地方,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溫言琛看著方亦歌進屋的背影,眼中柔情褪盡,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聽起來又無聊,又浪費時間。
隔著電話,他還能開著功放,一邊忙工作,一邊聽方亦歌說國外的事情,偶爾抓住幾個關鍵詞,語調溫柔地勸慰兩句,又或者柔情應著,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實際上全然沒有留意過方亦歌在說什么,直到今日在飯桌上避不過,才知道方亦歌在國外這段時間,遠比他想象中要過得精彩。
“宿主。”
“原來溫老頭子也能這么護著一個人。”
404讀取到有關于溫言琛的往事,只恨自己不能長出一只手,好好摸摸宿主。
溫言琛冷笑了一聲:“他把我當作溫震海的磨刀石,怕沒想過這把破刀,會被我磨斷吧。”
上一輩子大學時,一直在跟溫震海爭。
就連他的身世都是溫老爺子查清楚后,故意抖到他面前的,溫老爺子把溫言琛的親生母親推了出來,讓溫震海和溫言琛不得不為了溫家的繼承權去斗。
兩父子很像,溫震海會暗示溫言琛,如果沒有方亦歌,他更在乎的是溫言琛這個優秀的兒子。
同樣的,溫老爺子在手握真相時,也會暗示溫震海,如果溫言琛身上沒有流著綁匪的血,他會將溫言琛當作繼承人培養。
“哥。”方亦歌敲了敲桌面,溫言琛才從上輩子那些令人不快的回憶里回過神來。
他看著方亦歌彎起唇角,臉上又一次戴上了溫柔的假面。
“外面變天了,你把這件穿上。”
溫言琛點頭,接過方亦歌遞來的外衣穿上后,兩個人一起去到了停車場。
方亦歌四年沒回國,對國內不太熟悉。
溫言琛在導航上打了一個家具城的地址,便驅車前往了目的地。
路上方亦歌問起溫言琛這些年在國內的近況,溫言琛臉上帶著笑,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
兩人聊著聊著,車已經到了目的地。
溫言琛還在停車。
方亦歌就站在空地上等著。
車內人慢吞吞地關掉車窗、熄火、解開安全帶,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耳邊的圓球突然驚呼道:“岑燁帶著他的移動血庫來逛家具市場都能被方亦歌撞上!”
溫言琛拉下遮陽板,神情中并不意外。
404看著溫言琛沉默了幾秒后,立馬道:“這是宿主你故意安排好的?”
“夏樂佑上輩子加我,我在他朋友圈看到的,按照片里看,時間差不多就在十點十一點左右。”
溫言琛打開車門:“我也就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那么湊巧就撞見。”
溫言琛說完,望向系統的方向微微一笑,才下車關上了車門。
不遠處的三人還僵持著。
方亦歌目光不善地審視著夏樂佑,第一次見面,就覺得眼前的人很討厭。
“亦歌。”
方亦歌聽見溫言琛的聲音匆匆回過神來,笑著對溫言琛打招呼道:“哥,快過來,剛好岑少帶著他男朋友來逛家具呢,大家那么熟了,要不一起?”
聽見方亦歌這樣說,岑燁立馬急了,像是沾上瘟疫般立刻離夏樂佑一杖遠:“方亦歌你胡說什么,誰說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是嗎?可我剛才看你倆挺親昵的。”
岑燁趕忙回頭去看溫言琛:“言琛你別聽方亦歌亂說,我和這男人一點關系都沒有,是他自己貼上來的。”
溫言琛淡淡瞥了一眼夏樂佑,低聲道:“你的事跟我無關。”
說著他拉過方亦歌的手腕向家具城內走去。
方亦歌緊跟在溫言琛身后,還回過頭朝著岑燁的方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這兩個人不是傻子,還在高中時,就是表面朋友,內底里互相看不順眼的情敵關系。
方亦歌出國后,有時還會在電話里打聽溫言琛和岑燁的近況,就怕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岑燁近水樓臺先得月。
這些事,溫言琛都是知道的。
來家具城偶遇,就是為了給夏樂佑難堪。
這個十八線的小藝人上輩子也沒有多紅,幾乎接不到什么工作,就算接到戲,也就是男主侍衛,或者反派手下這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沒有紅的命,又賺不了多少錢。
上輩子為了給尿毒癥的父親治病不得已做了岑燁的情人,也成了溫言琛的移動血庫。
看著挺苦命的虐文標配男主。
注定是要被溫言琛這樣一個有著漂亮皮囊的惡毒反派折磨。
所以一路上,夏樂佑都是被冷待的存在。
岑燁圍繞著溫言琛轉,哪怕溫言琛給冷臉更多,也沒有消磨掉岑燁的熱情。
在家具城里轉了一會,四人找了附近一家餐廳吃飯。
夏樂佑前腳去衛生間沒多久,溫言琛后腳就跟了過去。
兩人同時站在鏡子前時,溫言琛淡淡瞥了一眼夏樂佑:“很少見到你這么臉皮厚的競爭對手。”
夏樂佑洗手的動作一僵,遲疑地看向溫言琛。
溫言琛抽了一張紙,擦拭著指節上的水漬:“我什么都不做,只要鉤鉤手指,岑燁就會像狗一樣地奔過來,你這樣的拿什么跟我斗?”
“你是故意吊著岑燁的!”
溫言琛笑著不說話。
夏樂佑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一把抓住溫言琛的衣領:“你憑什么這樣踐踏別人的感情。”
溫言琛一改剛才的嘴臉,故作慌張道:“夏先生你冷靜一點。”
說著溫言琛故作慌張地推開了夏樂佑的手,身體撞向后面的水池,瓷磚上的破口將溫言琛的手臂撕開一道血口子。
門外,方亦歌匆匆跑了進來,趕忙把溫言琛從地上扶了起來。
凝血障礙讓他手臂上的傷很難將血止住,方亦歌按著他的傷口,趕忙扶著溫言琛往外面走。
岑燁見狀趕忙迎了過來:“出什么事了。”
方亦歌瞪著他咬牙切齒道:“問問你帶來的人,對我哥做了什么。”
“言琛……”
溫言琛回避開岑燁的視線,柔聲道:“你們的事,我不想牽扯進去,跟夏先生好好解釋一下,他可能誤會我們的關系了。”
岑燁僵在原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衛生間門口的夏樂佑,眼神里仿若淬了毒。
“姓溫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他親口說了,他根本就是玩弄你……”
話還沒有說完,身后響亮的一擊耳光聲,聽得溫言琛身心愉悅。
他瞥眼看向夏樂佑窩囊又憋屈的模樣,只覺得無比暢快。
……
醫院里。
護士為溫言琛包扎好傷口,因為到醫院才止住的血,讓溫言琛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岑燁拉著夏樂佑的手道:“護士,他也是熊貓血,言琛用他輸血就行了。”
護士淡淡瞥了一眼岑燁,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只要言琛沒事,哪怕把他的血全部抽干都行!”
