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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測字 “騙錢也叫騙人。”

    庒靈止從前只用手機拍過鬼, 相冊里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來歷不明的光團,他直覺這團小東西應該跟負三層有關系。

    直到吊瓶里的水打完,庒靈止也沒研究出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只得先放棄。

    辦出院手續的時候, 庒靈止順手拍了兩個被他吸引過來的鬼。

    還沒等歇一會, 他又帶著銀行卡到柜臺給秦安琳轉了四百萬,忙活一下午,才回到酒店收拾東西。

    庒靈止一刻都沒有等,直接辦了退房,本來準備直接買高鐵票, 但時間匆忙, 最近的票已經售完, 只能換成火車, 等到了y省再坐車回縣城青霄觀。

    來的時候因為清正和竟承的關系,沒有坐上高鐵, 這回庒靈止一個人背著行李到火車站。

    站內人來人往, 年輕人不多, 大都是面容滄桑的中年人,庒靈止長得白凈, 在其中很是顯眼。

    從h市到y省到火車得坐五個多小時, 庒靈止去火車站旁邊的便利店里買了些零食和飲料,免得在車上的時候餓得慌。

    上車時站臺邊還有幾個男人在抽煙,乘務員叫了幾聲, 那幾人才上去。

    好巧不巧, 那幾人正坐在庒靈止附近,身上還沒散去的煙味讓他對面坐著的一對母女咳嗽了兩聲。

    那女人看著年紀不大,像是第一次帶孩子出門, 在包里左翻右翻,要用的東西就是翻不到。

    “小帥哥。”女人不好意思地和庒靈止打招呼,“你有沒有帶衛生紙,我出門急,就帶了些孩子用的濕巾。”

    “有。”庒靈止說著,示意她等一下。

    其實他也沒有出門帶紙的習慣,但酒店有免費抽紙,辦退房時,需要帶什么東西,前臺小姐姐又都囑咐了一遍,他想著紙巾也不占空間,就給塞在了包里。

    在包里摸了好一陣,庒靈止才摸到那包紙巾,拿出來時,正好將一張黃符帶了出來,晃晃悠悠地飄落在地面上。

    庒靈止看了一眼,先把紙巾遞給了帶孩子的女人,才彎腰去撿那張黃符。

    “謝謝你,小帥哥!”女人說著。

    庒靈止手指已經觸到黃符,聞言,抬眼正要說不用謝,扯了扯黃符,卻扯不動了。

    那張畫了鎮鬼咒的黃符,正被一只登山靴踩著。

    “年紀輕輕,搞什么封建迷信?”登山靴的主人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小麥色的皮膚,個子不算高,眼睛黑亮黑亮的,剪了個板寸頭。

    好好的鎮鬼符上多了個鞋印,庒靈止惋惜了一秒鐘,直起身子,看向那人:“這符用不了了,勞駕轉我二十賠償。”

    那小伙子笑笑,說道:“一張黃紙還要二十塊?未免有點獅子大開口了。”

    “不給會倒霉的。”庒靈止提醒道。

    那人明顯不信,雖沒給錢,但從包里拿了袋小餅干給庒靈止,當作賠償。

    庒靈止見狀也不再管他,從地上把黃符撿了扔進垃圾袋里。那人福澤深厚,只會倒一點小霉,不礙事。

    這頭他正要把餅干給對面小朋友吃,話還沒出口呢,剛才那小伙子就不知道怎么的,左腳絆了右腳摔在了地上。

    “嘿!小帥哥,你嘴開過光啊?”帶孩子的女人驚奇道。

    庒靈止笑著搖搖頭,看見那小伙子頭上剛才冒出的一丁點黑氣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你沒事吧?”

    那小伙子懊惱了一瞬,略微有些尷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見周圍人都看了過來,本想快點離開這里,卻發現自己的座位就在帶孩子的女人旁邊。

    “沒事,沒事,就是個意外。”小伙子咬牙說道,把自己的包放到了頭頂,僵硬地坐到女人身邊。

    女人忙逗弄小孩,來掩飾自己臉上的笑意,怕小伙子太過尷尬。

    庒靈止沒太過關注那小伙子,坐在座位上小睡了一會,起來后又給清正發消息,還是沒有得到回信。

    車上彌漫著一股泡面和辣條的味道,不是很好聞,庒靈止連吃零食的欲望都沒有。

    對面女人把小孩哄睡著后,可能是無聊了,開始和旁邊的小伙子聊天。

    女人和清源一個姓,讓人叫她陳姐就好,而小伙子姓楊,女人叫他小楊。

    陳姐要回b市娘家,小楊則和庒靈止同路,都往y省走,到省會城市再轉車。

    兩人聊著聊著,不知怎么又扯上了庒靈止。

    車上有點熱,陳姐摸了摸孩子額頭和后背沒有出汗,給她隔了一條汗巾,才抬頭問庒靈止:“小帥哥,你專業的道士嗎?還是學著玩的?”

    “是,我職業道士。”庒靈止笑著說道。

    小楊聽到陳姐又說這個,有些意興闌珊,剛想要勸陳姐,又聽陳姐說:“小楊,人家有信仰是好事,只要沒害人,沒騙人就行。”

    小楊不服氣,“騙錢也叫騙人。”

    陳姐并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又對庒靈止說:“那你能不能幫我算算,我這趟回娘家,順不順利?”

    “當然可以。”庒靈止說著,打開收款碼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一卦二十,掃我就行。”

    陳姐一愣,態度疏離了一些,笑道:“好,稍等。”

    旁邊小楊似乎想要阻止,但礙于陳姐剛才說的話,到底沒有付諸行動,想著反正也就二十塊錢。

    錢到賬后,庒靈止從背包里翻了好半天,找出來一張紙和一支筆放在小桌上,推到陳姐那邊,“陳小姐隨意寫兩個字。”

    “好。”陳姐說著,左手抱著小孩,右手執筆,思考了片刻才落筆,在紙上寫下了“歸”和“寧”兩個字。

    “小帥哥,你看看?”陳姐又將紙推回來。

    坐旁邊的小楊一臉百無聊賴,他覺得無論庒靈止說什么,都是在忽悠人,區別只是能忽悠住,或者不能忽悠住。

    庒靈止看見紙上兩個字,眉頭微微皺起,他用手指輕輕觸摸著“歸”字的筆劃,沉吟片刻,說道:“陳小姐,從這個‘歸’字來看,你這次回去并不會順利。”

    陳姐臉色微變,“怎么說?”

    “你看,這個‘歸’字的‘彐’部,筆劃雜亂,其中阻礙和困擾不會少……”庒靈止有一點沒直說,“歸”字雖有回歸之意,但也與“鬼”同音,寫得好便是歸,寫不好可能就要見鬼了。

    陳姐臉上將信將疑,她還沒發表意見,小楊先忍不住了,“我說你,好好一大小伙子,還是大學生吧?騙人還不說點好聽的?人家大老遠的,帶孩子出個遠門,聽了你的話路上憂心忡忡的,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庒靈止語氣無奈,“我沒騙人,正因為她給了錢,我就更不能說謊騙她。”

    “嘿,你這人!”小楊見跟他說不通,又和陳姐說:“陳姐,你別聽他的,你這一路肯定順順利利的,平時注意點,肯定沒事!”

