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腳步匆匆面色沉重趕來,在奧凱西耳邊說了什么。
半個小時后,穿戴整齊的奧凱西來到了高層會議室中。
研究院首席看到奧凱西后微微笑著示意,“你的學生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帝國讓他接手‘復生’計劃是很正確的選擇。”
“我知道。”
奧凱西只是淡淡點了頭。
首席早就習慣了奧凱西這個態度,“陛下很欣賞他,允諾他完成‘復生’計劃給予爵位加冕,你知道的,這是從未有過的榮譽。”
奧凱西抬起干枯的手擺手示意,“他不屑于這些。”
“那也得看看他本人的意愿不是嗎?”首席戴著單邊鏡框,笑起來時眼紋很深。
奧凱西不語沉默看著他。
座位上的人說:“陛下召見晏越即刻回程。”
安靜幾秒鐘后,蒼老的聲音在偌大空曠的會議室中響起。
“我不認為現在讓他回來是合適的,他才剛到忒亞不久,況且抗體的突破只是時間問題,那個數據連‘復生’的雛形都沒夠上,不是嗎?”
首席點頭,“是的,那份資料我看到了,可圈可點,但陛下的意愿是讓他將人魚轉移回帝國繼續實驗,帝國能給予他的忒亞未必可以。”
聽到這句話的奧凱西掀起眼皮淡淡地掃了一眼左上笑的像狐貍一樣的人。
“你最好記得,我奧凱西的學生不是你們政權爭奪的犧牲品,他是一心一意為了完成父母的意愿才接手‘復生’計劃的。”
蒼老的奧凱西即便是坐在輪椅中,那股威嚴仍不少半分。
他一直都擁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首席聳了聳肩很快放棄了,“我只負責傳話,哦對了還有,陛下還意在指派人前往忒亞幫助晏越,這你也不同意?”
他看似隨意,實則緊緊盯著奧凱西的每一個表情。
奧凱西靠回輪椅背,平靜地說:“我相信我的學生。”
最后首席敗下陣來,無奈地說:“ok,我知道了,但你要知道,你為你的學生拒絕了一個躋身上流成為萬人敬仰的唯一機會。”
奧凱西指揮巴塞進來將他推走,留下一句話:
“他會有更好的未來。”
待巴塞離開后,隱藏門后有一個人走到首席身旁問:“就這么放他走了?”
首席將眼鏡拿來下,用絲織布仔細輕柔地擦拭,“那能怎么辦呢,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愿意退讓,是鐵了心拒絕了。”
“這么多年他一直有意阻止我們靠近晏越,我們拿他沒辦法,況且他手里還有不少機密資料不知道藏在哪里,我們沒法強來。”
首席掃了那人一眼,把眼鏡重新戴回去后將手里珍貴的絲織布隨意地拋在地上。
“奧凱西那個學生啊...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
他感嘆到,撐著下巴想起在實時同屏傳輸中看到的一幕后輕輕笑出聲。
“那個誰,誰開的實時傳輸來著?”
“拉斐爾家的末子。”旁邊的人提醒道。
首席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哦拉斐爾家的,也是個蠢貨。”
說完,話鋒一轉,“不過倒是個合適的人選,前段時間拉斐爾家族鬧出的丑聞也好拿捏。”
那人問:“要讓他去拉攏晏越嗎?”
首席聽后嗤笑一聲,“晏越的脾氣太孤傲了,拉攏不來,不過這性格可真像他那慘死的父母,算了,試試能不能行吧,不行就算了。”
那人抬頭看向他,等他接下來的話。
“這種人放在我們對面可不行,如果得不到就毀了吧。”
...
走進觀察室的晏越第一感覺是冷,這里冷的出奇。
溫度表蒙上了一層薄霜,這里顯示在零下三度。
正在調整溫度的手突然一頓,感應到什么后猛地回頭,看到赫瑞斯正在身側靜靜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黑色的紋路像錯錯綜復雜的樹根蔓延到它的肋骨,伸出枝丫攀爬到它鋒利的下頜角。
原本蔚藍色的瞳仁此時漆黑如曜石,肌膚也覆上了一層類似于鱗片的黑色物體,但奇怪的是它的耳鰭卻是赤紅的,紅的像是要滴血。
晏越一震,已經蔓延到這個地步了嗎?
“赫瑞斯,你冷嗎?”
他不動聲色摸到兜里的控制器,只要輕輕按下那個按鈕,人魚便會被電流麻醉放倒。
但他要確保赫瑞斯此時是無自主意識的。
因為即便是強壯的人魚,這種電流也會對它的身體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赫瑞斯隔著一層玻璃,瞇眼注視著他,在同他對視的那一刻咧開嘴笑了起來。
“我餓...”
很好,還有自主意識。
晏越松開了控制器。
“我去給你拿。”
“不...要魚。”赫瑞斯的聲音傳來。
晏越停住腳步看向它,等待它接下來的回答。
蹼爪不知何時貼在了鋼化玻璃上,以另一個角度看似在輕撫人類的臉龐。
它說:“要...你...”