護士忍不住朝著岑燁翻個白眼。
溫言琛輕聲道:“亦歌,你帶著他去繳費,順道看看醫院食堂還有菜嗎?”
方亦歌點了點頭,勾住岑燁的脖頸把人硬生生拖走。
待護士包扎好離開,病房里就只剩下溫言琛和夏樂佑兩個人。
夏樂佑低聲道:“有意思嗎?”
“夏樂佑,取這個名字的人一定希望你這一生都安樂無憂。”
夏樂佑雙眼微瞇,冷冷地看著溫言琛,不再說話。
溫言琛彎起唇角:“我知道你眼下缺錢,離不開岑燁的,所以接下來我會讓他慢慢磋磨你。”
“你有病吧!”
“對啊。”
溫言琛盯著夏樂佑的眼睛,坐在病床上望著夏樂佑笑,那看似溫和的笑容,卻讓夏樂佑后背發毛。
第77章
最后,被陷害的夏樂佑不得不留在醫院照顧溫言琛。
手臂上的傷口雖然不大,但溫言琛凝血障礙,送到醫院的路上流了不少血,再用先心病做借口,留院觀察幾天也很正常。
“夏先生,我手不方便得麻煩你幫我倒杯熱水。”溫言琛坐在床上眉眼溫柔。
夏樂佑緊咬著后槽牙,不得不忍著怒氣,起身為溫言琛倒水。
溫言琛接過水杯,輕嘆道:“可惜了,原本你還有個S級古裝劇的男三能演,這次怕是沒機會了。”
夏樂佑猛地看向溫言琛:“你以為你這點小傷能在醫院住多久。”
溫言琛笑了笑:“你說得對,我這點小傷住不了多久。”
有些時候連系統也不得不承認溫言琛是個瘋起來連自己命都不顧的人。
他做的事跟故事里的反派很像,身體卻比那些惡毒反派要差勁太多,一直以來的消耗讓他像一個隨時都會碎掉的玻璃娃娃。
所以當溫言琛從醫院樓梯滾下去時,就連緊跟其后的系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它對溫言琛的評價也從一個滿心算計不談感情的反派。
變成了一個看不明白他到底所圖是什么的瘋子。
病房內。
夏樂佑心有不甘地看向岑燁:“你知道地窩為了這個男三的機會,花了多少心思嗎?”
“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你在娛樂圈再無出頭之日。”
“岑燁!”
“以為演個男三就能擺脫我?”岑燁壓低聲音貼近夏樂佑耳邊道:“夏樂佑我保證你在這個圈子里,不會再有出頭之日,除了依附我,不會再有其他出路。”
夏樂佑氣得要跟岑燁動手,這小細狗還沒能近身,就被岑燁一拳打翻在地,立在一旁的掛吊水的鐵桿子被夏樂佑帶倒在地,鐵架砸上橡膠地板上,發出劇烈的響聲。
剛從醫生那里回來的方亦歌臉都黑了,抓著兩人的衣服,將兩只細狗丟出了病房。
岑燁被拖走時,一邊叫罵著,還是方亦歌請岑燁吃了兩記鐵拳,才打得岑燁安靜下來。
方亦歌瞥眼看向夏樂佑:“醫生說我哥斷了條腿。”
夏樂佑冷笑道:“想要我給他獻血?”
方亦歌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夏樂佑一眼,就轉身進了病房。
那時的夏樂佑還不知道方亦歌這句話什么意思,直到在幾天后的一個晚上,他在一條沒有監控的小巷內被人打斷了一條腿。
托溫言琛的福,這一輩子的夏樂佑,比上一輩子更早脫離娛樂圈。
病房里,溫言琛的麻藥還沒過,哪怕剛才病房內的吵鬧都沒能讓他驚醒。
他的呼吸很輕,精致的臉上血色全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沒了生氣的人偶。
方亦歌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他安靜地注視著溫言琛的臉,腦海里回想著在國外時那些奇奇怪怪的夢。
夢里,溫言琛身上連著大大小小的儀器,脖子上開了口子插管,很多時候不是在搶救,就是昏迷,偶有清醒時,說話尖酸刻薄,遠沒有他認識的哥哥溫柔。
回國后發生的一切,讓他不由擔心,那些夢是上天給他的警示。
床上的人睫毛顫動。
方亦歌趕忙俯身湊上前去:“哥。”
溫言琛雙眼拉開一條縫,面前的人影從模糊漸漸清晰,他彎起唇角,立馬就迎來了方亦歌一個很是用力的擁抱。
他輕笑了一聲,撫摸著方亦歌后背:“睡一覺醒來,你怎么突然變得這么黏人。”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氣,頭埋入溫言琛的肩膀上沒有說話,只覺得闖入鼻腔的消毒水味,越發地難以忍受。
過了很久,方亦歌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
這時溫言琛才發現自己打了石膏的腳:“我……我這是怎么了?”
“小腿骨折,所以接下來我都會跟在你身邊。”
“骨折?”溫言琛緊蹙著眉頭,坐起身來想要去摸一摸小腿,還沒觸碰到,就被方亦歌伸手攔下了。
他抬眸故作疑惑地看向方亦歌:“出什么事了。”
“你都不記得了?”
“我該記得什么嗎?”溫言琛緊抿著雙唇,像是在努力回想著之前發生了什么,最后又暗自搖了搖頭。
“餓了嗎?我去給你買東西。”
溫言琛沉默了幾秒后,淺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方亦歌匆匆離開的背影,溫言琛深吸了一口氣,疲憊地躺回了床上。
404飛到溫言琛的面前怒聲道:“宿主,你這樣做太胡來了。”
“我懶得跟夏樂佑牽扯,這樣做效率更高。”
“可是宿主的命,一樣很重要。”404那雙由像素組成的眼睛里還能看出憤怒的情緒,“一個小手術,你就做了八個小時,你上輩子在醫院里待了那么長時間,你知道你的身體情況,做這些事,多危險嗎?”
溫言琛疑惑地看著面前的鐵疙瘩。
發泄了一通怒意后,球球落在了溫言琛包著石膏的腿旁邊。
它讀取過溫言琛的記憶,也明白溫言琛這樣做的理由。
上一輩子,溫言琛被溫震海買兇撞進醫院后。
那個生物上的母親曾找來過醫院,女人為他特意煲了湯,寒暄了幾句后,紅著眼坐在他的床邊。
沒有被人心疼的孩子,以為能觸到一點點溫暖,沒想到對方的柔情只不過是為了跟溫言琛要一筆錢,給他現在的男人做透析換腎。
“言琛你就幫幫媽媽,你同母異父的弟弟,為了這筆錢,現在被一個富二代包養,我真的不能看著我的孩子變成那樣。”
溫言琛那時正和溫震海斗的水深火熱,看著女人坐在他病床邊一個勁地掉眼淚,還是簽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給對方應急。
女人拿著支票,喃喃道:“就這點錢,換腎都不夠。”
“我能給你的只有這點,要就收下,不要就放下滾。”
“你現在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就不能幫幫我,幫幫你親弟弟?”