    陳姐對他笑了笑,眼中還是有些擔憂,想了想,轉頭又問庒靈止:“那我還寫了個‘寧’字呢?這個字又說明了什么?”

    庒靈止看了兩人一眼,將視線轉向“寧”字,目光更加深邃,道:“‘寧’字,說明了說謊的人不是我,是陳小姐你。”

    “我?我說什么謊?”陳姐驚訝道。

    庒靈止指著“寧”字的“寶蓋頭”,繼續說:“你看這個‘寶蓋頭’,通常象征家宅安穩,但在這里卻顯得沉重,預示家宅之中有些難以言說的壓力。而筆劃略顯猶豫,不夠果斷,表明你內心矛盾不安。”

    陳姐眉頭緊鎖,輕聲問道:“那這跟你說我說謊有什么關系?”

    庒靈止搖了搖頭,繼續解釋道:“關系重大。這個‘寧’字,如果從測字的角度看,‘寶蓋頭’下應有個‘心’字,但‘心’字并不完全閉合,這說明你的心并不完全在娘家,而是有所牽掛。再看’丁‘部,它在這里格外突出,‘丁’在古漢語中也有人的意思,你此行的目的與某個人有關。”

    測字不止單看字,還要結合時間位置,以及人相。

    面前女人眼角下垂,鼻梁山根部位凹陷,一副爛桃花纏身的模樣。

    女人有孩子,但從面相上來看,她的正緣還沒有到,庒靈止猜測道:“你是要去找你……男朋友?”

    女人這下是真的愣住了,正常人就算怎么猜,看見她懷里抱著個小孩,都會覺得她是要去找自己老公,絕不會想到自己連婚都沒結過。

    “你,你怎么知道!”陳姐驚訝道。

    庒靈止一挑眉,“不是你給了錢讓我算的嗎?”

    陳姐半天說不出話來,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哪里不小心透露了信息。小楊也愣了會,但他堅定的唯物主義念并沒有動搖,他現在開始懷疑是不是庒靈止和陳姐聯合起來騙他,想給他下套。

    之前那幾個在站臺吸煙的男人也在一旁聽著,見狀湊起熱鬧來,一人手插口袋走過來,“小伙子,來給我算算看!”

    庒靈止來者不拒,同樣拿出二維碼擺在他面前,“承惠二十。”

    那男人倚著座椅靠背,臉上堆出皺紋溝壑,似嘲似笑地說道:“你先算,算得準了我就給錢,算得不準我可不給!”

    “算了不給錢,你可是要倒霉的。”庒靈止說道,面前這男人可沒有小楊那樣好的福運。

    男人也想起小楊剛才摔得不痛不癢的一跤,毫不在意道:“沒事,你先算。”

    第42章 玩偶 小楊的話噎在喉嚨里,半晌才說道……

    男人執意要算, 庒靈止也懶得再拒絕,問道:“那你想算什么?”

    庒靈止身邊的座位還是空著的,男人順勢坐了過去, 一身熱臭嗆人的煙味襲來, 庒靈止又不由往車窗那邊挪了一些。

    “大師, 我要算什么你猜不到嗎?”男人說道。

    這話一出,就連對面小楊都聽不下去了。雖然他不喜歡年輕人裝神弄鬼的騙人,但人與人之間起碼的尊重應該要有的。

    先不說這男人故意為難,連算什么都不說,單就叫一個道士為大師, 就是很不禮貌的事。

    庒靈止冷笑一聲, 說話也毫不客氣:“你父母久病纏身, 妻子貌美如花心卻與你貌合神離, 你自己一身毛病,還沒有生育能力, 無兒無女的命。你要我猜, 我猜你現在最著急的, 想必是想在你父母離世之前,給他們抱上孫子吧?”

    “……”這番話說得男人一陣惱火, 幾次忍不住想站起來發脾氣, 都忍住了。

    不光是他欺軟怕硬,自覺沒有能力和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起沖突,更是因為他自己心里明白, 面前青年說的全都是對的。

    陳姐心里一陣打鼓, 剛才庒靈止算她的事情的時候,要強行說是猜的,那也不是不行, 但猜一個人是運氣,猜兩個人還能是運氣嗎?

    她一看對面男人不說話,心里就有了底,定是被庒靈止說對了。而如果庒靈止說的都是真的,那……

    “小帥哥!”陳姐顧不得懷中的孩子,上半身微微前傾,一副著急的樣子,“小帥哥,你剛才說的,我這趟會有阻礙和困擾,是什么意思?”

    男人被陳姐一打岔,也想到自己身上,“還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不順利唄!”他一邊吼完陳姐,一邊試探著問庒靈止:“大師,我確實是想要個孩子,大醫院我也去過,試管我也讓我老婆做過,但都沒有懷上,大師這么說,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看來男人是真分不清道士和和尚的稱呼,或者說他都沒搞清楚庒靈止是個什么身份,一開始只當是個混混騙子,在言語上就不那么講究。

    庒靈止沒有刻意糾正他,只示意陳姐等會,轉頭對男人說:“你命里無子,我沒有讓你換命的本事,若是往后積德行善說不定還有轉圜的余地。不過我看你面相,等會就要倒霉,你還是先把卦金交了,免得霉上加霉。”

    男人面色沉黑,對庒靈止的話很不滿意,“算出來了又不能幫我解決,和沒算出來有什么兩樣?還不是就想騙我的錢!”

    好言難勸該死鬼,庒靈止不再說話,二十塊錢都不愿意出,這虧該他吃的。

    這時火車正好到站,擠擠攘攘地下了一批人,又有更多人上了車。

    庒靈止身邊空位的主人終于來了,是個身形佝僂的男人,他身后背著個大包,手里抱著個粉色毛絨熊公仔。

    毛絨熊很大,庒靈止估摸著應該有個一米二長,男人抱在懷里,都要看不見他的人。

    抽煙的男人見座位上的人來了,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也不提錢的事,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抱著公仔熊的男人,先將熊放在座位上,從包里拿出一個紅布袋子放在桌上,又把包放到頭頂,才將熊抱起來,自己坐下去。

    庒靈止看到那紅色布袋子上印著一朵白色蓮花圖案,在圖案展現出來的那一刻,他看到之前抽煙的男人和對面小楊表情都變了變,特別是小楊,屁股都離開了座椅,硬是被自己壓了下去。

    庒靈止視線在三人身上轉了轉,最終落在抱著公仔熊的男人身上。

    男人雙手緊緊抱著粉色公仔,脊背不正常的彎曲著,像是被什么壓住或是拖拽住,直不起來。他雙眼渾濁,眼白遍布血絲,眉毛往下耷拉著,嘴角卻微微上挑,做出一副慈愛的表情。

    可能是庒靈止的視線太過專注,男人側頭看了他一眼,嘴上弧度扯得更大,“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是不是我的熊擠到你了?”

