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第 51 章
◎這人竟然回來了!◎
葉歡跑到大門口一看, 竟然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陳彩霞。
葉歡,“彩霞姐你怎么來了, 是來找我的?”
陳彩霞嗔怪道, “可不就是來找你的, 你來省城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上次你來參加農展會,我不是把單位,還有家里的電話都給你了?”
葉歡,“我怕影響你們工作。”
陳彩霞, “也就調個班的事,上次你來, 也沒顧上請你吃頓飯, 今天這頓飯, 怎么著也得補上,先說好了, 你不許不答應。”
葉歡爽快道, “行, 我去跟胡老師說一聲。”
葉歡過去剛喊了聲“胡老師”, 胡春生頭也沒回,只沖她擺了擺手,意思是你該干啥干啥,別來打擾我就行。
他現在正沉迷于喚醒古蓮子,等著古蓮子重新發芽, 別的, 就是天塌下來也顧不上。
怪不得農場的人都說他是花癡。
葉歡也就不跟他說了, 跟著陳彩霞出去了。
葉歡,“彩霞姐,你咋知道我在這兒?”
陳彩霞,“聽顧營長說的,他跟宇良打電話,我們才知道你也來省城了,這不我就過來了。”
兩人出了校門,陳彩霞對她說,“天太熱,我沒騎車,咱倆坐公交車回去,我家離這兒挺近的,也就五站路,下公交車就到家門口了。”
葉歡一聽是去陳彩霞家,上門做客,空著手總不大好。
學校門口就有代銷點,正想去買點禮物,被陳彩霞給攔住了,“又不是外人,拿什么禮物,誒車來了,趕緊上車了。”
不由分說的,拖著葉歡就上了車。
陳彩霞家住在商業局家屬院,二樓。
商業局家屬院是一水的6層住宅樓,環境很幽靜。
陳彩霞跟羅宇良有一個孩子,孩子才剛剛一歲,因為今天要請葉歡過來吃飯,怕孩子打擾到葉歡,所以特意讓羅宇良他媽把孩子接走了。
他們家住三樓,剛到三樓,有一戶人家的門開了,一個中年婦女從里面出來,看到葉歡,問陳彩霞,“家里來親戚了?”
陳彩霞,“是我妹妹。”
中年婦女,“你妹妹長的可真漂亮。”
陳彩霞笑道,“那可不。”
要不能迷住人顧營長呢。
顧程那人多挑啊,羅宇良都給他介紹過好幾個姑娘,他一個都沒看上,就對葉歡動了心,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恨不得走哪兒帶哪兒。
中年婦女下樓了,陳彩霞掏出鑰匙開門,進門就沖著廚房喊道,“宇良,葉歡來了。”
羅宇良系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對葉歡說,“歡迎歡迎,你跟彩霞先坐著,還有一個菜,馬上就好了。”
葉歡搬出了陳彩霞剛才說的話,“又不是外人,不要燒那么多菜。”
陳彩霞,“不多,就隨便做了幾個,你坐。”
張羅著給葉歡倒水拿水果。
羅宇良和陳彩霞住的這套房子,是二室一廳。
客廳里有沙發,茶幾,書柜,角落里還有一輛兒童三輪車。
沙發對面的墻上,掛著兩個鏡框,鏡框里全是照片。
葉歡過去一看,鏡框里大部分都是娃娃的照片,應該是陳彩霞和羅宇良的孩子。
葉歡一張一張看過去,在其中一個鏡框里,竟然看到了顧程的照片,是一張跟羅宇良的合影照。
葉歡聽葉永珍講過,軍官的上衣是四個兜,普通士兵的是兩個兜。
照片上的顧程和羅宇良上衣都是兩個兜,所以當時他們兩個應該還都是普通士兵。
那時候的顧程看著要比現在稚嫩的多,不過身上沉穩的氣質,倒是跟現在差不多。
陳彩霞見葉歡看照片,便過來對葉歡說,“宇良跟顧營長,他們倆剛入伍的時候分到了一個班,聽宇良說,這張照片就是他倆剛結束新兵訓練的時候照的,他倆原本以為下連隊的時候分不到一塊兒,所以特地跑到照相館拍了這張合照,結果到了連隊才發現,倆人還是一個班。”
羅宇良端著盤菜從廚房出來,接上了陳彩霞的話,“到了連隊后,顧程是班長,我是副班長,后來他是獨立連連長,我是指導員。”
羅宇良把菜都端上了桌,就三個人,他卻燒了6個菜,擺了滿滿一桌。
雞鴨魚肉都全了。
葉歡,“燒的太多了。”
陳彩霞,“不多,你難得來一趟,來坐這兒。”
陳彩霞又去拿三瓶汽水,等三人都坐下了,羅宇良一邊招呼著葉歡吃菜,一邊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如果不是我這條腿受了傷,說不定我跟顧程,現在還是好搭檔。”
說完又感慨道,“我這條命,可是顧程給救回來的。”
葉歡只知道羅宇良是因傷退伍,卻不知道他是因為什么受的傷。
她沒聽顧程說過。
顧程不怎么跟她說這些事,許是覺得這些事沒什么可炫耀的。
羅宇良大約是看出了葉歡的疑惑,就對葉歡說了他是因為什么受的傷。
“71年我們上戰場,我不小心被流彈擊中了左腿,動也動不了,以為就要交待在那里了,是顧程冒著危險把我背到了安全地帶,因為這個,他腰那里還挨了一子彈。”
羅宇良指了指自己右腰側,“顧程是傷到了這里,幸好子彈沒射中要害,很快就取出來了,估計現在他這里都有疤。”
說起這個,羅宇良眼眶就有點紅,“顧程就是我過命的兄弟。”
一起參加新兵訓練,一起下連隊,一起經歷生死,他跟顧程,是血與火的磨練中凝結的戰友情。
葉歡不知道顧程還上過戰場。
怪不得葉永珍說好些人都怕他。
上過戰場的人,氣勢上是跟沒上過戰場的不一樣。
不過她不怕他,她還為他驕傲,又有些心疼他。
突然就很想見他。
羅宇良和陳彩霞下午還要上班,葉歡吃過飯又略坐了坐就要回去。
陳彩霞,“我送你過去。”
葉歡攔著不讓她送,“你不用送我,我知道路,16路公交車,坐5站就到了,下了公交車就是農業大學校門口。”
正說著,跟電話鈴響了,羅宇良過去拿起電話,“顧程……是,她是在這兒,我們剛吃過飯,她正要回去……你要過來……行,那我讓她在這兒等你一會兒。”
羅宇良放下電話,對葉歡說,“顧程馬上就過來了。”
葉歡驚訝道,“他不是不能出來?”
“說是今天下午沒他的比賽,他請了半天假。”
葉歡,“那我下去等他。”
剛才還想見他,他就來了,他倆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羅宇良和陳彩霞都理解她的心情,當初他倆處對象的時候,也是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對方,所以沒攔她,跟她一起下了樓。
不大功夫,顧程騎著輛自行車來了。
羅宇良樂道,“你哪兒來的自行車?”
顧程,“問人借的。”
羅宇良本想讓顧程上去坐會兒,陳彩霞卻扯了扯他袖子,然后朝著顧程呶了呶嘴。
那意思是,你沒看顧程的眼睛都要粘到葉歡身上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就別打擾人家了。
羅宇良要說的話就咽了回去,對顧程說,“那我不留你們了,下次有機會,咱們再好好聚聚。”
顧程騎上車子,對葉歡說,“上來。”
葉歡跟羅宇良和陳彩霞告了別,然后坐到了自行車上。
大白天的,她也不好意思摟著顧程的腰,只緊緊地抓住了顧程的衣服。
想到羅宇良剛才的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顧程的右腰側。
顧程打了一個激靈,一只手扶著車把,另一只手按住了葉歡不安分的小手。
葉歡,“羅宇良說你這里負過傷。”
顧程不在意道,“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葉歡輕聲問他,“現在還疼嗎?”
她聽說受過傷的地方,就算是好了,有時候也會疼,尤其是陰雨天,所以才問顧程。
顧程,“不疼。”就是被葉歡摸的有點酥麻,再摸下去,他怕是車子都沒法騎了。
就轉移話題,問她,“這幾天忙不忙?”
葉歡,“胡老師都顧不上管我,今天陳彩霞去找我,我去跟胡老師請假,他頭都沒抬。”
就把古蓮子的事跟顧程說了,“你是沒看到,他們幾個天天盯著,估計看自家娃都沒這么用心。”
顧程嘴角勾起,“那我們下午都偷個懶。”
如果這話讓方輝聽到了,估計得驚掉下巴。
他一向嚴于律己的營長竟然也有想要偷懶的一天!
顧程是聽說談對象都要約會,可他和葉歡還從來沒有正式約會過,今天就算是他倆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吧。
他請假的時候就開始在心里計劃約會的行程。
他以前來過省城,來過還不止一次,不過他從來都沒在省城逛過,每次來都是辦事,辦完事就走。
所以他不知道哪里適合約會。
他特地打電話向羅宇良請教。
羅宇良,“你們可以去人民公園劃劃船,人民公園里還有座小山,不嫌累的話,可以爬爬山,山頂上有座小亭子,那里可以說是省城最高的地方,從上向下看,風景不錯,而且那兒人也少……”
人少,就可以趁機拉拉小手啥的……羅宇良覺得這點沒必要特意提醒顧程,談對象應該都是無師自通的吧?
正要再往下說,就聽到顧程問他,“山上有蛇沒有?”
羅宇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弟妹怕蛇啊?”
雖然顧程和葉歡還沒有結婚,不過在顧程跟前,羅宇良喊“葉歡”都是喊“弟妹”,顧程也樂意聽他這么喊。
羅宇良以為葉歡怕蛇,其實她真怕蛇倒好了,怕就不敢靠近了。
就是因為葉歡不怕,他才更擔心,見到蛇就抓怎么辦?
他又不能時時刻刻盯著她。
顧程就沒接他的話,只問他有還是沒有。
羅宇良,“沒有,經常有人上山下山的,哪兒來的蛇,就是有蛇也早給嚇跑了。”
顧程放了心,“你繼續。”
羅宇良:我說到哪兒了?
想了一會兒才又接上了剛才的話,“如果還有時間,再去吃個飯,可以去燕春樓,他家做的菜偏甜口,姑娘家一般都喜歡……”
以顧程對葉歡的了解,她其實不大喜歡吃甜,她喜歡吃辣,就對羅宇良說,“不要甜口的,要辣的,也不要太辣。”
羅宇良,“那你去川福樓,他們家的水煮魚片最有名。”
顧程記下了。
羅宇良又繼續往下說,“吃過飯如果還有時間,可以看場電影,然后壓壓馬路。”
羅宇良把自己的經驗都傳授給了顧程,顧程列了計劃,就等著實施……
結果葉歡說,“那我們去動物園吧。”
葉明強在信里說,顧程往屋頂上爬的時候,比猴子往假山上爬的都利索。
她想去看看猴子爬山是啥樣子的。
顧程,“……行。”
動物園有點遠,顧程找了個存車點,把自行車存在了那兒,然后跟葉歡坐公交去了動物園。
買了票,葉歡拉著顧程,徑直去猴山。
猴山邊上圍了好些人,不過基本上都是大人帶著娃,就他倆是談對象的。
葉歡也不在意,拉著顧程興致勃勃的看猴子。
猴山上大約有五六只猴子,在猴山上爬上爬下。
葉歡一邊看,一邊想象顧程往她家屋頂爬的樣子,抿嘴直樂。
顧程低頭問她,“笑什么?”
葉歡,“強強說你往屋頂上爬的時候,比猴子都利索。”
葉歡是站在顧程前面,她扎著辮子,耳朵就露了出來。
耳墜圓潤如珠,在陽光下泛著瑩瑩的白。
顧程忍不住抬手,輕輕揉了揉。
葉歡懷疑顧營長得了多動癥,時不時的就要摸摸她的手,耳朵,臉……
樂此不疲。
這大庭廣眾的,而且身邊還有孩子,葉歡有點臉熱,把顧程的手拉了下來,顧程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看過猴子,又看了其他動物。
動物園就在人民公園附近,兩人從動物園出來,又去公園劃了船。
爬山卻是來不及了。
雖說是請了假,可顧程也不好在外面待的太晚,所以劃了會兒船就從公園出來了,去羅宇良說的川福樓吃了晚飯,點了一道羅宇良推薦的水煮魚片,還有一道辣子雞丁。
葉歡果然喜歡,飯都比平時多吃了半碗。
吃過飯,,顧程把葉歡送回了農大。
他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就此結束。
還是有遺憾的,沒有爬山,沒有看電話,還有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壓馬路,也沒有實施。
其實壓馬路才是他最向往的,燈火闌珊的夜晚,微風習習,他與心愛的姑娘手拉著手,享受著獨屬于他倆的靜謐時光……
第一次約會剛結束,顧營長已經開始期待第二次的約會了。
葉歡和顧程剛到招待所,就看到胡春生背著手,在招待所門口走來走去。
看到葉歡回來了,胡春生就跟個小孩子一樣,激動的迎上來,“發芽了,發芽了。”
今天他們幾個拿著手電筒往里看,竟然看到了一抹小小的嫩芽。
小芽還沒有從殼里鉆出來,如果不是打著手電筒,根本就看不到。
可確確實實是發芽了。
意料之中的事,葉歡倒沒有那么激動。
她關心的是,她跟胡春生是不是要回去了。
果然,胡春生就跟她商量回去的事。
胡春生是打算明天就啟程回農場。
他出來都有小半個月了,農場那邊,現在是楊成仁代管,他對楊成仁不放心,所以想盡早回農場。
不過如果葉歡想跟顧程一塊兒回也行。
反正顧程他們很快也要回去了。
葉歡一想到那聲整齊劃一的“嫂子好”,立馬打消了和顧程一塊兒返程的打算。
而且,她現在勉強也算是軍屬吧。
她不能拖顧程同志的后腿呀。
就對胡春生說,“胡老師,我跟你一塊兒回。”
胡春生,“行,那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咱們就走。”
胡春生說完就上樓了,留這對小情侶再黏糊一會兒。
葉歡卻催顧程快走,他借的車子還在存車點呢,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時候下班。
顧程抓緊時間又強調了一句,“后天我就回去了。”
葉歡,“知道了顧程同志。”
為避免兩人再上演你送我我送你的戲碼,她先跑上了樓。
顧程這才走了。
第二天一早,葉歡跟賀慶生說了一聲,然后和胡春生去火車站坐車回了農場。
顧程比他們晚回來一天,帶回來一塊軍官組第一的獎牌。
轉眼已是9月。
葉歡拉著鐵牛去接賀慶梅上學。
鐵牛已經滿8歲了,要報名上小學,柳水芹忙的腳不沾地,實在是沒空送他過去。
原本是打算讓鐵牛自己去,葉歡對她說,“我今天歇班,我去送鐵牛吧,順便把梅梅也送過去。”
賀慶梅今年上三年級,跟鐵牛在一個學校。
送一個也是送,兩個也是送,順便就把她捎過去了。
柳水芹也不跟葉歡客氣,把鐵牛的學費給了她,就去忙了。
葉歡把柳水芹縫的書包遞給鐵牛,“走吧,去接你梅梅姐姐。”
鐵牛哼了一聲,顯然不太認可這個姐姐。
賀慶梅來找葉歡玩過,她跟鐵牛氣場不合,倆人見面就掐架。
當然,是賀慶梅單方面掐,鐵牛都不稀得理她。
賀慶梅是典型的遇軟就軟,遇硬更硬,所以就單方面宣布跟鐵牛勢不兩立。
葉歡沒放在心上,小孩子嘛,今天吵明天好的,大人沒必要摻和,隨他們倆鬧騰。
葉歡跟鐵牛到了葉永珍家,看到賀慶梅正抱著門框,死不撒手,“我不去上學。”
她最討厭上學了,還要寫作業,上課不會了,老師還要用尺子打手板。
每次都是她挨打,然后回了家,她媽還要再打一頓。
葉永珍氣的肝疼,“你不上學你想干啥?”
賀慶梅,“我在家洗衣裳做飯。”
葉永珍都給氣樂了,“洗衣粉跟鹽你都分不清,你還洗衣裳做飯,我還怕你毒死我,趕緊的松開,你看人鐵牛,比你還小呢,人家都慌著去上學認字。”
賀慶梅罵鐵牛,“叛徒,你背叛了革命!”
開學之前,賀慶梅去找葉歡,得知鐵牛也要上學,就給鐵牛灌輸了一通上學的壞處,“上課要一直坐著,手還要放到背后,不能動,亂動老師就會打手板,老師上課還會提問,不會也要打手板,打手板可疼了,好幾回我的手心都給打紅了。”
又嚇唬鐵牛,“就你這樣的,一天至少得挨三回手板。”
鐵牛沒理她,那也沒關系,反正她單方面跟鐵牛約好了,倆人要團結一致,做個英勇的革命戰士,為了自由勇敢的與家長做斗爭。
鐵牛卻背叛了他們的革命誓言!
鐵牛板著小臉回了一句,“膽小鬼!”
賀慶梅不干了,“你說誰是膽小鬼?”
鐵牛,“說你,學都不敢上,就是膽小鬼。”
賀慶梅一向自詡女將軍,女將軍咋能是膽小鬼!
抓著門框的手立馬松開了,抓起書包就走,“不就上學嘛,誰怕誰!”
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了。
葉永珍,“唉喲喂,一物降一物。”
葉歡,“姑,我們走了。”
葉永珍,“你等等,學雜費她還沒拿呢。”
把賀慶梅的學雜費給了葉歡,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后腦勺了,“趕緊把她送過去吧。”
她是受夠這個皮猴子了。
賀慶梅已經跑遠了,葉歡拉著鐵牛趕了上去。
為防止賀慶梅半路變卦逃跑,葉歡拉住了她的手,“不許跑。”
此時的她左手拉著鐵牛,右手拉著賀慶梅,倆孩子還勢如水火,一個頭朝著右扭,一個頭朝著左看,都不稀罕看對方的。
學校建在楊家集和后胡村兩個村子的中間,農場和周圍幾個村子的孩子都在這里上學,從農場走過去要將近半個小時。
因為今天開學,再加上新生也是今天來報名,所以學校里就跟趕集似的。
不少孩子還是被家里大人揪著耳朵揪過來的,到學校門口了,就跟賀慶梅一樣,抱著門口那棵槐樹,死活不撒手。
剛才還死活不來學校的賀慶梅,看到了一個暑假沒見的小伙伴,噌的一下就跑沒影了。
倒是鐵牛,一直跟著葉歡。
葉歡先給賀慶梅交了學雜費,一共是2.2元。
鐵牛的也一樣。
負責新生報名登記的是兩個年輕的女老師,一個往報名表上寫名字,另一個收錢。
負責寫名字那個問,“同學叫啥名字?”
葉歡下意識的回道,“鐵……”
袖子被鐵牛扯了一下,葉歡才反應過來。
鐵牛同學都已經是個小學生了,自然是不樂意再讓人喊他小名了。
不過一時之間,她還真想不起來鐵牛大名叫啥了。
鐵牛自己回了,“胡向陽。”
老師把鐵牛的名字寫到了報名表上,然后對葉歡說,“我是他們這個班的班主任,我叫楊苗苗。”
葉歡,“楊老師好。”
楊苗苗笑道,“我知道你,葉歡。”
葉歡,“……”她現在都這么有名了嗎?
便朝著楊苗苗笑了笑。
楊苗苗對鐵牛說,“胡向陽同學,你先去跟其他同學玩一會兒,過一會兒我們再去班里。”
葉歡完成了任務,已經沒她啥事了,要走的時候又看到了賀慶梅。
從家里出來的時候,葉永珍新給她換的衣裳,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人就成了泥猴子,還頂著一頭蜘蛛網,正跑著追一個同學。
葉歡逮住她,把她頭上的蜘蛛網摘了。
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不過葉歡還是叮囑了賀慶梅一句,“鐵牛頭一天上學,你看著他點,別叫他給人欺負了。”
賀慶梅玩的正在興頭上,敷衍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跑了。
葉歡這才走了。
沒成想,開學第一天,這倆孩子就被叫了家長。
鐵牛是第一天上學,葉歡想著還是要去接接他。
所以到了放學時間,葉歡就去學校了。
先到了鐵牛班上,一看人不在,拉住一個娃問,“胡向陽咋不在班上?”
“他跟人打架,被楊老師叫到辦公室了。”
葉歡:上學第一天就跟人打架?!
葉歡去了楊老師辦公室一看,不光鐵牛,賀慶梅也在,還有胡婆子的小孫子二蛋。
賀慶梅跟鐵牛,一改以往勢不兩立的架式,在一塊兒站著,都怒瞪著二蛋,二蛋臊眉耷臉的站在另一邊,跟個土人似的,衣裳都給撕扯破了。
葉歡正想問楊苗苗這是咋回事,胡婆子來了。
二蛋原本沒有哭,看見了胡婆子,嗷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胡婆子一看,寶貝小孫子給人打了,立馬就不依了,“這是哪個王八糕子打的?”
鐵牛和賀慶梅異口同聲,“我。”
葉歡,“?”
趕緊把他倆拉到了自己身后。
依她對鐵牛和賀慶梅的了解,這倆孩子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就對胡婆子說,“還是先問問楊老師,他們仨為啥打架。”
胡婆子心里就罵二蛋,“你跟誰打架不好,你跟他倆打?”
“這件事說起來也怪我。”
楊苗苗很不好意思。
他們三個打架的起因,確實是因為她。
葉歡送鐵牛來報名的時候,穿的是崔紅英做的那條碎花連衣裙。
楊苗苗也就十八九歲,正是愛美的年紀,很喜歡葉歡穿的這條裙子的,課間的時候,跟辦公室的另一個老師就說了起來,說完裙子,又說葉歡。
倒也沒說葉歡的壞話,就說葉歡長的漂亮啥的。
二蛋跟幾個孩子扒著窗戶朝里看,聽到了楊苗苗的話,就學著胡婆子在家說的話,罵葉歡是個爛娃子。
好巧不巧的,正好給鐵牛聽見了,鐵牛二話不說,上前就把二蛋撲到地上了。
二蛋在學校也是個橫行霸道的主兒,咋能吃這個虧,就跟鐵牛扭打到了一起。
又給賀慶梅看見了。
賀慶梅一向是幫親不幫理。
鐵牛叫葉歡姐姐,她也喊葉歡姐姐,那她跟鐵牛就是一家人。
而且今天早上葉歡還特意交待她,叫她看著鐵牛,不要被人欺負了。
葉歡前腳剛交待過她,后腳鐵牛就給人欺負了,賀慶梅肯定不答應啊,二話不說就就下場了。
兩人打一個,團結一致的把二蛋給揍了一頓。
楊苗苗在辦公室聽到動靜,出來一看,賀慶梅和鐵牛正騎在二蛋身上,一人騎著背,另一個騎著腿,把二蛋揍的嗷嗷直叫。
她趕緊把仨人拉開了,“怎么打人呢,還兩個打一個?”
就把仨人叫到了辦公室,“你們三個,為什么打架?”
鐵牛,“他罵我姐姐。”
賀慶梅,“他打我弟弟。”
楊苗苗,“……”
二蛋這時候才知道鐵牛為啥打他,他哪敢承認罵了葉歡,所以是一問一個不吱聲兒,看到胡婆子來了才開始嚎。
葉歡問二蛋,“你罵我干什么?”
二蛋不服氣道,“我奶……”
剛說了這倆字,就被胡婆子捂住了嘴。
胡婆子想叫她閨女胡秀貞進食品部,求到了葉歡這里,葉歡沒幫她,還把二蛋的手背都打紅了,胡婆子氣不過,在家里就罵了葉歡幾句,罵葉歡是個爛娃子。
她是當著二蛋的面罵的,所以今兒個二蛋聽到楊苗苗提到葉歡,就有樣學樣的也罵葉歡。
葉歡打過他嘛,他手背疼了好長時間。
胡婆子也就敢背地里罵葉歡幾句,當著葉歡的面,她可是一個字都不敢罵。
還把鍋都扣到了二蛋身上,對著二蛋,抬手就是一巴掌,“這孩子,咋還學會往奶□□上扣屎盆子了,我啥時候罵過人葉知青了,來了學校不學好,凈跟著不三不四的人學壞!”
一手捂著二蛋的嘴,一手揪著二蛋,罵罵咧咧的走了。
葉歡也領著賀慶梅和鐵牛從楊苗苗辦公室出來了。
賀慶梅一出來就對鐵牛說,“以后在學校誰再打你,你跟我說,我保護你。”
鐵牛,“我是男人,我才不要你保護。”
賀慶梅,“我是將軍……”
鐵牛嗤之以鼻,賀慶梅又改了口,“我長大以后是將軍!”
……
剛才還并肩作戰的兩人,又開始掐了起來。
葉歡由著他倆鬧。
到去農場的路口,賀慶梅跑著回部隊家屬院了,葉歡跟鐵牛回后胡村。
剛到村口,遠遠的看到家門口蹲著個人,離的遠,看不大清,只能看出是個男人。
葉歡,“鐵牛,你去看看誰來了?”
她話還沒說完,鐵牛已經跑了過去。
看樣子,是認出那人是誰了?
那人看到鐵牛過去,已經站了起來,看身形,個頭不低,就是瘦的可怕,而且還佝僂著腰,看著還怪嚇人的。
看到鐵牛,那人激動的就想伸手去拉鐵牛,被鐵牛一下甩開了。
葉歡快步走了過去,把鐵牛護到了身后。
這人身形瘦,臉看著更瘦,眼窩都凹進去了,而且胡子拉碴的,頭發也長,肯定是好長時間都沒剃頭了,看著就跟野人似的。
剛才離的遠看不清,走的近了才看清,他身上穿的衣裳,又臟又破,都看不出來原來是啥顏色的了。
身上還一股酸臭味,離的近了嗆的人惡心想吐,葉歡嫌棄的往后退了好幾步,離他遠一點。
她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不過還是又問了一句,“你誰啊,你來干啥?”
胡保國看看葉歡,長的怪水靈,就是不認識,問葉歡,“我是鐵牛他爹,你是誰呀?”
葉歡,“哦,你是鐵牛他爹啊,你不是跟人跑了,都說你已經死到外面了,你咋又回來了?”
胡保國被噎了一下。
這兩年他在外頭是吃盡了苦頭。
他是跟李秋玲跑了,還不是因為李秋玲勾引他!
勾引他在前,慫恿著他跟她一塊兒私奔在后。
兩人也沒有介紹信,也不知道去哪兒。
他想起他還在磚窯廠的時候,聽人說大嶺山那兒招煤窯工,不要介紹信,只要過去就收。
他就帶著李秋玲去了大嶺山,確實是不要介紹信,男的過去就能下井,如果是兩口子,還給安排一間屋住。
他跟李秋玲就在大嶺山安頓了下來,他下井,李秋玲就在家里待著,洗洗衣裳做做飯。
干了沒多長時間他就吃不消了。
以前他覺得在磚窯廠干活就算苦的了,哪知道下井比在磚窯廠苦百倍。
而且在磚窯廠干活,到點了還能下班,可下井挖煤,下去一趟,最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上來,長的話,一個多月才能上來。
在礦洞里,腰都直不起來,還要時時擔心會不會塌方被埋到里面。
他就有點埋怨李秋玲,如果不是李秋玲,他哪用受這種罪!
李秋玲,“你這會兒又開始怪我了,你只當我在這兒過的好?天天吃不完的煤灰,想買個東西都沒地兒買,你再看看這間屋,四下漏水,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早知道你這么窩囊,我當初為啥要跟著你一塊兒出來?”
以前她也是真心愛這個男人,覺得這個男人哪哪兒都是好的。
當初有多愛,現在就有多嫌棄。
邋里邋遢不說,還動輒發牢騷埋怨她。
而且下了井就十天半個月的才回來,留她一個人住在這小破屋里,啥都得自己干。
胡保國在井下累死累活的,上來又被李秋玲埋怨,登時就火了,“是我叫你跟我跑出來的?還不是你,一天到晚的念叨,想跟我一塊兒過日子,如果不是你念叨,我這會兒正躺在床上歇著呢,水芹把洗腳水都給我端過來了,你給我端過一回洗腳水嗎?”