那時的溫言琛坐在病床上,心電圖的起伏已經很難看了,他一把奪過女人手中的支票撕成兩半,冷聲道:“滾。”
當夏樂佑靠著出演S級古偶劇起了點小水花的時候,一敗涂地的溫震海從公司頂樓一躍而下,溫言琛剛拿下公司正在洗牌之際,夏樂佑和他的親生母親和溫家人聯合抹黑他。
可惜最后是夏樂佑聲名狼藉地滾出了娛樂圈。
那個時候,溫言琛才知道原來夏樂佑身后的金主是岑燁。
時間回到現在。
溫言琛看向系統微笑:“我現在做的,不過是早點將絆腳石給踢開,一點小小犧牲,就能讓夏樂佑永無出頭之日,很劃算的買賣。”
病房外,方亦歌倚靠在墻邊,他眼角余光瞥向病房。
大約站了六七分鐘,沒有再聽見溫言琛跟空氣對話,方亦歌才掩上笑容敲了敲病房門。
溫言琛偏頭看向門口:“亦歌?”
“問問你有沒有想吃的,你麻藥剛過,怕你沒什么胃口。”
溫言琛淺笑道:“你做的。”
“好,晚上給你做宵夜。”
溫言琛拉過方亦歌的手腕:“現在不行嗎?”
方亦歌掐住溫言琛的臉頰,無奈道:“不行,現在得陪著你,別人照顧我不放心。”
“可以請護工。”
“不放心,不是回家拿東西,把你交給別人看著,你也不會斷了一條腿。”
溫言琛嘆了口氣:“行吧,那我現在想吃灌湯包。”
方亦歌點了點頭,給朋友的小群發了個消息,不出半個小時就有人帶著白粥和各種口味的灌湯包趕了過來。
從溫言琛在安全通道摔斷一條腿后,方亦歌對他的事情就格外小心,比外面高價請回來的護工都貼心。
更有意思的是,溫言琛出院后,方亦歌還特意買了很多柚子葉給溫言琛洗澡。
溫言琛在方亦歌的攙扶下一蹦一跳地來到浴室,看著用洗澡水里泡著的柚子葉,偏頭望向方亦歌時,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是干什么?”
方亦歌雙手扶在溫言琛的肩膀上:“去去晦氣,我希望以后哥能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無病無災。
溫言琛身體一僵,抬頭看著方亦歌輕輕應了聲好。
對系統來說,自從溫言琛設計自己滾下樓梯后,難得安穩了兩個多月,每天都待在方亦歌的新家里養身,這些年瘦了一圈的人,這段時間里總算長了點肉。
如果不是去醫院拆石膏時,溫言琛的親生母親在醫院門口給他下跪。
“言琛,我知道當初是我不好,可那個是你親弟弟,你幫幫他好不好?我求你。”
女人雙手緊抓著溫言琛的褲腿,滿布著皺紋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不等溫言琛開口,方亦歌先一步擋在了女人的跟前。
“阿姨,你認錯人了,父母還等著我和我哥回家吃飯呢。”
說著方亦歌彎下腰拉開對方手的同時,壓低聲音道:“如果你不想夏樂佑再斷一條腿的話,別纏著他。”
女人怔愣地看著方亦歌,本還想再說什么,方亦歌冷下臉來,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后,攙著溫言琛離開了。
“亦歌……”
方亦歌淺笑道:“別為了不值得人費心,以后有我在。”
第78章
自醫院那次后,溫言琛的親生母親再也沒來找過麻煩。
方亦歌在溫言琛身邊形影不離陪了一月有余,才因為溫老子的一通電話不得不回了溫家老宅。
哪怕溫老爺子在電話里交代過這次家宴,方亦歌還是不顧老爺子意愿帶著溫言琛一道前往了老宅。
剛下車,等在門口的傭人看著溫言琛幾番欲言又止,還是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方亦歌沉聲問:“這是干什么?”
“少爺,今天是家宴。”
“然后呢?”
“溫少爺是外人,還是不要出現得好。”
方亦歌冷下臉來,拉著溫言琛的手臂就打算強闖,傭人眼看攔不住,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到溫言琛身上。
對方心下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好在溫言琛出聲幫忙解了圍,還怕方亦歌不理解,將人拉到一旁勸解了幾句,才讓方亦歌終于乖乖一個人進了老宅。
溫言琛沒有在別墅外逗留,等看著方亦歌進去,便驅車離開了老宅。
“宿主你就不好奇他們會說些什么嗎?”
溫言琛看了一眼車載屏幕上的日期,淺笑道:“溫老頭今天會在飯桌上告訴他們自己癌癥晚期的消息,最多還能再活兩個月。”
上一輩子,這場家宴溫老爺子同樣沒有讓溫言琛到場。
不過那時溫言琛已經收買了對方身邊的人,比溫震海他們早半年就收到了風聲。
在溫震海還沒有做好準備時,他已經掌握了公司大部分資源,就是有幾個溫家的老股東很難拿捏,有可能會影響到溫言琛后續的控股權。
這樣的局面,對溫言琛來說勝算只有三成,好在溫震海爛泥扶不上墻,在一筆材料費上吃了不少的油水,還鬧出了人命,而這筆假賬是溫言琛的人幫忙做的,就連溫老爺子這只老狐貍都沒有看出端倪。
公司在連番打擊下,股價一直下跌,溫老頭氣得近了三次ICU,他單獨去了一趟醫院,看著戴著氧氣面罩的老人,微笑著將一份股份轉讓合同放在老人的眼前。
“律師就在外面的,你要是同意的話,我能讓溫家起死回生。”
病床上的老人渾濁的雙眼怒瞪著溫言琛,身體氣得止不住顫-抖:“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
“要追究的話,溫震海應該會坐牢,這種情況下溫家撐不了一年就會破產。”溫言琛輕嘆了一口氣,“您也不希望你這么多年努力,一招毀于一旦吧?”