    “沒有。”庒靈止微微搖頭,問道:“怎么帶這么大一只玩偶?”

    這話問到男人心里去了,他笑得更開心,解釋道:“這是給我丫頭買的,她說學校里別的同學都有,就她沒有,非要我回家的時候給她帶一只。”

    丫頭?

    庒靈止知道有些地方會把自己女兒叫做丫頭,但面前這男人年紀看著更像是爺爺還差不多,而且……明明是個命中無女的面相。

    這都不是最主要的,實在是,這男人肩膀上坐著個八九歲的女孩,兩邊手臂上還掛著兩個更小的孩子。

    庒靈止表情怪異,問道:“你女兒多大了?”

    “今年過完生日就十歲了。”男人說道。

    兩人說話時,小楊沒有朝這邊看,但庒靈止知道他聽得特別認真,目光也時不時掃視一圈男人的行李和周身物件,特別是那只顯眼的玩偶熊。

    但可能覺得現在安檢嚴格,行李和玩偶基本上不會出什么問題,正想要強行插嘴搭上兩句話,不想那抽煙的男人搶先一步。

    此時火車已經開動,不少人起身上廁所或是泡面。

    抽煙的男人就倚在抱玩偶的男人身邊,問道:“老哥,你這布袋子很好看啊。”

    抱玩偶的男人眼皮一抬,打量面前男人幾秒,說道:“這好看什么,這袋子是我婆娘在超市買東西送的,你要喜歡,十塊錢賣給你也成。”

    抽煙男人擺擺手,“不要不要,一個兩個都朝錢看,不跟你們說,我上廁所去了。”

    抽煙男人說完就走,抱玩偶的男人拿著袋子趕緊追上去,懷中還不忘那只玩偶,“唉!別走啊!九塊錢怎么樣?再商量商量啊!”

    庒靈止看著兩人往廁所那邊去,皺了皺眉,正要說點什么,卻見抱著玩偶的男人肩頭那個女童轉頭看了他一眼,眼中落下一行血淚來。

    他趕緊站起身,對陳姐說道:“叫乘務員報警!”而后對著那兩人叫道:“等下!”

    不等那兩人應聲,小楊已經按捺不住,起身飛快跑至男人身后,在抱玩偶的男人反應過來之前便將人壓在地上,玩偶熊掉落在一旁,發出沉重的墜落聲。

    抽煙男人見狀嚇得不輕,就要往前跑,卻不知被誰的腳絆了一下,面門朝下直直摔在地上,那聲音庒靈止聽著都牙酸。

    “干什么!你們干什么!”被小楊壓著的男人掙扎著怒吼,“你怎么能隨便打人!這是犯法的!”

    小楊將他雙手扭在身后,單膝壓在男人后背上,說道:“你還知道犯法呢?嗯?你不知道我抓你是什么原因?”

    男人愣了一瞬,冷汗都下來了。那之前抽煙的男人還趴在地上哀嚎,地面上流了一小灘血,混著幾顆黑黃的碎牙,他想要起身,卻發現腳踝扭傷,動彈不得。

    車廂里的人都圍了上來,人就是這樣,有危險的時候躲得最快,沒危險的時候卻不想錯過任何熱鬧。

    庒靈止原本準備坐回去,卻看到那流著血淚的女童,緊緊盯著那只粉色玩偶,他心中一動,伸手去撿那只玩偶。

    玩偶比他想象中的重,像是里面塞了個什么東西,單手往上提害怕把外面的絨布扯壞。

    看見庒靈止去動那只玩偶,被小楊壓著的男人更激動了,“你干什么!這是給我女兒的禮物,你不準動!”

    “你哪有什么女兒,被你害死的,還穿著校服的,別著紅色發夾的八九歲小女孩我倒是看見了。”庒靈止冷冷說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聞言男人臉色慘白,他似乎信這些,卻又不怕遭報應,“你,你胡說什么!”

    小楊表情變了又變,似是對男人下了死手,膝蓋狠狠一頂,男人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庒靈止不再會他,直接蹲下身,將粉色玩偶扯開,雪白的棉絮掉了一地,露出藏在最里面的,一個兩三歲左右小男孩。

    “天吶!怎么會有個小孩!”旁邊有不少人驚呼,吵吵嚷嚷著要報警。

    小男孩臉色慘白,雙眸緊閉,四肢被捆住蜷縮在一起。庒靈止伸手試探了一下,幸好還是活著的。

    小楊從兜里拿出個對講機,低語了幾句,不過幾秒鐘,就有人從其它車廂跑過來。

    為首的是個女人,一出面就出示了證件,表明自己是警察。

    小楊轉手從兜里掏出一副手銬給男人銬上,另一個摔得鼻青臉腫的男人也沒被放過,由另外幾個人抓著。

    火車乘務員也來得很快,還帶了專業醫生來,將庒靈止手里的小孩接了過去檢查。

    庒靈止見狀退出人群,正要悄悄坐回去,小楊將手里的男人推給同事,兩步走了過來。

    “等等!”小楊快步追上去,“你怎么知道他有問題的?還有你說的那個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庒靈止被他拽住,聞言側頭看向那小女孩,說道:“我以為你應該猜到了,只是不肯承認。”

    小楊的話噎在喉嚨里,半晌才說道:“你真的會算命啊?”

    他的態度讓庒靈止覺得有點好玩,“你不去研究那個裝了小孩的玩偶為什么能過安檢,反而來問我為什么會算命?我不光會算命,我還能見鬼呢!那個小女孩就在你后面。”

    第43章 執念 三章合一章

    小楊抖了一下, 反應迅速地轉過身去,沒有見到小女孩,只見到自己隊長正直直盯著他, “楊俊!干什么呢!”