李秋玲一聽就炸了,“你媳婦好,你還不要她,你這不是賤嗎?”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說越為自己不值,然后打了起來,被人好說歹說的給拉開了,李秋玲捂著臉哭著跑出去了。
胡保國也懶得去找她,反正四周都是山,除了這個窩,她也沒地兒可去。
哪知道李秋玲一夜都沒回來。
后來不回來就成了家常便飯,還是有個礦工偷偷跟他說,“你媳婦跟礦長好上了,你下井的時候,她就沒回來過,都是住在礦長那兒。”
胡保國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當時就想拿刀把那對狗男女給剁了。
可最終他也沒敢剁,心里還安慰自己,反正李秋玲又不是她正兒八經的媳婦,就算她跟礦長勾搭上了,也不算給他戴了綠帽子。
心里卻已經開始琢磨著回家。
還沒等到他走,煤礦就出事了。
這是個私人小煤礦,一個國營煤礦的礦長,以國營煤礦做掩護偷偷開的,安全措施不到位,出了人命,鬧大了,被上頭查了,他們這些沒介紹信的,都被當成盲流抓起來了,先是送到一個農場勞動改造,后來又被送到收容所遣返回來了。
他受了不知道多少罪,最算是回來了。
他剛回來就聽說,柳水芹現在去農場上班了,還是食品部的組長,一個月工資有四五十塊呢。
他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至于眼前這個女同志,他想起來了,剛才有人跟他說過,是一個女知青,是租住在他家的。
住就住唄,反正是給錢,就算他回來了,也不會把她趕走。
就是一個外人,胡保國也沒把葉歡放在心上,也沒接葉歡的話,對鐵牛說,“家里咋還鎖著門,你有鑰匙的吧,有鑰匙就把門打開,叫我先進去喝口水。”
鐵牛沒動。
胡保國,“你沒鑰匙啊,沒鑰匙去把你娘叫過來,就說我回來了,我還沒吃飯呢,叫她趕緊回來給我做點飯吃。”
葉歡看鐵牛現在的樣子,怕是會拿刀砍胡保國,她就給鐵牛使了個眼色,叫他去農場跟柳水芹說一聲。
畢竟這事,旁人還真插不上手。
鐵牛握著拳頭,瞪了胡保國一眼,然后跑了。
胡保國喊他,“你先把門打開再去喊你娘!”
見鐵牛沒理他,跑遠了,又問葉歡,“你有鑰匙的吧?”
葉歡掏出鑰匙開了柵欄門,胡保國跟著進去了。
葉歡又開了自己住的那間屋的門,胡保國就不好再跟著了,問葉歡,“你有沒有正屋的鑰匙,有就先給我開門,我先進去歇歇腳。”
他現在只想趕緊躺在床上好好歇歇,現在他才體會到,哪都沒有自己的家好。
葉歡,“我有啊,但鑰匙是水芹嫂子給我的,我又不知道她叫不叫給你開門,你還是等她回來吧。”
胡保國,“這是我自己家,她咋會不叫給我開門,你把鑰匙給我。”
葉歡沒搭理他,把門一關,把他關到了外面。
在自己家,竟然被一個外人關到了門外,胡保國氣得就要推門進去,葉歡在屋里說,“這屋子是我租的,我是給了錢的,你如果不經我允許進來,我就喊人說你耍流氓!”
胡保國,“……”
調戲婦女,對婦女耍流氓,可是要被抓到公安局的。
他不敢進了,嗓子渴的能冒煙,可連一口水都沒找到,而且院子里也沒個凳子,他只好靠著墻根蹲下了,心里恨恨的想,等到柳水芹回來了,就叫她把這個姓葉的趕出去。
胡保國想著,柳水芹知道自己回來了,不得趕緊往家趕。
等見了她,自己要不要給她認個錯?
心里就有些糾結,主要他拉不下這個臉。
不過呢,跟李秋玲私奔這事兒,雖說都是李秋玲勾引的他,可他也確實鬼迷心竅的上了李秋玲的當。
所以在收容所的時候,他就跟李秋玲斷了。
反正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李秋玲了。
等會兒見了柳水芹,如果她心里怨恨他,他就拉下臉兒給她賠個不是,叫她說上幾句,他再給她下個保證,以后跟她好好過日子。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誰能不犯個錯呢。
胡保國篤定柳水芹頂多哭著數落他幾句,所以很淡定的等柳水芹回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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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 第 52 章
◎總算是把人等來了◎
胡保國蹲在墻根左等右等, 被太陽曬得都快冒煙了,總算是把柳水芹等回來了。
不過柳水芹不是一人回來的,她身邊還跟著個婦女, 年齡比柳水芹要大些, 看著象是個干部。
胡保國想了半天才認出是誰, 農場的婦女主任孫愛芳。
孫愛芳來干啥?過來幫著柳水芹給他做思想工作,叫他以后跟柳水芹好好過日子?
這個念頭也就一閃而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到柳水芹身上了。
他驚訝地發現柳水芹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柳水芹,性子太過溫和,都是他說啥就是啥,而且走路還總愛低著個頭, 那樣子,生怕不小心踩死螞蟻一樣。
性子溫和是好, 一般不會跟他吵架, 就是吧, 時間長了就有點厭煩了,總覺得少了點味兒。
李秋玲就跟柳水芹不一樣, 李秋玲性子有點潑, 但她潑的恰到好處, 溫情起來似水, 性子上來了張口就咬他。
他還挺享受的,覺得比柳水芹這種溫吞水強多了,反正跟李秋玲在一塊兒,一直都有新鮮感,不象柳水芹, 一眼就能看到頭。
要不然, 他也不會舍下工作和老婆孩子跟李秋玲私奔。
他原本以為, 他走了,柳水芹不得天天哭,把自己哭成一幅怨婦臉。
結果卻發現柳水芹卻是臉色紅潤,神采奕奕,走路帶風,看著特別精神。
回頭再想想李秋玲的樣子,胡保國發現,柳水芹比李秋玲要耐看的多,而且李秋玲還水性揚花,男人睡了一個又一個。
起碼現在,李秋玲給柳水芹提鞋都不配!
當初他咋就覺得柳水芹不如李秋玲呢?
胡保國趕緊從墻跟兒站了起來,走到柳水芹跟前,激動地喊了一聲,“水芹。”
就想去拉柳水芹的手。
柳水芹卻冷著臉,把他的手甩開了。
這是還在生他的氣呢。
胡保國原本是想給柳水芹賠個不是的。
可那是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
現在孫愛芳就在跟前站著,那個姓葉的知青也從屋里出來了,外面還來了幾個看熱鬧的社員,這種場合下,他可拉不下臉給柳水芹賠不是。
便對柳水芹說,“你去把屋門打開,有啥事咱倆進屋說。”
就想拉著柳水芹進屋,又被柳水芹甩開了。
柳水芹,“胡保國,你回來了正好。”
胡保國聽柳水芹這么說,心里正高興,就聽到了柳水芹的下一句,“胡保國,我要跟你離婚。”
胡保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甚至還掏了掏耳朵,然后不敢置信地問柳水芹,“你說啥?”
柳水芹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又重復了一遍,“我要跟你離婚,我已經去革委會打聽過了,咱倆結婚的時候,也沒扯結婚證,不用去革委會辦離婚證,直接簽個《解除夫妻關系證明書》就行了,我把孫主任也喊過來了,叫她做個見證,而且我已經請過假了,咱倆現在就去鎮上,把那份《解除夫妻關系證明書》簽了。”
胡保國剛跟李秋玲私奔的時候,她成天哭,然后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想著是不是自己哪點沒做好,所以胡保國才不要她了。
現在她想明白了,不是她哪點沒做好,而是胡保國就是個人渣,她做的再好,他也一樣會跟破鞋亂搞。
跟個人渣還過啥過?
胡保國如果死在外頭了,那就啥都省了,可萬一胡保國又回來了呢?
她多了個心眼,就去鎮革委會問了下,得知象她和和胡保國這種情況,沒扯結婚證,兩人不用辦理離婚,直接簽個《解除夫妻關系證明書》,解決結婚關系就行了。
她心里就有了底,也做了其他準備,就等著胡保國回來。
所以現在不是胡保國不要她,是她不要胡保國了!
柳水芹的話,對胡保國不啻當頭一棒,他都聽傻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又驚又怒,沖著柳水芹罵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你要跟你男人離婚,我就沒見過象你這么不要臉的娘們兒,你在村里打聽打聽,哪個正經女人會跟自己男人離婚!”
孫愛芳都震驚了,“胡保國,你都跟個寡婦私奔了,你竟然還有臉說水芹不正經!你這臉皮怕是得有二尺厚吧?”
胡保國,“我是個爺們兒,娘們兒能跟爺們兒一樣嗎?”
以前男人還三妻四妾呢。
他只不過犯了個小錯,上了李秋玲的當,不過他又沒說娶李秋玲進門,更沒說不要柳水芹了,現在他也算是浪子回頭吧,結果柳水芹就因為這點小事,竟然要跟他離婚!
李秋玲給他戴綠帽子,他都沒這么憤怒和難以接受。
畢竟李秋玲不是他正兒八經的媳婦!
他這話孫愛芳卻不樂意聽了,“娘們兒咋了,現在是新社會,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娘們兒過的不如意,照樣能跟男人離婚。”
胡保國,“這是我們兩口子的事,就算你是婦女主任,也不能插手我們兩口子被窩里的事吧。”
孫愛芳寸步不讓,“我是婦委會主任,是所有婦女同志的娘家人,柳水芹同志的家事,我有權過問。”
嘴皮子功夫,胡保國還真說不過孫愛芳,登時就被孫愛芳說的接不上話。
柳水芹,“孫主任,你別跟他費口舌了,反正話我已經給他說到了,我跟他離婚,鐵牛以后跟著我……”
徐婆子聽說小兒子回來了,激動的立馬跑過來了。
來的路上還想著,要在小兒子跟前狠狠告柳水芹一狀,告柳水芹對她不孝順,還拿刀砍她。
最好是小兒子能揍柳水芹一頓。
她興沖沖的跑過來了,結果進門就聽到了柳水芹這句話。
柳水芹怕鐵牛跟著胡保國學壞,所以想把鐵牛帶走。
這話到了徐婆子和胡保國耳朵里,就是柳水芹以后要給鐵牛找個后爸,指不定還會給鐵牛改姓。
徐婆子都驚呆了,一下忘了柳水芹拿刀砍她的事了,朝著柳水芹就撲了過去,“你個不要臉的,早就知道你勾搭上野男人了,還想把我孫子帶走!”
鐵牛在柳水芹身邊站著,見徐婆子要打柳水芹,低頭朝著徐婆子撞了過去,把徐婆子撞的后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到底是上了歲數,摔了這么一下,坐到地上就起不來了。
胡保國這邊,剛開始的那點兒愧疚和心虛都沒有了,現在他只覺得丟臉和憤怒,也揮著拳頭要去打柳水芹。
葉歡見勢頭不對,上前兩步把柳水芹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抬胳膊就要去接住胡保國這一拳頭。
不過沒等她抬手,胡保國的拳頭就被人抓住了。
葉歡一看,是顧程。
胡保國沒顧程力氣大,顧程抓著他,他半點動彈不得,掙都掙不開。
顧程的樣子很是兇狠,他手勁又大,胡保國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要被捏碎了,心里有點害怕。
不過被柳水芹激起的憤怒最終占了上風,而且顧程是解放軍,解放軍是不允許打老百姓的,他膽子就肥了起來,對顧程說,“你放手,不放手我喊解放軍打人了!”
最后一個字剛說完,就被人踹了一腳,他身體本就瘦弱,哪經得住這一腳,被踹出去能有一米遠,在地上滾了幾滾,最后滾到墻邊,被墻擋住才停下了。
頭還在墻上撞了一下,被撞的咚的一聲。
胡冬雷罵道,“解放軍同志不打人,我胡冬雷能打,你個丟爺們兒臉的狗玩意兒。”
徐婆子尖叫道,“他是你叔,你敢踢他,不怕老天劈了你!”
眾人都很是無語:都出了五服了,胡保國算胡冬雷哪門子的叔?而且胡冬雷可是連自己的親叔都敢砍,你胡保國算哪根蔥?
胡冬雷眼一瞪,“信不信我連你一塊兒打?”
徐婆子信,所以立馬閉嘴了。
顧程過去拉起葉歡的手,問她,“他沒打著你吧?”
葉歡,“沒有。”
就胡保國那癆病樣,她動動小手指就能把他揍得哭爹叫娘!
徐婆子見胡保國吃了虧,她也沒膽再去打柳水芹,罵胡冬雷也不敢罵,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了起來。
柳水芹看都沒看她一眼,對顧程說,“顧營長,今天是做不成飯了,你帶歡歡去她姑姑那兒吃點吧。”
顧程本來就是來接葉歡去吃飯的,不過不是去葉永珍那兒,是去他那兒吃。
不過看眼下這情況,他跟葉歡就這么走掉怕是不大好。
因為不管是胡保國還是徐婆子,一看就是那種無賴,顧程擔心柳水芹應付不了他們兩個。
胡冬雷,“你們走吧,有我在這兒呢,我看哪個王八蛋敢動水芹嫂子一根手指頭。”
胡冬雷一邊說一邊活動著指關節,指關節被掰得咯吧直響。
再配上他那幅二愣子樣,還真把胡保國和徐婆子嚇住了。
胡保國是咋也想不到,這咋又扯上胡冬雷了?
胡冬雷可是個二愣子,他連他親叔都敢拿刀砍,還有啥事是他干不出來的?
既然胡冬雷這么說了,顧程就拉著葉歡走了。
胡冬雷在這兒比他在這兒強,他是解放軍,不能隨便打老百姓。
而且如果他在這兒,胡冬雷揍胡保國的時候,他是攔還是不攔?
所以干脆走人。
他走了,隨便胡冬雷怎么揍胡保國,反正他又看不見。
出了柳水芹家,葉歡才長出了一口氣,拉著顧程的胳膊搖了搖,“他敢說你打他,剛才如果不是胡冬雷過來,我非揍他一頓不可。”
顧程心里一暖,握住了她的手,問她,“如果他倆離婚了,水芹嫂子怕是在這兒住不下去了。”
房子是胡保國的,柳水芹如果跟胡保國離婚,胡保國肯定會把她攆出去。
除非柳水芹愿意離婚不離家。
但看柳水芹現在的態度,她是肯定不愿意的。
所以柳水芹肯定會從這里搬出去,大概率是搬回娘家。
她娘家是前胡村的,家里有一個哥,早就成家了。
如果柳水芹搬回娘家,葉歡不可能也跟著搬過去。
到時候,葉歡只能再搬回知青點。
葉歡又不愿意在知青點住,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搬到柳水芹家。
顧程說完就看著葉歡,目光灼灼,滿是期待。
他想早點跟葉歡結婚,說不定這次是個機會。
如果葉歡跟他結婚,就可以住到他那里了。
他就有家了!
一想到他跟葉歡的小家,他就有點激動,心里想著,葉歡會發愁以后住哪兒的吧?
葉歡卻樂呵呵,“水芹嫂子早就向場部申請住房了,她如果跟胡保國離婚了,她的住房申請肯定很快就批下來了,水芹嫂子說如果房子批下來了,還叫我跟她一塊兒住,這樣我離你又近一點了,你高興不高興?”
柳水芹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知道未雨綢繆,早早的就向場部遞交了住房申請。
不過場部那里的慣例,是不管誰申請住房,只要不是要的很急,都會壓一壓。
但是,如果柳水芹跟胡保國離了婚,沒地方住了,場部肯定很快就會把她的住房申請批了。
柳水芹現在可是食品部的骨干啊。
所以葉歡可是一點兒都不擔心沒地方住。
顧程,“……高興。”
兩人說著話到了部隊家屬院。
葉永珍一看到葉歡,就過來問她,“鐵牛他爸真回來了?”
這消息傳的可真快啊,剛剛才發生的事,這一轉臉都傳到部隊家屬院了。
葉歡點了點頭,“回來了。”
葉永珍罵道,“竟然還有臉回來,他咋沒死在外面!”
罵了一陣子胡保國,又問葉歡,“眼下柳水芹是個啥打算,不會是還繼續跟他過日子吧?”
隔壁屋一個大嬸從屋里探出頭接話,,“不繼續過日子還能咋地,總不能跟他離婚,多丟人,以后鐵牛說媳婦都說不上,還是湊和著過吧,一輩子,一晃眼就過去了。”
葉永珍,“跟他繼續過日子才丟人,狗改不了吃屎,這回他能跟李秋玲跑,下回他就能跟王秋玲,趙秋玲跑。”
大嬸,“柳水芹以后盯緊點唄,還能咋樣?”
說到底還是柳水芹沒本事,連自家男人都管不住。
葉永珍,“盯個屁,天天盯著,不得把人憋屈死,這要換了我,麻溜把婚離了,以后他愛跟誰跑跟誰跑。”
大嬸嘆了口氣,“離了婚的女人,又沒有錢,可怎么活?”
她這是把柳水芹代入到了自己身上了,她跟著男人,又沒個收入,吃穿住都靠自己男人,如果跟男人離婚了,別說養孩子了,自己都養不活自己。
葉永珍,“人柳水芹現在一個月工資四五十,還能養不活她跟孩子?”
這倒也是,她都忘了,這女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人柳水芹現在可是月月拿工資,而且工資還不低,就算跟鐵牛他爸離婚了也餓不死。
嬸子就問葉歡,“柳水芹真要跟鐵牛他爸離婚?”
雖然柳水芹說了要跟胡保國離婚,但這事畢竟還沒有擺到明面上,葉歡也不方便往外說,就說還不知道柳水芹是啥想法。
葉永珍,“不說那個狗東西了,說了就氣的慌,你還沒吃飯吧?”
顧程在自己屋里接話,“我買了菜,正在做。”
葉歡,“姑,那我去摘菜。”
葉永珍,“去吧。”
以后過成一家子了,就得這樣,兩個人你心疼我,我心疼你,日子才能越過越熱乎。
顧程這次是從部隊后勤上買的菜。
后勤都是從農場采購的,基本上都是剛從地里拔出來的,鮮嫩嫩,水靈靈,拿過來的時候,小白菜上還掛著水珠。
飯很快就做好了,雞蛋西紅柿,蒜香茄子,清炒小白菜。
還有一小碟酸長豆。
葉永珍接到家里的電報,說是她娘身體不大好,嚇得她跟賀世強趕緊帶著賀慶梅回家了。
幸好是有驚無險,她讓賀世強先回來了,自己帶著賀慶梅又在家里多住了段時間,等她娘身體完全好了才回來了。
她回來的時候,把她娘腌的一壇子酸長豆拿過來了。
葉永珍,“壇子里的老汁,是我小時候就有的,我倒了一罐頭瓶帶回來了,下回就用這老汁腌,腌出來的不苦。”
酸長豆又酸又辣,葉歡好這一口,因為這段時間,顧程經常做飯嘛,葉永珍就把酸長豆分了一半,給了顧程,葉歡啥時候來吃飯了,就切上一小碟。
上次去省城大比武,回來的時候,顧程買了個電風扇,吃飯的時候就不用再開著門了,想怎么投喂,就怎么投喂。
不過現在投喂的那個人,大多數時候是顧程。
葉歡被塞成了小松鼠,眼睛圓圓的,嘴巴鼓鼓的瞪著他。
自己對象怎么會這么好,忍不住就想親親,摸摸。
葉歡瞪了他一眼,“吃飯。”
更想親了,但還是忍住了,“好。”
葉歡因為擔心柳水芹,吃過飯就回農場了。
顧程不放心,陪著她一塊兒去了。
正好碰到孫愛芳。
孫愛芳,“葉知青,下午你跟胡老師請個假,跟水芹一塊兒搬到農場住。”
葉歡,“我今兒個歇班,不用請假,水芹嫂子的房子批下來了?”
孫愛芳,“場部特事特辦,已經批下來了,水芹下午就跟胡保國去簽《證明書》,簽好你們就搬家。”
柳水芹這次是鐵了心要跟胡保國離婚,胡保國咋能答應。
婆娘要離婚,整個后胡村,他是第一個,他覺得臉上沒光。
再一個,他聽說柳水芹現在一個月的工資有四五十,這些錢,他以后就算不干活,也不愁吃喝。
現成的搖錢樹,他肯定得摟緊嘍,所以說啥都不離。
柳水芹也不跟他急,“你不離是吧,行,那一會兒我就去趟革委會,舉報你搞破鞋,你就等著坐牢吧。”
胡保國跟李秋玲私奔的事,早已人盡皆知,更何況他和李秋玲還一塊兒被當成盲流抓了,公安局有案底。
所以柳水芹一舉報一個準。
沒人舉報,上頭一般不大管,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如果有人舉報,他肯定得被抓去坐牢。
胡保國,“我去坐牢,你就不怕鐵牛以后說不上媳婦?鐵牛不得恨死你!”
柳水芹平靜道,“鐵牛如果因為這個恨我,他就不是我兒子。”
她肯定是愛鐵牛的,可她現在也想開了,她不想因為兒子就委屈求全。
一輩子憋憋屈屈的活著,她怕是都活不到鐵牛娶媳婦兒那一天。
而且,她現在能掙錢,只要有錢,她不信以后鐵牛會娶不上媳婦。
胡保國還在垂死掙扎,“水芹,咱不鬧了,我是真知道錯了,我也給你賠了不是了,我保證,以后別的娘兒們,我看都不看一眼,咱倆以后好好過日子……”
“咣”的一聲,一把菜刀在他眼皮子底下閃了一下,然后砍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砍進去能有一寸深。
胡保國嚇得身子一哆嗦,板凳一滑,一個沒坐穩就摔到坐地上了。
柳水芹臉上倒是很平靜,“你不離婚也行,就是有件事,我先給你說一聲,就是我現在腦子有點不正常,夜里容易發癔癥,一發癔癥就愛拿刀,你有心理準備,到時候別嚇著你就行。”
胡保國,“……”
他能不害怕嗎!
半夜三更的,一睜眼,柳水芹拎著把刀在他跟前晃……
這還是輕的,起碼他醒了,萬一他正睡著,柳水芹拿著刀,再給他脖子上來一刀……
也可能是柳水芹故意嚇唬他,但他不敢冒這個險,風險太大,弄不好小命就丟了。
胡保國被柳水芹嚇住了,也看出這婆娘是鐵了心要跟他離婚。
一咬牙,對柳水芹說,“你跟我離婚也行,這屋子是我蓋的,離婚了,這個家你是不能再住,你就得給我從家里滾出去。”
他是篤定柳水芹跟他離了婚沒地方住。
柳水芹不可能回娘家,她回娘家住一兩天還行,如果長時間住,她哥嫂肯定容不下她。
想跟他離婚?行,離了婚,就等著睡大街吧!
哪知柳水芹都不帶半點猶豫的,“行,只要你簽了字,我立馬搬出去。”
胡保國在搖錢樹和坐牢或是掉頭之間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還是跟柳水芹去了趟鎮上,兩人在《解除夫妻關系證明書》上按了手印,算是解除了兩人的夫妻關系。
葉歡和孫愛芳過去的時候,胡保國正往外趕柳水芹,“這屋子里的家當可都是我掙錢添置的,一件你都不能帶走。”
胡冬雷嗤了一聲,“一堆破爛,當誰稀罕,嫂子,一會兒我就給你送一床新鋪蓋。”
婆娘要跟自個兒男人離婚,這可是后胡村的頭一例,院子里里外外圍的都是人。
好些婦女還在勸柳水芹。
“水芹你跟他鬧啥呀,他人也回來了,也給你下了保證,以后好好跟你過日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就是,好歹人已經回來了,只要他還知道回家,說明他心里還是有你跟鐵牛的。”
“要我說,這女人就不能自個兒掙錢,掙了錢就看不上男人了,如果她還跟以前一樣,靠保國養活,你看她敢離婚?”
“那以后誰家的媳婦,可得看固點,也別想著叫她出去掙錢了,別錢掙到了,媳婦也跑了。”
……
不管旁人說啥,柳水芹都當沒聽見。
她今天只想跟胡保國斷個干凈,徹徹底底的斷個干凈。
她怕胡保國和徐婆子動葉歡的東西,所以把葉歡那間屋的門給鎖上了,見葉歡來了,才把門打開了,“歡歡,你自己的東西你收拾一下,一會兒叫冬雷一塊兒拉走。”
葉歡答應了一聲,就去屋里整理自己的東西,徐婆子一看,跟著就過去了,她是怕葉歡帶走家里的東西。
顧程看了她一眼,徐婆子嘴里嘀咕了一句,“那屋里原先都有啥東西,我可是記的清清楚楚,你拿的時候可得看清了,不是你自個兒的,你不能拿。”
嘴里嘀咕,卻是不敢再跟著了,眼光卻是不住的朝著那邊兒瞟。
這是葉歡第二次搬家,第一次只有她和趙平濤,趙平濤幫她扛著鋪蓋卷,她和鐵牛拿著雞零狗碎的東西。
這一次都不用她動手,東西是顧程幫她收拾的,也不用她自己拿,胡冬雷從大隊借了輛平板車,把柳水芹和葉歡的東西都放到了平板車上。
平板車上大部分都是葉歡的東西。
除了幾身衣裳,別的,胡保國說都是他掙的錢買的,盯著都不叫柳水芹帶走。
柳水芹自己也不想要,斷就斷個干凈。
對這個家,柳水芹已經沒有絲毫的留戀,收拾好后招呼鐵牛,“走吧。”
胡冬雷在前面拉著平板車,鐵牛在后面推著車。
徐婆子不甘心鐵牛就這么跟著柳水芹走了,在后面喊鐵牛,“鐵牛,你要跟你娘走了,奶以后就不認你這個孫子。”
鐵牛頭都沒回。
胡保國對徐婆子說,“你攔他干啥,就算他跟著他娘,他也姓胡。”
打從一開始,胡保國就沒想過跟柳水芹爭鐵牛。
他的算盤打的精明:柳水芹帶著鐵牛,肯定不容易再嫁,她以后掙的錢,肯定都是鐵牛的。
兒子還是他的兒子,還不用他養,他多省心,等以后他老了,兒子照樣得給他養老。
農場分給柳水芹的房子就在陳鳳娥隔壁。
這套房原來是農場一個老職工住著,老職工退休了,他有個兒子在省城工作,前不久被他兒子接走養老了,以后也不回來了,走之前把這套房子退了,這不正好空出來給柳水芹住。
房子一批下來,孫愛芳就叫人幫著去打掃了,路上跟柳水芹和葉歡說,“屋子里柜子,床,桌子,板凳都有,一會兒我再從食堂借一套鍋碗瓢盆,你們先用著,啥時候買來新的了,再還給食堂,鋪蓋……”
胡冬雷,“我家里有新的,一會兒我就送過來。”
他跟連艷梅結婚的時候,做了三床新鋪蓋,他倆只用了一床,剩下兩床一直閑著,正好拿過來給柳水芹蓋。
柳水芹眼眶有點紅,臉上卻是笑的,“行,回頭我置辦新的還你。”
很快就到了,大門有點窄,平板車進不去,胡冬雷就把車停在外面了。
葉歡去搬東西,顧程沒讓她搬,“你去看看住哪個房間,我把你的東西搬進去。”
家屬院的房子跟柳水芹原來住的房子一樣,都是三間正屋,兩間西屋。
葉歡進去看了看,正屋和西屋都有床,就對顧程說,“我還住西屋。”
顧程就把她的東西都搬到了西屋。
陳鳳娥聽到動靜,也過來幫忙。
不大功夫,就把東西都歸置好了。
陳鳳娥見柳水芹連個碗都沒帶過來,還從自己家里拿了一套,對柳水芹說,“你買了新的,這些你再給我。”
倒是省了孫愛芳去食堂拿了。
農場家屬院早就通了電,葉歡拉開電燈,屋子里亮堂堂的,她心里美滋滋,以后再也不用趴在煤油燈下看書了。
不管是跟胡保國離婚,還是申請房子,搬家,胡冬雷還有孫愛芳他們都出了大力。
如果沒有他們幫著,她跟胡保國離婚不會這么順利。
柳水芹就想置辦一桌席面,好好謝謝他們。
孫愛芳爽快道,“這酒席我們肯定來吃,就當是祝賀你開始新生活了。”
日子就定在了這個星期天。
星期天。
葉歡睡醒后,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聲音不大,聽著象是柳水芹和陳鳳娥。
葉歡穿上衣裳開門一看,果然是她倆。
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樹,長的枝繁葉茂的,樹上已經掛滿了小石榴,象是綴著一個個綠寶石。
柳水芹和陳鳳娥在石榴樹下摘菜,聽到開門聲,都抬頭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陳鳳娥,“我們倆說話把你吵醒了吧?”
葉歡,“我自己睡醒了。”
柳水芹笑道,“她睡性大,她想睡了,誰也吵不醒她。”
語氣親昵,就象是在說自己的親妹妹一般。
陳鳳娥,“睡性大的人有福氣,不象我,可能是上了年紀,老了,白天干活再累,有時候夜里也睡不著。”
柳水芹,“你也才四十多歲,哪里就老了。”
兩人又開始討論起女人的年齡,看樣子,倆人還是很投緣的。
葉歡洗漱好,幫著一塊兒摘菜。
柳水芹說要請客,胡冬雷說幫她買菜和肉。
柳水芹知道胡冬雷有路子,就全權交給他了。
這不胡冬雷一大早就把東西都送過來了,廚房的案板上都已經放滿了,買了一大塊肥肉,肥膘足有二指厚。
還有一只活雞,一條魚和其他蔬菜。
吃過早飯,葉永珍他們都陸陸續續過來了,食品部也來了幾個,都是跟柳水芹比較要好的。
婦女多的地方就熱鬧,院子里一片歡聲笑語。
賀慶梅跟只撒歡的小狗似的,院里院外的蹦跶,不大功夫,身后就跟了好幾個孩子,聽她發號施令,儼然一個孩子王。
葉永珍被她吵的腦仁疼,拍了她一巴掌,“領著他們幾個出去玩去,別在院子里亂跑,一會兒再撞了你艷梅姐。”
賀慶梅領著幾個孩子跑出去了。
葉永珍她們幾個的話題就落到了連艷梅的身上。
連艷梅剛剛查出來懷孕了,本想幫著一起摘菜,結果被葉永珍趕到了一邊。
柳水芹給她搬了個凳子放到了蔭涼地兒,對她說,“這么多人呢,輪不到你干,你就在這兒坐著聽我們說話。”
連艷梅只好在一旁坐下了。
她比結婚前胖了點,臉色也紅潤了些,一看就是生活過的很舒心。
葉永珍問她,“連知青是5月結的婚吧?”