不要魚,要你。
晏越皺起眉,糾正它的話:“要血?”
赫瑞斯不再說話,視線濃稠又熱烈。
它看著玻璃外的人類將培養皿的門打開,等候多時般撐著岸邊就要躍起。
肩膀被一個溫潤的手掌輕抵住,阻止進一步的靠近。
“不要上來,就在水下。”
它雖有不耐,但還是聽從了人類的話回到水中,只是蹼爪順勢捏住了他的手腕。
處在成熟期的赫瑞斯身形不斷變化著,成年男性人類的手部骨骼在它的蹼掌下顯得有些小。
晏越感覺掌心有些癢意,他看到人魚的鼻尖劃著他的中指指尖落到掌根。
那雙漆黑的瞳乍一下睜開,注視著自己,聲音中聽不清情緒。
“味道,不一樣...”
晏越反問:“什么味道?”
但他很快想起來,在進研究室前他給煙灰蛸換了個更大的水池,或許是那個時候沾染了煙灰蛸的味道。
人魚對味道很敏感,煙灰蛸又跟赫瑞斯一樣是從污染物進化而來,甚至是用了赫瑞斯的血制成的抗體藥劑。
嚴格意義來說它們溯本同源,因此它能分辨出來味道是正常。
“你討厭這個味道?”他問。
掌根處細微的呼吸噴灑沿著青紫的血管順勢而下,激起他肌膚的一片激靈。
這太近了,他從未跟人有過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不由得抽回手。
手腕并沒有被用力桎梏因此很容易就掙脫開。
人魚的舌尖舔舐過嘴角,邪魅的視線配著身上的黑色花紋,充斥著說不出的鬼魅感。
它逐漸靠近他,魚尾托舉起精壯身軀,輕而易舉便高過了半蹲的他,達到了需要仰視的高度。
“你,想讓我討厭嗎?”
這個答案出乎了晏越的意料,甚至一時沒反應過來。
人魚將答案選擇權交給了人類。
“那如果我說不想呢?”
他不著痕跡向后退了一步站起身,兩人的地位高度瞬間顛倒,他重新俯視著水中的人魚。
人魚抿著嘴角,仰著頭忽然邪邪地笑起來,一字一句說:
“那就,不討厭...只要你...喜歡...我也是,一樣。”
晏越的鏡片折射出冰冷的光,語氣平靜毫無感情:
“喜歡?你知道什么是喜歡嗎?在這里你沒有自主選擇喜歡的權利。”
“嗡——”
還沒等到赫瑞斯的回答,尖銳刺耳的警報器瞬間環繞在整個研究室,紅色的警示燈晃在水中,映著它身上的紋路格外邪性。
水中的人魚皺起眉頭,淺淺地嗅了一下,眼尾染上警惕的神色。
它用蹼爪抓住了他的小腿,緊箍著讓他無法掙扎。
“別,出去...”
它說。
...
“什么東西,怎么回事!”
格雷西手一哆嗦差點把手里的電腦砸了,那可是比他命還重要的東西,嚇得他不顧形象撲在地上接住,帶倒了一片凳子。
談寺一躍而起沖到聯絡器旁,“污染物入侵了,不,不是污染物入侵...是三層的實驗體病變了。”
“病變?”
格雷西大叫出聲瘋狂收拾東西,“靠北!哪個蠢蛋讓實驗體病變了!”
談寺一臉黑線,決定有時間一定要跟格雷西說不要亂學船上的亞裔學者們罵人。
“是一只變異虎鯨,現在正在三層邊緣游走,這種等級的污染物研究室扛不住,得撤離,我去叫學長,你收拾機密資料!”
談寺推開觀察室的門大喊晏越讓他快點離開,卻見水中一個黑影猛地躍起。
晏越剛跨一步便感覺踩到了一個滑膩的魚尾,不受控制地向后倒。
精壯的手臂如鐵牢般將他橫亙在懷中,頭也被牢牢地扣在胸前,整個人被籠罩在人魚濕漉漉的懷抱中。
它陰沉地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那模樣就是被入侵領地雄性,護著懷中屬于自己的東西,喉嚨中發出低沉的低鳴警告。
談寺被赫瑞斯的威懾力震懾到,臉色一變。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迅速從腰間拔出槍指向人魚,聲音中染上了憤怒:“離他遠點!”
赫瑞斯眼神森冷,喉中的低吟像是一連串的詛咒,穿透耳膜。
談寺的眼神讓晏越不懷疑下一秒真的會開槍,他高呵一聲:“談寺!”
舉著槍的人如夢初醒,看著面前的場景卻不甘心就這么將槍放下,人魚似是挑釁的表情讓他極度不爽。
他知道這條人魚對晏越意味著什么,理智強壓怒火緩緩將槍放下。
晏越皺著眉想要脫離赫瑞斯的桎梏,可那只手臂仍牢牢箍在他身前,他只能向后肘擊人魚的腹部,冷漠開嗓:“松開。”
這種痛對赫瑞斯來說不痛不癢,但它還是緩緩松開了他,卻仍在他不近不遠的距離,警惕地盯著面前的談寺,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