    “隊長。”小楊又抖了一下, 指指身邊的庒靈止, 說道:“隊長,這次多虧了他,我才能確認人販子身份。”

    隊長朝庒靈止點了點頭,又對小楊說:“先簡單說一遍經過,細節回局里再講。”

    庒靈止知道隊長讓小楊在這里講經過, 是怕他和人販子是一伙的, 擔心小楊太年輕, 判斷力不足, 沒看出來,便站在一邊, 沒有先離開。

    “我們是一開始就收到消息有人販子會在火車上進行交易, 我一直以為他們是抱著孩子進站的, 所以我剛開始的目標是陳姐。”小楊這話是對著庒靈止說的。

    他一開始確實是懷疑陳姐,因為陳姐小孩從上車開始就一直睡覺, 顯得很是可疑, 所以才會一直和陳姐套近乎。

    庒靈止表示解。

    小楊又轉頭和隊長說:“后來這位……這位先生就開始給陳姐算命,我看陳姐的反應,他好像是算得很準。然后買孩子的那個人也來找他算, 也算準了。”

    說到這, 小楊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后來這人抱著個玩偶上來,我本來還沒在意, 沒想到他把印著白蓮花的紅布袋子拿出來了。”小楊對庒靈止說:“這個是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人販子和買家確定身份的東西。”

    庒靈止點頭,難怪當時那人拿出袋子的時候,小楊和抽煙男人的表情都變了。

    “當時我還有點疑惑,這人也沒有帶小孩上車啊,那么大個玩偶和背包雖然很可疑,但檢票口也有我們的人,如果真有問題,不可能逃得過他們的眼睛。”小楊說著又加了一句:“還好小帥哥出聲提醒了。”

    其實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有點相信庒靈止是有真本事了,不然也不會庒靈止一出聲,他身體比腦子還快,就沖了出去,只不過……

    “隊長,為什么那個娃娃能過安檢?”小楊皺眉問道。

    隊長臉上浮出一點笑容,說道:“你問他可能會比較好。”

    “他?”小楊眼珠子一轉,想著該不會人販子真跟他有關吧?

    隊長往前一步,伸出手,“你好,你應該是道教協會的人吧?我姓劉,請問你怎么稱呼?”

    “我姓庒。”庒靈止回握了一下,說道:“我確實是道士,但我不知道道教協會,也不是協會的人。”

    沒想到道教還有這么多組織,什么協會,什么玄學交流會的,庒靈止和別的道士交流的少,對這些了解也就不多。

    劉隊長倒是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不過也是一樣的,庒先生您應該能在玩偶上看出點門道來。”

    不止是看到了,庒靈止還摸到了。

    剛才探那小孩鼻息的時候,庒靈止便從他脖頸處摸下來一張黃符,看清楚符紋后,又掛了回去。

    那黃符是普通斂蹤符,一般逃脫不了安檢這類科技產品,但畫符用的朱砂被人用人血替代,好好一張符變得詭異起來。

    庒靈止正準備回青霄觀之后,再問問師父和師叔,有沒有見過這類妖符。

    “我們追蹤這批白蓮花標志的人販子很久了,但每次從線人那里得到消息后,到現場都找不到被拐的小孩。”劉隊長說道,“直到上面有人通知,說這批人很可能使用了非人為手段,囑咐我們不要放過任何不管科學還是不科學的異常,有需要時,可以和道教協會合作。”

    “唔,我確實看到了那張符,那張符是用人血所繪,或許,你們可以用上面的血比對dna。”庒靈止建議。

    劉隊長一愣,笑道:“多謝庒先生提醒,我們會注意的,也勞煩庒先生以后要是再看到白蓮花標志的人,記得及時報警。”

    “客氣了。”庒靈止說,其實即便他不提醒,劉隊長他們也很快能查到這件事,“不過,他們出門都會帶這個標志的物品嗎?這不是太明顯了?”

    庒靈止不是很解,像這樣已經被警方知道的標志信息,還有人隨身攜帶,那不是傻么!

    劉隊長卻搖搖頭,“他們與其說是組織,倒不如說是一個邪祀教會,這朵白蓮是他們的信仰,很奇怪的思想,即便失去生命,也不能拋棄這種歪門邪道的信仰。”

    庒靈止更不解了,他人在青霄觀,師承竟還,學著道家術法,信奉各路神仙。

    但要說能讓他放棄自己生命的信仰,那還真沒有。

    庒靈止和劉隊長聊了一會,火車很快又到了下一站,一行人押著兩個男人下了車。

    劉隊長還讓小楊加了庒靈止聯系方式,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直接聯系。

    等庒靈止坐回自己位置上后,陳姐終于找到了機會。

    “小帥哥?”陳姐孩子醒了,一聲不吭地啃著小餅干,“小帥哥,你剛才說的那……”

    “等下。”庒靈止從自己包里翻出另一張黃符,也是一張鎮鬼符,只是這張符紙上沒有被小楊踩過的腳印。

    他將鎮鬼符折成三角形,遞給陳姐。

    陳姐遲疑地接過黃符,“這是……”

    “你帶在身上,不要離身,一直到從你男友那回來再摘下來。”庒靈止說。

    “……”陳姐不知道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孩子頭頂,問道:“那我的寶寶呢?要不要也弄一張?”

    庒靈止看了看小寶寶,小寶寶也咧嘴回望他,露出兩顆米粒般的小門牙,可愛極了。

    “他不用,他的命好得很。”庒靈止說道。

    陳姐略微放下心,謝過庒靈止之后,又問了他符紙價格,得到庒靈止的回答后,利落地轉了二十過去。

    完了還問庒靈止吃不吃零食,非要把自己小孩的零食給他,在小寶寶的注視下,庒靈止堅定地拒絕了陳姐。

    c市比y省遠,庒靈止到站的時候,陳姐還得再坐幾個小時。

    兩人道別后,庒靈止便背著背包出了站臺。

    火車站門口有許多面包車司機,舉著附近小縣城的牌子叫喚,庒靈止一路走過去,被問了無數遍“帥哥去哪?”

    他隨意選了個面善的司機,上車后又等了一會,車上人滿才出發。

    車子又晃晃悠悠開了三小時,才到縣城里。

    本來這種面包車是包送到家的,但庒靈止要去的地方在山上,司機不愿意,只肯停在山腳下大路上,最后庒靈止是開了鬼道走回去的。

    出去了一段時間,竟還不怎么愿意處人際關系,青霄觀又恢復了之前冷冷清清的樣子,門前的草沒有被踏足的跡象,都秋天了,還生長得郁郁蔥蔥。

    庒靈止往門內走,房里香爐前站了個身穿泛白道袍的老道士,那道袍上繡著古老的云紋,盡管有些陳舊,但仍能看出曾經的精致。

    他身后的墻壁有些斑駁脫落,屋頂上的瓦片也都已經破裂,陽光透過那些縫隙灑進來,形成一道道光束。

    老道士站在光束下,他頭發已經花白,胡須長長的垂至胸前,一雙眼睛卻依舊明亮有神,開口道:“靈止,你回來了。”

    “師父。”庒靈止作了個揖。

    任竟還如何仙風道骨,庒靈止也能猜到他剛才肯定又是在偷偷摸摸玩手機,刷直播,說不定還給主播刷了禮物。

    “路上吃了嗎?餓不餓啊?”竟還如一個老父親般關心自己徒弟,手上的手機趁機往袖子里塞了塞,露出的一半屏幕上還有主播正在用鼻孔吹氣球。

    庒靈止見怪不怪,搖搖頭說不餓。

    “清正還給你準備了飯菜在灶上呢。”竟還此時終于把手機完全塞進袖子中。

    “師父,師叔怎么了?”庒靈止找了個蒲團坐下,絲毫不顧忌形象,“怎么一個兩個都不回我消息,也沒見到師兄和師姐。”

    還有句話他沒說,怎么師父你看著這么閑,也不回我消息。

    竟還咳了一聲,坐在另一個蒲團上,沒有直接回答庒靈止的話,反而問道:“徒兒啊,你知道天雷嗎?”