連艷梅,“5月28。”
結了婚的婦女湊到一塊兒,葷話滿天飛,連艷梅一開口,胡冬雷就被調侃上了。
“結婚仨月就懷上了,人胡冬雷就是有本事。”
“憋了二十來年了,跟饞貓似的,不得天天摟一塊兒。”
“你剛結婚的時候,你男人不也是這樣,都恨不得不下床……”
……
一片吃吃的笑聲,連艷梅被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葉永珍提高了嗓門,“說啥呢,我家歡歡還在這兒呢。”
“不要緊,葉知青跟顧營長也快結婚了吧,早點知道,早有個思想準備。”
……
連艷梅這個已婚人士都聽不下去了,站起來拉著葉歡去屋里了。
葉歡忍不住摸了摸連艷梅的肚子,平平的,啥感覺都沒有,問連艷梅,“咋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連艷梅,“才剛剛懷上,要是現在就能看出來,不成怪物了。”
說完問葉歡,“你跟顧營長,定下來啥時候結婚了嗎?”
葉歡,“我媽不想讓我那么早結婚,可他又想早點結,我倆就暫時定了個時間,明年年底。”
連艷梅,“遲早都是要結婚的,早點結也好,我跟你說,結了婚跟不結婚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葉歡,“咋不一樣?”
連艷梅,“結了婚就覺得有了倚靠了,心里就踏實了,別的不說,如果你一個人,你想喝水了,你不得自己去倒?可如果結了婚,你想喝水,自個兒又不想動,另一個人就把水給你送到嘴邊了。”
想喝水了有人幫著倒,白天干活累了,夜里有人幫著按摩,冷了有人摟,熱了有人給扇扇子。
她是家里的老大,來插隊后又是知青隊長,從來都是她照顧別人,長這么大,還從來不知道被人照顧是什么感覺。
現在她知道了。
她現在是幸福的,也希望葉歡能象她一樣幸福。
廚房里已經噼噼啪啪的開始燒菜了,今兒個是葉永珍主勺,孫愛芳她們幾個也都一展身手,燒了自己的拿手好菜。
人多,三下五除二的,就置辦出一桌席面。
陳鳳娥嫌桌子太小,把自己家的大圓桌子給搬過來了,熱菜冷菜,擺了滿滿一桌。
胡冬雷還拿了一瓶酒過來,給每個人都倒了一點。
柳水芹端著碗就站起來了,“多虧了你們,我跟胡保國才順順利利的把婚離了,我這人不太會說話,但你們的好,我心里都記著,這個酒,是我敬你們的!”
說完,把手里的酒喝了。
她是頭一回喝酒,喝完那點酒,眼圈都紅了,也不知道是被酒辣的,還是哭了。
除了連艷梅,其他人也都端著喝了。
葉歡還沒喝過酒,端起來嘗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太辛辣了。
正要放下,手里的碗就被人拿走了,扭頭一看,是顧程。
顧程摸了摸她的頭,然后把碗里的酒喝了。
柳水芹一看顧程來了,喊鐵牛,“去給顧營長搬個凳子過來。”
鐵牛搬了個凳子過來,放到了葉歡旁邊。
顧程在葉歡旁邊坐下了,葉歡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幾個婦女說的葷話,臉上就有點熱,手卻是摸過去捉到了顧程的手,然后被顧程緊緊握住了。
南州無線電三廠。
下班的鈴響了,葉青跟另一個倉庫管理員打了個招呼,然后從倉庫出來了。
剛出來,迎面碰到了廠采購科科長周大慶。
周大慶也看到她了,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下班了。”
葉青只是個倉庫管理員,還是臨時的。
而周大慶是廠里的采購科科長,他這個位置,可是僅次于廠長。
而且誰不知道,采購科科長,是個肥差。
兩人在廠里的地位,可以說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平時周大慶見了她,都不帶搭理的。
而且葉青覺得,周大慶應該都不認識她。
可今天周大慶卻主動跟她打招呼,而且臉上還帶著和藹的笑。
葉青心里有點奇怪,不過還是禮貌地回了一句,“嗯下班了,周科長還在忙啊。”
周大慶,“忙,過段時間還得出差,出差前手頭的工作得干完,要不然,等出差回來,得積攢一大堆的工作。”
葉青知道周大慶肯定是有什么事找她,要不然,他不會這么刻意的過來跟自己搭話。
所以場面話說話了,她也沒急著走,等周大慶往下說。
周大慶咳了一聲,然后問葉青,“葉同志,你是不是還有個妹妹?”
葉青立馬就猜出來周大慶找她干啥了。
周大慶媳婦腦子里長了個瘤子,看了好幾個醫院都沒治好,上周死了,他肯定是想再娶一個,估計不知道從哪兒聽說她有個妹妹,還長的很漂亮,所以這是打上葉歡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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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 第 53 章
◎救命稻草◎
愛人剛死, 說起來還尸骨未寒呢,周大慶就張羅著找新的了。
就算是葉青,心里也是很看不起這種人的。
不過她也只是心里鄙視一下。
表面上還是很快的回了周大慶, “我是有個妹妹, 她叫葉歡, 不過今年春天的時候下鄉插隊了,是去的西省的江平市,好象是江平市下面的一個農場。”
周大慶,“她今年多大了?”
葉青,“比我小一歲,18。”
周大慶, “下鄉插隊可是苦的很,她這么小, 多遭罪。”
葉青嘆了一口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當時政策有要求,沒工作又沒結婚的, 都得下鄉。”
周大慶想了想, 索性跟葉青直說了, “我跟你直說吧, 你也知道,我愛人前不久去世了,我心里挺難受的,她畢竟跟著我快二十年了。”
葉青干巴巴地說了句,“人死不能復生, 周科長節哀。”
“說的是, 人死不能復生, 日子該過還得往下過,以后我家里也不能沒個女人,而且她走的時候也是一再的跟我說,叫我再找一個,我聽說你妹妹性子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妹妹交往交往,如果彼此都覺得合適的話,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肯定是要互相關照的,有些事情,那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葉青心里腹誹,說啥她妹妹性子好,還不是聽說葉歡長的漂亮,如果葉歡是個丑八怪,就算是對他百依百順,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葉青心里有些矛盾,又不能對周大慶明說,想了想,對周大慶說,“周科長,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件事,我一個人還做不了主,我得回家跟我爸我媽說一聲。”
周大慶,“這是肯定的,父母還在,肯定要征得他們的同意,我也不急,說實話,現在給我介紹對象的也不少,我這邊也一直相看著,兩人得一塊兒生活幾十年呢,總得找個自己合意的是吧,那我不耽誤你下班了,回見啊。”
葉青,“那周科長,你忙。”
葉青正要走,又被周大慶喊住了,“過幾天我去北省出差,正好路過江平,你家里要給你妹妹捎帶東西嗎,捎帶的話我拐過去一趟,反正是順路。”
其實是他想去相看葉歡。
他沒見過葉歡,只是聽人說葉歡長的很漂亮。
聽說的總不大可靠,慎重起見,他還是想親自相看相看,葉歡是不是真象大家說的那么漂亮。
他現在有權又有錢,肯定是想找個自己特別合意的。
葉青,“我回去問問我爸媽。”
周大慶,“那我等你的回信兒。”
周大慶走了,葉青滿腹心事的回了家。
心里裝著事,做飯的時候都有點走神,接水的時候,一盆水都接滿了她都沒察覺。
陳永慶看見了,過去把水龍頭給關了,問她,“你怎么回事,咋魂不守舍的?”
葉青,“有人看上葉歡了,下班的時候攔著我,跟我說了。”
陳永慶就是一愣,“咱們廠里的,誰啊?”
“周大慶。”
整個無線電三廠,有誰會不知道周大慶!
陳永慶想也不想就跟葉青說道,“那不行,周大慶都四十露頭了,快跟咱爸一樣大了,倆人年齡差太多了。”
陳永慶心里還挺惡心周大慶的,剛死了媳婦就找新的,而且還想老牛吃嫩草。
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歲數了,都能給葉歡當爸了。
葉青,“他看著可不顯老,不知道的都說他只有三十來歲。”
陳永慶,“再不顯老,歲數也在那兒擺著,葉歡才多大,他都快比葉歡大兩輪了。”
陳永慶是就事論事,覺得周大慶比葉歡大太多,倆人不合適。
葉青卻覺得陳永慶是一直向著葉歡說話,她就有點生氣。
最開始的時候,李秀芬是想把陳永慶介紹給葉歡的。
她總覺得陳永慶已經知道了這事。
所以陳永慶幫著葉歡說話,她心里就不大痛快,對陳永慶說話,就帶了點情緒,“你倒是會為葉歡著想,可你也不想想,葉歡現在去鄉下插隊,風吹日曬的,不知道都糙成啥樣了,跟周大慶站一塊兒,說不定比周大慶還顯老呢。”
陳永慶就不說話了,心里卻是不相信葉青的話,葉歡比周大慶小那么多,就算是成天風吹日曬,也不可能比周大慶還顯老。
葉青見陳永慶不說話了,再加上想到葉歡這會兒指不定變成啥樣了,她心里的氣也就消了,緩和了語氣對陳永慶說道,“葉歡想回來,眼下只有結婚這條路,我也一直替她在尋摸對象,可看來看去,還都沒有周大慶的條件好,雖說周大慶歲數大了點,可歲數大了知道疼人,葉歡都被媽慣壞了,找個年輕的,哪個能受得了她那脾氣,年紀大點,肯定會都會讓著她,而且周大慶說了,葉歡跟他結了婚,他立馬就給安排工作,哪個年輕人有他這個本事?”
周大慶剛跟她說的時候,她心里其實不大樂意。
如果葉歡真嫁給周大慶,周大慶肯定會給她安排個坐辦公室的工作,那葉歡不就騎到自己頭上了?
可又架不住周大慶暗戳戳許下的好處。
陳永慶現在只是個組長,他想升車間副主任,卻一直沒升上去。
她呢,到現在還是個臨時工,都不知道啥時候能轉正。
臨時工沒保障,說不定等不到轉正,廠里就不叫她干了。
周大慶雖然沒有明說,可她聽出來了,只要葉歡同意嫁給周大慶,周大慶就能把她轉成正式工。
給陳永慶升個車間副主任,也是周大慶一句話的事。
反過來,如果她拒絕了周大慶,說不定周大慶會給她和陳永慶穿小鞋。
她仔細權衡了一下,覺得葉歡嫁給周大慶,對她來說,是利大于弊。
而且周大慶還有個兒子,比葉歡還大了一歲,對葉歡這個小媽怕是沒啥好感,葉歡嫁過去了,指不定咋折騰葉歡呢。
李秀芬是后媽,葉歡也當后媽,也算是女承母業了。
這么一想,葉青心里就舒坦多了。
陳永慶沒她想的這么多,不過也覺得葉青的話有點道理。
雖然心里還是膈應周大慶的歲數,不過葉歡又不是他的親妹妹,他也就是聽聽,成不成跟他關系也不大,所以就對葉青說,“這事兒你也做不了主,你還是回去跟爸媽商量一下。”
葉青是肯定不會跟李秀芬商量的。
李秀芬總覺得自己閨女長的好,總想挑個好的。
以前張嫂子給葉歡介紹了那么多,她嫌棄這個,嫌棄那個,一個都看不上。
八成是想等機會攀高枝呢。
也不想想,有錢有勢還年輕的能不能看上葉歡。
所以還是要先撇開李秀芬,跟葉勇國商量。
葉勇國一聽周大慶都四十露頭了,而且還剛死了媳婦,兒子比葉歡還大了一歲,他也不同意。
雖說他現在不大喜歡這個小閨女,可也不樂意小閨女嫁給個老頭子。
葉青就把對陳永慶說的那套說辭又搬出來說了一遍,最后對葉勇國說,“周大慶說,他下個月要去北省出差,剛好路過江平市,要不然先讓他跟歡歡見個面,事先也別跟歡歡說破,等他倆見過面,再問問歡歡的意見,歡歡如果不愿意,這事兒就算了,如果她自個兒愿意,咱也沒必要硬攔著。”
葉勇國覺得大閨女說的有道理,但還有一點,他不大放心,對葉青說,“我覺得還是應該給你媽說一聲……”
葉青打斷了他的話,“我媽太挑,你跟她說了,她肯定不同意,我媽她想的太高了,要照她那個要求,歡歡怕是一輩子都嫁不出去,還是按我說的,先讓歡歡跟周大慶見見面,到時候,歡歡自個兒愿意了,我媽總不能硬攔著不讓歡歡嫁人。”
如果是下鄉前,葉歡肯定看不上周大慶。
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可是被李秀芬嬌養著長大的,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冷不丁的跑到了鄉下,還吃不飽,穿不暖,還天天累死累活的,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怕是早就跨了。
現在的周大慶對葉歡來說,就是救命的稻草,她肯定會抓住不放手。
別說周大慶比她大二十來歲,就是大上三十來歲,只怕她也愿意嫁。
嫁了人就能回城了,如果換做是自己,自己也會嫁。
葉勇國覺得還是大閨女考慮的周全。
他一直都覺得李秀芬太挑了,當初是寧愿叫葉歡下鄉,都不愿意從張嫂子介紹的人里挑一個跟葉歡結婚。
張嫂子介紹的那幾個,他也看了,也沒李秀芬說的那么差。
所以這事兒還確實不能跟她說。
反正只是讓葉歡跟周大慶見個面,最后成不成都聽葉歡的。
就對葉青說,“這事兒你看著辦吧。”
等于是全權交給葉青了,他自己樂得省心,反正大閨女是不會害小閨女的。
葉青琢磨了下,第二天去了采購科。
周大慶正坐在辦公桌前寫材料,聽到敲門聲,一抬頭,見是葉青,熱情道,“進來。”
請葉青在沙發上坐下了,還給葉青倒了杯水。
葉青還是頭一回到領導辦公室來,有些拘謹,“周科長,你別忙活了,我跟你說幾句話就走。”
周大慶在椅子上坐下了,“你說。”
葉青,“周科長,我昨天回去問我爸媽了,他們也沒啥東西要捎帶的,就是不放心我妹妹,她下鄉插隊也有小半年了,我們也不知道她在那邊過的咋樣,一直挺擔心她的,你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幫我們過去看看她。”
周大慶想著,八成也是想讓葉歡相看他。
他心里就有點不大高興,就他這條件,還用得著相看嗎?
不過,反正他也是要過去的,就做個順水人情吧,就滿口答應了,“方便方便,就是拐個彎的事兒。”
葉青,“那就麻煩周科長了。”
周大慶,“等我出差回來了,我給你們回個話。”
這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周大慶去北省出差的時候,就拐了個彎,在江平市下了火車,又坐汽車到青石鎮。
到了青石鎮,先找了個飯店吃了飯,從飯店出來,又去了供銷社。
頭一次見面,他不好空著手去,所以想買點東西送給葉歡。
在供銷社看了一圈,看中了兩款糕點,做的小巧精致,顏色也好看,就對營業員說,“同志,這兩種糕點,一樣給我來半斤。”
營業員看他一幅干部模樣,對他很是熱情,麻利的給他稱了一斤糕點,分別用油紙包了。
周大慶付了錢,問營業員,“同志,我要去紅星農場,請問要怎么過去?”
營業員,“你要去農場啊,那得走路過去了,約摸得走一個多小時呢。”
周大慶震驚了,“鎮子上到農場沒有車?”
他事先了解過,紅星農場規模不小,效益在全國都數得著,這么大的農場,咋連個車都沒有?
營業員,“也不能說沒有,有輛牛車,不過都是星期天才到鎮上來,一星期就來一次,今兒個才星期三,肯定不來。”
另一個營業員說,“農場的拖拉機有時候也到鎮上來,你路上碰碰運氣,碰上了就能搭個順風車。”
第一個營業員指了指他剛買的糕點,“你去農場你還買糕點?”
見周大慶一臉不解,另一個營業員跟周大慶解釋,“ 這些糕點就是農場做的。”
周大慶,“……”
他是見這糕點做的樣式好看,小姑娘肯定喜歡,所以就買了兩包,打算送給葉歡。
他哪知道這糕點就是農場自己做的。
這窮鄉僻壤的,竟然還能做出這么精致的糕點。
買都買了,總不能再退了。
同理,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個多小時的路了。
他肯定是要相看下葉歡的,就算是二婚,他也是要好好挑一挑的,不可能盲婚啞嫁。
周大慶就提著糕點從供銷社出來了,一路走一路問著去農場,走了半個多小時,就累得走不動了。
畢竟是四十露頭的人了,而且他這個職位,巴結的人多,經常有人請吃請喝,再加上他又不怎么鍛煉身體,身體就有點虛。
而且今天他運氣不好,碰上個大晴天,天上一絲云彩都沒有,曬得他頭暈眼花,汗是不住的往下淌。
供銷社的營業員說的拖拉機,牛車他也都沒碰上。
他都想打道回府了。
想了想,離見到葉歡幾乎只有一步之遙了,還是堅持一下吧。
希望葉歡的長相能對得起他這一番長途跋涉。
周大慶剛掏出手絹想擦擦汗,然后歇會兒再走,就聽到身后自行車鈴響。
他扭頭一看,見是個年輕的姑娘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聽到自行車鈴的時候,他還想著能不能搭下自行車,就算是叫他騎著也行。
結果一看騎車的是個姑娘家,還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姑娘,而且姑娘騎的還是一輛女式車,搭車的話他就說不出來了。
眼看著姑娘要騎過去了,周大慶想著不能搭車,說說話也成,就喊了一聲,“同志,請問一下,到農場還有多遠?”
葉歡停下了車子,對周大慶說,“走過去還要半個小時。”
聲音清麗,就跟有個小手,在周大慶的心尖上搔了一下,周大慶心里一陣酥酥的麻。
周大慶看對方長的特別漂亮,心里就是一動,心想這姑娘不會就是葉歡吧?
正想再問問,姑娘已經又騎上車子走了。
周大慶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是做采購的,見過的好東西不少,認出對方騎的自行車是鳳凰牌的。
鳳凰牌自行車可不便宜,尤其是這種女式車,一輛至少要180塊錢。
而且他看到她手腕上還戴著一塊表,也是名牌,春花牌的,一塊手表至少160塊錢。
自行車和手表,這兩樣加起來都快400塊了,而且還要自行車票和手表票。
錢好說,就是自行車票和手表票,都特別緊俏,一般的人家根本就弄不到。
而且就算是弄到了,買自行車也是買28杠,誰家舍得買這種28的小車。
而且那姑娘皮膚白皙,人也水靈靈的,一點兒都不象是在地里干農活的。
估計是鎮子上哪個領導家的閨女去農場玩。
這姑娘一看,就是嬌養著長大的。
不過這犄角旮旯里,竟然還能養出這么漂亮的姑娘!
如果葉青那個妹妹,葉歡,象剛才那個姑娘一樣漂亮就好了。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再漂亮的姑娘,在地里風吹日曬了小半年,皮膚怕是也糙的不成樣子了。
心里又琢磨,如果葉歡沒入他的眼,他再換個人,就換剛才那個姑娘,也不知道那姑娘是誰,有對象了沒有,看來一會兒去了農場,得跟人打聽打聽。
周大慶一邊想著,走走歇歇,走了快兩個小時才到了農場。
葉歡給家里寫了封信,趁著中午休息時間,騎著自行車去了趟郵電局,把信寄走了。
回到農場的時候,已經到了上工時間,就直接去了三組。
把車子停在了樹蔭下,吳嬸扛著個鋤頭過來,一臉興奮地對葉歡說,“你聽說沒,鐵牛他爹,胡保國叫公安局抓走了!”
葉歡還真沒聽說,柳水芹跟胡保國離了婚,她又跟著柳水芹一塊兒搬到了農場家屬院,胡保國的事她就很少再關注了。
不過胡保國被抓走,算得上是大快人心吧。
就問吳嬸,“啥時候抓走的?”
另一個姓余的大嬸也湊了過來,接話道,“今天上午抓走的,被人舉報了,說他搞破鞋,耍流氓,聽說他還在黑煤窯干過,這要抓進去了,不得坐個十年八年的。”
吳嬸,“幸好水芹跟他離婚了,要不然,這不得牽扯到水芹?”
余大嬸興災樂禍道,“水芹有福氣,恰恰好給躲過去了,胡保國這會兒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吳嬸,“自找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跟個破鞋私奔。”
余大嬸問吳嬸,“也不知道那個寡婦抓起來了沒有。”
吳嬸,“聽說一塊兒抓了,那個寡婦反咬一口,說都是胡保國勾引她,私奔也是胡保國慫恿的,把事兒都推到胡保國頭上了。”
余大嬸,“狗咬狗,一嘴毛。”
……
扯著扯著,兩個大嬸就扯到了李秋玲身上,把李秋玲扒了個底朝天。
“李秋玲死的那個男人,以前也在磚窯廠干活,聽說跟胡保國關系還不錯,胡保國有時候還去他家喝酒,八成那時候倆人就勾搭上了。”
“也不知道她男人死之前知不知道這倆人有一腿。”
“說不定知道,可能就是被倆人給氣死的。”
“唉喲喂,要真是這樣,她婆家人不得活撕了她。”
……
葉歡正聽八卦,胡春生從辦公室出來,“葉歡,你過來一下。”
葉歡過去一看,胡春生手里拿著份報紙,還有幾張照片。
胡春生先把照片給她,葉歡接過來一看,照片上是荷花,一朵是粉色的,一朵是紅色的,亭亭玉立。
她一下就猜出來了,“那兩顆蓮子開花了?”
胡春生,“開了,這照片是汪教授拍的,特意寄過來叫咱倆看的,剛送過來的。”
胡春生心里美的象是喝了蜜。
作為一個園藝師,能參與喚醒千年古蓮子,已經是很幸運了,能看到古蓮子開花,更是幸中之幸。
跟葉歡一塊兒看完照片,胡春生又把手里的報紙給葉歡看,“省日報已經作為頭條新聞登出來了,參與研究的人員名單,是汪教授報上去的,你的名字在這兒,你看。”
指給葉歡看,葉歡正看著,聽到外面有人喊她,“葉知青,有人來看你。”
葉歡奇怪道,“誰來看我?”
那人搔了搔頭,“我沒問,是李四海叫我來喊你的,人我是看見了,看歲數,象是你爸,要么是你叔,他在場部,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葉歡,“……”
不可能是葉勇國的,葉勇國咋可能會來看她!
而且就算他要來,事先也會給她打電話說一聲,不可能貿然就過來。
是她叔就更不可能了,葉勇國又沒有兄弟。
總不會是顧程他爸吧?
應該也不是,如果是顧程他爸來了,不會直接來找她,要來,也是顧程陪著一塊兒來。
胡春生從她手里拿走報紙,對她說,“去看看吧。”
葉歡一臉懵的去了場部,在場部門口碰到了李四海。
李四海指了指會議室,“那人在會議室里坐著,你去吧。”
李四海急著出去辦事,跟葉歡說了一聲,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葉歡都沒來得及問他來的到底是誰。
只能自己去看看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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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第 54 章
◎早知道就不攔著了◎
葉歡走到會議室門口一看, 會議室里就坐了一個人,這個人她見過,剛才她從鎮上回來的時候, 在路上見過他, 這個人還跟她說過話, 問她農場還有多遠。
可這個人她不認識啊。
他是不是找錯人了?
葉歡想了想,好象整個農場沒有跟她同名同姓的。
葉歡更奇怪了,總不可能是因為路上兩人說了句話,這人就賴上她了吧?
周大慶正等的不耐煩,就看到有個姑娘走進來了。
他眼睛就是一亮,因為進來的正是他來農場的路上, 遇到的那個姑娘。
她不會真是葉歡吧?
周大慶覺得還是有必要再確認一下,以免自己空歡喜一場, 就站了起來, 問葉歡, “你是葉歡同志?”
葉歡,“我是。”
周大慶還是不放心, 又問了一句, “你們農場就你一人叫這個名字吧?”
葉歡皺眉, “就我自己叫葉歡。”
得到這個肯定的回答, 周大慶就覺得被巨大的喜悅砸到了。
看來旁人說的不假,葉歡果然長的漂亮。
在他看來,已經是不能簡單的用“漂亮”來形容了,簡直就是人間絕色。
娶個這么年輕漂亮的媳婦,帶出去他肯定倍有面子。
周大慶登時就覺得自己又煥發了第二春, 象個毛頭小伙子一樣, 有點蠢蠢欲動了。
他激動地上前握住了葉歡的手, “小葉同志,你好!”
葉歡在腦子里把認識的人都過了一遍,覺得還是不認識這個人,就把手抽了出來,“大叔,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周大慶,“……”
周大慶臉上有些尷尬,被葉歡喊的都不知道怎么稱呼葉歡了。
葉歡喊他“大叔”,他總不能喊葉歡“大侄女”。
而且葉歡這聲“大叔”,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倆的年齡差。
不過沒關系,他有錢還有權,小姑娘不都喜歡這些,所以二十來歲的年齡差,真不算啥。
周大慶不自然地咳了一聲,然后反客為主,給葉歡拉了把椅子,“葉歡同志,你坐。”
聽他這口氣,是沒找錯人,葉歡一臉莫名其妙的坐下了。
周大慶,“你應該不認識我,那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大慶,是南州市無線電三廠采購科的科長,無線電三廠你應該知道的吧,你姐跟你姐夫就在那里上班。”
周大慶說到這兒,觀察葉歡的反應。
但凡對國營工廠有點了解的都知道,采購科科長可是肥差,一般人聽到他是采購科科長,不說巴結他吧,艷羨是肯定有的。
可葉歡卻只“哦”了一聲。
周大慶有點失望,只好接著往下說,“我去北省出差,這不正好路過江平市,你爸媽還有你姐托我過來看看你。”
葉歡忍不住問他,“我媽托你來看我?”
周大慶,“對。”
就沖這一句,葉歡就覺得這人在騙人。
李秀芬剛來過,她在這里是啥情況李秀芬都知道,不可能再托人來看她。
而且還是托周大慶這個八桿子打不著的人。
再看周大慶的時候,就帶了些審視的意味。
周大慶見葉歡象是不相信他,就打開公文包,把自己的介紹信拿出來了,“這是我的介紹信。”
葉歡接過去一看,這人確實是南州市無線電三廠采購科科長。
就把介紹信還給了周大慶。
不過直覺告訴她,這個叫周大慶的,絕不會只是簡單的受人所托來看她。
葉青和陳永慶都在這個廠子上班,周大慶來看她,肯定與葉青有關。
就直接了當地問周大慶,“周科長,你來找我是有啥事吧?”
周大慶,“也沒啥事,就是替你爸媽過來看看你,畢竟你也來了小半年了,你爸媽也挺擔心的,都知道下鄉插隊就是來吃苦的……”
葉歡學著姚玉娟的口氣,正色道,“周大慶同志,你這思想有問題,我們下鄉是響應國家號召,過來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的,怎么能怕吃苦呢?”
周大慶,“……”這人怕不是個缺心眼的。
算了,看在她長的好看的份兒上,周大慶決定不跟葉歡計較,臉上也更加親切了,問葉歡,“小葉啊,你想沒想過回去?就是回南州上班。”
葉歡想都沒想,“不想。”
起碼目前她是沒想過。
她在這里過的好好的,吃住舒心,工作舒心,對象也在這里,她干啥要回去?
周大慶又被噎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接啥話了。
葉歡覺得這個人來找她,不象是有正經事,就站了起來,對周大慶說,“你還有事沒有,沒有的話,我要回去工作了。”
葉歡長的太漂亮,周大慶可是太喜歡她了。
這么漂亮的姑娘,下手慢了,指不定被誰搶走了。
見葉歡要走,周大慶索性跟葉歡直說了,“小葉,我跟你直說吧,我想跟你處對象,然后結婚,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立馬把你辦回去,然后給你在三廠安排個好活,絕對不叫你去車間,肯定是安排個辦公室的活,你如果愿意,我就把你安排到采購科,采購科都是我說了算,到時候你想干啥,隨便你挑,我年齡是比你大了點,可年齡大有年齡大的好處,年齡大知道疼人對吧,我也是心疼你年紀輕輕的在這兒吃苦受罪,所以才對你說這些,這也是你爸你媽還有你姐的意思。”
周大慶是一口氣說完這段話的,中間都不帶停頓的,都沒給葉歡插嘴的機會。
葉歡也沒去插嘴,因為她已經驚呆了,她見過的人里面,胡保國的臉皮就夠厚了,但眼前這個叫周大慶的,感覺比胡保國的臉皮還要厚。
連門口正好路過的李四海也都聽的驚呆了。
他不敢置信地又探頭看了看周大慶,確定還是剛才那個老頭子。
就在心里罵了一句臟話:特么你要點臉吧,你那是比葉知青大了一點嗎,你都能給人葉知青當爹了!
這是哪兒來的傻逼!