老人氣得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氣音,臉色憋得發紫,溫言琛淺笑著為他按下急救鈴,在醫生進來的那刻裝出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
搶救過來的溫老爺子臉上已經浮現出了油盡燈枯的灰敗,在得到溫震海被帶走的消息后,他不得不在律師的見證下簽下了那份股份轉讓協議。
但前提條件是,溫震海必須安然無恙。
溫言琛沒有失言,一早準備好的人,在溫老爺子斷氣的第二天就把溫震海換了出來,對方承認了所有的罪責,一切無懈可擊。
就連死者的家屬也從一開始死咬著不放,到收了一筆錢開開心心地離開。
系統讀取的畫面一轉。
半年后,溫言琛在一家肯德基里見了死者的妻兒。
兩個行李箱里裝了五百萬的現金。
“這是答應過給你們的,簽證和出國手續都辦好了,接下來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你們。”
女人雙眼通紅,作勢就要跪在溫言琛面前,卻被身旁的助理趕忙拉住。
“溫總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幫忙,我們也擺脫不了他。”
“利益合作罷了。”
說完溫言琛起身離開,女人抱著懷里的小女孩泣不成聲。
那個人死因的真相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都歸咎于一場因豆腐渣工程而造成的意外事故。
系統越是去讀取溫言琛的過去,就越不明白溫言琛要做什么。
他的宿主手段狠辣,但在前世的過往中都很珍惜自己的身體,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做出傷害自己身體,去污蔑他人的蠢事。
等404從溫言琛上一世發生的事情中回過神來時,車已經開到了市區。
剛停下車,方亦歌就打來了電話。
“哥,你吃晚飯了嗎?”
“剛到市區。”
“那就好,晚上家宴結束我去接你。”
電話那頭方亦歌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大約是知道了溫老爺子命不久矣的消息。
溫言琛故作關切道:“聲音聽起來怪怪的,是不是爺爺說你什么了?”
“哥,爺爺得癌癥了,晚期,可能就在這幾個月了。”
“哦。”溫言琛沒想到方亦歌會那么早就把老爺子生病的消息告訴自己,以至于反應都是不加掩飾的平淡。
方亦歌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記得發個定位給我,我吃完飯就去接你。”
“車都被我開走了,你用什么接我。”
“我……”
溫言琛輕笑:“吃完飯給我發消息,想喝兩杯就喝,我會來接你回家的。”
“好。”
“去陪爺爺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終是應了一聲好。
溫言琛找了一家附近的網紅餐廳吃飯,名聲很大,味道卻不是很好,沒吃兩口就胃口全無。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不停,溫言琛看了屏幕上岑燁兩個字,又放下了手機。
從做完手術后,溫言琛就沒見過岑燁,先是方亦歌在醫院攔著不讓岑燁靠近,之后岑燁打來電話他都沒有接,岑燁還發過短信來又是道歉,又是懇求他接電話。
那卑微的態度,都讓溫言琛快忘了上一輩子,岑燁那副道德審判他的丑惡嘴臉。
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看著屏幕上莫少兩個字,彎起了唇角。
“言琛你總算接我電話了。”
溫言琛喝了口果汁柔聲道:“出了點事,最近被看管得太嚴了。”
莫少不快道:“那姓岑的怎么跟塊狗皮膏藥似的,要不要我去幫你處理他。”
“別因為我的事情跟岑家鬧得不愉快。”
“看在言琛你的面上,我放那小子一馬。”說完莫少又問:“今晚過來嗎?今天的場子熱鬧。”
溫言琛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思考了片刻后,應了聲好。
八點半的場,莫少接著溫言琛剛到,坐在卡座里的人就起哄讓溫言琛喝酒,溫言琛沒有惱,站在桌前自罰三杯后,才落座的。
等方亦歌打電話來的時候,溫言琛的聲音聽著有些含糊。
聽聲音就像喝了不少酒。
方亦歌的車已經開進了市里,聽筒那邊的音樂聲又吵又刺耳,聽得讓人心里止不住地煩躁。
哪怕這樣,他與溫言琛說話時,還是放軟了聲音:“哥,你在哪?發個定位給我,我來接你。”
溫言琛笑了起來,卻沒有說話,很快電話就斷了。
再打過去久久沒人接聽。
方亦歌找人查了溫言琛最后一筆交易記錄,確定了溫言琛最后的具體位置后,便讓認識的兄弟幫忙找人。
終于是在溫言琛和莫少他們常去的酒吧,找到了溫言琛。
溫言琛坐在那些男男女女中間,在起哄聲下正在喝托盤里的一排啤酒。
托盤里的酒已經空了大半。
一地的空酒瓶看起來有些刺眼。
方亦歌走近人群中-央,一把將卡座里的溫言琛拉了起來。
因為酒醉站不穩的身體,直接跌入方亦歌懷中。
“言琛你輸的酒還沒喝完,可不能跑。”
溫言琛頭埋在方亦歌肩膀上含糊不清地開口道:“酒還沒有喝完呢。”
方亦歌回抱住溫言琛的后背,強壓著心中的怒意,柔聲開口道:“哥乖,我們不喝了。”
說完,方亦歌朝著身后的幾個兄弟使了個眼色,幾人上前把要追著溫言琛喂酒的莫少一行人攔了下來,攙著溫言琛離開了酒吧。
把人扶上車后,方亦歌輕嘆了一口氣,俯身幫溫言琛系上安全帶。
溫言琛醉眼蒙眬地看著方亦歌:“你不是在家宴上嗎?”
“散席了。”
“真好。”溫言琛笑了笑,疲憊地合上了眼睛,“我就沒有家。”
方亦歌忽然感覺到冰刃穿入心臟,一時間就連手腳都被這股寒意給凍住了。
他撥動了一下溫言琛額間的發絲:“我們現在就回家。”
溫言琛雙眼拉開一條縫,呆呆地看著方亦歌,在方亦歌要退出副駕駛座時,抓住了方亦歌的手腕:“你給我家嗎?”
方亦歌怔愣了幾秒,無法克制地低頭吻上了溫言琛的唇-瓣,兩人鼻尖抵著鼻尖,他開口說話時嗓音低啞溫柔:“我給你。”
溫言琛輕笑了一聲,雙手摟住了方亦歌的脖頸,主動吻上了方亦歌的雙唇。
擁擠的車廂內,這樣的姿勢倒不覺得難受,反而讓人更加貪戀。
哪怕溫言琛在酒醉中,身體慢慢脫了力。方亦歌依舊在回味著剛才溫言琛那個主動的吻。
“方哥,你還沒走啊?”
方亦歌趕忙直起身子,用手背心虛地擦了擦嘴:“正要開車呢。”
“今天回去吃飯喝酒了嗎?哥幾個擔心你酒駕。”
“放心,沾酒就不自己開車過來了。”面前的男人點了點頭后,才對方亦歌揮手道別。
方亦歌慌忙回到車上,心跳快得不行,他偏頭看向溫言琛的睡顏,手握著方向盤,咽了口吐沫,唇上依舊還殘留著溫言琛薄唇的余溫。
他握著方向盤緩了五六分鐘,才開著趕回了家。
到了家樓下的停車場后,他下車將副駕駛上的溫言琛扶了下來。
溫言琛似在移動中醒過神來,他抓著方亦歌的肩膀,含糊不清地開口道:“我去接你了嗎?”