    “天雷?”庒靈止大驚,聯想到之前感覺到的竟承手上微弱的電流,和阿顏說的,師叔漏電的事,他驚道:“難道師叔體內的是天雷?怎么會呢?”

    先不說竟承是怎么會遭天雷劈的,就單單天雷本身,都不可能有人能活著讓它在身體里亂竄!

    而且在道教中,天雷雷擊肯定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例如宮觀,寺院,房屋有妖孽憑附,或者樹木器皿下有毒物傷天害,才會招致雷擊。

    而人遭天雷并不常見,只有不忠不孝,惡貫滿盈之輩才會被天雷光顧。

    可師叔看著不像啊……

    “唉。”竟還長嘆一口氣,說道:“因為竟承是戴罪之身。想當初,我們都還年輕的時候,你師叔與一美人相戀,美人命薄被害,他年輕氣盛,沖冠一怒為紅顏,用術法殺害了仇人全家,自然招致天道懲罰,三道天雷劈下,誰料你師叔實力強勁,硬生生扛下三道天雷,壓制在身體之中。”

    庒靈止聽得一愣一愣的,“師叔竟然還有這種過往?”

    “是啊。”竟還說道:“因為身體里封著三道天雷,你師叔從那之后都不能再用術法,唯恐天雷溢出,沒想到這次為了你,還是……唉!”

    竟然是這樣……庒靈止愣了片刻,轉念一想,不對啊!

    “師父,你之前不是說以前的事你都記不清了嗎?怎么師叔的事你說得這么頭頭是道?”

    竟還咳了一聲,“嗨,一提起這個事,我就想起來了,這也正常。”

    庒靈止不信,趁著竟還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從他袖子里把手機搶了過來,再往下一劃,翻到上一個視頻。

    輕柔的音樂響起,而后傳來一個女聲配音:“我重生了,重生在被天雷劈之前……”

    “……”庒靈止關上手機,“師父!”

    “哎哎哎!沒大沒小的,怎么還搶人手機。”竟還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別過頭不去看庒靈止,悶聲說道:“我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不過你師叔體內有天雷是真的,不能用術法也是真的,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重新鞏固他體內的封印。”

    庒靈止問:“那師兄和師姐呢?”

    “在給他護法啊,封天雷的封印哪有那么簡單。”竟還說道,“徒兒,靈止,不要這么急躁,師父逗你玩的嘛。”

    “我要去看看師叔。”庒靈止直言道。

    “你肯定得去啊。”竟還說著,起身往外面走,“他可是為了救你才這樣的,你得給他去護法。”

    庒靈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跟著走了幾步,問道:“師父,不會是師叔需要三個人護法,你在這邊躲著偷懶,等我回來吧?”

    聞言竟還腳步一頓,惱羞成怒道:“你師父是這樣的人嗎?你還去不去,不去我睡覺去了!”

    “去去去。”庒靈止說道。

    青霄觀后院有個小竹屋,平日里沒人進去,有些前來上香的村民見過這里,竹屋看著幽靜清爽,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每次只要有人往那邊走,就會怎么都無法靠近,繞著繞著又會回到原地。久而久之,這事傳開了,村民們便越發覺得青霄觀有本事,也不再試圖探究竹屋。

    庒靈止和竟還徑直走向那邊,沒有任何阻礙。

    竹屋門口沒有人,里面隱隱傳來清正和清源誦經的聲音,并不會讓人覺得詭異,反而使得人心靜。

    竟還輕敲了兩下竹門,也不管里面有沒有人應,便直接推開了門進去。

    庒靈止跟在他身后,跨過門檻后便探出頭去看屋內情況。

    竹屋實在是小,竟承盤腿坐在竹屋正中間,那件從不離身的招魂幡此時正擺在他身后,而他身上僅穿了一件敞領長衫,上面繡著精致符文,庒靈止看著有些眼熟。

    竟承個頭很高,體格算是高挑強壯的類型,胸前沒有被衣物遮住的部位,肌肉線條很漂亮,如同雕刻而成,即便是坐著,他的背部也挺得很直,腰窄腿長,單單看著,就是享受。

    可惜自己不是gay。庒靈止心想,不然這怎么也算是師門福利呀。

    清正和清源兩人閉著眼睛在旁邊誦經,步調一致,一刻也不敢停。

    直到竟承緩緩睜開眼睛,兩人才漸漸收了聲音,并同時長舒一口氣,擦擦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

    “師弟,你怎么回來得這么快?”清源站起來,到一旁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起來,還給清正也遞過去一杯。

    “沒什么事我就先回來了。”庒靈止說著,跪坐在竟承面前剩余的那個蒲團上,“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那可太有了!”清源喝完水,又坐回原先的位置,“師父太不靠譜了,就讓我們兩個在這里念經,萬一師叔出事了怎么辦?你回來了正好一起。”

    竟還胡子翹了翹,“哼,你師父我出事,竟承都不會出事。”

    不知道竟還對竟承哪來的信心,反正庒靈止不信,要是竟承真半點事沒有,清正和清源也不會在這里念經念到頭昏腦漲。

    竟承雖然睜開了眼睛,但并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一雙幽黑的眼睛沒有焦距,難以分辨他在看哪里。

    “師叔。”庒靈止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兩下,見竟承朝他看來,才開口道:“這次還要多謝師叔,不然我可能要在里面出不來了。”

    竟承只微微點頭,沒有說話,倒是清正開口問道:“師弟,你們在里面到底怎么了?”

    “對啊,師叔怎么還……這樣了呢?”清源也好奇。

    庒靈止見竟承沒有要阻止他解釋的意思,便組織了語言,把雙極大廈負三層他知道的事都說了一遍。

    包括從他們進入負三層開始,一直到他被拉進那個不知道是幻境還是陣法的地方,遇上那個假裝師叔的人,再到他出來。

    之后的事清正和清源都已經清楚,再多的,庒靈止也不知道了。

    果然,清正清源和庒靈止最在意的,還是那個同師叔模樣相同的男人,而且他口中的“仙丹”是否是放在負三層那個空盒子里的東西也很關鍵。

    “師弟進去的地方,也是陣法嗎?”清源說著,拿出手機開始翻筆記,“好像還沒學到這里……”

    “不是陣法。”竟還說道,臉上帶著笑,又不說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故意吊人胃口。

    竟承不慣他這毛病,直接開口道:“是執念。”

    “執念?”庒靈止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長這么大小說沒少看,執念這東西如果按比較玄學的角度來解釋,可能沒有惡鬼恐怖,但絕對比惡鬼難纏。

    “還記得那個死了又復活的保鏢嗎?”竟承將招魂幡又變回西裝外套的模樣,搭在自己肩上,配套的襯衫之前給了庒靈止,現在早就不知道丟哪去了。

    “記得的。”庒靈止想起在醫院垃圾桶里見到的襯衫,心虛地點了點頭。

    竟承說:“保鏢復活在紙人身上,我之前一直在想,還有誰的手法折出的紙人能和青霄觀一模一樣,直到你被那絲執念拉進去。”

    竟承說話不快,但聲音低沉,會讓人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聽他在說什么。

    “人死之前,如果有放不下的事,就會產生執念,執念越深,就越不容易消散在天地之間。”竟還接著竟承的話說道:“我猜,應該是那一縷執念日日夜夜重復做著生前的事,刻陣,折紙人……才會有靈力充足的紙人供你們說的那個保鏢復活。”

    執念……庒靈止若有所思,將竟承和竟還的話在腦中過了一圈。

    如果那個長得像師叔的人,真的只是一縷執念,那他生前應該也是青霄觀的人才對,不然怎么會青霄觀的術法?