本想進去把人罵一頓,想想算了,反正那人也就是口嗨一下,葉知青是肯定不會答應他。
周大慶這邊是越說越激動,又想去拉葉歡的手,被葉歡一下甩開了。
葉歡問他,“是誰叫你過來找我的?”
周大慶,“是你爸跟你媽……”
“不說實話是吧,那就沒得談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周大慶趕緊攔住她了,“是你姐葉青,是她告訴我你在這兒的。”
“是葉青把我介紹給你的?”
周大慶太激動,都沒留意葉歡喊葉青,是直接喊的名字,“是你姐,她覺得我倆挺合適的。”
葉歡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
周大慶,“那你看咱倆談對象的事……”
葉歡,“我已經有對象了。”
周大慶“啊”了一聲,顯然是不相信,“你姐沒說你已經有對象了啊,你蒙我的吧?你是不是覺得我還不夠誠心?那你說,你還想要什么,我都聽你的。”
從周大慶的角度,他肯定不相信葉歡已經有對象了啊。
葉青可是葉歡的親姐姐,如果葉歡已經有對象了,葉青能不知道?
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葉歡想趁機提條件。
就沖著葉歡這張臉,不管她提啥條件,他肯定都答應她。
都說了自己已經有對象了,還纏著不放,葉歡就火了,“都說了我已經有對象了,這回聽懂了吧?看在老鄉的份兒上,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你走吧。”
別的知青,一聽說能回去,還給安排好工作,不得高興的跳起來。
葉歡卻是不為所動,都不帶一絲猶豫的。
這肯定不正常。
周大慶重新打量葉歡。
長的是真漂亮,穿的也好,手上戴著名牌表,還有輛名牌自行車。
以他對葉家的了解,葉家可沒這么大的財力,也沒這個門路給葉歡置辦這些。
而且葉歡下鄉也有小半年了吧,按理來說,成天土里刨食,風吹日曬的早不成樣子了,可她卻還是水靈靈的,看著是沒受過一點磋磨。
別的知青在鄉下都是倍受煎熬,生不如死,她卻光鮮靚麗。
這份光鮮靚麗,怕不是拿什么換來的吧?
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無依無靠的,想都不用想會拿什么換。
怪不得剛才他說來找葉歡,農場那個領導對他那么熱情。
看來,葉歡傍上的人,怕是比農場領導的官都大。
什么對象,不就是傍家!
怪不得上工時間不好好上工,騎著個車子往鎮子上跑。
她傍上的那個,怕是就在鎮子上吧?
心里就有點惱恨葉青,妹妹在外面當破鞋,葉青能不知道?竟然還想叫葉歡嫁給他!
還沒結婚呢,他就頭頂一片綠!
人是絕對不會娶了,以他現在的身份,肯定是要娶一個身家清白的黃花大姑娘。
不過嘛玩玩倒是可以,畢竟葉歡長的是真漂亮,就這么往他跟前一站,眼睛朝著他一看,就勾得他心直癢癢。
再看葉歡的時候,目光就曖昧了起來,語氣也有點粘膩,“小葉,這窮鄉僻壤的有啥好待的,要不然,你跟了我,我帶你回南州,我以后絕對不會虧待你,我在南紡路有一套房子,你跟我回去了就住在那里,你想上班我就給你安排個班上,你不想上班,就歇著,每月我至少給你50塊錢,咋樣?”
剛見葉歡的時候,還跟葉歡說想跟她處對象。
這會兒又變了語氣,讓葉歡“跟了他”。
雖然聽上去意思差不多,可內里的意思卻差遠了。
第一句意思是想娶葉歡,第二句可就沒有娶葉歡的意思了,是想包養葉歡。
周大慶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也是在歡場上混過的,知道這種女人想要的,無非是閑和錢,啥活都不想干,要吃好的穿好的,還想有錢拿。
這兩樣,他都給的起。
他也是仗著他是南州的,離江平上千里地呢,就算是撬了葉歡傍家的墻角,那人也拿他沒辦法。
他可不信葉歡傍上的那個,手能伸到千里之外的南州。
當然了,不成就算了,他向來是講究你情我愿,可萬一成了呢?不試試咋能知道。
周大慶正浮想聯翩,臉上就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的力氣太大了,他被打得腦袋就是“嗡”的一聲,然后整個人就從椅子上栽了下去,撲通一下,后腦勺著地摔倒在了地上。
會議室隔壁是徐國超的辦公室,李四海正跟徐國超匯報工作,先是聽到隔壁“啪”的一聲響,然后就是撲通一聲,聽著象是什么重物倒地上了。
李四海罵了一聲,“娘的,大白天的敢用強!”
他剛才路過會議室的時候,聽到周大慶說想要跟葉歡處對象。
他當時心里就直罵周大慶,年紀都能給人葉知青當爹了,竟然還宵想葉知青!
不過想著葉知青已經有對象了,肯定是不會答應他的。
而且周大慶看著也象是個有頭有臉的人,被葉歡拒絕了,也不會強人所難,所以就沒進去。
這會兒聽到隔壁的動靜,第一反應是葉歡拒絕了周大慶,周大慶惱羞成怒,要對葉歡用強。
他罵了一句,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摔就沖了出去。
徐國超不明所以,也跟著過去了。
李四海是捏著拳頭沖進會議室的,敢在農場欺負女同志,欺負的還是葉知青,他要讓周大慶嘗嘗他的拳頭有多硬!
結果等到沖進會議室,人就有點傻眼,因為現場跟他想的恰好相反,周大慶跌坐在地上,滿嘴的血,左臉上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巴掌印。
他肯定不會自個兒扇自個兒啊,所以肯定是葉歡扇的。
再看葉歡,就站在周大慶跟前,抖著自己的小手。
李四海,“……”他竟然忘了,葉知青力氣可是大的很,吃不了虧!
周大慶被那一巴掌扇的半邊臉都是木的,好半天才恢復了知覺,覺得一嘴的血腥味,朝著地上吐了一口,竟然吐出來一顆牙齒。
葉歡那一巴掌,竟然打掉他一顆牙!
周大慶震驚了,也被激怒了。
他家庭條件好,從小到大都是順風順水,都是別人看他臉色,他很少看別人臉色。
尤其是當上采購科科長以后。
南州無線電三廠是南州數一數二的好企業,采購又是個大肥差,他是采購科科長,肥中之肥,多的是巴結他的人。
結果在千里之外的一個窮鄉僻壤,他竟然被一個破鞋給打了!
還打掉了他一顆牙!
這會兒他對著葉歡,半點曖昧都沒了,爬起來就想揍回去。
不過他身體本來就虛,再加上剛才從椅子上栽下來,摔的太狠了,一時之間竟然沒爬起來,嘴里就不干不凈的罵了起來,“破鞋……”
剛罵了這兩個字,就被人踹了一腳。
他是坐在地上的,這一腳就踹到了胸口,剛剛才坐起來的他,就又被踹了一個四仰八叉。
這一腳不是葉歡踹的,是李四海踹的。
李四海覺得自己力氣太小,踹的不解恨,又上前補了一腳,嘴里罵道,“啥玩意兒,跑到我們農場撒野!”
徐國超已經過來了,看到眼前的場景,都呆了。
看到周大慶躺在地上,手腳亂撲騰,李四海又要去揍他,徐國超怕李四海再把周大慶給打死了,趕緊上前把李四海拉開了,問李四海,“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李四海這才住了手。
徐國超問李四海,“這到底是咋回事?”
周大慶來的時候,跟他說是葉歡親戚,他也看了周大慶介紹信,確實是從南州過來的,還是個科長。
徐國超現在可是把葉歡當財神爺看,所以聽周大慶是葉歡的親戚,就很熱情的把周大慶請到了隔壁會議室,然后讓李四海去喊葉歡。
這一轉眼的功夫,咋就打起來了?
李四海還罵這個周大慶,李四海不會無緣無故的罵人,難道這個周大慶不是葉知青的親戚?
周大慶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剛站起來就覺得胸口一陣疼痛,頭也是嗡嗡的響,他懷疑自己已經摔成腦震蕩了。
這會兒周大慶半邊臉都已經腫起來了,腫的左邊那只眼都已經擠成了一條縫,看東西都困難,而且嘴角還都是血沫子,看來剛才被打的不輕。
徐國超是跟在李四海后邊兒過來的,只看到李四海踹了周大慶,并沒有看到李四海打周大慶的臉。
在李四海進來之前,會議室里只有葉歡和周大慶。
所以周大慶的臉上,是被葉歡打的?
都說葉知青力氣大,看來是真的。
也多虧葉知青力氣大,要不然,今天吃虧的怕就是葉知青了。
周大慶端起會議桌上的水杯漱了漱口,然后吐到了地上。
他知道徐國超是農場的領導,現在他只找領導說話。
他也不敢再跟葉歡和李四海說,這倆人是一言不合就動手,而且特么下手一個比一個狠。
尤其是葉歡,他是真沒想到,她力氣那么大,外表清純漂亮,實際上心狠手辣,打人的時候比男人都狠。
不過這事兒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就問徐國超,“徐主任,我大老遠的過來,現在被你們的人打成這樣,這件事,你說咋辦吧?”
李四海,“揍你還是輕的,識相點你就趕緊滾!”
徐國超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就喝住了李四海,“四海咋說話呢?”
李四海,“主任你都不清楚是咋回事,他想跟葉知青處對象,葉知青沒答應,他就罵葉知青是破鞋,我可都聽見了。”
徐國超問葉歡,“葉知青,是不是這么回事?”
葉歡,“是,要不然,我干嘛打他。”
徐國超:早知道就不攔著四海了,應該把他子孫根給踢斷!
周大慶還是對著徐國超說話,“我是想跟她處對象不假,這不是她大姐給介紹的,她大姐說她想找個對象結婚,然后回南州,我又沒媳婦,所以就過來看看我倆合不合適,她不同意就直接說不同意,至于打人嗎?還兩個打一個,你們農場就是這么教育職工的?今天我一定要個說法,不然我就報警,叫公安同志過來,給我主持公道。”
他是咬死了不承認他罵過葉歡。
反正聽到的就只有葉歡和李四海兩個人,他們兩個還都是農場的職工,自己人肯定會幫著自己人說話,就是公安局的人來了,只要他不承認,也拿他沒轍。
反過來,他腫起的臉,地上掉的牙都是他挨打的鐵證。
竟然被一個破鞋打了,這口氣他實在是咽不下去,必須得讓葉歡付出代價,這次看她那個傍家還護不護得住她。
周大慶正想的得意,就看到門口旋風一樣沖進來一個人,他還沒看清那人的長相呢,那個人就撲到了他跟前,朝著他臉上就抓了下去。
他只覺臉上一陣刺疼,唉喲了一聲,下意識的就去捂臉。
慢了一步,右邊臉已經被抓出兩道血道子。
葉永珍,“哪兒來的不要臉的玩意兒,敢打我家歡歡的主意,我今天不把你臉皮扒了,我就不姓葉!”
周大慶猝不及防,臉上又挨了好幾下。
葉永珍對著他就是一陣撕扯,一邊撕掉一邊罵。
會議室門口圍了好些人,不過沒有一個人攔她。
徐國超也只是嘴上喊著,“住手,別打了。”
人卻壓根兒就沒想攔,只在兩人跟前虛晃了幾下意思意思。
周大慶接二連三的挨揍,這會兒就有點抗不住了,一手擋著葉永珍,一手飛快地抓起辦公桌上放著的黑皮包,推開門口看熱鬧的人,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
葉永珍不解氣,跟著他跑出去老遠,見攆不上了,才大聲罵道,“別再叫我看見你,要不然我剁了你下邊那狗玩意兒!”
直到周大慶跑的不見人影了,葉永珍才罵罵咧咧的回來了。
徐國超正跟葉歡了解情況,“剛才他說他是你大姐介紹過來的,你大姐不知道你跟顧營長處對象?”
李秀芬是給葉歡說過,她跟顧程處對象的事,暫時不要跟葉勇國還有葉青和葉明亮說。
不過葉青現在知不知道,她還真不好說。
就據實回徐國超道,“我沒問過她,不清楚她知道不知道。”
葉永珍氣道,“就算她不知道歡歡跟顧程處對象,剛才那個老頭,跟她一個廠的,那老頭的年齡她總該知道吧?把一個老頭子介紹給自己妹妹,剛才那個老頭沒許她好處,我把我頭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就算不是一個媽生的,那總是一個爹吧,也算是親妹妹了吧。
為了一點好處,就把親妹妹許給一個老頭子,這是人干的事嗎?
得虧這人現在不在她跟前,要不然,她非大耳瓜子甩她不可。
徐國超他們不知道葉歡跟葉青不是一個媽,不過聽了葉歡的話,猜到葉歡跟這個大姐的關系應該是不大好。
不過這也不是給葉歡介紹個老頭子的理由。
咋想的?
不管咋說,人已經被打跑了,徐國超就對門口圍著的人說,“都散了吧,該干啥干啥去。”
圍著的人這才三五成群的散了。
葉歡對徐國超說,“徐主任,我想借用一下場部的電話。”
徐國超立馬答應了,“行,你去打吧。”
葉歡這個電話,不管是打給家里還是打給顧程,他都不方便在邊上聽,所以就沒跟著葉歡一塊兒回辦公室,喊上李四海一塊兒出去了。
葉歡去了徐國超辦公室,打到了南州機械廠。
李大爺接的電話。
葉歡,“李大爺,是我,葉歡。”
李大爺,“我聽出來了,找你媽是吧,你先把電話掛了,我叫人去喊她。”
李大爺出了傳達室,喊了一個人過來,對他說,“葉師傅家二閨女打電話來了,你去家屬院喊她媽過來接電話。”
那人,“葉師傅不就在車間里?”
李大爺,“葉歡從不叫她爸接電話,你又不是不知道,趕緊去喊人,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了。”
李秀芬正和鳳嫂子坐一塊兒納鞋底。
鳳嫂子問她,“明亮媳婦的身子得有5個月了吧,就沒再提過回來住的事?”
李秀芬,“我不松口,他提了也沒用。”
鳳嫂子,“就得這樣,你可得替歡歡和強強守好這個家,我跟你說,明亮跟葉青可不是省油的燈,現在老葉的工資,每月都交到你手里,家里也是你說了算,你覺得他倆會沒有想法?老葉上月剛漲了工資吧,一個月快90塊錢了,他倆能不惦記這筆錢?指不定心里咋算計呢?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倆人養不熟,你也別想著他倆給你養老了,攥緊手里的錢才是正經,以后歡歡嫁人,強強結婚,不都得要錢,雖說人顧營長家不嫌棄咱這家世,可歡歡結婚的時候,能多給個嫁妝還是要多給個嫁妝,有嫁妝傍身,歡歡嫁過去了才有底氣。”
鳳嫂子看人向來準,她也早就看出來了,葉明亮和葉青養不熟。
要說李秀芬對葉明亮和葉青,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比待葉歡和葉明強都好。
可起碼表面上,李秀芬是一碗水端平了,也沒虧待那倆孩子。
做后媽能做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很難得了。
可那倆孩子,一點兒都不知道感恩。
不光不親近李秀芬這個后媽,就是對葉歡和葉明強,也沒當親妹妹親弟弟看。
鳳嫂子都看在眼里,做為李秀芬最好的朋友,她覺得有必要提醒李秀芬一聲。
李秀芬,“我知道,明亮想搬回來,我就知道他心里想的啥了,哼,想把這個家攬到他自個兒手里,門兒也沒有。”
兩人正說著,就聽到外面有人喊,“葉嬸子,你家歡歡來電話了,你快去接吧。”
李秀芬聽了就是一怔,“歡歡咋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了?”
鳳嫂子,“你先去接電話,八成是有事。”
李秀芬把正納的鞋底子往凳子上一放,就趕緊跑去接電話了。
李秀芬剛跑過去,電話鈴就響了。
以后葉歡來電話,怕她跑的急,都是過一會兒再打過來。
今天卻打的格外急,李秀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趕緊過去抓起了話筒,“歡歡。”
葉歡的聲音聽著還算平靜,“媽,我問你件事,無線電三廠采購科科長周大慶,你認不認識他?”
如果是機械廠的人,李秀芬能認一大半。
不過無線電三廠,她認的人就沒幾個了。
不過這個周大慶,她還真聽說過,還是聽張嫂子說的。
張嫂子是個保媒的,路子廣,認識的人也多,上次路上遇到了,張嫂子提了一嘴。
張嫂子之所以提起周大慶,也是因為周大慶的媳婦腦子里長了個瘤,前不久死了,張嫂子就跟她感嘆了幾句。
當時她還隨口問了張嫂子一句,“這個周大慶,多大歲數了?”
張嫂子,“四十露頭了。”
她也就知道這些,就問葉歡,“你咋突然問起她了?”
葉歡,“今天他到我們農場來了。”
李秀芬吃了一驚,“他去你們農場干啥?”
“葉青叫他去的,葉青把我介紹給他了,他是過來相看的,我說我已經有對象了,他不信,后來他又對我說不三不四的話,還罵我是破鞋。”
葉歡說的平靜,李秀芬卻是氣得渾身哆嗦,話筒都要拿不住了。
把一個剛死了媳婦的老鰥夫介紹給自己的親妹妹,這是人干的事嗎?!
李秀芬,“歡歡,有媽在呢,你只管安心工作,別的都不用管。”
李秀芬放下了電話,李大爺看她臉色著實是不好看,就問她,“出了啥事了?”
李秀芬沒回他,只問他,“葉勇國在家里的吧?”
李大爺,“在呢,我叫人去喊一下他?”
李秀芬,“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
李秀芬說完就進了廠子,徑直去找葉勇國了。
到了葉勇國所在的車間,她也沒讓人喊葉勇國出來,而是直接進去了。
葉勇國正在工位上看著徒弟干活,就聽到有人朝著他喊了一聲,“葉師傅,你媳婦來了。”
葉勇國抬頭一看,見李秀芬朝著這邊過來了。
他心里還納悶,以后李秀芬來廠里找他,都是在車間門口,讓人喊他出去,今兒個咋直接進來了。
就站起來迎了上去,臉上還有點不大高興,“你咋進車間了……”
話沒說完,臉上就挨了李秀芬一個耳光。
極清脆的一聲響,頓時整個車間都安靜了下來。
葉勇國都被打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罵李秀芬道,“李秀芬你是不是瘋了?”
李秀芬,“葉勇國,我問你,葉青要把周大慶介紹給歡歡,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葉勇國登時不吭聲了。
幾十年的夫妻了,李秀芬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點著葉勇國的鼻子罵道,“葉勇國,你可真能耐啊,要把親閨女嫁給個老頭子,你這是跟你大閨女合伙兒,把歡歡給賣了吧?你知道周大慶多大歲數了嗎?還是個剛死了媳婦的鰥夫!他都能當歡歡爹了!葉歡嫁給他,你是讓他喊你爹還是喊你一聲大哥?”
葉勇國辯解道,“我這不是想叫歡歡早點回來……”
李秀芬,“你放屁!這會兒我也沒空跟你吵,等回家了咱再好好算帳!”
她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所以這會兒沒空跟葉勇國啰嗦,罵完葉勇國就轉身走了。
車間里的人都看著葉勇國。
一方面是因為他被李秀芬打了。
在他們的印象中,李秀芬雖說性子不是特別好,可對葉勇國也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他們還從來沒見過李秀芬發這么大的火,甚至還打了葉勇國。
另一方面,雖然李秀芬不是說的很清楚,可他們也都聽見了,葉勇國把二閨女介紹給了一個老頭子!
這是親爹嗎?
看著葉勇國的眼光都有些鄙視起來。
再說李秀芬,從機械廠出來,就去了無線電三廠。
到了無線電三廠門口,被傳達室的人給攔住了,“你找誰啊?”
李秀芬,“我找葉青。”
說完,徑直就進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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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第 55 章
◎早結早享受◎
李秀芬只知道葉青在倉庫上班, 但三廠的倉庫在哪兒,她不知道,路上看見一個工人, 就問那人, “同志, 你們廠倉庫咋走?”
“我們廠有兩個倉庫呢,你要去哪個倉庫?”
李秀芬不知道葉青在哪個倉庫,就問那人,“我找葉青,我不知道她在哪個倉庫。”
她問的時候是很平靜的,那人也沒多想, 對她說,“你找葉青啊, 她在第二倉庫”, 還給她指路, “前面路口你右拐,然后一直走, 走到頭, 再往左拐, 然后一直走就到了。”
李秀芬又問了一句, “她今天上班了吧?”
“上了,我剛才去領料的時候還看見她了。”
李秀芬謝過了那人,然后按著那人指的路去第二倉庫。
到第二倉庫的時候,正好有個人從里面出來,看著李秀芬有點面生, 問李秀芬, “你找誰啊?”
李秀芬, “我找葉青,麻煩同志幫我喊一聲。”
“行,你在外面等著,別進來啊,我們倉庫是不允許外人進來的。”
李秀芬,“我不進去,我就在外面等。”
那人就進去喊葉青去了。
李秀芬看到墻根放了根棍子,就過去拿起來握到了手里。
葉青正在整理貨架。
那人離了老遠就喊她,“葉青,外面有人找。”
第二倉庫有點大,葉青又在最里面,沒聽到外面的對話,就問那人,“誰找我啊。”
那人,“我不認識,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葉青就摘下手上戴的勞動手套,放到貨架上就出去了。
走到倉庫門口,沒看到人,就問了聲“誰找我啊”,一邊問一邊往外走。
走出倉庫就看到了李秀芬。
李秀芬拿棍子的手是背在后面的,葉青第一眼沒看到,看到李秀芬后,怔了怔,然后問李秀芬,“你咋來了?”
說完這句,才看到李秀芬手里的棍子,下意識的轉身就往倉庫里跑。
李秀芬卻比她快了一步,拎著棍子,朝著她腿就打了過去。
正好打中她的腿彎,葉青撲通一下就跪到地上了,跪的太猛,頭還磕到了地上,咚的一聲。
李秀芬提著棍子,對著她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打。
葉青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挨打,還是挨李秀芬的打,她都給打懵了,都忘了跑了。
不過就算是她想跑,她這會兒也跑不掉。
李秀芬比她力氣大,又正在氣頭上,下手毫不留情,棍子就跟雨點似的噼哩啪啦的掉,打得葉青抱著個頭,在地上直滾。
倒是旁人,都驚呆了,有人上前想拉開李秀芬,李秀芬對著他們喊道,“我是葉青她媽,我教育我自己閨女,你們誰都別插手,我棍子不長眼,打到誰身上了別賴我。”
這么一說,誰還敢來拉她。
畢竟他們跟葉青的關系也就一般,犯不著為了葉青挨上一棍子。
有人去把陳永慶喊了過來,陳永慶把李秀芬拉開了,“媽,咋了這是?”
李秀芬冷哼了一聲,“我為啥打她,你比我清楚吧?”
陳永慶不敢吭聲了。
再看葉青,這會兒是被打的披頭散發,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她向來注意形象,上班的時候都是干干凈凈,頭發也是梳的紋絲不亂。
今兒個卻是狼狽不堪,還是當著這么人的面。
她從來都沒有這么丟人過,捂著臉哭了起來,“我親媽早死了,你算我哪門子媽,有哪個親媽會無緣無故的把閨女往死里打?”
因為葉青很少在廠子里說自己家里的事,所以基本上沒人知道李秀芬不是她親媽。
今兒個算是知道了,原來葉青親媽早死了,打她的這個是后媽。
有看不下去的女職工就為葉青打抱不平,“我就說呢,倆人是啥關系啊,把人葉青往死里打,原來是后媽。”
“不是自己親生的,打死了肯定不心疼啊。”
“要不說是后媽呢,跑到廠里打人,保衛科的人是干啥吃的?”
……
李秀芬又指著她罵道,“這會兒你又說我不是你親媽了,你拉褲子里尿褲子里,叫我給你洗的時候,你咋不說我不是你親媽?你半夜發燒,我背著你去醫院打針的時候,你咋不說我不是你親媽?”
眾人:哦,明白了,雖然不是親媽,但也是從小養大的,而且聽這話,這后媽也沒有虧待過她。
李秀芬,“是,我是后媽,那歡歡總是你親妹妹吧,你把歡歡許給個老頭子的時候,你想過她是你親妹妹嗎?還叫人去農場找歡歡,在歡歡跟前還說不三不四的話,歡歡是代你去插隊的啊,你就是這么對她的?”
葉青震驚的抬起頭,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周大慶把事情搞砸了。
她計劃的好好的,讓周大慶去跟葉歡見個面,事后她再讓葉勇國問問葉歡啥意思,如果葉歡自個兒愿意,就讓葉歡和周大慶交往,以后結婚回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到那時候,李秀芬就是想攔都攔不住。
退一步說,如果葉歡沒看上周大慶,那她直接拒絕周大慶就行了,周大慶也是個體面人,總不至于對葉歡霸王硬上弓。
因為是葉歡不同意,跟她沒關系,事后周大慶也不會怪罪到她頭上。
她計劃的好好的,咋突然不按她的計劃來了?
周大慶到底對葉歡說了啥做了啥?
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李秀芬對大家說,“我也不嫌丟丑,我確實不是她親媽,她親媽在她一歲的時候就走了,丟下她跟她哥,我從她這么一點大就帶著她,”
李秀芬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后接著往下說,“那時候她媽剛走,她找她媽,夜里一直哭鬧,我成宿成宿的抱著她哄她,一點一點的把她跟她哥拉扯大了,我敢摸著良心說,我可沒有半點虧待過她兄妹倆,你們如果不信,可以去機械廠家屬院去問問,如果有誰能說出一條,我是咋苛待她們兄妹倆的,我頭扭下來給他當夜壺。
反過來,她又是咋對我的?小時候還喊我一聲媽,長大了,我就再沒應她一聲媽,這就不說了,我畢竟不是她親媽,她不愿意喊,我也不勉強她,可歡歡,她親妹妹,她搶她親妹妹的對象,這也就不說了,可她明明知道你們三廠招時工,就是瞞著一聲不吭,等到歡歡走了,才叫她爸走后門把她安排進來,她就眼睜睜看著她親妹妹去鄉下插隊啊。”
剛才大家還有點同情葉青,可這會兒看葉青的眼光就有點不對勁了。
李秀芬,“歡歡都插隊走了,她還不放過,還想叫歡歡嫁給個老頭子,就你們廠采購科周大慶,她想叫她才剛18歲的妹妹,嫁給周大慶,還叫周大慶跑到鄉下去找歡歡,歡歡說有對象了,那個周大慶,就對歡歡說不三不四的話,我閨女才18,還沒結婚呢,他一個老頭子,對著我閨女說混話!”
這下大家都震驚了。
整個無線電三廠,誰會不知道周大慶!
“周科長他愛人,不是剛死沒多久嗎?”
“可不是,剛過完三七。”
“嘖,剛過完三七就找新的了,好歹過個一年半載的再找啊。”
“周科長今年已經42了吧?”
“我記得他跟我爸一樣大,就是42了。”
“42找人家18的,咋想的,他這是找媳婦還是找閨女?
“這不得問問葉青,她肯定知道他是咋想的啊,要不然,能把自己18歲的妹妹介紹給他?”
“周科長鐵定許她好處了。”
“事成了給她轉正唄。”
“一個轉正名額,她就把她妹妹賣了,她妹妹還是替她下鄉的,真真白眼狼!”
“她都結婚了,也不用下鄉了,她還占個臨時工的名額,這心眼多的喲。”
“這可不是心眼多了,這是歹毒,見不得妹妹比自己過的好,能坑一把是一把。”
“確實,我見過她妹妹,她妹妹長的比她好看多了,她就是嫉妒唄。”
“剛才她后媽打她,我還怪同情她的,這會兒就覺得打的太輕了,這要換了我,一棍子掄死她了。”
……
陳永慶這會兒也覺得丟盡了臉。
最開始的時候,葉家原本是想把葉歡介紹給他,后來又換成了葉青。
這事兒他聽人說過。
心里遺憾是肯定有的,畢竟葉歡比葉青長的更漂亮。
不過他聽說這事兒的時候,他已經跟葉青結婚了,再一個覺得葉青也挺體貼他的,對他不錯,所以這事兒他聽過也就算了。
而廠里招臨時工的事,他確實早就聽說了,那時候葉歡還沒有下鄉,他下班回家后,還跟葉青商量,要不要托個關系,把葉歡安排進去。
葉青,“這事兒你別管了,我去跟爸媽說,我記得爸有個徒弟叫楊勝兵,在市府上班,叫爸去找找他,托他走走關系,把握更大。”
葉青說不用他管,他就沒再過問,反正又不是他親妹妹。
后來葉歡下鄉了,葉青進了廠子,他還問了葉青,咋沒讓葉歡進來,他記得當時葉青是這么回他的,“人家看不上,她跟媽想的都高,興許是楊勝兵許她啥了,讓她先去鄉下待段時間,等有機會了就給她辦回來,再給她安排個好的正式工作。”
他還當真了,當時心里還想著,有了好工作就把臨時工的活辭了唄,至于去鄉下插隊?