方亦歌扶著溫言琛往前走:“還記得答應過要來接我。”
怪嗔的話剛說完,溫言琛伸手撫上方亦歌的臉頰:“對不起,對不起……”
說話聲中漸漸染上了哭腔,一時間反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一聲聲對不起聽的人,心口像是有小針在扎。
還不等方亦歌開口回應,溫言琛又一次吻住了方亦歌的唇-瓣。
他雙手勾著方亦歌的脖頸,像是一只能吸人精氣的妖怪。
“亦歌對不起,我不敢喜歡你。”溫言琛唇-瓣壓-在方亦歌的下-唇,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將愛意脫口而出。
方亦歌呆愣了片刻,捏著溫言琛的下巴,迫使著那雙含-著水霧的雙眼,看向自己:“你說什么。”
溫言琛輕笑了一聲,手指拂過方亦歌鬢角的發絲,湊過頭去,溫熱的唇-瓣啄著方亦歌的耳畔的同時,壓低聲音道:“我喜歡你。”
弦崩斷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他們擁吻著上了電梯,狹小的空間里唯有對方的呼吸聲回蕩在耳畔。
倒在床上的那一刻。
方亦歌清醒了一瞬,擋住溫言琛的肩膀:“哥,你是真的想跟我……”
話還沒有說完,接下來的聲音被溫言琛的吻給堵了回去。
溫言琛的技巧很嫻熟,原本以為會在上位的方亦歌,卻在溫言琛的親吻下軟下了身子,他已經不能再思考什么,只能去配合去回應。
然后溺死這場突如其來的歡僾中。
他們開了酒柜里的紅酒,從房間到客廳,處處布滿了荒唐后留下的痕跡。
到最后,方亦歌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醉了,睡死在了臥室的床上。
浴室里傳來水聲。
誰能想到醉著讓這一切開始的人,現在卻無比清晰地站在浴室里沖洗著身上的痕跡。
他擦著頭發走到客廳,喝著醒酒茶,坐在沙發上刷手機。
手機上是岑燁的發來的短信-
你又去酒吧了?-
言琛你就不能少折騰自己嗎?-
我馬上過來,你在那邊等我,聽見了嗎?
……-
溫言琛你和方亦歌在酒吧外面接吻,是不是真的?-
你回答我,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些人-渣,你接近莫少也就算了,跟方亦歌也能,你怎么就那么賤。
那邊發了好幾條狗急跳墻的謾罵后,態度又立馬變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的,言琛你別生氣,我就是氣急了。
又是連續好幾條道歉短信,看得溫言琛忍不住想笑。
他端起醒酒茶喝了一口,將手機丟到一邊。
旁邊連躲都找不到地方的系統,現在一臉哀怨地看著溫言琛。
第一次看見這種畫面,怎么是他一個小小的系統能夠承受的。
所以……
“宿主,你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么嗎?”
“我和方亦歌睡了。”
系統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沖擊了一下大腦:“宿主那你喝醉這件事……”
“之前吃了醒酒藥,再說了那點酒也醉不了人。”溫言琛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后,從藥盒里摸出一顆藥吃下。
他也不喜歡喝酒,不說酒水的味道,就是心臟也會因為一場宿醉而不適。
但他需要這樣做,人總要為了自己想達到的目的,付出一點代價:“對方亦歌這種人來說,床上的關系會更穩妥。”
“那你之前說的喜歡他……”
“騙人的話而已。”
溫言琛放下醒酒湯,回到臥室里環顧了一圈眼前的狼藉。
方亦歌還沒有醒,身上全是青紅色的痕跡,因為溫言琛想要喝酒助興,方亦歌從他手中搶酒,床上地上都是酒漬,方亦歌也因為酒水臉頰緋-紅。
自以為是能為一只柔弱小貓保駕護航的狼狗,最終被裝成貓的大老虎吃得渣都不剩。
溫言琛在方亦歌身邊躺下。
昨晚用冷水沖了澡,這第一次的人都沒病,溫言琛卻病倒了,早上就已經燒到了三十八度。
讓方亦歌都不能確定昨晚是不是他獸性大發對溫言琛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走起路來覺得屁-股痛的人又是他。
家庭醫生給溫言琛掛了水,脖子上、胸口那些大片的痕跡,讓家庭醫生忍不住深深看了方亦歌一眼,更是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他身體沒事吧?”
醫生看了方亦歌許久,才抿了抿雙唇開口道:“他有先心病,不管怎么樣,還是該把握尺度。”
說完醫生拍了拍方亦歌的肩膀:“我去客廳,等針水打完了,你叫我。”
“換針水把針我都會。”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還是那句話,年輕是會躁動些,但還是要多考慮對方的身體。”
方亦歌被醫生數落得抬不起頭來,好像他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等送醫生離開沒多久,溫言琛就醒了過來。
高燒讓那張臉上帶著不自然的潮紅,他坐臥在床上,雙眼微闔著,看上去沒什么生氣。
方亦歌來到溫言琛的床邊坐下,言語關切道:“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打完退燒針我們再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亦歌……”溫言琛的聲音沙啞,雙眼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方亦歌。
方亦歌握住溫言琛的手背,趕忙道:“我在。”
“昨天的事情忘了吧……”溫言琛抬起頭,唇角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知道這樣會讓你難受,對不起,但都忘了吧。”
方亦歌渾身一陣,就連抓著溫言琛的手都不住地發顫:“你說喜歡我的。”
“昨天說的都是醉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對你對我都好。”
第79章
大概是這句話對方亦歌的刺激太大,方亦歌只感覺腦袋一陣嗡鳴,身體就無法控制地,先一步吻上了溫言琛的唇。
像是要把那些無情的話,一字一句全部堵回去。
溫言琛用力將方亦歌推開,針從皮肉中劃出,鮮血很快就染上了床單。
方亦歌嚇得趕忙按住了溫言琛的傷口,緊咬著雙唇說不出話來的。
兩個人就這樣相對而坐,方亦歌死死按著針口,眼神認真地看著溫言琛,下唇都快要被他咬出血來,活像個被人辜負了感情的小可憐。
溫言琛先開口打破僵局道:“亦歌,我都是為了……”
“溫言琛承認喜歡我,對你來說有那么困難嗎?”