    而且……庒靈止想起來自己手機上多出來的那個東西,莫非那個光團也和執念有關?

    “師父,師叔,你們看看這個!”庒靈止把手機拿出來,從相冊里調出那個光團。

    光團像是剛睡醒一般,左右搖晃了幾下,一陣一陣地發著暖光。

    “哇!這是個什么東西?”清源湊近了去看,擋住了清正的視線,被他一把撥開。

    “這個不會,不會就是那個什么執念吧?”庒靈止一邊問,一邊觀察竟承和竟還的神色。

    竟還好不給他緩沖的時間,驚訝道:“喲,你還能把這東西抓起來啊?真是出息了!”

    竟然真是執念?庒靈止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執念本應是個很抽象的東西,但現在卻變成具象的光團待在自己手機里,他又不知道這執念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光團的目的。

    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沒有用手機拍任何東西,不可能是他誤將這縷執念收進來的,肯定是光團自己偷跑進來的!

    “師父,那這縷執念究竟是誰的?”庒靈止皺眉問道。

    竟還雪白的眉毛一抖,中氣十足的聲音中帶著笑意:“我以為你已經想到了。”

    庒靈止腦中如閃電一般,劃過一絲猜想,顫抖著問竟承:“師叔,你的那只黑鳥叫什么?”

    竹屋可能確實太小了,裝了四個成年人實在壓抑,讓庒靈止有些呼吸不暢。

    他突然將話題轉移到鳥身上,清源清正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師父和師叔的神色,并沒有開口打斷幾人的話。

    竟承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伸手探到庒靈止面前,掌心覆蓋在手機屏幕上,淡金色的光芒大盛,透過他的指縫照射滿整個竹屋。

    庒靈止看到有金色的光澤,順著竟承手臂上的經絡延伸至心臟,像是在他身上繪了一幅神秘瑰異的圖案,竟讓他出了神。

    “師叔……”

    片刻,竟承的手從他手機上移開,那相冊中的光團已經消失不見,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沒有在手機里留下任何痕跡。

    “師叔……那只鳥叫什么?”庒靈止大腦有些難以轉動了,連帶著清源和清正都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竟承的聲音還是不疾不徐,“你知道它的名字。”

    “……秋水。”庒靈止喃喃道。

    話音才落,門外便傳來翅膀撲騰的聲音。

    明明他這次沒有吹口哨,可師叔的鳥卻聽話地飛了過來,立在門口的扶手上,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原來師叔的鳥真的叫秋水。

    庒靈止第一反應不是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飛撲到竟承身邊,雙指按在他脖頸邊探查。

    有心跳,有溫度,有血液流動,師叔是活的。

    竟還說人死之前,心愿未了才會有執念,可師叔是活的,這又怎么會是師叔的執念呢?

    而且在那縷執念的記憶里,背景分明是在古代,人又怎么能活那么長時間?難不成他還真吃了長生不老的仙丹?

    “干什么?干什么?”竟還將庒靈止拉著往后退了兩步,“沒大沒小的。”

    清源暗戳戳收回自己躍躍欲試的手,清正沒他倆好奇心重,但也對這事很感興趣。

    在庒靈止看來,這件事太過不可思議,就算問,也不知道該從哪問起。

    問竟承和竟還是怎么能活這么久的?還是問他們三個和竟還竟承是什么關系,為什么在竟承那么久以前的執念里,會出現他們三個人的身影?又或者問為什么竟承沒有死,卻會有執念產生?

    庒靈止思緒凌亂,最后只開口問道:“活人也會產生執念嗎?”

    “活人當然不會。”竟承若無其事地說:“執念追根究底,是由人死之前的欲望,死時咽不下的那口氣,死后的陰氣,和投胎之前分離出的一絲魂魄融合而成。”

    “那師叔你怎么……”庒靈止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忘了。”竟承直截了當。

    庒靈止又看向竟還,“師父。”

    竟還搖頭,兩手一擺,道:“不記得。”

    “那我呢?還有師兄師姐,為什么師叔的執念里,會有我們?”庒靈止追問道。

    “太久了,老了,記不清了。”竟還說道,“你們師叔年紀也不小,說不定是他的執念老年癡呆,幻想出來的。”

    “……師父!”庒靈子咬牙道:“那你們為什么能活這么久!?”

    “唉嘿?我沒跟你們說過嗎?”竟還一臉不可思議,也不知道他滿臉雪白胡子遮擋,是怎么這么精準表達出自己情緒來的。

    “沒有。”庒靈止說道,“師叔之前提過一次,說我們師門修習方仙道,但我那時候并不覺得我們真的能修到長生之術。”

    畢竟他連煉丹都沒學會。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障礙,即便見過這么多不科學的事,九年義務教育還是讓他覺得,煉仙丹是件非常離譜的事。

    他打心底不信,自然也就煉不好。

    “也差不多吧。”竟還說道,“方仙道,先是丹方,后是仙道。丹方雖然在前,但總歸是為求長生之道服務。”

    庒靈止和清源還有很多問題,竟還一律以忘記了作為回答,也不知道是真記性不好,還是只是不想說。

    不過庒靈止沒有問竟承,他覺得竟承才是真的什么都不記得,聽他和竟還說話,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像是在聽別人的事,搞得庒靈止都不知道該怎么問了。

    最后眾人沉默一會,還是決定先給竟承把封印鞏固了,竟還說免得一會漏電,把網線給電沒了就不好了。

    四個人輪班換著給竟承念經,只有清正念得最少,沒有別的原因,因為整個青霄觀,就他會做飯。

    庒靈止算是體會到了天雷的威力,光是給這封印打個補丁,幾人就忙活了好幾個月。

    等竟承的身體徹底穩固時,已經到了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全青霄觀,除了竟承以外,都換上了短袖。

    明明竟承身上那么燙,卻一點也不怕熱,真是羨慕。庒靈止心想,哦,冷也不怕,真好。

    清源又回h市了,說是她爸想她想得不行,不去看看怕是公司都要開不下去了。而清正每天面無表情地在外溜達,裝世外高人,給人卜卦,還專門卜兇卦。

    庒靈止則偷摸背著竟承打游戲,他和孫一辰還有小林約好了,每天下午開兩局,實則贏了要趁手感好多打兩把,輸了要翻盤,還是得多打兩把。

    “靈止哥!這邊,這邊來人了!”小林和他混熟之后,也不叫他道長了,直接喊哥。

    庒靈止不介意稱呼,叫什么都行。

    主要還是孫一辰和小林的技術真的很好,除非是遇上職業隊,不然幾乎很少會輸。

    一把游戲結束,庒靈止還意猶未盡,反正現在也沒事,他正琢磨著要不要再開一把的時候,小林那邊傳來了林瑜的聲音。

    “別玩了,準備出發了。”隔著網線,林瑜的聲音有點模糊。

    “好。”小林應了一聲,又對庒靈止說:“我哥要去藏區拍戲,我和一辰跟著去玩玩,靈止哥你要不要一起?”