不過他也就心里想想,畢竟葉青進了廠子就有工資拿,有工資就能貼補家里。
如果換成是葉歡,工資拿多拿少,他都得不到一分錢。
陳永慶也是現在才知道,廠里招臨時工的事,葉青壓根兒就沒跟李秀芬和葉歡說。
還有這次,葉青想要把葉歡介紹給周大慶,他也知道不合適,也勸了葉青,最終沒再管,其實心里也是有個小九九,想著如果葉歡真嫁給周大慶了,他在廠子里也就有了靠山了,以后升職評職稱啥的就容易多了。
這些原本裝在心里的事情,現在都被拎出來擺到明面上了,都被李秀芬給掀了個底朝天,陳永慶就覺得很丟人,又有點心虛,畢竟他心里也是打過小九九的。
這時候他勸李秀芬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勸吧,開不了口,畢竟這些事,葉青做的著實缺德,他是葉青男人,如果說他毫不知情,肯定沒人信。
不勸吧,葉青又是他媳婦,葉青在廠子里丟人,他也跟著丟人。
索性不管了,眼不見為凈。
這邊,李秀芬是越說越氣,拎起棍子又想上去打葉青,旁邊兩個婦女把她拉開了,“別再打了,萬一失手把人打死了,你不得坐牢?為了這么個白眼狼,不值當。”
“就是,不值當,反正她也沒把你當媽看,往后干脆斷親算了。”
……
李秀芬倒也聽勸,“行,我聽你們的”,然后拎著棍子往回走,“那個周大慶,他現在在哪兒兒?”
大家伙兒一聽,唉喲喂,她不是不打了,她是要換個人打!
這是要連周大慶一塊兒揍啊。
那可是有大熱鬧看了,要知道,周大慶在廠里,可是僅次于廠長的人物,別說打他了,廠里敢跟他頂嘴的怕是都沒幾個。
可惜的是,周大慶不在廠里,要不然,還真想看看周大慶被揍得抱頭鼠竄的樣子。
就跟李秀芬說了,“周科長去北省出差了,至少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
李秀芬都給氣糊涂了,經人一提醒才想起來,歡歡剛剛給她打的電話,說是周大慶去農場找她了,這會兒周大太咋可能在廠里?
該打的人也都打了,她氣也消了些,就把手里的棍子一扔,走了。
李秀芬走了,也沒熱鬧看了,職工都三三兩兩的走了。
葉青還捂著臉在地上坐著呢,也沒人拉她起來。
跟她一個倉庫的都沒管她,旁人就更不用說了。
誰會喜歡跟一個白眼兒狼來往呢?
李秀芬回了機械廠家屬院,徑直去找鳳嫂子了。
鳳嫂子見她去接了個電話,就一去不回頭了,心里一直替她擔心著,這會兒見她回來了,臉色還不大好看,就關切地問她,“不是歡歡的電話,咋接了這么長時間?”
李秀芬又吵又罵了半天,渴得嗓子眼冒煙,見桌上有半缸水,端起來喝了,這才坐下來,對鳳嫂子說,“我要跟葉勇國離婚。”
回來的路上她想了一路,從當初跟葉勇國結婚,到現在發生的事兒,她是越想越氣,覺得跟葉勇國是沒法過下去了,立馬就想揪著葉勇國去革委會扯離婚證。
不過她覺得還是回來聽聽鳳嫂子的意見。
鳳嫂子看事看人,可比她看的清,所以她就來找鳳嫂子了。
鳳嫂子手上還納著鞋底,被李秀芬的話嚇了一跳,針差點戳到手指頭上。
趕緊把鞋底放到了一邊,問李秀芬,“咋了,出啥事了?”
李秀芬也沒瞞著,就把周大慶去農場找葉歡的事跟鳳嫂子說了。
鳳嫂子聽了,直罵葉青,“我原先只覺得她心眼多,誰能想到她做事這么絕,這是要把歡歡賣了給自己換好處啊!葉勇國也是個糊涂蛋,還跟著葉青一塊兒瞞著你,要我看,打他一巴掌還是輕了。”
李秀芬,“所以回來的路上我就想了,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既然他啥都聽他閨女的,那就叫他去跟著他閨女一塊兒過吧,我把歡歡和強強帶走,讓他們仨過去。”
鳳嫂子一聽就急了,“你去接歡歡電話的時候,那些話我都白跟你說了,那兄妹倆可是巴不得你跟葉勇國離婚,如果你再把歡歡和強強帶走,他倆不得高興死!他倆都成家了,用不著你了,你走了,也沒人跟他倆爭葉勇國的錢財了,就葉青那心眼,不得把葉勇國的工資全哄走,到時候你還指望葉勇國掏錢養強強?門兒都沒有!孩子是他的,他光生不養,到頭來孩子還得喊他一聲爸,美死他!
再者說,你剛跟葉勇國結婚的時候,他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多塊錢,你跟著他,苦日子熬過來了,現在他工資漲上來了,你要就這么跟他離了,那以前那些苦日子,你不是白熬了?”
李秀芬,“我去找個活干,總不至于把我跟強強餓死。”
鳳嫂子,“如果有那么多活,歡歡還能下鄉?”
這倒是事實,雖說喊的是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實際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就是沒活干了,所以都下鄉勞動去吧。
鳳嫂子,“退一步說,就是你能找到活,你能找到一個月給你90塊錢工資的活?”
李秀芬被鳳嫂子說的不吭聲了。
她除了會操持家務,別的啥也不會干,真出去找活,別說一個月90塊錢了,就是二三十的怕是也拿不到。
鳳嫂子,“你就聽我的,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把錢攥到自己手里是正經,只要你在這個家一天,家里的錢就是歡歡和強強的,那兄妹倆一分都別想拿走,你也別怕誰說閑話,誰愛說誰說去,他們不仁在先,還不興咱不義了?你如果心里過不去這個坎兒,你就想著,你這是出去找了個活,一個月有90塊工資,這么一想,是不是心里就能接受了?”
李秀芬,“我就是心里惱恨。”
鳳嫂子安慰她,“日子還長著呢,就是心里惱恨,也不急于這一時,眼下還是錢把牢,給歡歡攢個嫁妝,你總不能叫歡歡一分錢不帶的嫁到顧家吧?”
給鳳嫂子說了一通,李秀芬也有點想通了,跟啥過不去都不能跟錢過不去啊。
別的不說,就歡歡,這兩年肯定會跟顧程結婚,如果她現在跟葉勇國離了,她拿啥給歡歡添嫁妝?到時候再跟葉勇國要,有葉明亮和葉青在,怕是一分都要不出來。
李秀芬就對鳳嫂子說,“你說的在理兒,這婚我是不離了,不過這次的事,也不能就這么過去了,打今兒個起,葉青跟我就沒啥關系了,她也別再想進這個家門了,這話等到葉勇國下班了,我就跟他說去,他如果不答應,我就去革委會告他跟葉青,告他們一個賣閨女一個賣妹妹。”
鳳嫂子,“這招好使,不過我覺得呀,他現在怕是屁都不敢再放一個,還不是你說啥就是啥,至于他跟他大閨女背著你會不會見面,咱也管不著,愛見就見唄,只要不給錢,他住到他大閨女家都行。”
李秀芬,“行,我都聽你的。”
再說葉歡,給李秀芬打過來電話,就又回去工作了。
快收工的時候,顧程來了,沒看到葉歡,看到了胡春生,問他,“歡歡呢?”
胡春生,“我剛才看她在育苗室,你去看看她這會兒還在不在?”
顧程去了育苗室,葉歡正在扦插繡球苗,聽到腳步聲,站起來,看到是顧程,委屈地癟嘴。
顧程顯然已經聽說了周大慶的事,臉色很是難看,握著的拳頭上青筋暴露,強忍著怒氣,問葉歡,“他打你了?”
葉歡揍周大慶的時候很平靜,給李秀芬打電話的時候也是心平氣和,可這會兒見了顧程,卻有點繃不住了,覺得好委屈,“他沒打我,可他罵我了。”
還罵的莫名其妙,到現在葉歡都想不明白,周大慶為啥突然罵她是“破鞋”?
她已經明明白白的跟他說了,她已經有對象了,又沒有跟他玩欲拒還迎那一套,他憑什么還罵她?
所以葉歡覺得好委屈。
這會兒育苗室沒有其他人了,顧程把葉歡抱到了懷里,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后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被顧程抱到了懷里,葉歡沒看到,這時候他的目光是極為陰狠的。
他嘴笨,說不出安慰的話。
不過愛護自己的女人,沒必要掛到嘴邊。
周大慶挨了揍,那是他應得的,但這還遠遠不夠。
周大慶可能覺得南州遠在千里之外,這里的人怎么著也夠不到南州去。
可周大慶不知道的是,他是在南州長大的,他的親朋好友,基本上也都在南州。
周大慶既然敢跑過來招惹葉歡,就要承擔相應的后果。
葉歡在顧程懷里趴了一會兒,覺得好受多了。
她的氣向來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從顧程懷里出來,對他說,“我已經沒事了,走了,收工了。”
顧程看她臉頰上沾了一點泥巴,伸出大拇指幫她擦了擦,“嗯,走吧。”
兩人出了育苗室,顧程問她,“我請司務長幫著帶了兩條帶魚,你想紅燒還是干煸?”
葉歡,“干煸,要放一點辣椒。”
顧程,“好。”
……
到了顧程住處。
“先坐著看會兒書,我去做飯。”
說著,從抽屜里拿出兩本小人書,一本《美猴王》,一本《復仇歷險記》。
葉歡樂了,“你從哪兒找來的小人書?”
顧程在廚房里回道,“問冬子借的。”
冬子大名李冬陽,是李團長的小兒子,葉歡記得他只有8歲。
“冬子竟然愿意借給你看?”
顧程頓了頓,“用一袋果丹皮跟他換的。”
他從后勤那里買好菜,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冬子,正趴在地上跟小伙伴玩玻璃球,旁邊放著兩本小人書。
他想著葉歡每次過來,都挺無聊的,走過去幾步又回來了,問那兩個孩子,“這兩本小人書是誰的?”
冬子抹了抹鼻涕,“是我的。”
顧程,“能借我看兩天嗎?”
冬子眼珠轉了轉,“不借。”
顧程,“我拿東西跟你換。”
冬子,“你拿啥換?”
顧程想了想,抽屜里還有袋果丹皮,就對冬子說,“一袋果丹皮。”
冬子,“行,成交!”
把小人書往顧程手里一塞,然后對顧程說,“給我果丹皮。”
顧程,“在我家里,你跟我過去拿吧。”
就這樣,一袋果丹皮換來了兩本小人書的兩天閱讀權。
葉歡一想到顧程嚴肅著一張臉,跟冬子一手交果丹皮,一手交小人書的樣子,就更樂了。
一邊看小人書一邊笑的不行。
顧程在廚房里聽到她的笑聲,嘴角也勾了起來。
葉歡看了會兒小人書,聽到廚房里呯呯直響,到廚房門口一看,顧程挽著袖子,拿著個搟面仗,竟然在搟面!
葉歡,“你還會搟面?”
顧程,“下午剛跟司務長學的。”
葉歡也是佩服,下午剛學的,就搟的有模有樣了。
顧程做飯麻利,不大功夫就把飯做好了,端著一盤菜從廚房出來,對葉歡說,“把書先收起來,吃飯了。”
一道干煸帶魚,一道肉末茄子,最后是一盆素湯面。
還冒著熱氣的素湯面,剛端上桌,翻滾的清香就直往鼻尖撲,光看賣相,就覺得肯定好吃。
顧程給葉歡盛了一碗,“剛學的,你嘗嘗好不好吃,慢點,當心燙。”
葉歡用筷子夾起來吹了吹,然后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只覺面條筋道細滑,湯汁清鮮,朝著顧程豎了個大拇指。
葉歡愛吃魚,又怕魚刺,顧程就拿了個小碗,把帶魚剔好刺放進去。
湯面清鮮,干煸帶魚咸香,肉末茄子鮮嫩爽滑,葉歡吃飽喝足,心里的郁悶一掃而光。
摸著自己鼓起來的肚子,葉歡滿足的喟嘆道,“果然還是美食最能撫慰人。”
顧程,“嗯?”
尾音上挑,顯然是對葉歡的這句話略有不滿。
葉歡摟著他的胳膊搖了搖,拍馬屁,“顧營長是最最能撫慰人。”
跟葉歡談了這么長時間的對象,顧營長終于發現了自己的軟肋,那就是葉歡對他撒嬌。
葉歡對他一撒嬌,他心底就軟的一塌糊涂,就覺得什么底限,原則都沒了。
而且還樂此不疲,聽了還想再聽。
就象現在,還想聽葉歡軟糯糯的跟他說話,就故意板著個臉。
葉歡湊過來,“啪”的一下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顧程又發現了自己的一道軟肋,那就是葉歡看他,就象現在這樣。
葉歡的眼睛里象是落了小星星,讓人移不開眼。
葉歡又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里輕輕搔了搔。
顧營長就又發現了自己的一個軟肋,那就是葉歡的小手。
……
最后,顧營長發現了,他的軟肋,就是葉歡這個人。
就把葉歡壓到了懷里……
半天,才放開了她,額頭抵著葉歡的額頭,聲音有點啞,“婚期能不能提前?”
原本沒指望葉歡同意,哪知葉歡立馬就回了他,“行。”
驚喜太大,顧程倒是愣了,有點不相信,“真的?”
葉歡,“真的。"
結婚就結婚,早結婚早享受。
顧程也是個行動派,立馬就站了起來,“我去請假。”
葉歡拉住了他,“那也不能說結就結啊。”
顧程想了想,也對,先不說家里什么都沒準備,而且結婚的話,他這邊還要先打申請,葉歡這邊還要政審,而且他這里也要置辦些東西,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完的。
就對葉歡說,“我先給家里打個電話,跟他們說一聲,讓家里幫著準備一下,你也給阿姨說一下,聽聽阿姨的意見。”
顧程算了算,沮喪的發現,這些七七八八的事,都辦完的話,加起來怕是得一兩個月。
他和葉歡結婚,怕是要到年底了。
不過總好過到明年年底。
曙光就在眼前,顧程的心里充滿了期待。
【📢作者有話說】
葉媽媽會有自己的事業的哦
感謝在2024-05-08 17:41:52~2024-05-09 21:12: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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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56 ? 第 56 章
◎一更◎
顧程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響了一聲,那邊就有人接了,“喂!”
聲音宏亮, 顧程愣了愣, 喊了聲, “爸。”
顧立省剛“嗯”了聲,正打算跟兒子聊兩句,就聽電話那頭的顧程問他,“我媽呢?”
顧立省氣惱道,“……你媽不在家,什么事跟我說!”
顧立省剛從云省出差回來, 帶了些云省的特產干菌子。
顧美云讓家里幫著做飯的劉嫂買了只雞,想跟菌子一起燉著吃。
她正在廚房里跟劉嫂子說話, 讓劉嫂子往雞湯里再加些黃芪, 就聽到顧立省的大嗓門說她不在家。
劉嫂樂呵呵道, “顧司令吃您的醋呢。”
程美云,“多大歲數的人了, 還吃醋, 劉嫂, 你一會兒就照這個量放進去吧。”
劉嫂答應了一聲, 程美云擦著手從廚房出來了,見顧立省正對著話筒吹胡子瞪眼,嗔怪道,“說誰不在家呢?”
顧立省悻悻地把電話給了程美云,嘴里嘀咕道, “張口就是問媽, 也不知道問問他爸。”
顧美云, “還不是你以前管孩子少。”
顧立省委屈道,“我不是一直忙嘛。”
顧美云沒理他,示意他靠邊兒站,然后接過了話筒。
程美云,“媽正說給你打電話呢,可巧兒你就打過來了家里沒事,是我覺著,我跟你爸和歡歡爸媽還沒見過面呢,這不正好你爸出差回來了,我就琢磨著,我跟你爸,我們去拜訪一下歡歡爸媽,見見親家,又覺著我倆貿然過去不合適,所以就想叫你托歡歡傳個話。”
顧程,“你跟我爸先別急著去,我還沒有正式上過門。”
程美云想了想,覺得兒子說的也對,按理來說,顧程是應該提著禮上門一趟,正式拜見一下未來的岳父岳母。
程美云正想夸兒子考慮的周全,就聽到顧程又說道,“而且你跟我爸,也還沒給歡歡見面禮。”
程美云登時樂了,生活中一向粗枝大葉的兒子,竟然不忘替未婚妻討要見面禮。
不過顧程說的也對。
她到現在都沒見過葉歡呢。
顧立省倒是見過,只不過那時候顧程還沒跟葉歡談對象,顧程還只是單相思,見面禮也就沒有給。
就笑著對顧程說,“媽也想見見歡歡,就是你們離的太遠,媽又一直騰不出時間過去”
顧程,“我跟歡歡打算今年年底結婚,所以年底我倆會回去一趟,到時候你就見到人了。”
程美云,“”這意思是叫她把見面禮提前準備好?
不對,重點應該是第一句,他跟葉歡年底要結婚!
程美云理了理顧程的意思:他跟葉歡,今年年底會回來,回來后他先正式去趟葉歡家,然后葉歡再來自己家,接下來兩家大人再坐一塊兒,商量他倆結婚的事,日子定下來就舉行婚禮。
流程是對,就是時間著實緊張了點,看來他們現在就要著手準備了,該置辦的東西要置辦起來了,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就問顧程,“葉歡媽媽知道這事兒嗎?”
程美云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顧奶奶跟她說過,葉媽媽覺得葉歡還小,不希望葉歡那么早就結婚。
雖說他們也想早點把人娶進門,可他們還是要尊重葉媽媽的意見。
姑娘也是人家媽媽嬌養著長大的,當媽媽的想多留兩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顧程,“歡歡還沒跟她說。”
程美云,“還是要跟葉媽媽說一聲,叫她有個思想準備,不然到時候突然跟她說,你倆要結婚,葉媽媽怕是不答應。”
顧程,“嗯。”
雖然他也想早點娶葉歡,可該有的儀式都得有,三媒六聘,洞房花燭,少一個都是對葉歡的不尊重。
程美云,“那行,那我跟你爸先不去見親家,等年底你跟歡歡回來了再說。”
程美云掛了電話,瞅了眼坐在旁邊,手上拿著報紙,實際上正支棱著耳朵聽她跟顧程說話的顧立省一眼,“報紙拿倒了。”
顧立省咳了一聲,把報紙放到了一邊,問程美云,“我怎么聽著顧程不讓我們去見親家?”
程美云,“他跟歡歡打算今年年底回來結婚,跟親家見面的事,說是等他跟歡歡回來再說。”
顧立省呵呵笑,“我就說那小子忍不了多久。”
程美云斜了他一眼,“跟他老子比,還差了點。”
第一次見面就表白,確定關系不到一個星期就想結婚,如果不是他們院長以人格做保證,說顧立省就是個急性子,人品沒問題,她肯定不會嫁給他。
顧爺爺性子穩重,顧程象顧爺爺,也是個穩重的性子,也不知道為啥,夾在爺孫中間的顧立省,會是個急性子。
說起來顧奶奶也不是急脾氣,也不知道顧立省是隨了誰。
程美云腦子就開始發散性思維,想著以后顧程和葉歡的孩子,也不知道會是個啥脾氣。
顧立省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顧程說沒說想把婚房安在哪里?”
這倒提醒了程美云。
雖說顧程跟葉歡結婚后,倆人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南州住,但婚房肯定還是要有的。
就對顧立省說,“軍區家屬院那套房子不是一直空著,把那套房子裝修下,給他倆做婚房吧。”
現在她跟顧立省是住在醫院的家屬院,是一套平房。
顧立省在軍區家屬院也有一套房子,還是兩層小樓,只不過那里離程美云工作的醫院有點遠,所以兩人一直是住在這里,那邊的房子就一直空著,正好給顧程和葉歡做婚房。
顧立省,“住家里多好,人多熱鬧。”
程美云,“你也不看看這套房子才多大。”
他倆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只有三個房間,一間她跟顧立省住,一間是書房,一間做了客房。
雖說書房或是客房都能騰出來做婚房,可那兩間房都不大,住著憋屈不說,還不方便。
再說了,小兩口剛結婚,新婚燕爾的,肯定是想要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八成也不愿意跟他們住一塊兒。
而且顧爺爺顧奶奶也在軍區家屬院那邊兒住著,兩套房離的也不遠,顧程和葉歡住過去,顧爺爺跟顧奶奶也高興。
顧立省想想也對,他們現在住的這套是小了點兒,“住那邊兒也行,反正離的也不算遠,那我明天就找人把那邊兒的房子裝修一下,那邊的家具也都舊了,也不時興了,我再讓人打幾樣時興的家具,就是不知道歡歡喜歡啥樣的。”
程美云,“回頭我一起問問顧程。”
不光是家具,床上鋪的,家里用的,窗簾啥的都得聽聽葉歡的意見,雖說她不是長住,就是偶爾回來住住,也要住的舒心不是?
兩口子正商量著顧程和葉歡結婚的事,聽到外面有自行車鈴聲,人還沒有進門,先喊人,“舅舅,舅媽!”
程美云在屋子里招呼她,“趕緊進來,我正有事問你。”
門簾被掀開了,進來一個圓圓臉的姑娘,扎著兩條羊角辮,穿著一身綠軍裝。
姑娘是顧程姑姑家的閨女,叫韓曉雪,是個通訊兵。
韓曉雪雖說比顧程還小兩歲,不過去年就已經結婚了。
韓曉雪進屋后問程美云,“舅媽,什么事啊?”
程?云拉她在身邊坐下了,“你哥剛打電話過來,說年底要結婚”
韓曉雪立馬來了興趣,“我聽外婆說,我哥找的對象,長的賊漂亮,你們有她照片沒有,我看看到底有多漂亮,把我哥都給迷住了。”
顧立曼只有韓曉雪一個女兒,所以喊顧程都是直接喊“哥”。
程美云愣了愣,然后后悔道,“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問你哥要張照片,我也能先認認人,要不然,大街上看見了,都不認識呢。”
韓曉雪樂道,“兒媳婦都要進門了,你還不知道人長什么樣,你就不怕你看不上眼?”
程美云也笑了,“我看上看不上都不打緊,只要你哥喜歡,我們都不干涉。”
韓曉雪性子活潑,跟程美云處的也好,聽了程美云的話,摟住程美云道,“我真羨慕我哥對象,有你這么個開明的婆婆。”
程美云,“別在這兒給我灌迷魂湯,跟你說正事兒呢。”
韓曉雪從茶幾上拿了個蘋果,一邊啃一邊說,“舅媽,你說。”
“你哥跟你嫂子”
韓曉雪,“這就成我嫂子了”
顧立省在一旁拍了拍她的頭,“嚴肅點,別插話。”
韓曉雪吐了吐舌頭。
程美云接著往下說,“你哥跟你嫂子這不打算年底結婚嘛,他倆也不在南州,結婚的一應用品,等他倆來了再買,我怕來不及,想先幫著買起來,我這歲數,也不知道你們現在的姑娘家都喜歡啥樣的,你跟你嫂子年齡差不多,舅媽想讓你幫著參考參考,結婚都買什么,買什么樣的,都在哪兒買,實在不行,你回頭給我列個清單出來,有時間了咱倆按這個清單,一樣一樣買起來。”
韓曉雪,“我覺得你還是問問我嫂子吧,怎么著也得她自個兒喜歡啊。”
程美云,“我這不是怕有問不到地方,就想著先買起來,等她來了,如果哪一樣她不喜歡,她自己再去買。”
韓曉雪嘆了口氣,“還沒進門呢,就對我嫂子這么好,我都嫉妒了。”
程美云,“石磊媽對你可不差,當我不知道?你可記著這事兒。”
韓曉雪,“知道了,不過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想不齊全,你叫我回去好好想想,再給你列個清單。”
程美云,“行,你記著這事兒就行,對了,你今兒個怎么過來了?”
韓曉雪,“我來你們醫院看個病人,這不到飯點了,過來蹭頓飯。”
“正好燉了鍋菌子雞湯,菌子是你舅舅從云省帶過來的,他帶了不少,一會兒你走的時候也拿走一些。”
韓曉雪,“怪不得聞著這么香,我去看看劉嫂燉好了沒有。”
站起來就要去廚房,程美云又叮囑了她一句,“剛才我跟你說的事,你可記著點啊。”
“知道了,喝你家一碗雞湯可真不容易。”
程美云笑罵道,“看我不打你的嘴。”
說著佯裝去打她,韓曉雪脖子一縮,然后跑到廚房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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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 第 57 章
◎二更◎
顧立省和程?云開始忙活, 顧程這邊也沒閑著。
他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家具都是部隊里配的,就簡單的幾樣, 而且時間久了, 已經有些舊了, 所以肯定是要再打一套新的家具的。
而且屋子也要重新粉刷一下,就用白灰粉刷,顯得亮堂。
所以要先把房子騰出來。
他原來是住在宿舍里的,后來因為新兵入伍,宿舍有點住不下,新的宿舍又還沒有造好, 所以他們幾個軍官就搬到了家屬樓來了,就一直在這兒住下來了。
不過他要騰房子裝修, 一時之間, 就沒地方住了。
孫海濤, “多大的事,你搬過來跟我住幾天, 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住, 不過有一點先說好, 不準在我跟前得瑟。”
要不然他想打人。
曾經的“難兄難弟, 不光找對象走到了他前面,結婚也要走到他前面,把他遠遠的甩到了后面,而他到現在跟周嘉麗的關系,還停留在暢談人生階段。
別說結婚了, 對象的身份還沒有得到周嘉麗的承認呢。
顧程拍了拍他, “我盡量。”
孫海濤, “”突然不想叫顧程住他那兒了!
不過最后,還是認命的幫著顧程一塊兒搬家。
方輝也過來幫忙,搬床頭柜的時候,柜門沒關好,開了,從里面嘩啦啦的掉出來一堆零嘴,有果丹皮,餅干,糕點,糖,還有幾包肉干。
果丹皮,餅干這些也就算了,供銷社都有賣的,只要有錢就能買到。
肉干可是稀罕東西,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可他們營長不光有這稀罕玩意兒,而且還有好幾包。
方輝都震驚了,“營長,你咋還愛吃零嘴?”
顧程,“你嫂子喜歡吃。”
孫海濤忍不住說他,“這就讓小方喊葉知青嫂子了,你跟葉知青還沒結婚呢吧?”
顧程,“快了,反正肯定是在你前面。”
方輝又跟著插了一刀,“孫教導員,你看我們營長,去年還沒對象呢,今年說結婚就結婚了,你也抓點緊唄,要不然,說不定明年我們營長都當爹了,你還單著呢。”
孫海濤,“!”
這對話是沒法繼續下去了,孫教導員果斷拎起兩把椅子,走人。
房子騰出來了,顧程找人粉刷,又跟葉歡商量著打家具。
葉歡,“艷梅姐結婚的時候,我看她那些家具就不錯,不然我們也照著他家的打一套。”
顧程,“行,我去問問胡冬雷,他是在哪里打的。”
葉歡,“我跟你一塊兒去吧,我也好長時間沒見艷梅姐了,就是不知道胡冬雷在不在家。”
胡冬雷現在是江平市運輸大隊的正式職工,除了借著便利倒騰生意,還要正常拉貨,比以前要忙一些。
兩人到胡冬雷家的時候,胡冬雷正好在家,正在院子里洗衣裳。
看到顧程和葉歡來了,他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坦然的站起來,拿起掛在繩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說道,“稀客啊。”
葉歡,“艷梅姐呢?”
胡冬雷,“在屋里呢,你去吧。”
說完對著屋子喊了聲,“艷梅,葉歡來了。”
連艷梅在屋子里回了一聲,“進來吧。”
葉歡進了屋,見連艷梅正坐在床上做衣服,看大小,應該是給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做的。
連艷梅針線活做的好,針腳細密,衣服也是縫的平平整整的,葉歡覺得她做的不亞于崔紅英。
忍不住夸道,“艷梅姐你做的真好。”
連艷梅打趣她,“等你有寶寶了,我也給你寶寶做。”
怕葉歡害羞,說完就趕緊岔開了話題,“我聽說你跟顧營長,年底要結婚了?”
葉歡,“嗯,回南州辦婚禮。”
“那你倆啥時候扯結婚證?”
“回南州再扯結婚證。”
按理兒來說,他倆是要在青石鎮扯結婚證的,不過他倆是要回南州辦婚禮,想在南州扯證,所以兩邊托了關系,到時候青石鎮革委會這邊出個證明,他們拿著這個證明回南州扯證就行了。
連艷梅,“你媽已經知道了吧?”
葉歡,“我給她寫了封信,算算時間,應該已經收到了。”
李秀芬也是剛剛才收到葉歡的信。
信寄到了機械廠,還是葉勇國給捎回來的。
葉勇國現在在機械廠成了大名人。
挨了自家婆娘一巴掌,這在機械廠,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他是頭一例。
不過都說這一巴掌,他挨的也不虧。
把自己水靈靈的親閨女介紹給一個糟老頭子,而且這個老頭子的愛人還是剛剛才去世,有幾個親爹能干出這種事?
雖說礙著他的面子,沒有當面罵他,可背后沒少被戳脊梁骨。
葉勇國是有苦難言,他覺得他也是為閨女好,想叫閨女早點回城唄。
再者說,周大慶除了年紀稍微大了點,其他方面都挺好的,有錢,還有權,閨女回來了,能給閨女安排個好工作,閨女以后跟著他,也不受苦。
為啥大伙兒都不理解他呢?