溫言琛像是被戳破心事般,匆匆回避開方亦歌炙熱的眼神。
每一步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就連立在旁邊的系統都瞪大了眼睛。
“溫言琛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希望昨晚的事情彼此都忘掉。”
溫言琛雙唇緊繃成一條線,想把手抽回,卻抵抗不過方亦歌手上的力道,最后他像是泄了氣一般,看著方亦歌無可奈何地開口道:
“亦歌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你想要家,我給你。”
溫言琛自嘲地笑了笑:“像我這種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的人,能給你什么,爺爺要知道你和我的關系,你會一無所有的。”
方亦歌本想說只要溫言琛肯點頭,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溫言琛就夠了。
可想到這具身體,接下來要投入大量資金溫養著,這樣的話就像是在畫一塊不切實際的大餅。
他抓著溫言琛的手:“這些事情我會去操心,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溫言琛沒有說話,偏頭看向一邊,眼中情緒復雜。
“沒關系,我會等到你愿意跟我說喜歡我的那天。”方亦歌低頭看了一眼溫言琛的手背,血已經沒再往外冒了,只是白皙的皮膚下青了一大片。
他摸了摸針口邊緣:“對不起。”
溫言琛淺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又不疼。”
“先睡會,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溫言琛點了點頭,在方亦歌的攙扶下又躺回了枕頭上。
系統看著房門關上,飛到溫言琛的枕邊:“宿主,這些年來溫老爺子對這個孫子很滿意,他死前所有的股份多半是方亦歌的。”
“那太輕松了。”
溫言琛閉上眼睛。
他要的是溫家父子斗得你死我活。
“上輩子溫震海死過一次,這輩子就不用死了嗎?”溫言琛冷嗤一聲,“最看不得父慈子孝的戲。”
他想起溫震海站在天臺上給他打電話時說的話-
沒有我,你早就死了,不感恩戴德,有什么臉好恨我的。
如果活下來,就為了在這樣一個世界求生,最后又落得一個不得善終的結局,那一開始就死在襁褓里,也好過一步步熬到現在。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的淤青,沒有把自己的真實心情告訴系統,只是淺笑道:“溫震海那種人,一直留著終究是禍害,他不在乎自己的結發妻子,也不關心自己的親生兒子,只有給他一點能翻身的機會,他都會不擇手段讓自己得到更多。”
而自那天后,方亦歌一方面在想方設法讓溫言琛正視自己的內心,另一方面在公司里跟溫震海明爭暗斗。
溫震海也很急,他之前對方亦歌和孫秋萍做的事情本就不光彩,說起來方亦歌的悲慘童年,溫震海難辭其咎。
這幾年的相處,溫震海原想著到底是親生父子,有這層血緣關系做羈絆,方亦歌可能早忘了當年那些不堪的往事,可在知道溫老爺子癌癥晚期后,方亦歌的行事作風卻突然激進了起來。
溫震海本就有別的心思,也不愿以后想要錢,都得跟這個毛頭小子伸手,眼看方亦歌回到公司,試圖把他埋在公司里的暗線給挖出,一時也急了起來。
兩人去醫院探望溫老爺子病情的時候。
溫震海趁著的方亦歌不在,忍不住跟溫老爺子抱怨:“爸,你這個乖孫是一點余地都不給我留,等你死了以后,我這個當爹的,總不能屈居在兒子之下吧?”
溫老爺子沒有說話,渾濁的眼睛怒瞪著溫震海。
溫震海揚起手來給了自己一嘴巴:“我知道,當年是我混蛋,可外頭那個不也是你的孫子,你總不能讓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孩子未來一點出路都沒有。”
“你這些年做的事,就沒有一件讓我省心。”
溫震海又給了自己一嘴巴:“我混蛋,我不是人,可那小子的心向著孫家,向著養子,這些年一直在記恨著我,爸你要把公司的權力都給到他手里,說不定你一死,這家公司就改姓了。”
看著老爺子沉下臉來,溫震海又乘勝追擊道:“他滿十八歲戶口一直都是他一個人的,姓都沒改過來,爸,你真的覺得亦歌他跟我們是一條心嗎?”
這些話方亦歌都在外面聽著。
溫老爺子在病床上也有些動搖,溫震海還拿出了私生子這些年在學校里的成績給老爺子看,一直在夸這個孫子有多優秀,好好培養未必會比方亦歌差。
這些話溫震海也不是第一次對老爺子說,正因為這樣老爺子每個月都會給外面的女人一筆可觀的生活費。
到底是溫家的骨血,哪怕那個孩子的出生并不光彩,但知道值得培養,老爺子不免會把眼神放在私生子身上些。
“這些年亦歌的能力有目共睹的,他肯定能做得更好,可沒幾個月了,你說的事情,也確實要考慮,這樣吧,你手頭上那個項目做出成績給我看,我會讓你在公司里有一半話事權,以后你們父子倆會怎么樣,我一個埋在土里的人也管不了這么多。”
方亦歌站在門外聽著,對溫家涼薄的親情并不意外,早在那個春節,他就從溫言琛的點撥下知道,要想在溫家立足,他得付出多少努力。
所以,基礎知識落了一大截的他,高中三年奮起猛追,就連黑咖啡的味道都喝習慣了,才一步步進入火箭班,又在聯考上拿出不錯的成績。
當初看著溫家為他高興,溫老爺子幫他安排接下來要走的路,他差點就被這份親情迷惑了。
從醫院回到家。
看著在廚房里看菜譜的溫言琛,方亦歌忍不住從后面抱住了溫言琛。
溫言琛微微側頭道:“怎么了?”
方亦歌頭埋在溫言琛的肩膀上:“別動,讓我抱抱你。”
溫言琛輕笑道:“都那么大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
方亦歌沒有說完,頭在溫言琛的肩膀上蹭了兩下,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狗。
“溫言琛,言琛,言琛……”
他這一次沒有叫溫言琛哥,而是曖昧地喊著言琛,灼熱的手掌抓著溫言琛的腕口,鼻間是溫言琛身上淡淡的白茶香。
那氣味聞起來很舒服,能讓他整個人慢慢鎮定下來,他抬起頭,改為下巴搭在溫言琛的肩膀上。
溫言琛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這樣站在不難受嗎?”
“我也沒有家。”
“怎么了?”
“你做我的家好不好。”方亦歌說這句話的時候鼻音很重,聽起來聲音悶悶的,像是強忍著難過。
溫言琛之前從系統那邊看過方亦歌的情況。
對溫家父子倆的決定并不意外。
這就是溫家,孫秋萍性情溫柔,但更考慮孫家的利益,自己的利益,他是個慈母,但比起為了孩子,她更是為了自己而活。
上輩子溫震海和溫言琛那打得你死我活,孫秋萍出國散心算是遠離了是非之地。
人會避禍有什么錯。
這個家里人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考量又有什么錯?