    藏區?庒靈止以前沒有去過,對那邊唯一的印象就是布達拉宮。

    他盤算了一下手里的資產,他回來之后就抽空找人把青霄觀給翻修了一下,花了不少錢,之前還給秦安琳轉了賠償款,不過這兩筆最大支出都沒有超過他手里資產的一半。

    去旅個游不礙事。

    “庒道長一起去玩玩唄,坐我爸的私人飛機,可快了!”孫一辰也在一旁幫腔。

    庒靈止也有些意動,猶豫了半秒,道:“那就去唄,但我現在出發是不是來不及了,你們都要走了吧?”

    “沒事,他哥跟著劇組走,我們在y省機場集合,坐我爸飛機走。”孫一辰說道,聲音里滿是興奮。

    “那也行,我去給我師父師叔說一聲,收拾完東西就出門。”

    庒靈止說完,下了游戲,在竟還門前叫了半天,也不見他應聲,便大聲說了自己這幾天出去忙,不在家,有事找清正。

    等他到了竟承房門前時,竟承已經等在門口。

    他身上穿著庒靈止賠給他的襯衣,挺貴的,庒靈止當時買的兩千塊錢一件,搭那件假阿瑪尼西裝綽綽有余。

    庒靈止注意到竟承手里還拿了個黑色皮箱,不知道裝的什么東西。

    “師叔,你要出門嗎?”庒靈止問。

    還真是巧,他正要出去玩呢,竟承就也要出去。

    竟承聞言看向他,問道:“不是要去藏區玩嗎?”

    “……師叔,你聽到了啊?”庒靈止尷尬道。

    虧他剛才還在竟還門前說自己有事要出門,說得那么大聲,感情游戲語音他們是聽得一清二楚,下次得去買個耳機才好。

    不過他們去旅游,關師叔什么事?庒靈止不敢問。

    “還不走嗎?”竟承催促道。

    “走,走的,我先去收拾收拾東西。”庒靈止說著,快步跑到自己房里。

    他先是給孫一辰發了消息,問多加一個師叔行不行,孫一辰表示熱烈歡迎,才開始聯系到機場的滴滴。

    庒靈止收拾了幾件衣服,又塞了一些符紙,背個包就出門了。

    說實話,他挺好奇竟承皮箱里是什么東西的,不過他不著急,等到時候到酒店里就知道了,總不至于和他一樣,都是衣服吧?

    很快兩人就坐上了車,庒靈止時不時會瞟竟承一眼。

    不是他不愿意帶著竟承一起出去玩,實在是竟承給他的壓迫感太強,就像是,就像是當著家長面去網吧的小學生,怎么都放不開。

    顯然竟承不這么覺得,他嘴角都抬高了兩度,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車子開了三個多小時,庒靈止在車上都睡了兩三覺,竟承依舊保持著凝視窗外的動作。即便他睡著后東倒西歪,將竟承平整的西裝弄出不少褶皺,也沒能讓竟承做出太大的反應。

    “師叔,我們到了。”庒靈止說著,給孫一辰發了消息。

    竟承沒有身份證,還好這次是坐孫一辰家的飛機,操作空間比較大。

    沒一會,孫一辰親自帶著人過來找他,同行的除了工作人員,還有小林。

    兩個年輕人一看見庒靈止和竟承,就呲著牙傻樂,“靈止哥,好久不見。”

    這么久沒見,還能一點都不生疏,得歸功于一起打過的幾百場游戲。

    庒靈止和他們打完招呼,幾人便上了飛機。

    私人飛機就是和普通飛機不一樣,連地上都鋪了地毯,等他再有錢一點,他也得整一架,專門載觀里那些沒有身份證的。

    這架飛機不算很大,而且這次人比較多,本來孫一辰是準備一起玩玩桌游的,但庒靈止說他要睡覺,孫一辰便給幾人分了房間。

    有兩人得住同一間,他私心是想和庒靈止一起的,可惜被竟承拒絕了。

    “他和我一間。”竟承說道。

    雖然不知道竟承是什么意思,可庒靈止不好駁他的面子,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從y市到藏區機場,其實只要三個多小時,但庒靈止是上車上飛機必睡覺的人,不是暈車暈機,而是他覺得在交通工具上特別好睡。

    進了房間后,竟承便坐在一旁玩手機,庒靈止在床上躺了一會,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睡也睡得不太熟,環境不熟悉,他老是醒,偶爾還要睜眼看看竟承還在不在旁邊。

    就在即將完全睡過去時,他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額頭,那掌心灼熱的溫度讓他瞬間就猜出了床邊的人是誰。

    一聲“師叔”還未出口,眼睛還未睜開,竟承反而先開口說道:“其實我想起來了一些。”

    第44章 骨頭 “修長生是逆天而行,只有今生,……

    想起來什么了?

    庒靈止不確定竟承有沒有察覺到他醒了, 想了想還是先沒有動作。

    竟承的手從他的額頭,劃到他的雙眼,掌心覆蓋在他的眼皮上, 熱氣捂得庒靈止有點不舒服, 但他忍著沒動。

    隨著熱氣一同涌上的, 還有一些破碎的場景片段,像是有人在他腦海里放著卡頓的電影,雖然不流暢,但也勉強能讓人看明白內容。

    畫面似乎是師叔的視角,他能看到自己的臉, 卻沒法看到竟承的表情。

    庒靈止反應過來, 這應該是師叔的記憶, 這段記憶正好從找到糖糕老板的那一段開始, 庒靈止記得當時他是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而后看到畫面中自己轉過身, 而竟承也往后看去。

    牢房入口處進來一個人, 那人長得很普通, 但庒靈止卻沒法用相面之術去探究他的過往,他的臉在普通人看來沒什么問題, 但在庒靈止眼中處處都是矛盾。

    應該是特意遮掩過的。

    不知道為什么, 庒靈止看著他,心中竟升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恨。

    這人是誰?