葉勇國回家,把信給了李秀芬,哼哼道,“歡歡來的。”
李秀芬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甩他巴掌,而且大閨女的工作也丟了,閨女女婿也從組長的位置上抹下來了,以后怕是也升不上去了。
他都還沒說什么呢,李秀芬倒先跟他鬧起來了,竟然還要跟他離婚。
離婚了飯沒人做,衣裳沒人洗,他一個人咋過?
總不能再找一個,年輕的人家肯定看不上他這個老頭子,歲數大的,還不一定有李秀芬好呢,所以,離婚是肯定不離的,但他也不想立馬就給這婆娘好臉色,要不然,她不反了天了,以后稍有點不如意,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所以把信給了李秀芬,也不跟李秀芬說話,就找人下棋去了。
李秀芬也不稀得理他,把信接了過去,勾頭喊正在院子里瘋跑的葉明強,“強強,你二姐來信了!”
葉明強一聽,就知道他的活兒來了。
不過他正玩在興頭上,就回了一句,“等會兒!”
李秀芬提高了聲音,“趕緊回來,念完再去玩。”
葉明強這才不情不愿的回來了,嘴里嘟囔著,“就不能叫我爸念一回。”
李秀芬把信封撕開,把信塞到他手里,“趕緊給媽念念你二姐信里都寫了啥,媽還等著做飯呢。”
葉明強一目十行的掃了一眼,然后對李秀芬說,“我二姐說她想年底回來,跟姐夫結婚,問你同不同意。”
李秀芬一愣,“你二姐真這么寫的?”
葉明強不樂意道,“每回念信都怕我念錯,要不你叫我爸念。”
李秀芬把信又拿回去了,“行了,我知道了,玩兒去吧。”
葉明強撒腿就跑了。
李秀芬左思右想,心里有點拿不定主意。
主要是覺得閨女小,舍不得叫她這么早嫁人。
想了想,覺得還是去聽聽鳳嫂子的意見。
拿著信剛出門,水池邊一個正洗菜的婦女跟她搭話,“你家歡歡又來信了?”
李秀芬“嗯”了聲。
“要我說,你這次做的著實有點欠考慮,歡歡多好一個回城機會,就這么沒了,以后再找個周大慶這樣的,怕是不容易了。”
其實不光是她,大院里好些人都是這個想法。
周大慶有錢還有權,隨隨便便就能給葉歡安排個好活。
李秀芬愣是不愿意,寧愿叫閨女在鄉下吃糠咽菜。
一直回不了城,年齡大了,就只能在鄉下隨便找個人嫁了。
可惜了那么漂亮一個姑娘,一輩子就窩在農村,再也回不來了。
幾個婦女嘰嘰喳喳的替葉歡惋惜,李秀芬沒理她們,拿著信去了鳳嫂子家。
鳳嫂子正在蒸饅頭,見她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封信,就踢了個凳子過去,叫她坐下,然后問她,“歡歡又寫信來了?”
“嗯,說是年底想回來跟顧程結婚,問我同不同意。”
鳳嫂子,“她滿了18了,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了,結就結唄。”
李秀芬,“這不覺得她還小嘛,想叫她自在幾年再結。”
鳳嫂子,“說不定人歡歡覺得結了婚才自在呢,要我說,倆人都愿意,你也別硬攔著了,你沒聽老話說,閨女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再者說,歡歡早點跟顧程結婚也好,省得再有人惦記,不怕一萬,不是怕萬一嘛,萬一再出個李大慶,王大慶……”
李秀芬冷笑道,“敢打我閨女主意,有幾個我打幾個,就那個周大慶,我找了他幾回都沒找到人,昨兒個我又過去,說是把他開除了,說他買東西的時候昧了不少錢,被查出來了,八成還得坐牢,不是說他在廠里沒人敢惹嘛,誰這么大能耐把他給查了?”
鳳嫂子壓低了聲音道,“我猜著,八成是顧家那邊出面了,你想啊,就憑你去廠子里鬧了幾場,廠里就能把他給開除了,還能查出來他昧了多少錢?歡歡還沒進門呢,人家就已經護上了,等到歡歡嫁過去了,人家會讓她受委屈?”
其實不光是周大慶,就是葉青,臨時工的活也給丟了。
不過葉青的臨時工,是周大慶給抹掉的。
李秀芬聽無線電三廠的人說,周大慶沒去成北省,而且回來的時候鼻青臉腫的,還掉了一顆牙,看樣子是被打了。
周大慶回來的當天就把葉青趕走了。
沒兩天,又把陳永慶的組長給抹了。
又過了幾天,周大慶自己就被查了,說是買東西的時候昧了廠里的錢,很快就被廠里給開除了。
這也就是幾天的事,要說是因為她去廠里鬧的,李秀芬自己都不相信,她沒這么大的本事!
不是她,就只能是顧家了。
正琢磨著,聽到葉勇國在家里喊,“人呢,去哪兒了?都啥時候了咋還沒做飯呢?”
鳳嫂子對李秀芬說,“別理他,今兒個你跟強強在我家吃。”
說完,對著外面喊了聲,“秀芬跟強強在我家吃,你自個兒尋摸點啥吃吧。”
葉勇國,“……”這日子到底是咋了嗎?原本好好的,咋就變成這樣了!
鳳嫂子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同意不同意,你都趕快給歡歡回個信兒,孩子還等著呢。”
李秀芬下定了決心,“他倆愿意,我也不攔著了,一會兒我就叫強強給她寫個回信,啥時候回來跟我說一聲,我這邊該準備也準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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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 第 58 章
◎叫還是不叫◎
今兒個是中秋, 葉永珍喊葉歡和顧程來家里吃飯。
上了樓,顧程對葉歡說,“我去看看刷的白灰干透了沒有, 你別進去了, 沒干的話味道有點嗆。”
葉歡就去了葉永珍家, 剛進門就看到賀慶生正和賀慶梅在進行拉鋸戰,兩人手里扯著個作業本,誰也不讓誰。
葉永珍正在罵他們倆,“慶生你看她的作業干啥,再看也是那個樣,都是一個數, 啥時候她能考倆數就是燒高香了……”
葉歡把手里提的東西放下,“慶生哥回來了。”
賀慶生看到葉歡來了, 才松了手, 賀慶梅喊了聲“歡歡姐”, 然后拿著她的作業本就跑了。
葉永珍又數落賀慶生,“這么大個人了, 回家還逗她, 歡歡, 你別理他倆, 他倆從小鬧到大,只要兩人在家,我就沒個清靜時候。”
賀慶生給葉歡搬了個板凳,然后對葉永珍說,“你跟我爸也管管梅梅的學習, 不然以后萬一她有機會上大學, 她跟不上。”
葉永珍都樂了, “就她那個皮猴子性子,坐都坐不住,她能上大學?你爸說了,等她到年齡了,就把她送到部隊上去,叫部隊管她去,反正她自個兒也樂意。”
賀世強在廚房喊葉永珍,“你這鍋里的月餅,該出鍋了吧?”
葉永珍,“唉喲喂,光顧著吵他倆了,都把月餅給忘了。”
趕緊去廚房了。
賀慶梅把作業本藏好,又跑出來了,偎在了葉歡懷里,“歡歡姐,等你新房子好了,我想跟你一塊兒住。”
葉永珍端著一盤菜從廚房出來了,“成天玩的跟個泥猴子似的,你歡歡姐還嫌你臟呢,你哥去端菜了,你去把碗筷拿出來擺上。”
賀慶梅跑去拿碗筷了,葉永珍在葉歡旁邊坐下了,問葉歡,“我看屋子里還空著,家俱打的咋樣了,啥時候能做好?”
“顧程昨天去鎮上看了,怕是還得半個多月才能都做好。”
胡冬雷介紹的這個木匠,手藝是好,就是干活慢,打家具跟雕花似的,都是精雕細磨,他們打的這套家具,換了別的木匠,可能一個月就做好了,到他這里,至少得兩個月。
葉永珍,“慢點好,慢工出細活,反正也不急著用。”
又問葉歡,“顧程的結婚申請批下來了沒有?”
“還沒有。”
“他們結婚是有點麻煩,還要調查你家里是干啥的,聽說是查三代呢。”
……
兩人說話的功夫,菜已經都端上來了。
賀世強問顧程,“咱倆喝兩口?”
葉永珍,“過節呢,喝兩口就喝兩口,反正明兒個又不上班。”
顧程,“行,我少喝一點。”
賀世強樂滋滋的拿了瓶酒出來。
賀慶梅,“我也要喝。”
葉永珍,“小孩子家家不許喝酒,你爸買的有汽水,他們喝酒,咱們喝汽水。”
賀慶梅這才高興了。
葉永珍把汽水拿來,“這是供銷社新進的白梨水,說是好喝,慶生,你是跟你爸一塊兒喝酒還是喝汽水?”
賀慶生推了推眼鏡,“我喝汽水。”
葉永珍就給他倒了一杯汽水。
賀世強端起酒杯,對葉歡和顧程說,“這是你倆結婚前的最后一個中秋節,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倆就是一家人了,啥也不說,先喝一個。”
說完,自己先干了一杯。
賀慶生,“我爸這是說的啥,前言不搭后語的。”
葉永珍,“你還不知道你爸,心里一高興,說話就這樣。”
又對葉歡說,“他倒也沒說錯,明年的這個時候,可不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兩人過日子,都互相謙讓點,有啥都說到明處,就怕兩人把事都窩心里。”
葉歡,“記住了。”
賀世強喝的猛,兩杯酒下肚,人就有點飄,攬著顧程的肩膀,小聲對顧程說,“你以后就學我,每月工資全上交,然后在家里,她說啥就是啥,她讓攆狗咱不打雞,她讓往東咱不往西,家里保準太太平平的。”
顧程在桌子下握住了葉歡的手,眼睛含笑看著葉歡,“好。”
葉永珍夾起一筷子菜塞到了他嘴里,“吃菜吧你。”
……
吃過飯,又吃了月餅。
月餅是葉永珍自己蒸的,里面放了青紅絲,冰糖,核桃仁,瓜子仁,芝麻。
葉永珍,“昨兒個我喊水芹跟鐵牛過來,說一塊兒過個節,她說啥也不來,歡歡你一會兒走的時候,給她拿過去個月餅,月餅里我放的東西多,娃都喜歡吃。”
月上中天,賀世強喝的有點多,撐不住去睡覺了。
葉永珍,“剛還說帶梅梅去賞月呢,這一轉臉就躺床上了。”
葉歡,“我帶梅梅去。”
葉永珍,“一會兒叫慶生帶她去樓下轉一圈,天晚了,我也不留你了,顧程你送她回去歇著吧。”
葉歡,“那我走了。”
葉永珍把裝著月餅的網兜遞給了葉歡,“走吧,外面亮堂,不用拿手電筒。”
顧程從葉歡手里接過去網兜,然后跟葉歡一塊兒下樓了。
如玉的圓盤掛在天上,灑下一地的清輝。
微風不疾不徐,輕輕拂在人的臉上。
萬籟俱寂,只有路邊的草叢里,偶爾傳來幾聲秋蟲的鳴啾。
喝了酒的顧程膽大包天,突然就喊了葉歡一聲“媳婦兒。”
葉歡斜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媳婦兒呢。”
顧程,“我知道,先提前練習一下。”
說完抬頭看天上的月亮,葉歡也跟著他抬頭看。
瓷白的小臉被月光映得如玉一般,顧程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后在她跟前蹲下了,“上來,我背你。”
葉歡噗嗤一聲笑了。
賀慶梅剛才給她看了本小人書,講的就是豬八戒背媳婦。
這會兒顧程就說要背她,一句話就脫口而出,“豬八戒背媳婦啊。”
顧程,“對,背媳婦。”
葉歡,“……”自己給自己下了個套!
她臉皮也練出來了,看四下無人,一下跳到了顧程的背上,摟住了他的脖子,“到農場門口了就放我下來。”
這個年代的人還是很保守的,就算是兩口子,當眾親熱也是要被人說閑話的。
顧程,“我走陰影地兒,有人了就叫你下來。”
葉歡安心地把臉貼在了顧程的背上。
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撲打在背上,顧程卻沒有一點雜念,心里卻是一片柔軟,背著葉歡慢悠悠的往前走。
走到一個拐角的時候,聽到墻角那兒有粗重的呼吸聲傳出來。
顧程站著不走了。
他雖然沒有經歷過,可也知道那聲音意味著什么。
葉歡也聽到了,輕輕拍了拍顧程后背,示意放她下來。
這條路是回農場家屬院的必經之路,顧程便咳了一聲。
墻角那邊喘息聲一下停了,很快的,一個人影從陰影里跑了出來,很快沿著墻根跑遠了。
看身影,是個女人,不過那人捂著臉,跑的又快,看不清是誰,不過葉歡覺得背影有點眼熟,看著象是白茵。
不大功夫,馮勝利從墻角那邊出來了。
上次他在李春月家里,跟李春月胡搞,被楊婆子給堵個正著,整個農場都知道了他的丑事。
以前呢,因為他家境好,他在農場也算是個搶手貨,甚至鎮上也有人愿意跟馮家結親。
不過自從出了那樁丑事,就再沒人給他說媳婦了。
王桂英急的不行,四處跟人說他就是被李春月給勾引的,馮廣義已經教訓過他了,說馮勝利已經下了保證,以后再也不犯了。
這段時間,馮勝利也確實老實了不少,起碼不會在農場里四處晃蕩了。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只是表面裝著老實啊,背地里還是死性不改。
也不知道剛才跑掉的那個,是不是白茵。
馮勝利看著倒象是沒事人一樣,還跟顧程和葉歡打了個招呼,然后施施然的走了。
顧程拉住葉歡的手,“走吧。”
再說白茵,一路跑著回了知青點,一口氣跑到知青點門口才停下來了。
剛才跑的太快了,猛一停下來,覺得有點喘不上來氣,在門口歇了半天,等氣兒喘均勻了才進屋了。
高清桂和許愛香都在,看到她進來,高清桂抬頭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躺被窩里了。
白茵冷著臉,端盆出去洗漱了。
許愛香跟高清桂的床鋪挨著,她湊過去小聲問高清桂,“你說她是不是又去找馮勝利了?”
高清桂白了她一眼,“我咋知道,要不下回她出去,你跟著她。”
許愛香討了個沒趣,撇了撇嘴,然后嘀咕了一句,“不用跟著她我都知道她干啥去了,又騷又賤!”
說完覺得有點不對勁,抬頭一看,白茵端著一盆水站在門口,正陰惻惻的看著她。
她還以為白茵要打她,嚇得趕緊往被窩里縮,結果晚了一步,白茵端著水盆,兜頭朝她澆了下去。
高清桂,“白茵你神經病啊!”
慌不迭的抱著鋪蓋從床上跳下去了。
她躲的快,鋪蓋卷只被澆濕了一點,許愛香就慘了,一盆水下去,鋪蓋連她本人,都跟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許愛香濕淋淋的站在床下,帶著哭腔說,“白茵你不能這么欺負人吧?”
白茵卻象是沒事人一樣。
她的床鋪沒跟許愛香的在一塊兒,中間還空著個床位,所以那盆水沒波及到她的鋪蓋。
她把盆往地上一放,然后鉆到被窩里看起書來。
心里卻是恨恨地想著,她一定要考上大學,一定要過的比葉歡還要好!
她不服氣,再坦白點說,她就是嫉妒!
她是重生的,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哪一年恢復高考,知道哪一年改革開放……她怎么可能比不過一個土著!
不過沒關系,日子還長著呢,能笑到最后的,才是勝利者!
葉歡長的再漂亮,充其量也只是個花瓶,靠姿色伺人,最不長久,指不定哪天顧程就不要她了。
時間一轉眼就到年底了。
顧程訂的是二十的票。
這天天氣不大好,還零零星星的飄著小雪。
顧程把那件貂皮大衣裹到了葉歡身上。
葉歡不想穿,“太厚了。”
葉永珍,“穿著吧,天冷,都要結婚了,可別凍感冒了,不行上了火車再脫下來。”
葉歡只好把大衣又裹到了身上。
葉永珍,“你們路上注意點,倆人別一塊兒睡,留個人看著點行李,別給小偷偷走了,上次我們回去,同一個車廂的,一個男同志的錢包就被小偷摸走了……”
賀世強,“他們是買的臥鋪。”
“臥鋪也一樣,后半夜都睡著了,小偷就趁著這個點兒偷東西呢。”
賀世強,“你趕緊說兩句就叫歡歡下去,顧程跟小方還在樓下等著呢,你在這兒啰嗦,再叫他倆誤了車。”
“我看著時間呢,誤不了,”說完,從口袋里拿出個紅包,塞到了葉歡手里,“你跟顧程結婚,我們也回不去,這點錢你拿著,是我跟你姑父的一點心意。”
又拿過來一個小包,“這里頭有幾個雞蛋,還有幾張餅子,我還裝了半瓶咸蘿卜干,你跟顧程路上吃。”
賀世強心說你凈給他倆添累贅,跟著顧程呢,路上他會舍得叫葉歡吃咸菜,肯定給葉歡買著吃了。
火車上又不是沒有賣飯的。
賀世強,“還有啥說的沒有,沒有送歡歡下去吧。”
賀慶梅大聲道,“我有,歡歡姐,下次回來,你是不是要抱個小妹妹回來了?”
葉永珍拍了她一巴掌,“大人說話,小孩子插哪門子嘴,行了,送你歡歡下去吧。”
顧程看葉歡他們下來了,拉開車門先讓葉歡上去了。
葉永珍過去對方輝說,“小方,下著雪,路不好走,你路上開的慢點。”
方輝,“放心吧嬸子。”
“行了,走吧。”
葉歡朝著葉永珍他們擺了擺手,方輝便開著車子走了。
方輝把他們送到青石鎮汽車站,然后他們坐汽車到江平,再從江平搭火車回南州。
到江平的時候,雪下的更大了。
臥鋪車廂這邊人沒有那么多,上車的時候也不擠,顧程提著行李,讓葉歡先上了車,然后自己也跟著上車了。
顧程定的是兩張下鋪,他們過去的時候,其中一個鋪位上,有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上面,正從提包里往外拿書。
看到顧程和葉歡過來了,沖兩人點了點頭,又低下頭繼續拿書,拿到一半又停下了,抬頭仔細看了看葉歡,然后問葉歡,“你是紅星農場的葉歡同志嗎?”
葉歡,“我是。”
那人高興道,“葉歡同志你好,我叫潘衛哲,在南州植物研究所上班,我是從報紙上知道你的,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本人。”
孫家溝出土的那兩顆古蓮子,潘衛哲也是一直都在關注,后來在報紙上看到了古蓮子重新發芽開花的新聞,報紙上有參與此次研究的人員的名字和照片,所以潘衛哲一眼就認出葉歡了。
葉歡不好意思道,“我沒做啥,只是沾了其他老師的光。”
她只是提了個建議,然后每天過去晃幾圈,別的還真是啥都沒做。
潘衛哲卻不這么認為,“報紙上說,正是有了你的建議,才給汪教授他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最終古蓮子才能順利發芽開花。”
顧程把行李放到了行李架上,然后過來跟潘衛哲握了握手,“顧程。”
潘衛哲笑道,“我知道你是顧程同志。”
葉歡,顧程,“?”
潘衛哲,“說起來還真是巧,上次我來江平探親,坐的是硬座,正好跟葉同志的母親,還有顧同志的爺爺奶奶坐到了一起,哦,我父親跟我母親住在江平,這段時間我母親身體不大好,所以我回江平多一些,你們這是回南州探親?”
顧程,“回去結婚。”
潘衛哲,“恭喜恭喜。”
顧程矜持地點了點頭,但潘衛哲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來,他心里肯定是樂開了花。
潘衛哲感慨,上次跟葉媽媽還有顧爺爺顧奶奶坐一塊兒的時候,葉媽媽好象還不知道葉同志跟顧同志在處對象,這一轉臉,倆人都要結婚了。
潘衛哲跟胡春生一樣,對植物有著濃厚的興趣,跟葉歡算是志趣相投,跟葉歡聊了大半路的花卉種植,越聽心里越遺憾:如果葉同志能到植物研究所上班就好了。
葉家。
李秀芬一大早的就起來了,而且把葉勇國和葉明強都給喊起來了。
葉明強嫌外面冷,賴床不起,李秀芬一下把他被子掀開了,“趕緊的,一會兒你二姐就回來了,咱去火車站接你二姐去。”
葉明強也不嫌冷了,噌的一下,“二姐要回來了?”
葉勇國也愣住了,問李秀芬,“歡歡要回來了,咋沒聽你說?”
看在閨女馬上回來的份兒上,李秀芬決定跟葉勇國,暫時冰釋前嫌,就對葉勇國說,“昨天發的電報,直接發到家里了,說是今天下午到。”
葉勇國,“好好的咋突然回來了?”
李秀芬不高興了,“咋著,我閨女還不能回來了?”
葉勇國趕緊道,“你這說的啥話,她是我閨女,我能不叫她回來,就是我聽說去插隊的都不好請假,過年都不給回來,我這不是怕歡歡任性,一聲不吭的跑回來嗎,回去了不得背處分。”
李秀芬,“那我明著給你說吧,歡歡是回來結婚的。”
葉勇國震驚了,一句話脫口而出,“她要跟周大慶結婚?!”
他說話沒過心,說完才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他又觸了李秀芬的逆鱗了,趕緊閉嘴。
聽說周大慶都已經判刑了,他咋還提周大慶,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以為李秀芬又要跟吵,哪知李秀芬輕蔑的說道,“周大慶算個屁!”
趁著兩人說話,葉明強已經麻利的穿好了衣裳,然后對李秀芬說,“媽,走吧。”
李秀芬,“你二姐下午才回來,咱先把家里收拾收拾。”
葉歡原先住的那間屋子,一直關著,一股霉味,得好好通通風。
被褥也好長時間不曬了,趁著今兒個天好,拿出去曬曬,晚上睡覺才暖和。
還得去買點好菜,鳳嫂子昨天跟她說,她有個親戚能弄到好的五花肉,還不要票,也不知道鳳嫂子把肉拿回來了沒有……
葉勇國一整個還處在震驚中,問李秀芬,“咱歡歡到底是跟誰結婚,不會是她在她插隊的鄉下隨便找了一個吧?”
李秀芬懟了他一句,“就是隨便找一個也比周大慶強!”
葉勇國只好不說話了,遲疑了一會兒,對李秀芬說,“那我一會兒去請個假……”
“請假不得扣錢,你只管去上你的班。”
李秀芬說完就忙活去了。
葉勇國覺得小閨女回來也好,起碼李秀芬愿意跟他說話了。
在這之前,她可是一直都不搭理他的。
就是不知道小閨女到底是跟誰結婚,也不知道那人人品咋樣,萬一找了個品性不好的,不得后悔一輩子。
這么大的事,李秀芬事先也不跟他說一聲,他也好把把關。
閨女都要結婚了,他還不知道閨女對象是誰,這如果說出去了,他不得被人笑話死。
葉勇國一臉郁悶的上班去了。
大院里的人見李秀芬里里外外的忙活,臉上還帶著笑,問她咋這么高興,家里是有啥喜事了。
鳳嫂子過來給李秀芬送肉,替李秀芬回了,“歡歡要回來了,她能不高興?”
“喲歡歡回來了啊,是回來過年的吧?”
“不是說都不給請假?”
“這大半年,歡歡在鄉下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好不容易回來了,是得好好給她補補。”
……
因為葉歡和顧程的婚期還沒定,李秀芬就沒往外說,含糊了幾句就忙去了。
她一走,幾個婦女就小聲議論道,“歡歡走了有大半年了吧,這次回來,八成都已經不成樣子了。”
“以前那孩子多水靈。”
“可惜了。”
……
吃過了中午飯,李秀芬對葉明強說,“你二姐坐的那趟車快到了,咱去車站等她去。”
葉明強今天格外聽話,吃完飯也沒有往外跑,就等著李秀芬說這句話。
還問李秀芬,“是不是要拉平板車過去?”
李秀芬,“不拉,這么冷的天,坐平板車上多冷,回來的時候,咱坐三蹦子。”
李秀芬和葉明強到了火車站,倆人怕錯過葉歡出站,就一直在出站口等著,葉明強也一直踮著腳往里看,不停的問李秀芬,“我二姐咋還沒來啊?”
“快來了,你眼神比媽的好使,你看著點。”
下了火車,人流都朝著出站口走,有點擠,顧程兩只手都提著行李,騰不出手拉葉歡,他怕葉歡被人沖散,對葉歡說,“你拉著我衣服,別松手。”
葉歡就在他后面,乖乖地拉著他衣服,兩人跟著人流往外走。
葉明強正踮著腳朝里看,就看到個穿著綠軍裝的朝著這邊走,雖然沒看到葉歡,但葉歡肯定是跟姐夫一塊兒的呀,葉明強一下跳了起來,對李秀芬說,“我二姐來了。”
李秀芬也看見了,遠遠的就朝著那邊招手,“歡歡,媽在這兒。”
葉歡聽到喊聲,從顧程身后探出頭,看到了李秀芬,也朝著這邊招了招手,示意她看見了。
等出了站,就抱住了李秀芬,“媽。”
葉明強極響亮的喊了聲“二姐,姐夫”。
顧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然后從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給你的。”
葉明強一看,竟然是一個用空彈殼粘的坦克!
登時心花怒放,寶貝一樣摟到了懷里,“謝謝姐夫。”
聲音太響,好些人都朝著這邊看。
旁邊一個穿綠軍裝的年輕小伙子走過來,向顧營長敬了個禮,“顧營長。”
是顧立省的司機小徐。
顧程點了點頭,然后對李秀芬說,“阿姨,外面冷,上車說話吧。”
一行人出了車站,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停在外面。
李秀芬原本還想叫個三蹦子回家呢,這下不用叫了,有專車。
顧程拉開車門讓葉歡他們仨先上了車,然后自己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對小徐說,“去機械廠家屬院,知道不知道路,不知道我來開。”
小徐,“知道。”
一路開到了機械廠家屬院,顧程把葉歡的行李拿下來了,然后跟在李秀芬后面進了院子。
院子里好些人坐在墻根下,曬著太陽納鞋底,一邊扯著閑篇兒。
聽到動靜,都抬頭朝著這邊看,然后都驚呆了。
她們想象中葉歡是蓬頭垢面,面黃肌瘦。
結果一看,唉喲喂,竟然看著比下鄉前還要白凈水靈。
身上竟然還穿了一件貂皮大皮。
更讓她們吃驚的是,后面還跟著個當兵的。
這個人她們也都見過,姓程,是個營長,當初是來給葉明強送過綠挎包,還幫著葉家修了屋頂。
聽說顧營長他們部隊,就在葉歡插隊的那個農場隔壁,所以這倆人是搭伴兒一塊兒回來的?
鳳嫂子從屋子里出來,“歡歡回來了,你媽一早就惦記著呢,可算是把你給盼回來了。”
葉歡跟鳳嫂子說了幾句話,然后便進屋了。
幾個婦女扎一塊兒小聲道,“我咋瞧著葉歡比下鄉前還好看了?”
“不光好看了,我瞅著還胖了點。”
“她身上穿的那件大衣可不便宜,秀芬啥時候給她買的,咋都沒聽秀芬說過?”
“不是秀芬買的,還能是誰買的,總不能是那個顧營長。”
鳳嫂子接話道,“咋不能是顧營長,他倆正談對象呢,顧營長給歡歡買件衣服有啥稀罕的。”
大伙兒都一整個震驚了:葉歡不但回來了,還帶回來個對象,對象還是個營長!
葉歡這是因禍得福了?
下班回來的葉勇國,剛進家屬院的門,好些人都跟他打招呼,“葉師傅,你家歡歡回來了,快回家看看吧。”
“葉師傅,你家歡歡談了個對象,你知道的吧?”
……
他知道個屁!李秀芬可是一點口風都沒跟他漏!
葉歡明明也是他親閨女,可現在,搞的他跟個后爹似的。
不過閨女回來了,他心里還是高興的。
想著小閨女在鄉下受苦了,下班的時候路過醬肉店,他還特意進去買了塊醬肉,準備給小閨女補補。
葉歡也是自己的孩子,他咋能不疼呢?
只是葉青從小沒了媽,而葉歡又有爹又有媽,所以他稍微偏疼葉青一點也不過分吧。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葉明強從屋里跑出來了,差點撞葉勇國懷里。
葉勇國拉住他,“你二姐呢?”
“在屋里。”葉明強說完,迫不及待的跑去跟他的小伙伴炫耀他的小坦克去了。
葉勇國進了屋一看,娘兒倆正坐著說話。
他打眼一看,還愣了一下,因為他也覺得葉歡應該是面黃肌瘦,結果一看,閨女比下鄉前還白凈,就有點不敢相信,喊了一聲,“歡歡。”
葉歡淡淡地“嗯”了一聲。
連聲“爸”都沒喊。
葉勇國就有點尷尬,主要是吧,當初葉青要把周大慶介紹給葉歡,他也是同意的,結果現在周大慶給判刑了。
顯得他是故意禍害閨女一樣。
葉勇國不自然地笑了笑,“回來了就好,爸記得你愛吃醬肉,特意去給你買了一塊……”
葉歡,“我不愛吃,葉青愛吃。”
葉勇國,“……”
葉勇國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拿著醬肉的手就僵到了那兒。
李秀芬,“行了吧,你放桌上吧,跟你說件正經事,明兒個顧程跟他爸媽會到家里來,你請一天假,跟親家見個面。”
葉勇國有點懵,“顧程是誰?”