錯的是他們,居然想在這個地方尋求家庭的溫暖。大概沒有人疼惜過的孩子,總會忍不住去抓住眼前的光。
溫言琛是,方亦歌也是。
只可惜是光,還是閃著寒光的利刃,只要握在手里看清楚的那一刻,才知道痛不痛。
溫言琛這杯淬毒的糖水,溫柔地捧到方亦歌跟前:“溫家已經承認你的身份了,別讓自己那么累,你就算想做個富貴閑人,往后也會開心快樂地度過一生。”
“你不相信我能贏。”
“溫震海做的事……”溫言琛緊抿著下唇,看向方亦歌淺笑道:“已經放好洗澡水了,你臉色不好看,去泡個熱水澡會好些。”
方亦歌柔聲道:“溫言琛,我喜歡你。”
溫言琛嘆了口氣,輕輕推搡了方亦歌一把:“去洗澡,我看看菜譜,今天給你熬湯。”
方亦歌拉過他的手,溫熱的唇瓣落在他的指節上:“坐在沙發上等我出來,想吃什么,我做給你吃。”
他還想再說什么,方亦歌已經拉著他往客廳的方向走,直接把他按在沙發上坐好,把零食簍子拿到了他跟前道:“我一會兒就好,坐著等我,餓了就先吃點小餅干。”
“好,我不動,等著你出來。”
方亦歌低頭吻了一下溫言琛的臉頰,便瞇笑著眼鉆入浴室了。
兩個人此刻真的像一對同居中蜜戀的情侶。
方亦歌每天都樂此不疲地闡述著愛意,從一開始溫言琛的勸說,到后來沒有回應地扯開話題。
那些接觸從一開始的反感,再到任由方亦歌慢慢貼近。
從方亦歌的角度看他在一點一點走進溫言琛心里,慢慢撥開溫言琛的內心。
實際上是一步一步爬上了蜘蛛織好的巨網。
溫言琛坐在沙發上打了個電話:“溫震海的事情就麻煩你多操點心了,等方亦歌拿到主權,往后你的地位必然會水漲船高。”
那邊連連說好。
溫言琛將手機放在一邊:“還以為躺著就可以坐收其成,他的手段還是太嫩了點,不夠狠。”
“確實,很多做法都給溫震海留了余地,好像還考慮父子情分,不打算把溫震海逼上絕路。”
因為這樣,溫言琛不得不出點力,還好這幾年在公司里埋下的暗線還能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達到前世的效果。
“你說溫震海會像是對我一樣,買兇殺人嗎?”
“溫震海是想給方亦歌一點教訓,暫時還沒有動殺心,按照上輩子讀取了宿主的記憶,宿主把人逼得太急了。”
說到這里系統幻化出一只手摸了摸溫言琛的腦袋:“但他那個時候想要拖死你,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沒有錯,你該恨他們的。”
“我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你改造黑月光系統。”
“是啊。”
溫言琛笑了笑:“你們這個系統挺有意思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如你所愿的那樣。”
“宿主只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就好。”
想要的樣子?
溫言琛無力地闔上了雙眼,他也不知道他想變成什么樣。
事情依舊按照溫言琛的推動在發展。
在溫老爺子死前半個月,溫言琛松口跟方亦歌在一起了,兩個人又發生了一次關系。
這一次方亦歌才知道,他居然是在下面那個。
他都不敢相信這些事情那么熟練的人,居然會是他那個病弱的哥哥。
他把溫言琛抱入懷中。
溫言琛雙眼疲憊地拉開一條縫:“熱。”
他不舍得松手,而是把溫言琛越抱越緊:“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溫言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你吧。”
方亦歌樂呵呵地笑了起來,頭埋入溫言琛的肩膀上:“溫言琛說你喜歡我,我想聽你說我喜歡你。”
真是個又吵又鬧的小孩子。
溫言琛翻過身來,溫柔地吻上方亦歌的唇瓣:“睡了,不鬧了。”
方亦歌閉上眼睛,將頭埋在溫言琛的胸口,熱烘烘的,但這一次溫言琛沒有將方亦歌推開,就任由著這只大狗狗緊抱著他不肯撒手。
第80章
自從方亦歌在醫院聽見溫家父子的對話,就開始籌謀著該怎么拿到溫老爺子手上大部分的股份。
為此,這段時間方亦歌與生父劍拔弩張。
溫言琛從中推了一把,方亦歌便在這股暗中的助力下,借著自身的地利人和,在溫家站穩了腳跟。
得知溫老爺子在意他一直跟方家姓,他在病床前提過要改姓的事,還說希望溫老爺子快些好起來,改姓是大事,得有長輩在場。
笑得溫老爺子合不攏嘴。
溫震海上一世從建筑款項里撈油水的事,再度掀起風波,同樣鬧出了人命,可比起上輩子溫言琛死咬著溫震海不放,這一世多賠了受害家屬一點錢。
溫震海又揪了個心腹做替罪羊,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行之這一步,對體內同樣流著溫家人血的方亦歌來說,已經是最后的贏家無疑。
溫言琛知道戰況時,正坐在落地窗上修剪著花枝。
“他想要贏,比我一個外人要輕松。”溫言琛輕嘆了一口氣,剪下一段嫩枝,“真讓人嫉妒。”
404道:“溫震海打算動手了。”
“他不能死,”溫言琛放下手中的剪刀,“接下來這出戲怎么能沒有主角。”
當晚,方亦歌就在從B市開回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
接到方亦歌出事的電話是凌晨兩點多鐘。
溫言琛從系統那里得知方亦歌除了輕微的擦傷并沒有什么大礙,卻還是在方亦歌的時候,演出了焦急擔心的模樣。
病床邊,他握著方亦歌的手心,從上到下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神色焦急道:“傷到哪了?你助理說整個車都翻過來。”
尾音那幾個字發顫,像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方亦歌趕忙拉過溫言琛的手,將對方冰涼的手指按在自己額頭的紗布上:“就是點擦傷,沒事的,你吹吹就不疼了。”
溫言琛抽回手道:“我去問醫生。”
方亦歌看著溫言琛匆匆離開的背影雙唇無聲地張合,最后才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溫言琛才又重新回到病房,臉上的表情輕松了不少:“還好只是擦傷。”
方亦歌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溫言琛,沒忍住從床上爬起身來,將人摟在懷里。
兩顆心貼得很近,他頭埋在溫言琛的頸邊,貪戀著溫言琛身上的溫度。
“車側翻的時候,我腦子里全是你,我真出事了,你會不會難過?”
