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蘭的諷刺毫不掩飾,她口中的傻子——傅云澤并沒有替誰打抱不平。
每個人都有隱秘的過往和愛好,他不是原住民也不是原身,離開地下城對他來說并不是當(dāng)務(wù)之急,搞清楚地下城種種奇怪的機(jī)制才是他最感興趣的事。
地面的一切對他來說沒絲毫吸引力,就這一點來看他在其他人眼里的確算是個傻子。
“是么。”他平淡道。
趙美蘭覺得好像一拳打在了空氣上,她看不起曾經(jīng)聯(lián)盟的遺民,可地下城能量最大的就是這些費(fèi)心費(fèi)力經(jīng)營的遺民,她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須和這群軟蛋打好關(guān)系,于是趙美蘭吸了一口煙,指指屋內(nèi):“進(jìn)去坐坐?”
“好,謝謝。”
“你這小毛頭還挺乖的,我喜歡。”
趙美蘭轉(zhuǎn)頭拉開門,巷子內(nèi)的燈光落在她的后頸,傅云澤看到了一片陳年的傷疤,皮肉翻卷,即使傷口愈合也能看出曾經(jīng)的慘狀。
傅云澤一怔,傷疤位置是腺體所在。
趙美蘭回到屋子后就坐在沙發(fā)上,一個瘦弱的男性beta給傅云澤端了杯茶,對他點點頭后就坐在角落翻開了一本書。
和別處攬客的房間不同,這處房子門窗緊閉,算是歡愉街上難得有點安全感的處所。
趙美蘭看了同居人一眼,嘆口氣:“你是不是對他很好奇?這家伙是和我一起丟下來的,誣陷他的那群人割了他的舌頭,怕他說出秘密。寧如山,你說你何必呢,你躲在這里守口如瓶,你保護(hù)的那位大小姐現(xiàn)在和割了你舌頭的人孩子都生了一群,你居然悶葫蘆一樣忍了,半死不活的,看得我都想揍你。”
男人更憂郁了,沒有說話,只低頭看著書頁怔怔出神。
聽起來這又是一個倒霉蛋,傅云澤不禁眼皮一跳,地下城的倒霉蛋之間是有什么特殊感應(yīng)嗎,這兩天都被自己給遇到了。
他輕咳一聲打斷了趙美蘭的挖苦:“趙女士,說說您吧,您需要找誰,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幫上忙。”
“我想找到我妹妹。她失蹤前總是來歡愉街找約書亞那小雜種,別人都說他們兩在戀愛,可我覺得不像。我妹妹失蹤前就是來了這里,我找遍了歡愉街也沒找到她,我去找約書亞,結(jié)果被比安卡那個老雜毛打了一頓,說我和我妹妹一樣喜歡騷擾年輕omega。”
趙美蘭氣的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呸,該死的老瞎子,也不瞧瞧我趙美蘭是不是那種人!”
這時看書的男人抬起頭,拿著智腦輸入一行字,點擊播放。
“原住民們都在保護(hù)約書亞,趙美蘭,別再得罪人,小心再被打。”
傅云澤若有所思:“我和比安卡很熟悉,他是個難得的好心人。他為什么會護(hù)著約書亞,這個約書亞有什么特別嗎?”
beta看著他搖了搖頭,趙美蘭則激動的拍他的肩膀:“我也沒說比安卡是壞人啊,既然你認(rèn)識那老雜毛,不如你去跟他說道說道,讓我去審問一下約書亞,那小雜種一定知道我妹在哪里!”
她混亂的解釋,“要問約書亞有什么特別,說不上來。很早以前就不對了,那時候我才收養(yǎng)榮青,她就被慫恿著偷錢給約書亞,幾年前他又讓我妹神神秘秘的到處搜羅物資!榮青那臭丫頭欠了一屁股錢還挨了不少打,別人說她去嫖了,我覺得不是,榮青身上自始至終身上沒有一丁點omega信息素味,她沒變壞,她只是被騙了!”
“趙女士,我懷疑比安卡揍你不是袒護(hù)約書亞,是因為你說話太難聽。”傅云澤道。
趙美蘭一口一個老雜毛小雜種,比安卡能給她好臉色才怪。
聽到傅云澤所言,趙美蘭煩躁地扯自己的短發(fā):“這重要嗎?我妹妹都失蹤一個月了,哪里都找不到,我在這鬼地方把她拉扯大容易嗎,她該不會是被誰弄死丟到機(jī)械蠕蟲堆里去吧?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趙美蘭的神色很憔悴,在燈光明亮的屋子里可以看到她眼下的青黑和眼中密布的紅血絲。
此時同屋內(nèi)的beta再次敲了敲智腦:“我們和原住民有過節(jié),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年輕人,幫幫她吧,她雖然說話欠揍,可一直把榮青當(dāng)命根子,如果榮青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會瘋的。榮青,我能告訴這孩子你的過去嗎?”
趙美蘭的手一僵:“姓寧的,不許!”
“反正她提我的過去也不客氣,我就告訴你吧,這女人以前是個omega,嫁了個人面獸心的畜生,那個畜生娶她是為了她父母留下的遺產(chǎn)。她剛生完孩子,畜生就當(dāng)著她的面掐死了孩子,還以她殺子為名將她丟進(jìn)了地下城。她變成這樣有原因,榮青的下落對她真的很重要。”
趙美蘭立刻反唇相譏:“得了吧,寧如山,你瞅上的女人不也早就勾搭上了那個畜生,說不定我的死那個女人也有一份功勞呢。為什么殺了我的寶寶,不就是為了給她肚子里的野種騰位置?嘲笑誰呢,你不是更慘,頭頂一片大草原還被割了舌頭,哈哈哈哈哈!”