李秀芬,“歡歡對象,就上次給強強送挎包那個顧營長,還幫著給咱修了屋頂,你還記得他吧?”
葉勇國咋會不記得。
不過問題不在他記不記得這個人,而是這個人,咋就成了歡歡對象了?
葉勇國,“他倆啥時候處的對象,我咋一點兒都不知道?”
李秀芬,“因為你心思都不在歡歡身上,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明兒個親家就來了,你可別給咱歡歡丟臉。”
葉勇國有心想問問,顧程爸媽都是干啥工作的,不過怕李秀芬又懟他,到底沒敢問出來。
顧程原本想自己先過來的,但顧立省是個急性子,對顧程說,“跑來跑去的干啥,干脆一點,我跟你媽,我們仨一塊兒過去,既見了歡歡,也跟親家見了面,中午的時候,去一品閣吃頓飯,順便把結婚的日子給定下來。”
程美云也贊成顧立省,“我覺得你爸說的也不錯,不過還是要聽聽葉媽媽的意見。”
葉歡就跟李秀芬說了。
李秀芬也不是那種古板的人,只要顧家拿出最大的誠意,她也不是很在乎那些虛禮。
所以就定下來,第二天顧程跟顧立省和程美云一塊兒過來。
第二天一早,鳳嫂子就叫了幾個婦女,一塊兒把院子收拾了一下。
鳳嫂子,“人家一個是司令,一個是部隊醫院的專家,這院子收拾干凈點,不能丟了咱機械廠的人。”
李秀芬這邊,也給葉勇國,葉明強還有自己,都換了身新衣裳,家里也是收拾的干干凈凈。
桌子上擺了花生,瓜子,糖,糕點,還有煙,茶。
不大功夫,鳳嫂子進來了,對李秀芬說,“我聽著外面有汽車響,八成是已經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聽著是朝著這邊來的,李秀芬和葉勇國就趕緊迎出去了。
顧程已經把顧立省和程美云他們領到了家門口。
不光顧立省和程美云來了,連顧爺爺和顧奶奶也來了。
顧程和顧立省手里都提著個大提包,提包里都是裝的鼓鼓囊囊的。
程美云看到李秀芬,都不用顧程介紹,就親親熱熱的拉住了李秀芬的手,“親家好,我是顧程媽媽程美云。”
顧立省把提包放地上,也握住了葉勇國的手,“葉師傅,你好,我是顧立省。”
李秀芬猜著顧程媽媽應該是個隨和的性子,卻沒想到她這么平易近人。
會是個好婆婆,臉上漾出臉上。
顧奶奶把葉歡喊到跟前,對程美云說,“這是咱歡歡。”
葉歡大大方方地喊了聲“阿姨好”。
程美云臉上樂開了花,拍了拍葉歡的手,“好好好。”
李秀芬把程美云和顧立省他們迎到了屋子里,然后給他們倒茶。
程美云一直拉著葉歡的手,顧程怕葉歡不自在,上前把葉歡拉開了。
程美云樂了,“我這不好不容易見著歡歡了嘛。”
又和顧立省各拿出一個紅包給葉歡,“這是我跟你顧叔叔的見面禮,咱們這里興這個,你也別推讓,拿著啊。”
顧奶奶接過紅包,塞到了葉歡手里,“給你就拿著。”
兩家人都是明事理的人家,也都不怎么講那些虛禮,談笑風生的,氣氛很好。
李秀芬能看出來顧家都不是愛拿腔作調的人,顧家這邊呢,通過對話,也能看出來李秀芬是個通情達理的,葉勇國雖說不大說話,不過看著也不是個性子好的。
總之,兩家人對這門親事,不能再滿意了。
又坐著說了會兒話,一行人去了飯店。
吃飯的時候,自然而然的說起了葉歡和顧程的婚事。
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就差定個日子了。
顧奶奶,“我看二十六這日子就不錯,要不就定到這一天,親家你看呢?”
李秀芬還能說什么,人家舉家都過來了,就為了求娶她家閨女,就算她再舍不得,也不能硬攔著不讓閨女嫁人。
而且看那倆孩子,確實是情投意合,她要再攔著,不成王母娘娘了?
反正是要結婚的,二十六就二十六吧。
就對顧奶奶說,“只要倆孩子愿意,我跟老葉沒意見。”
其實葉勇國一直都是懵的,他都是跟李秀芬,李秀芬說沒意見,他就跟著點頭,“我們沒意見。”
這算是定下來了,臘月二十六結婚。
顧程雖然表面很平靜,可卻緊緊握住了葉歡的手。
顧程跟葉歡約好了第二天去扯結婚證,第二天一大早就開車過來接她了。
葉歡上了車,冷的朝著手里哈氣。
顧程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從衣兜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手爐,“捂著這個。”
葉歡接過來,燒的暖烘烘的,手捂上去,立馬就暖和了,“哪兒來的?”
顧程,“奶奶給你的。”
葉歡不好意思道,“我都沒給他們買禮物。”
顧程摸了摸她的頭,“以后有的是機會買。”
兩人去了市革委會,顧程把兩人的介紹信,結婚申請,葉歡的政審報告,還有青石鎮開的結婚證明都拿了出來。
因為他們的手續齊全,所以結婚證很快就辦出來了。
顧程事先準備了一包糖,結婚證辦好后,把糖分給了幾個工作人員,“同志,吃喜糖。”
來辦結婚證還給糖的,他們是第一個。
雖說都是普普通通的水果糖,可心意難得,幾個工作人員都笑著向兩個人道喜,有個人還給兩個人出主意,“你倆拿著結婚證,去照相館拍張照片,可以留個紀念。”
其實不用她說,顧程也是要拍結婚照片的。
到時候就可以把他錢包里的那兩張拼接照片替換下來了。
顧程又開車去了照相館。
到了照相館門口,剛下車,竟然看到了葉青。
葉青剛好從照相館前面過,一輛吉普車就在照相館門口停下了,她原本也沒在意,想繞過去,結果就看到車子的門打開了,先是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下來了。
男人高大英俊,而且軍裝還是四個兜。
她好象聽誰說過,四個兜的是軍官。
她也就瞟了一眼,然后就看到男人把副駕駛門打開,拉著葉歡從車上跳下來了。
葉青登時震驚了,看著葉歡和顧程,嘴張的能塞進去一個鴨蛋,話都說不出來了。
跟葉青一起的還有一個婦女,見葉青傻呆呆地站那兒,眼睛看著跟前的一男一女,也不說話,就扯了扯她,“你咋了,你們認識啊?”
葉歡,“認識,她是我大姐,大姐,給你介紹一下,我這是我對象,顧程。”
顧程,“我們倆馬上就結婚了,過來拍張結婚照。”
葉歡,“那我們進去拍照了。”
顧程和葉歡就去照相館了。
婦女驚訝道,“這就是你妹妹啊,你當初就是想把她介紹給周大慶啊?人找了個這么好的對象,怪不得看不上周大慶。”
葉青還在震驚和懵圈中,心里想的是,葉歡怎么突然就有對象了,還是馬上就要結婚了。
我是她大姐,她要結婚了,為什么都沒跟我說?
李秀芬也在愁這件事,跟鳳嫂子商量,“歡歡結婚的時候,明亮兩口子,還有葉青,你說咋辦?”
顧家只知道葉歡還有個大哥大姐,也知道大哥大姐跟葉歡不是一個媽,卻不知道這個大哥大姐對葉歡做的那些惡心事。
葉歡結婚的時候,如果葉明亮和葉青不到場,顧家心里會不會覺得她肚量小,容不下葉勇國前妻的孩子,這么大的事,都不叫葉歡的大哥大姐來參加。
如果喊上葉明亮兩口子和葉青,她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尤其是葉青,她已經發了話,以后都不能再登她家的門,結果一轉臉,又要喊她來參加葉歡的婚禮,這不打自己的臉嘛,葉青不得得意死。
李秀芬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所以又找鳳嫂子商量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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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 第 59 章
◎新婚◎
李秀芬對鳳嫂子說, “這是歡歡一輩子的大事,我是生怕哪一點沒辦好,讓顧家對歡歡有看法。”
鳳嫂子, “來個屁, 依我說, 趁著歡歡結婚,干脆都斷了,尤其是葉青,反正是已經撕破臉了,就撕個徹底,顧家那邊, 你也別多想,人家老老少少一大家子都過來提親, 這說明人家看重歡歡, 咋可能因為那兄妹倆, 就對歡歡有看法,再者說, 這不有顧程嘛, 有他擔著, 沒人會為難歡歡。”
其實李秀芬心里跟鳳嫂子想的一樣。
只不過, 她現在是當局者亂,所以才過來問鳳嫂子討個主心骨。
鳳嫂子這番話給她吃了定心丸,“你說的在理兒,反正我也沒指望他們以后幫扶歡歡。”
鳳嫂子,“別說幫扶歡歡了, 不給歡歡添亂就不錯了。”
李秀芬哼了一聲, “我看誰敢!反正我這后媽的惡名已經出來了, 也不怕誰再說閑話。”
后媽不好當,以前吧,一是覺得這倆孩子沒了媽可憐,再一個也是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就算是倆孩子給她氣受,她也都忍著,罵不好罵,更是不敢打,憋屈得心口疼。
自從把葉青揍了一頓,她就覺得氣兒也順了,胸口也不疼了。
覺得都能多活幾年了。
既然這樣,以后她還忍啥忍,反正她也發現了,她再一碗水端平,也會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說她是后媽,偏心。
既然背了偏心這個名兒,那就坐實這個名兒唄。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疼,疼你一個外人嗎?
李秀芬跟鳳嫂子說了幾句就趕緊走了。
雖說葉歡跟顧程結婚后不在南州住,但該準備的嫁妝,一樣都不少。
好在從葉歡給她寫信,說年底要跟顧程結婚,她那時候就著手準備了,七七八八的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不至于到時候手忙腳亂。
再說葉歡,跟顧程去了照相館。
照相師傅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姐,梳著齊耳的短發,熱情爽朗。
聽說兩人是來拍結婚照,引著兩人在一張條凳上坐下了。
兩人坐在一塊兒,胳膊貼著胳膊。
顧程心說真好啊,終于能跟媳婦一塊兒拍結婚照了。
心里歡喜,就忍不住扭頭去看葉歡,葉歡恰恰也在扭頭看他,兩人目光撞在一起,臉上都露出笑來。
大姐心說這一對是真甜蜜啊,這畫面也是真養眼啊。
身隨心動,手下意識的就按下了快門,兩人對視著微笑的畫面就定格在了鏡頭里。
葉歡和顧程聽到快門聲,頭都扭了過來。
葉歡提醒大姐,“大姐,剛才我們倆都沒看鏡頭。”
大姐笑道,“我看你倆對著笑的畫面怪好看,所以就隨手拍下來了,這一張不收錢,我送給你們。”
葉歡,“謝謝大姐。”
大姐,“這一次要正式開拍了,來看鏡頭。”
拍好結婚照,顧程堅持著付了兩張照片的錢。
大姐也是個爽利人,對兩人說,“那我給你們按加急的來沖洗,明天就可以過來拿照片了。”
從照相館出來,兩人上了車。
“去看看咱們的婚房。”
方向盤一打,就向南州軍區家屬院駛去。
葉歡趴著窗戶看外面,一幢幢的樓房從眼前一閃而過:電影院,副食品店,市府,市植物研究所……
市植物研究所比別的單位面積都大,隔著鐵柵欄,能看到里面種了不少植物。
沒來得及仔細看,車子就開過去了。
很快便到了軍區家屬院。
因為這里住的都是高級干部,所以家屬院里都是兩層小樓,前面帶個小院子。
綠化的也好,樓房與樓房之間全是綠植和鮮花。
不過因為天氣冷,現在已經有些枯萎了,不過等到春天的時候,肯定是花團錦簇。
道路也是干干凈凈的,幾乎沒有行人,偶爾能看到一兩個穿著軍裝的老人在路上散步。
顧程開著車子拐了幾個彎,然后在一幢樓房前停下了,“到了。”
拉著葉歡進了院子,又拿出鑰匙開了門。
顧程事先已經來看過了,拉著葉歡一邊看一邊給葉歡介紹,“樓下是廚房和客【看小說 公 眾 號:這本小 說 也太好看了】廳,還有一間客房一間儲藏室,臥室和書房都在樓上,你看看哪里不合意,隨時都能改。”
裝修房子的時候,已經通過顧程征求過她的意見,所以房子基本上是按著她的喜好裝的,她還有啥不滿意的。
看過一樓又上了二樓。
二樓臥室的窗簾半拉著,葉歡過去,刷的一下拉開了,冬日里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她整個人都沐浴在了陽光里。
顧程從背后摟住她,低低喚了聲,“媳婦兒。”
葉歡身子一顫,身子就軟了。
顧程親上了她的耳墜,脖子……
濃郁的花香四溢,讓人沉醉,又讓人躁動……
顧程稍稍離開了葉歡,以平息自己的悸動。
雖說他倆已經領了證,可顧程更期待兩人的洞房花燭,低頭親了親葉歡,“走吧,媽還在家里等我們。”
昨天他們就說好了,今天扯證,看婚房,然后去顧程家認認門。
葉歡給他一提醒,腦子一秒清醒,一看手表,都快10點了,扯著顧程就下樓,“趕緊的,要來不及了。”
她還要去百貨大樓里買禮物呢。
等上了車,又催著顧程快開。
顧程一路風馳電掣的開到了百貨大樓。
葉歡先奔二樓,直接去了飾品柜臺,“喜萍姐。”
“我剛才還想著你怎么還不來,”崔喜萍說著,從柜臺里把東西拿上來了,“你看看合意不?”
去顧程家,葉歡不知道送什么合適嘛,正好碰到崔喜萍來大院看鳳嫂子。
崔喜萍在市百貨大樓上班,站的還是飾品柜臺,葉歡就向她請教。
崔喜萍給她出主意,“顧奶奶跟顧媽媽她們仨,你一人送一條絲巾,我婆婆不是在進出口公司上班嘛,她能弄來出口貨,我讓她給你弄三條,顧爺爺歲數大,你送他一枝老山參,顧爸爸和顧營長姑父,你一人送一罐碧螺春,別的你看著再買點,其實他們啥也不缺,你送的就是個心意,你如果放心,都包在我身上,明兒個你來百貨大樓找我拿。”
葉歡,“一百個放心,那明兒個我過去找你。”
崔喜萍跟她姐鳳嫂子一樣,做事向來靠譜,葉歡只打開略看了看,覺得都很合自己的心意,謝過崔喜萍,然后把東西拿走了。
又在一樓買了些麥乳精,罐頭啥的,這才跟顧程走了。
顧家。
因為葉歡今天要來,顧爺爺和顧奶奶一早都過來了。
今天顧立省是主廚,劉嫂在一邊兒打下手。
程美云把家里又掃掃了一遍,聽到外面有汽車響,還以為是顧程和葉歡來了,出來一看,是顧立曼和韓曉雪來了。
程美云掀開棉簾子讓他們進來,問韓曉雪,“石磊怎么沒來?”
韓曉雪,“他今天有兩臺手術,沒時間。”
說著跑到顧奶奶跟前,摟著顧奶奶的胳膊,“外婆,見過孫媳婦了吧,高不高興?”
顧奶奶慈愛地拍了拍她,“高興,你跟你哥都成家了,我當然高興。”
韓曉雪,“我哥這個老大難啊,終于解決了終生大事,組織上可以放心了。”
顧立曼拍了她一巴掌,“一會兒見了你嫂子,不許貧嘴。”
正說著,外面又有汽車響,程美云往門口走,“這回肯定是他倆了。”
韓曉雪跟在程美云后面跑了出去。
顧程已經停好車,拉著葉歡進來了。
葉歡今天穿了件雪花呢大衣,頭上扎了兩個羊角辮。
簡潔大方,卻襯得人眉目如畫,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格外招人。
韓曉雪喃喃道,“怪不得能迷住我哥。”
程美云,“外面冷,趕緊進屋。”
等到都進了屋,又給葉歡介紹,“這是你姑,你姑父在外地,過不來。”
葉歡,“姑姑好。”
顧立曼向來嚴肅,不過這會兒臉上卻是帶著笑的,把一個紅包塞到了葉歡手里。
韓曉雪,“嫂子好。”
葉歡微笑著回了一句,“你好。”
程美云,“這是曉雪,你姑家閨女,快別站著了,去沙發那兒坐,那邊兒有爐子。”
顧奶奶也招手讓葉歡過去。
葉歡過去坐了,把帶的禮物都拿出來了。
人人有份。
顧奶奶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有心了。”
他們這樣的家庭,不缺這些東西,難得的是葉歡的這份心意。
顧立省在廚房喊顧程和韓曉雪,“顧程,曉雪過來端菜。”
自己先端著兩盤菜從廚房出來了。
身上還戴著個圍裙。
葉歡現在相信了,男人燒飯,確實是他們家的傳統。
吃過飯,坐在一塊閑聊的時候,說起農場的事,顧立省想起一件事,對葉歡說,“院子里有棵臘梅,我看著象是要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
顧立省雖是個軍人,可他卻有三大愛好,一是愛燒菜,二是愛喝茶,三是愛養花。
不過他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家,太精細的花也顧不上照顧,所以養的都是一些好養的。
院子里的那棵臘梅,還是顧程剛生下來的時候種的,希望這個孩子能象臘梅一樣忠貞剛強。
說起來養了也有二十來年了,本來長的好好的,入冬以后,葉子卻慢慢的干癟了,還以為是缺水了,結果澆了水也沒用,一直掉葉子,然后別說開花了,看樣子,命都要保不住了。
好歹也是養了二十來年了,顧立省還怪心疼的。
他是想到胡春生跟他講過,葉歡把一盆他們判了死刑的高山杜鵑給救活了,所以想讓葉歡給診斷一下,這棵臘梅還能不能救活。
葉歡,“我去看看。”
屋子里一直燒著爐子,葉歡嫌熱,剛才把外套脫了。
顧奶奶對她說,“外面冷,把外套穿上再出去。”
顧程已經把外套給葉歡拿了過去,葉歡接過去穿上了。
顧立省和程美云領著葉歡去看那棵臘梅,臘梅種在院子的東南角,已經有小兒胳膊粗了,就是狀態不好,葉子稀稀拉拉的,還有點蔫巴。
葉歡過去看了一下,對顧立省說,“應該是水大傷著根了,臘梅特別怕水澇,水一大就容易死。”
程美云,“秋天的時候確實下了幾場大雨,院子都給淹了,好幾天水才下去,確實是從那時候開始,這棵臘梅就開始蔫巴了。”
顧立省擔心道,“還能不能活?”
葉歡感受了一下臘梅的生命力,然后對顧立省說,“還能活,就這樣別管它,如果再下大雨,看到有積水了及時排下澇,水不要一直淹著它的根,讓它自己慢慢恢復,不過今年是肯定看不到它開花了。”
顧立省放心了,“開花不開花的先放一邊,只要能活就好。”
醫院的這些院子,中間只有一道矮矮的圍墻,有半人來高,站在自家院子里,左右鄰居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們在這邊看臘梅,一個婦女過來,站在墻那邊問,“程醫生,這姑娘是誰啊?”
程美云,“葉歡,顧程對象。”
“喲,長的還怪俊的,在哪兒上班啊?”
程美云立馬回道,“現在鄉下插隊。”
她回的坦然,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那個婦女倒是接不上話了,哦哦了半天才說了句,“知青啊,支援農村建設,挺好的。”
說的明顯言不由衷,說完嘴角還撇了一下,然后就走開了。
婦女姓鄭,叫鄭衛英,跟程美云是一個科室的。
鄭衛英閨女跟顧程同歲,看上顧程了,鄭衛英呢,對顧程也很滿意,就托人撮合兩人,結果被顧程給回絕了,顧程說的是他暫時不想找對象。
誰都知道這是顧及姑娘的面子,才說暫時不想找對象,實際就是沒看上唄。
說起來這事兒也過去兩年了,鄭衛英閨女也早結婚了,可她心里就是有點不舒服,她覺得自己閨女挺優秀的,顧程咋就看不上了?
所以她對顧程的婚事就格外關注,想要看看到底啥樣的姑娘才能入了顧程的眼。
其實顧程找了個下鄉知青的事,她早就聽說了,剛才她就是故意問程美云。
在鄭衛英看來,兒子找個下鄉知青,當媽的肯定面上無光,估計程美云都不好意思回她。
哪知程美云竟是絲毫不介意顧程找了個知青,還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了。
那口氣,就好象很為顧程驕傲似的。
鄭衛英實在是理解不了,找個知青有啥可驕傲的!
又沒工作,家世也不好,除了長的漂亮,一無是處。
心里腹誹,也不知道那姑娘給那一家子灌了啥迷魂湯,一家子都把她看的眼珠子似的。
顧家這邊,韓曉雪挽著葉歡的胳膊,跟葉歡說悄悄話,“剛才那人就是個神經病,你別理她,我跟你說哦,以前她女兒看上我哥了,不過我哥沒看上她,她這是心里發酸呢。”
葉歡倒不是很在意她的知青身份,她又不偷又不搶,也是拼本事吃飯的,有啥好丟人的。
不過聽起來,顧程象是相看過很多人?
想想也是,顧程都這么大年齡了,不可能沒人給他介紹對象。
他是一個都沒看上,還是以前也有過中意的姑娘,后來因為某種原因分開了?
以前吧,葉歡還真沒往這上面想過,韓曉雪這么一說,她登時就覺得,她對顧程的過往,尤其是戀愛方面,其實一無所知。
顧程送她回去的時候,她就一直看顧程。
顧程,“怎么了?”
葉歡,“曉雪說你們隔壁鄰居,就那個姓鄭的,她家女兒以前喜歡你,還給你介紹過。”
顧程,“是,前年我回來探親的時候介紹的。”
葉歡,“你沒看上?”
顧程回的斬釘截鐵,“沒有。”
“你以前就沒喜歡上哪個姑娘?”
顧程,“怎么突然問這個?”
葉歡故做不在意道,“就隨便問問。”
“沒有,就喜歡你一個。”
有的人,哪怕是朝夕相處,也不會動心,有的人,卻是只需一眼,就認定這個人,就是自己想要陪伴一輩子的人。
葉歡心里舒坦了,矜持道,“那你也不虧,我也是只喜歡你一個。”
顧程心底一片柔軟,抬頭摸了摸她的頭。
車子在胡同口停下了,葉歡對顧程說,“你別下車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顧程探過去身子,在葉歡唇上親了一下,沉聲道,“等我后天來接你。”
葉歡軟聲道,“好。”
葉歡下了車,沖著顧程擺了擺手,然后顧程開著車走了。
風有點大,葉歡緊了緊外套,正要往里走,拐角那里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嚇了葉歡一跳,定下神來一看,竟然是葉青。
葉歡,“你躲這里干啥,嚇我一跳。”
葉青臉上擠出絲笑來,“我是在這里等你。”
葉歡還不知道李秀芬已經發過話,不準葉青進家門,就覺得這人躲在這里,鬼鬼崇崇的,還說是等自己。
等自己干啥,總不會是跟自己道歉。
沒想到還真是,葉青下一句就是,“歡歡,周大慶的事,我向你道個歉,我不知道他對你干了啥,說了啥,不過那都不是我本意,我原想著他能力強,能給你安排個好工作,你就能回來,不用再在鄉下吃苦了,所以才把他介紹給你,我想著,你如果看不上他,拒絕了就行,也損失不了啥,我是真沒惡意。”
她前腳挨了李秀芬一頓打,后腳又挨了周大慶一頓罵,罵完之后,就把她給辭了。
她本來就是臨時工,就算是被辭了,也沒地方要說法。
原以為這事兒就到頭了,結果沒過兩天,陳永慶的組長又因為一點差錯給抹下來了。
陳永慶沒少埋怨她,到現在都不大理她。
沒想到更讓她糟心的還在后頭,葉歡竟然長了個軍官,而且馬上就要結婚了!
她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周大慶倒臺,肯定是顧家的手筆。
她現在都要后悔死了。
當初她干啥要把周大慶介紹給葉歡。
要不然,她跟葉歡的關系還有緩和的余地。
她現在甚至還有點后悔,如果當初她沒跟葉歡搶,而是讓葉歡嫁給了陳永慶,她去插隊……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經都晚了,當務之急是跟葉歡道個歉,緩和一下關系。
可她現在進不了家門。
她進門李秀芬就拿著個棍子揍她,就連她爸,現在也是被李秀芬拿捏的死死的,也不敢幫她說話。
她只好躲在這里等葉歡回來。
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葉歡都要結婚了,肯定也不希望婆家看到她們姐妹不和,所以這是她和葉歡和好的一個機會。
葉歡,“你是害怕陳永慶丟了工作,所以才過來向我道歉的吧?”
葉青,“……”
葉青沒想到葉歡會當面說出來。
她確實是害怕陳永慶丟了工作。
周大慶就是先例。
雖然陳永慶沒有昧廠里的錢,可他能不能在廠里干下去,現在還不是葉歡一句話的事?
如果陳永慶也丟了工作,他們一大家子人,以后吃什么?
葉歡,“你看,我就說嘛,你來向我道歉,不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做錯了,而是陳永慶丟了工作,所以才不情不愿的過來了,如果不是因為我要跟顧程結婚了,或者說顧家只是普通的人家,你還會過來向我道歉嗎?肯定不會呀,對不對,所以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以后也別在我眼前晃,我看到你就想到周大慶那張大肥臉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你,哦,忘了跟你說,周大慶的牙就是我給他打掉的,就你這樣的,我一巴掌下去,你至少得掉兩顆。”
葉青臉色就是一白。
葉歡沒再看她,說完就往胡同里走,剛走了一步,葉明亮騎著自行車從里面出來了,看到葉歡,從車上下來了,“歡歡回來了?”
葉歡心說,這兄妹倆是說好的,今兒個一塊兒過來給她示好來了?
葉歡就“嗯”了一聲。
葉明亮是知道葉青干的那些事的,不過事不關己,所以他基本上不過問。
看現在的情況,葉歡肯定是記恨上葉青了。
不關他的事,他不大想管,所以就算是看到了葉青這會兒臉色不大好看,他也沒有問葉青,也沒有替葉青說話。
不過他跟葉歡的關系一直不大好,雖然是兄妹,其實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也就問了葉歡一句,接下來也不知道說啥好了,沉默了一會兒,又跟葉歡說了一聲,“那我走了。”
然后就騎上車子走了。
自始至終,也沒有跟葉青說一句話。
這是想撇清跟葉青的關系?
不過看葉明亮那樣子,剛才怕是也沒得李秀芬的好臉色。
李秀芬正給葉歡縫紅肚兜,鳳嫂子在邊兒上幫著納紅鞋墊。
李秀芬,“就拿了10塊錢,說是給歡歡添箱,我沒收,我如果收了,不得落他一個話柄子,日后有事了找到歡歡頭上,跟歡歡說‘你結婚的時候我還給你添了箱了’,他的事,歡歡給他辦還是不辦?
而且麗紅快生了,到時候他再拿著這個話柄讓歡歡去回禮,這一來二去的,跟歡歡又攀扯上了,我索性一分不要他的,歡歡也不稀罕他那點錢,還說等到歡歡結婚的時候,想過來,他想來我也不攔他,禮我是一分不要他的,不過葉青,是別想借著這個機會進門,這事兒誰說也沒用。”
鳳嫂子,“還不是聽說歡歡找了個好人家,所以一個兩個的都來了。”
李秀芬,“想想歡歡下鄉的時候,當哥姐的沒一人管,現在看歡歡過上好日子了,日后說不定還要歡歡幫扶,所以才腆著臉來了,當我看不出來他們打的啥主意。”
……
兩人正說著,聽到葉歡在外面喊,“媽。”
李秀芬剛才還說的義憤填膺,這會兒聽到葉歡喊“媽”,臉上立馬漾出笑來,回葉歡道,“我跟你鳳嫂子在里間呢。”
葉歡掀開棉簾進去了。
屋子里燒了個爐子,葉歡進來覺得有點熱,把外套脫了。
李秀芬,“屋里哪有那么熱,快把外套穿上,仔細凍感冒了。”
葉歡,“屋里熱。”
李秀芬又起身給她拿過來一件藍底黃花棉襖,“那你把這個穿上。”
葉歡只好穿上了,棉襖不厚,不過應該是新棉花做的,輕輕軟軟的,穿著還挺舒服,問李秀芬,“媽這是啥時候做的?”