溫言琛輕撫著方亦歌的后背,語調溫柔:“傻子,已經沒事了。”
方亦歌無力地合上雙眼,抱著溫言琛的手久久不舍得松開……
……
平淡而幸福的日子,被方亦歌和溫言琛在車上接吻的照片打破。
看見照片的當天,醫院就給溫老爺子下發了病危通知書。
當方亦歌與溫言琛趕到醫院時,溫震海上前就想要對溫言琛動手,好在方亦歌攔得及時,那一巴掌才沒落在溫言琛的臉上。
“我把你這個小雜種買回來,不是讓你勾-引我兒子的。”
方亦歌將溫言琛護在身后,沒忍住給了溫震海一拳。
兒子敢打老子。
氣得溫震海捂著臉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反了你了!”
方亦歌抓住溫震海朝著他臉掄來的拳頭,借著這股沖過來的力度,將人一把推開。
年過半百的男人摔翻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引來路過的護士和病人家屬在旁圍觀。
溫震海摔蒙了,許久才難以置信地看向方亦歌道:“我是你老子,為了個外頭的小雜種你敢打我?”
方亦歌一腳踩在溫震海的胸口:“找人弄死我的老子?”
這句話一出,溫震海的臉上流露-出一瞬的錯愕。
卻又急忙提高音量,試圖來掩飾眼底的慌張:“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我看你是為了想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已經瘋了。”
旁邊有好事的大媽已經開始指指點點。
“小伙子你這樣會遭天打雷劈的。”
方亦歌一記眼刀回了過去:“劈的是我,你著什么急?”
“怎么就生出這樣一個兒子,真可憐。”
“可憐你接回去養啊!”
他說著踩在溫震海胸口的腳還沒有松開。
而溫言琛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不參與、不拉架,全程像是一個旁觀者。
要不是孫秋萍趕忙過來拉架,這父子倆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孫秋萍道:“亦歌,爺爺剛脫離危險,你去看看他醒了嗎?”
方亦歌點了點頭,拉過溫言琛的手腕,就要往溫老爺子病房走。
剛走了兩步,孫秋萍沉下聲道:“他才剛看了你們的照片,你現在帶著言琛去,是要把你爺爺氣死嗎?”
方亦歌緊蹙著眉頭,心里明白老爺子的病情經不得刺-激,又擔心溫言琛性子軟會被溫震海夫妻欺負,僵在原地,一時間進退兩難。
正在這時,溫言琛輕拍了兩下他的手背:“你去吧,我和爸媽相處了二十多年,他們也不會真拿我怎么樣。”
方亦歌遲疑地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溫震海夫婦,雙唇緊繃成一條線,握著溫言琛的手依舊沒有松開。
孫秋萍嘆息道:“我從來看著言琛長大,還能讓他受委屈?”
方亦歌還想再說什么,溫言琛指腹按壓-在他的雙唇下,將他險些脫口而出的難聽話壓了回去。
他靠近方亦歌耳邊柔聲道:“去吧,看爺爺重要,股份轉讓剛辦好,你就這樣,會讓他老人家寒心的。”
“知道了。”
方亦歌依依不舍地松開手,往病房去的路上,還一步三回頭往回看,哪怕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溫言琛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等方亦歌的身影消息,孫秋萍看著溫言琛剛想說點什么,眼神掃過旁邊的吃瓜群眾,才斂上得體的微笑:“去樓下喝杯東西吧。”
溫言琛點頭,跟著溫震海夫婦下了樓。
曾經的一家三口,如今站在電梯里氣氛倒像是仇人。
孫秋萍找了附近一間看上去還算舒服的餐廳坐下,隨意點了幾個菜后,把菜單遞回服務員手里。
“你們還小,不懂感情,一次犯了錯,我們這些做大人都能諒解,但有些事情不能一錯再錯。”
溫震海坐在一邊,襯衫上還殘留著腳印,原先在家中說一不二,拿起高爾夫球桿就打人的一家之主,如今反倒一副敗家犬的模樣。
溫言琛端起茶水小啜了一口:“溫家大權現在在方亦歌手里,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還有指手畫腳的資本吧?”
一時間就連孫秋萍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卻仍舊放軟了語調:“言琛,我知道溫家的事情對你的影響很大,你在你親生母親出現后,對我們都不親近了,但如果當年不是震海把你買回來,你哪有現在這樣優渥的生活。”
“別把你們覺得好的東西,強加在我身上,我是受害者,不欠你們溫家什么。”
溫震海冷笑道:“不就是想要錢嗎?跟那個小畜生睡,他能給你很多吧?”
“對啊,只要我想要,你兒子連溫家都會送我。”
沒有半點遮掩,溫言琛就連臉上的笑容都帶著嘲弄,他坐在椅子上欣賞著眼前兩人難堪的神色,放下手中的茶杯。
“說起來要多謝你們親人離心,不然我怎么有機會橫插一腳。”他彎起唇角,看溫震海夫妻就像是再看兩個不折不扣的小丑,“現在的方亦歌,我勾勾手指,他命都能給我。”
哪怕是孫秋萍這個平日里極有涵養的貴婦,一時都沒辦法再維持自己溫柔大方的姿態,起身就給了溫言琛一嘴巴。
很快那張白凈的臉上便浮現出了青紅色的巴掌印。
“就算知道你不是我親生的,吃穿用度我哪里委屈過你!溫言琛你對得起溫家,對得起我嗎?”
溫言琛笑了起來:“今天方亦歌打你的事會上熱搜,然后就會挖出你買兇殺人的事,他是沒事,可司機還在ICU躺著呢,他的家屬不會簽諒解書。”
溫震海聽著溫言琛這番話腦袋嗡的一聲爆開,他目眥盡裂道:“照片是你故意送到我們面前的。”
“不然呢?”
溫震海拽著溫言琛的衣領,狠狠給了溫言琛臉上一拳:“小雜種,溫家養你一場,你搞溫家,搞方亦歌,你還真能付出,為了錢屁-股都能給別人。”
溫言琛輕蔑道:“方亦歌的確挺耐艸的。”
看著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溫言琛笑聲抑制不住。
他上一世也想好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所以才費盡心思把方亦歌趕走,想要證明他才是更優秀,更值得溫震海栽培的。
溫震海確實看重他,給他下藥,把他送到合作商那里,還好那間房間不高,他才能從三樓跳下去。
沒人在意,那藥吃下去,他可能會因為心跳過速死亡。
所以他是什么,是溫震海拿來討好別人陪酒的工具,他做得再優秀,溫震海只會把財產留給他在外頭的私生子,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孫秋萍的漠視,讓他連個逃脫口都找不到。
他一直不明白,養條狗都能感情,為什么能對會哭會笑的孩子這樣……
溫震海又揚起拳頭給了溫言琛一拳,溫言琛眼前已經花了,四周全是五彩斑斕的色塊。
突然面前的桌子被掀翻,他杵著椅子,強撐著自己站穩時,模糊的視線里,是方亦歌像條瘋狗一樣將溫震海壓-在地上打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