寧如山不打字了,又憂郁地看著手里的書。
地下城是毀尸滅跡的好地方,罪人無法逃出升天,被污蔑的人也沒有給自己辯護(hù)的機(jī)會,一切罪惡都將被徹底掩埋,難怪中央星的貴族和有錢人都喜歡把仇人丟到地下城。
這里的確是無人能逃脫的煉獄。
傅云澤不確定他們經(jīng)歷的真假,趙美蘭和寧如山一唱一和只是為了激自己去做比安卡的思想工作,傅云澤沒有答應(yīng),而是辭別兩人,打算順著新的線索去看看。
“01,搜索約書亞的位置。”
“好的傅械造師。”
傅云澤一路來到歡愉街盡頭獨(dú)立的門前,和其他地方人來人往不同,這里沒有一個人影,只有幾只體型不小的獵犬蜷縮在門口,見到來人也不攻擊,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當(dāng)看到那幾只趴著的雪白大狗后,傅云澤瞳孔一縮,而后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他折回了趙美蘭待著的地方,對屋內(nèi)兩人說了句:“打擾了,借你們的居所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說。”
說完,他就直挺挺的躺到了床上。
“喂,你小子!”趙美蘭沒反應(yīng)過來傅云澤就折回來,總共說了不到三句話就霸占了她的床鋪睡著了,趙美蘭握緊拳頭正要揍這自來熟的小子一頓,卻被寧如山握住了手。
寧如山眉頭緊鎖,指了指床上青年的嘴角和眼角,在趙美蘭掌心寫了一行字:“他受傷昏迷了。別打擾他,他醒來才能找到你妹妹。”
趙美蘭不明所以,順著寧如山的手指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方才離開時還好端端的青年此時嘴角眼角甚至耳朵處都有血跡。
七竅流血,他是受到了誰的暗算?這才出去不到十分鐘。
趙美蘭神色驚疑不定,寧如山神情也很凝重,他們看著傅云澤好一陣,直到昏昏沉沉幾乎要睡著,趙美蘭才靈光一閃:“這小子該不會是被他的仇家弄的吧,厲害了啊這仇家!”
傅云澤第二天醒來后,感覺腦袋還有些昏沉,精神力倒是恢復(fù)如初,大概是一天之內(nèi)數(shù)次透支,恢復(fù)后竟然還有了不小的增幅。
趙美蘭正打開窗戶通風(fēng),發(fā)現(xiàn)他醒了立刻湊過來:“喂,小子,昨天到底是誰暗算了你,你居然昏迷了一晚上。”
“約書亞。”傅云澤吐出了個令趙美蘭意外的名字,但很快她就接受了這個說法,咬牙切齒道,“我就說那個小雜毛不對勁,怎么就沒人相信我的話,要不是他蠱惑我妹妹怎么會失蹤?小子,他把你打得七竅流血的?”
“他沒動手。”
“那,下毒?”
“不是,說起來很復(fù)雜。”
“怎么個復(fù)雜法?”
聽著兩人對話的寧如山敲擊智腦:“我聽說約書亞是原住民的巫師后代,算是這一代的巫師,可以詛咒他們的敵人死亡,說不定這孩子受到的攻擊就是詛咒。”
“詛咒?什么狗屎,原住民忘掉祖先的仇恨也就罷了,還搞這一套,巫師,他們真的信啊哈哈啊哈!”
寧如山搖搖頭,繼續(xù)敲智腦:“據(jù)說巫師們都擁有神奇的力量,在一千年前的聯(lián)盟和帝國都受到尊崇……”
在那個時期人類科技還未爆發(fā),人類解釋不了的現(xiàn)象一律以神跡論,加之約書亞一族的確有很多外人難以捉摸的門道,他們就被聯(lián)盟和帝國的人一起供奉。
直到后來地下城出現(xiàn),機(jī)械怪物襲來,人類不得不發(fā)展科學(xué)對抗機(jī)械怪物,對巫師的崇拜才逐漸淡化。
地面上人的淡忘了巫師的存在,但被流放到地下城的巫師信徒依舊崇敬巫師一族,他們世世代代供養(yǎng)巫師們,巫師凝聚起所有聯(lián)盟遺民的時候,也遏制了當(dāng)時地下城罪惡的傳播。
轉(zhuǎn)眼很多年過去,隨著巫師能力減退和地面上流放下的帝國公民增多,巫師的威信慢慢消退,地下城的原住民也不再崇拜巫師,但供養(yǎng)巫師的傳統(tǒng)還保留著。
約書亞就是上一代的巫師孩子。
他很小的時候流落到了歡愉街,由歡愉街的好心人養(yǎng)大,后來才被原住民們發(fā)現(xiàn)奉養(yǎng),據(jù)說曾有合了他眼緣的alpha被邀請成為入幕之賓,但只是傳聞,并沒有人親眼見過。
約書亞就像是泥淖里長出來的白蓮花,歡愉街所有人都對他又妒又恨,但沒有人真的敢打攪他——原住民擰成一股繩要保護(hù)的人,即使只是個omega他們也不能得罪。
“太可笑了,啊哈哈哈,這些瘋子居然真的相信所謂巫師和詛咒,他本事那么大,怎么不咒死中央星的那群酒囊飯袋?媽的笑死我了!”
隨著寧如山的講述,趙美蘭已經(jīng)捶著桌子猖狂大笑了,這動靜惹得路過窗口的行人紛紛側(cè)目。
于是匆匆路過的比安卡一眼看到了坐在床頭沉思的傅云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