“前幾天剛做好,這不買棉花的時候,買的多了點,做好被子還有剩的,正好你喜萍姐他們那里要處理一批布,他們自己人買,不要布票,媽就托你喜萍姐扯了一塊,給你做了件棉襖,做的不厚,天稍微暖和點,或是在屋子里都能穿。”
鳳嫂子,“說是有瑕疵,你瞅瞅,有些地方是染的不均勻。”
鳳嫂子指給葉歡看。
葉歡,“你如果不指,我都看不出來。”
鳳嫂子,“不是去扯結婚證了,快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葉歡把結婚證拿出來給李秀芬和鳳嫂子看。
李秀芬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了過去。
結婚證是雙開頁,巴掌樣大小,左邊印著主席語錄,右邊最上面印著一行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再往下,是鮮紅的三個大字:結婚證,下面寫的是:葉歡和顧程申請結婚,經審查批準,特發此證,落款是南州革命委員會。
結婚證以紅色為主調,顯得很喜慶。
鳳嫂子結婚的時候,都沒扯結婚證,還挺稀罕的,“看著還怪喜慶的。”
李秀芬,“回頭你跟你家老姚也去補領一個。”
鳳嫂子,“都老掉牙了,再去領證,不得把人笑死。”
說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唉喲,我得回去做飯了,這鞋墊我拿過去了啊。”
李秀芬,“你放這兒,得空我也能納兩針。”
鳳嫂子,“我也沒啥要緊事,看著鍋就納好了。”
鳳嫂子走了,葉歡喊了聲“媽”,然后偎在了李秀芬身邊。
李秀芬,“都要嫁人了,還跟媽撒嬌,去把結婚證收好,可別丟了。”
葉歡把結婚證收起來,又坐到了李秀芬身邊,覺得她縫的東西,衣服不象衣服,就拎起一根帶子,“媽,你縫的這是啥?”
李秀芬拎起來給葉歡看,“是個肚兜,給你結婚的時候穿,這是咱們這里的規矩,姑娘結婚的時候,都要穿個紅肚兜。”
葉歡,“……”她和顧程的洞房花燭夜,脫了衣裳,然后里面是一件紅肚兜?
想著那個畫面,咋覺得有點羞恥?
葉歡想著當晚的畫面,臉有點紅。
李秀芬這才想起,閨女都要結婚了,那件事,她是不是得給閨女說一下?
不然這倆人,是不是……
她沒娘,她結婚的時候,也沒人給她說,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個生瓜蛋子,倆人都不懂,還鬧出了笑話。
她不能也讓閨女鬧笑話吧。
不過這事兒,也著實讓人難以啟齒。
李秀芬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歡歡。”
葉歡腦子里還是那個羞羞的畫面,聽到李秀芬喊她,抬頭看李秀芬,臉紅撲撲的。
李秀芬看她臉紅的不正常,要說的話也顧不上說了,“臉咋這么紅,是不是凍感冒了?”
伸手就去摸葉歡的額頭。
葉歡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沒有,是因為外面太冷了,屋子里又熱,媽,你剛才想說啥?”
李秀芬,“……”給葉歡這么一問,她更說不出口了。
醞釀了一下情緒,正要開口,葉明強從外面跑了進來,“飯做好了沒,我餓了!”
李秀芬一看外面,天都快要黑了,她都忘了做飯了。
把手上差不多快完工的紅肚兜放床上一放,趕緊做飯去了。
心里還安慰自己,顧程他奶,他媽都是醫生,當醫生的比她懂的多,也知道咋說這事兒更合適,所以應該會給顧程講的吧?
再者說,顧程上過大學,是個文化人,應該不會象她前夫那個生瓜蛋子那樣……
葉明強進屋,就被床上的那團紅吸引住了目光,伸手就去拿,“二姐,這是啥?”
葉歡搶先一步把紅肚兜拿到了手里,“不給看。”
“我剛洗的手,你看。”給葉歡看自己剛剛洗干凈的手。
葉歡,“洗干凈了也不給看。”
把肚兜團巴團巴塞到了枕頭下面,然后拉著葉明強出去了。
顧程來接親那天,葉歡破天荒的一早就醒了。
其實她夜里一直沒睡好,感覺一直在做夢,一會兒夢到顧程背著她了,一會兒夢到顧程親她了,一會兒又夢到她穿著個紅肚兜站在顧程跟前……
然后她就醒了。
爬起來隔著窗戶一看,外面才剛蒙蒙亮。
她趿著鞋子開門一看,廚房的燈亮著,李秀芬正在做飯,鳳嫂子幫著燒火,兩人小聲說著話。
葉歡打著哈欠過去了,“咋這么做早飯啊。”
李秀芬,“我給你做點吃的,接親前你墊墊肚子,省得過去了鬧騰起來你吃不著飯,這會兒還早呢,你再去睡會兒,一會兒飯做好了我叫你。”
葉歡,“睡不著了。”
鳳嫂子打趣她,“唉喲這是等不及想出嫁了。”
李秀芬,“睡不著也再去躺會兒,今兒個一天有得鬧騰呢。”
葉歡又回去躺著了,可能是確實困了,竟然迷迷瞪瞪的又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就被葉明強喊醒了,“二姐,媽叫你起床。”
葉歡睜開眼,愣了一會兒神,才想起來今天她結婚,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了。
李秀芬在外面喊她,“歡歡,起來吃點東西。”
她去洗漱了下,然后吃了點飯,剛吃好,崔喜萍就過來了。
崔喜萍是過來給她化妝打扮的。
先叫她換上了結婚的新衣服,然后讓她坐到了板凳上,一邊畫一邊說,“咱歡歡長的好,不用化就是個大美人,再稍微化一下,那就是天仙,你們瞅瞅,多漂亮。”
葉歡被她逗的直笑,崔喜萍,“別笑,再笑就畫歪了。”
剛化好妝,就聽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葉明強跑進來,“姐夫來了!”
葉歡勾著頭朝外看,看到顧程穿了一身嶄新的軍裝,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了,走到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竟然給葉歡敬了個禮,然后對葉歡說,“媳婦兒,我接你來了。”
屋里屋外登時一片哄笑聲,崔喜萍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葉歡沒忍住,噗嗤一聲也笑了。
顧程確實是有點緊張,覺得手心都是汗,悄悄的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這才伸手去拉葉歡,然后拉著葉歡從屋里出來了。
這個年代也沒啥儀式,接到新娘就可以走了。
李秀芬剛才一直在忙活,一直顧不上葉歡這邊,這會兒見顧程拉著葉歡出來了,兩個人站在她跟前,她眼里就噙了淚了,葉歡輕聲跟她說了句,“媽,我走了。”
李秀芬的淚就下來了,把葉歡和顧程的手拉到一塊兒,想說點啥,卻是啥都說不出來,半天才說了一句,“以后好好過日子。”
自從葉歡來到這里,都是李秀芬為她跑前跑后。
她是真的愛這個女兒啊。
葉歡輕輕抱住了李秀芬,“媽,我會的。”
顧程,“媽,我會待歡歡好的。”
李秀芬擦了擦淚,臉上又露出笑來,“行了,你們走吧。”
顧程拉著葉歡走了,院子里一群人吵嚷著要喜糖,小徐從包里抓了好幾把灑了出去,搶喜糖的笑鬧聲響成了一片。
婚宴設在了醉香樓,這是南州市最好的一家酒樓,來的基本上都是顧立省和程美云的戰友和朋友,也有顧程的戰友和朋友。
羅宇良和陳彩霞也過來了。
羅宇良和顧程以前是戰友,現在是過命的兄弟,所以就算是離的再遠,也還是過來參加顧程和葉歡的婚禮。
敬酒的時候,羅宇良端著酒杯,樂呵呵地葉歡說,“弟妹,多謝你收留老顧,以后老顧可就交給你了,祝你們相親相愛,永結同心。”
說完,對顧程說,“來,碰一個。”
碰過杯子,兩人都一飲而進。
醉香樓離軍區家屬院不遠,敬過酒,葉歡吃了點兒飯,就準備回去。
顧程喊小徐過來,“幫我把你嫂子送回去。”
陳彩霞過來,挽著葉歡的胳膊,“我跟你一塊兒過去,看看你的新房。”
顧程的戰友里,也有跟羅宇良認識的,他們都是很多年不見面了,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了,熱鬧的不行,陳彩霞也插不上話,就跟著葉歡一塊兒走了。
小徐把兩人送到樓下才走了。
葉歡拿出鑰匙開門,請陳彩霞進去了。
她現在跟陳彩霞已經很熟了,所以在陳彩霞跟前,也沒必要再維持形象,進屋后就是往沙發上一躺,“我好象喝高了。”
臉上很熱,身上也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陳彩霞找到了暖水瓶,給葉歡和她倒了杯水,然后對葉歡說,“剛才敬酒的時候,我看顧營長還一直護著你呢,不讓你喝,不象我跟老羅結婚的時候,老羅那個傻子,人家敬我,他就讓我喝,敬一圈下來,我都喝暈了,回去的時候,看他都是重影,他還在那兒樂呵呵的笑,他媽把他臭罵了一頓。”
這倒也是,剛才敬酒的時候,顧程知道她不喝酒,所以一直護著她,敬她的酒,基本上都給顧程喝了。
顧程的酒量并不好,剛才替她擋喝,都已經喝了不少,這么喝下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喝酒。
陳彩霞猜到她在擔心啥,對她說,“你放心,去吃酒的時候老羅就說了,有他在,保準不會叫顧營長喝醉。”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聽到外面有汽車響,出去一看,小徐把顧程送回來了,后面還跟著羅宇良。
羅宇良看著有點醉了,進門就把顧程往葉歡跟前一推,“弟妹放心,老顧沒醉。”
醉是沒醉,可看著也喝了不少,站在那兒,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葉歡。
那眼光太直白了,還是當著陳彩霞他們的面,葉歡給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陳彩霞抿嘴笑著對葉歡說,“那我們走了。”
葉歡站起來,“我去送送你們。”
陳彩霞,“不用送,我看顧營長喝的了不少,你讓他喝點水,好好歇歇。”
說著推著羅守良往外走,“我們走吧。”
陳彩霞他們走了,走的時候,還體貼的把屋門都給關上了。
顧程過去就撲住了葉歡,“媳婦兒。”
葉歡推了推他,“天還亮著呢。”
顧程親住了她,“不會有人過來。”
葉歡,“那你去洗個澡,這一身的酒味。”
顧程不想放開葉歡,不過他這一身的酒味,確實是不好聞,又狠狠親了葉歡一下,放開了她,“我去洗澡。”
這套房子有兩個衛生間,樓上一個,樓下一個。
葉歡看顧程去了樓上,便也拿了衣服,在樓下洗了。
屋子里通有暖氣,暖氣很足,就是穿著單衣也不冷。
她洗好澡,剛穿好衣服從衛生間出來,就看到顧程從樓上下來了,兩三步就走到了她跟前,然后一把抱起她,去了二樓,隨后把臥室的門關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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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 第 60 章
◎瞧這算盤打的◎
葉歡睜開眼, 屋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現在是啥時候了。
她想伸手拉電燈開關,結果胳膊剛伸出來, 就又被拉到了被窩里, 顧程就在她背后, 聲音有點沙啞,“醒了?”
葉歡,“嗯,現在幾點了?”
顧程,“不知道。”把她摟的更緊了。
屋子里暖氣燒的本來就足,再加上他們鋪的蓋的又都是新被褥, 顧程摟的又緊,葉歡覺得熱, 推了推他, “你松開一點, 我熱。”
顧程這才稍稍松開了一點,在背后虛虛地摟著她。
葉歡, “你拉下燈繩, 我看現在幾點了。”
顧程湊過來親了親她, “不想睡了?”
葉歡老實道, “我餓了。”
昨天早上,雖然李秀芬特意給她做了吃的,可她根本就沒有吃下多少,后來在酒席上,她也沒怎么吃東西, 顧程回來后, 倆人又折騰了幾回, 折騰的累了,就直接睡了,一覺睡到現在。
睡著的時候不覺得,醒過來才覺出餓了,而且是越想越餓。
顧程,“我莫莫。”
說著手就伸到了她軟乎乎的肚子上,葉歡一把推開了他。
再莫下去,就不是她吃東西,而是顧程吃她了。
顧程悶悶地笑了幾聲,“我開燈了。”
這個房間裝的是100瓦的燈泡,太亮,顧程先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葉歡的眼睛,然后才拉了下燈繩。
開了燈,又過了一會兒,等葉歡適應了,才把捂著葉歡眼睛的手拿開了。
剛才黑著不覺得有啥,這會兒開了燈,乍一看見顧程,葉歡還是覺得有點害羞,尤其是顧程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更要命的是,她那條紅肚兜,就放在顧程枕頭邊上。
葉歡覺得臉騰的一下就熱了,她掩飾性地拿過放在床頭柜上的手表,一看,是10點鐘。
屋子里拉著窗簾,窗簾遮的嚴嚴實實的,她睡糊涂了,也不知道現在是晚上10點還是第二天的上午10點。
顧程,“是晚上10點,你再躺會兒,我去做點吃的,做好了叫你。”
顧程又親了親她,然后下床穿衣服。
穿好衣服,打開抽屜,拿出一包餅干放到了床頭柜上,“先吃點餅干墊墊肚,我去廚房做點吃的,餅干別吃多了,省得一會兒吃不下飯。”
不用顧程特意叮囑,葉歡也不會多吃。
餅干哪有顧營長做的飯好吃。
顧程去廚房看了下,有白菜,蘿卜,雞蛋,臘腸,炸好的小酥肉,還有兩包掛面,都是程美云事先拿過來的,以備急用。
反正天冷,放上幾天也放不壞。
太晚了,顧程也沒做的特別復雜,就做了鍋臘腸面,做了滿滿一大鍋,做好后盛了兩碗出來。
葉歡已經在餐桌前等著了,顧程把一碗熱氣騰騰的臘腸面放到她跟前,“剛出鍋,有點燙,慢點吃。”
紅亮的臘腸配著細白的掛面,上面還臥了個煎得金黃的荷包蛋,賣相是一等一的好。
葉歡只在睡衣上套了件毛衣,顧程怕她凍著,又去給她拿了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其實屋子里暖氣供的很足,葉歡一點兒都不冷,不過這時候她沒空跟顧程掰扯她冷還是不冷,她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填飽肚子。
葉歡端著碗就是一頓猛干,一碗面下肚,那股餓勁兒總算是過去了,摸著肚子,舒服地癱在椅子上,一動不想動了。
顧程,“還吃嗎,鍋里還有。”
葉歡,“吃飽了,不吃了。”
顧程飯量大,看葉歡不吃了,把剩下的都吃了。
葉歡吃飽了沒事兒干,托著腮看顧程吃飯。
顧程,“是不是覺得我吃的多?”
倒也沒有,畢竟顧程的個子在那兒放著呢,一米八的大個子,如果跟她一樣,只吃一小碗飯,那不得瘦成竹桿。
她可不喜歡太瘦的,瘦的跟排骨似的有啥好看的,當然太胖了也不行,太胖了顯得油膩,就顧程這樣的剛剛好。
不過沒等葉歡開口,顧程就自己回了自己,“我吃的是多,不過吃的多力氣大。”
說完還特意看了她一眼,顯然意有所指。
結了婚的顧營長剝掉嚴肅,冷酷的外殼,開始公然耍流氓,就算是兩人已經做了最親密的事,葉歡也還是抗不住,臉一下紅了,撂下一句“我吃飽了,走了”,然后便跑開了。
顧程勾著唇笑:媳婦兒還害羞了。
呼嚕呼嚕幾口扒完飯,把廚房收拾好,又去洗漱了下,然后又鉆到了被窩里。
兩人本來就已經睡了一覺了,這么一折騰,也睡不著了。
葉歡嫌顧程摟的太緊,喘不過氣,還熱,想把他推開,結果不但沒推開,反而被摟的更緊了,還親她,“媳婦兒,你怎么這么香?”
葉歡以為顧程討厭這個香味,對他說,“我沒擦雪花膏。”
顧程,“我知道。”
韓曉雪送了葉歡兩瓶雪花膏當新婚禮物,說是從友誼商場買的進口貨。
葉歡雖然不擦,不過畢竟是韓曉雪送的禮物,所以還是收下了。
那兩瓶雪花膏現在還原封不動的放在抽屜里呢。
葉歡壓根兒都沒打開過。
除了這兩瓶雪花膏,家里就沒其他雪花膏了。
而且葉歡身上的香味兒,比任何一款雪花膏的味道都好聞,兩人關系越親密,味道就越濃。
所以,媳婦兒這是天賦異稟?
顧程就又有點蠢蠢欲動……
葉歡,“關燈。”
顧程,“不關,讓我看看你。”
……
再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陽光從窗簾縫隙里漏進來,在被子上灑下點點光斑。
不過身邊已經沒人了。
葉歡伸手拿過手表,看了看時間,已經快11點了。
穿好衣服洗漱好,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顧程從外面進來,手里提著個菜籃子,見葉歡下來了,從籃子里拿出個油紙包,“餓了吧,先吃個包子,六福記的灌湯包,剛出籠的更好吃,明兒個帶你去嘗嘗。”
把包子給了葉歡,他就去廚房做飯了。
葉歡拿著包子跟過去,“陳彩霞跟羅宇良回家了嗎?”
顧程,“已經回去了,說是到家了會給我來電話。”
羅宇良跟陳彩霞難得來南州,顧程原本想讓他倆多住幾天,帶他們在南州逛逛。
兩人沒同意。
一是快過年了,家里雜七雜八的事比較多,二是家里還有個孩子,離開時間長了他倆也不放心。
而且顧程跟葉歡剛結婚,兩人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讓顧程分出時間陪他倆,有點說不過去,所以顧程和葉歡婚禮的第二天兩人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也不讓顧程送他倆,直接從招待所走了,說是到家了就給顧程打電話。
顧程跟葉歡說著話,手上沒耽誤干活,炒鍋放油,雞蛋打成蛋液,等油熱了,蛋液就下了鍋,呲呲啦啦一陣響,食物的香味就飄散開來。
結婚前程美云就對葉歡說了,“咱家沒那么多規矩,你也別拘著自己,這兩天你們也別來回跑了,好好歇歇,自己不想做飯了,就去外面吃,去你爺爺奶奶那里吃也行,總之覺得怎么舒服怎么來。”
所以結婚的第一天,兩人哪兒也沒去,就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
第三天就必須要出門了。
三天回門,葉歡要回娘家。
一大早顧程就喊葉歡起床,“起床了,帶你去嘗嘗六福記的灌湯包。”
昨天晚上葉歡還再三提醒顧程,讓今天早上早點喊她起床,兩人去吃六福記剛出籠的灌湯包,這會兒又說話不算數了,人往被子里一縮,表示拒絕。
顧程朝著手上哈了哈氣,然后便把手伸到了被窩里,去搔葉歡的癢癢。
葉歡渾身的癢癢肉,被顧程搔得在床上打著滾的笑,連連求饒,“我起我起。”
顧程起身,把她衣服拿過來了,葉歡不好意思當著他面換衣服,就對他說,“你去把給今天拿的禮物裝一下。”
顧程在她頭上胡擼了一下,然后下樓了。
回門禮是早就準備好的,有煙有酒還有糕點罐頭啥的,零零碎碎的也塞了一大提包。
裝好提包,葉歡也下來了。
昨天還是大睛天,今天就陰了天,看樣子,象是要下雪。
天有點冷,葉歡又把那件貂皮大衣裹上了,然后跟顧程出了門。
六福記就在軍區家屬院邊兒上,走過去也就十來分鐘。
六福記是家老字號,公私合營的時候轉為國營早餐店,以前是專做灌湯包,現在也兼賣稀飯,豆漿。
他們過來的時候,店里已經坐了不少人,顧程找了個位置讓葉歡先坐下了,然后去買灌湯包。
店里一共有4種灌湯包,鮮肉灌湯包,鮮筍灌湯包,蝦仁灌湯包,還有一種是素餡的,菜心灌湯包。
顧程每樣都要了一籠,又要了兩碗豆漿和一碟腌蘿卜絲。
包子很快上來了,熱騰騰的冒著白氣兒。
昨天早上,顧程給她買的是鮮肉餡的,不過天太冷,拿回去的時候都有點涼了,雖然吃著也好吃,但口感上跟剛出籠的差遠了。
灌湯包鮮香可口,湯汁也不油膩,葉歡覺得哪樣都好吃,對顧程說,“明天早上我們還來吃。”
顧程一挑眉,“不賴床了?”
其實葉歡以前沒有賴床的習慣,只是這兩天兩人太能折騰了,所以早上葉歡就有點起不來。
不過這話哪兒能說出來呢?
就瞪了顧程一眼,希望顧程能明白她這一眼的深層含義,今天晚上收斂點。
只是她這一眼,看在顧程眼里,毫無殺傷力,反而瞪得他心癢癢,怕自己起邪念,趕緊把臉轉開了,對葉歡說,“趕緊吃,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吃過飯回到家屬院,顧爺爺的司機已經在外面等著他倆了。
機械廠離軍區家屬院并不遠,三蹦子開過去,也就二十多分鐘,顧奶奶說三蹦子坐著冷,還是讓司機過來送他倆了。
顧程拉開車門,讓葉歡先上了車,然后自己也上去了。
一路開到了機械廠家屬院的胡同口。
胡同口太窄,車子開不進去,司機就把車子停在了胡同口,然后問顧程,“顧營長,下午幾點過來接你們?”
顧程把禮物從車上拿下來,對司機說,“下午不用接,我叫個三蹦子回去。”
司機把車子開走了。
天上已經開始零零星星的飄起雪花,顧程一手提著提包,另一只手拉著葉歡。
剛要往胡同里走,就看到拐角那兒出來倆人,是葉明亮和他媳婦孫麗紅。
葉明亮手上還提著個網兜,里面裝了幾封糕點和幾瓶罐頭。
看樣子,他倆在這兒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孫麗紅的臉都凍紅了。
葉歡和顧程結婚的時候,孫麗紅懷著孕沒來,葉明亮一個人來了,葉明亮還主動上前跟顧程搭話,說他是葉歡大哥。
顧程知道葉歡有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大姐,也知道葉歡跟他倆不是很親近,所以也沒把這個大舅哥放在心上,也沒想過葉明亮兩口子會在今天過來,尤其是孫麗紅還挺著個大肚子,看著都快要生了。
葉明亮笑著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顧程,顧程擺了擺手,“我不抽煙。”
葉明亮把煙又放回去了,對葉歡和顧程說,“你們結婚的時候,你嫂子懷著孕,不方便過來,這不今兒個你們回門,她就想過來跟歡歡說說話,畢竟她跟歡歡也挺長時間沒見了,也過來認認妹夫,不然哪天大街上看見了,還不認識呢。”
葉歡今天回門,李秀芬昨天就開始忙活,買了魚,肉,回來的時候看到胡同口有個老婆子在賣老母雞,就又買了只老母雞,準備今天燉雞湯喝。
今天一大早又起來了,讓葉勇國把老母雞殺了,小火慢慢燉著。
葉歡愛吃魚丸,她特意買了一條大的,把魚肉剔了,做了一大盆的魚丸,等葉歡走的時候,讓葉歡帶回去吃。
反正天冷,吃食也放不壞,所以把能做的都先做出來了,忙活完,看看時間,覺得葉歡跟顧程也快來了,把葉明強喊過來,對他說,“你去胡同口看看,你二姐他倆來了沒有?”
葉明強跑到胡同口瞄了一眼,立馬跑回來了,“來了,不光二姐跟姐夫來了,大哥跟大嫂也來了。”
鳳嫂子正幫著李秀芬摘菜,一聽就知道是咋回事。
顧程把葉歡接走后,葉明亮就走了,走之前跟李秀芬說,等到葉歡回門的時候他再過來。
李秀芬當時直接跟他說,叫他不用來了。
葉明亮還是來了,估計是怕李秀芬不讓他進門,所以把孫麗紅也一并帶過來了。
天這么冷,孫麗紅還大著個肚子,李秀芬就算是對他意見再大,也不可能當著顧程的面,把他倆趕出去。
只要不把他倆趕出去,他就能跟顧程搭上話,顧程就得認他這個大舅哥。
而且倆人說不定還有另外的目的。
池子媽就是個接生婆,萬一孫麗紅突然生了,也不怕沒人接生,而且還能順理成章的住下來。
只要住下來了,往后再往外趕,可就難了。
瞧這算盤打的。
也是真能豁出去,也不怕摔著孫麗紅,或是孫麗紅走到半路就生產。
鳳嫂子能想到的,李秀芬咋會想不到。
她臉色就不大好看,把葉明強又喊了過來,對葉明強說,“你去外面看看有三蹦子沒有,有就把三蹦子喊過來。”
葉明強撒腿跑了,李秀芬把正摘的菜往籃子里一放就出去了。
反正惡名她已經背的不少了,再多一個也沒啥。
李秀芬走到胡同口,看到葉歡和顧程往里走,葉明亮扶著孫麗紅跟在后面。
孫麗紅看到李秀芬,還破天荒的笑著喊了一聲“媽。”
孫麗紅還是跟剛跟葉明亮結婚的時候喊過她一聲“媽”,李秀芬真是沒想到,時隔兩年,竟然還能聽到孫麗紅喊她“媽”。
既然喊她“媽”了,那這聲“媽”她也不能白應。
就虎著臉,端起當媽的架式對葉明亮說,“麗紅都這個月份了,你還帶著她往外跑,路上萬一磕著碰著了咋辦?人命關天的事兒,可馬虎不得,我叫強強去喊三蹦子了,趁著這會兒雪還不大,趕緊回去吧。”
話音剛落,葉明強就跑過來了,離老遠就喊,“媽,三蹦子喊過來了,司機問要不要開進來?”
喇叭胡同有點窄,汽車開不進來,不過三蹦子還是能開進來的。
李秀芬就對葉明強說,“你叫他開進來。”
葉明強對著外面喊了一聲,不大功夫,一輛三蹦子就蹦蹦的開了進來,開到跟前了探出頭問,“你們誰坐車?”
李秀芬指著葉明亮和孫麗紅說,“是他倆坐車。”
又催著葉明亮和孫麗紅,“趕緊上車吧,再晚了雪就下大了。”
葉明亮和孫麗紅是真沒想到,李秀芬還真能當著顧程的面,就把他倆趕回去了。
甚至連家門都不讓他倆進。
當著顧程的面,他倆又不好當場發作,肺都要氣炸了,表面上還得裝出沒事人一樣,只是臉上神色都有點尷尬。
葉明亮強忍怒氣,把網兜遞給葉歡,“你結婚的時候也沒給你添置啥,這點吃的,你拿回去吃……”
李秀芬,“歡歡啥也不缺,你拿回去給麗紅吃吧,趕緊上車吧,瞧麗紅臉都凍紫了。”
不由分說把網兜又塞給了葉明亮。
三蹦子司機等的不耐煩,探頭出來喊,“走不走啊,走就趕緊上車,干等著要冷死了。”
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只會讓顧程對他們有看法,葉明亮只好扶著孫麗紅上了三蹦子。
在胡同里的時候,孫麗紅臉上還能勉強笑著,在三蹦子上,怕被司機笑話,也不好跟葉明亮生氣,不過到了家,她臉就拉下來了,罵葉明亮,“我說不來,你非讓來,熱臉貼到冷屁股上,現在好受了吧?”
葉明亮自是有自己的打算。
孫麗紅剛懷孕的時候,他原本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搬回來住,結果李秀芬態度空前強硬,說啥都不讓他倆搬回來,他倆只能還住在廠里的筒子樓里。
筒子樓沒有廚房,做飯都是在樓道里做,一層也只有一個廁所,洗澡上廁所都得排隊。
這不廠里要蓋家屬樓,蓋好以后按資排輩兒分房子。
他跟孫麗紅都不夠格,原本也沒往這上面想,結果沒多久,葉歡回來了,還要跟顧程結婚。
葉明亮就想打著顧程的旗號讓廠辦給他分一套房子,哪知廠辦主任是個人精,估計是聽說他跟葉歡不是很親近,所以就對他說,“你跟孫麗紅確實都不夠格,我如果給你分了房子,領導那里我也不好交待,要不然你讓你妹夫給我打個電話,他電話打過來,房子我任你挑。”
葉明亮這才想著跟葉歡和顧程套近乎,怕李秀芬給他撂臉子,還把快要生產的孫麗紅都搬過來了。
反正池子媽就是接生婆,萬一孫麗紅真生了,正好住到家里不走了。
葉明亮盤算的好,沒成想,李秀芬這次是沒有直接給他撂臉子,而是直接就把他倆趕走了。
句句是為孫麗紅著想,實際上就是不想叫他倆跟顧程搭上話。
葉明亮悶悶道,“我咋能想到,她當著姓顧的面,就敢趕人,她也不怕姓顧的覺得她這個丈母娘不近人情。”
孫麗紅,“姓顧的對她有看法又能咋樣,葉歡枕頭風一吹,啥看法都沒了。”
又恨鐵不成鋼說,“我早跟你說過,跟她的關系別搞的太僵,爸的工資都在她手里握著,你跟她搞的太僵,到時候一分錢都撈不到,還有葉歡,咋說跟你也是一個爸,也不能完全不管不問,總歸是自己親妹妹,多少你也關心點,你就是不聽,現在人家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也沾不了一點光。”
葉明亮不服氣道,“我一個爺們兒,你叫我咋關心?還是得靠你,老話不說了,長嫂如母,可你不也沒把她當回事?”
孫麗紅氣道,“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都不把她當回事兒,反叫我把她供起來?葉明亮你瞅瞅這你說的是人話嗎?怪不得人葉歡都不稀得搭理你,人家飛的越來越高,你呢,一輩子原地踏步,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妹妹那么有本事,咋都不幫襯你,我看你咋回。”
葉明亮被戳中心窩子,氣得把門一甩,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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