    他沒法看到竟承的臉,只能看見竟承拉住了自己的手, 將自己往身后扯了扯, 手中長劍憑空出現。

    “兩位,稍安勿躁。”庒靈止聽到對面那人粗嘎的聲音,極為刺耳, 讓他忍不住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那人卻毫無自覺,雖沒有再向兩人靠近,可聲音卻沒有停下,“兩位可是青霄觀高徒?”

    畫面中的庒靈止看了看竟承,見他沒有接話,便沒有貿然出聲。

    其實這樣的視角很奇怪,庒靈止從未以這樣的角度審視自己,竟承比他高一些,“他”不抬頭的時候,庒靈止只能從這段記憶中看到自己的頭頂和黑長的睫毛以及一點鼻尖。

    而當“他”看向竟承時,整段記憶又都好似清晰了起來,庒靈止甚至能數清楚自己有多少根眉毛,略帶了點茶色的瞳孔中印出竟承的輪廓,而眉心間的紅痣也好像要比他現在的小一些,顏色淺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竟承記憶有偏差。

    而且至今,庒靈止自己都不覺得以前的那個“庒靈止”真的是自己,長相一樣,喜好一樣,可偏偏他并沒有那段記憶。

    “我為皇上辦事,”那人嘴里說著皇上,臉上卻沒有對皇上的半點尊敬,“招攬天下能人異士,不知兩位可愿意歸順朝廷?”

    “讓開。”竟承手中長劍寒光一閃而過,糖糕老板的牢門應聲裂開。

    這聲音驚動了外面的獄卒,兩三個獄卒趕忙跑了進來,看見幽黑昏暗的地牢中多出了三個人,他們竟沒人發現,紛紛拔出長刀。

    “哪里來的小毛賊!”

    竟承和庒靈止沒動,那個奇怪的人轉過身去,三個獄卒見到那人的臉,震驚之余慌忙跪下。

    “國師大人!小的不知道是國師大人,還望國師大人見諒!”

    庒靈止很清晰地感覺到,當聽到國師這兩個字時,心中克制不住的洶涌而肆虐的殺意,那不是他的情緒,就只能是……竟承的。

    竟承說想起來了一點,也真就一點,畫面到這里戛然而止,讓庒靈止有點不得勁,像是一部電影才剛開始呢,就不放了。

    他想著,反正竟承肯定已經知道他醒了,便睜開了眼睛,睫毛掃在竟承手掌上,感覺到了一丁點的阻力,而后竟承快速將手移開。

    庒靈止眼前驟然恢復光亮,還有點不適應,因為刺激而泛出一點水光。

    “師叔。”庒靈止忍不住問,“我是他的轉世嗎?師兄師姐也是轉世嗎?”

    這是他不得不在意的一點,他沒法確定一個人的前世是否和這輩子是同一個人,身世,經歷都完全不一樣,記憶,感情也不一樣。

    他能感受到師父師叔對他們的關懷,如果竟承和竟還是因為他的前世才對他好,那他可能會很傷心。

    好在竟承搖了搖頭,他說:“修長生是逆天而行,只有今生,沒有來世。”

    “那我……”

    竟承說:“忘記了。”

    “……”

    庒靈止睡了一段時間,再聊了兩句后,很快就到了L市。

    L市是藏區首府,也是政治、經濟、文化和科教中心,幾乎所有人到藏區第一站,都是L市。

    飛機緩緩降落在L市機場,隨著飛機的輪子與跑道接觸,孫一辰和小林的心情也隨之激動起來,庒靈止受兩人影響,也忍不住期待。

    走出機艙,清新而稀薄的空氣迎面撲來,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高原的獨特氣息。

    意外的,幾人都沒有太明顯的高反。

    孫一辰早就安排好車,司機沿著蜿蜒的公路駛向市區,沿途的景色讓庒靈止目不暇接。

    湛藍的天空下,遠處的雪山巍峨聳立,陽光照耀下,山頂的積雪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近處,河流蜿蜒流淌,河水清澈見底,河岸邊的柳樹隨風輕擺。

    隨著車輛逐漸接近市區,庒靈止看到了L市的標志性建筑——布達拉宮。這座宏偉的宮殿坐落在紅山上,紅白相間的建筑群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莊嚴神圣。宮殿的金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與藍天白云相映成趣,構成了一幅動人的畫面。

    街道兩旁是色彩斑斕的藏式建筑,屋頂上飄揚著五彩的經幡,隨風舞動。

    車開到臨近布達拉宮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司機兼職導游,先是帶他們去了旁邊的街道。

    街道上,穿著傳統藏服的居民和游客交織在一起,有的在轉經輪,有的在購買手工藝品,還有的在品嘗地道的藏式小吃。空氣中彌漫著酥油茶和糌粑的香味,混合著藏香的神秘氣息,讓人仿佛置身于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唉?這邊也有和尚?”小林說道。

    庒靈止往回望去,看見一行穿著坎肩袈裟和僧裙的僧人路過,袈裟上還披著巨大的紫紅色披風。

    “那些都是藏傳佛教僧人。”導游說道,“看到他們身上的披風了嗎?他們只會在誦經、祈禱的時候披。”

    他不是藏區本地人,但在這邊已經生活了十多年,對L市算是了如指掌。

    那些僧人周圍有不少普通百姓,臉頰黝黑,穿著藏服,應該是本地人。

    那些人一邊聽僧人誦經,一邊轉著經輪。

    導游又給他們講經輪的來歷,據說是以前佛教傳入藏區時,為了更好的傳播思想,也為了降低入教門檻而創造的。

    那時候的人經文又看不懂,背也難背下來,更別說傳播了。于是僧人就弄了轉經筒出來,轉經筒里面刻了經文,轉一圈,就相當于誦了一遍經。

    庒靈止聽得正有意思,又見這群僧人不遠處,又來了一群身穿赤黃相間袈裟的僧人,頭上還帶著涼帽。

    “怎么又有一群僧人?”庒靈止問。

    導游皺了皺眉,道:“這是喇嘛教,也算是藏傳佛教的前身,不過……”導游欲言又止,“反正離喇嘛教遠一點。”

    幾人點點頭,孫一辰和小林認識庒靈止后,已經成為堅定的道教信仰者,自覺根本不會有事要麻煩到喇嘛教或是其它什么僧人。

    而庒靈止見到那群頭戴涼帽的僧人,渾身上下都是一股陰郁氣息,更是不想靠近。

    “前面就是松贊林卡,我就不陪你們過去了,有要用車孫少爺再給我打電話就行。”松贊林卡是L市著名星級酒店,導游指了個方向,轉身就要走,想了想還是回頭囑咐道:“幾位少爺千萬不要招惹那些喇嘛。”

    “知道的,放心吧。”孫一辰擺擺手,導游轉頭離開。

    他對那群喇嘛的態度,倒是坐實了庒靈止心里的猜想,估計又是個騙子教。

    松贊林卡酒店是典型的藏式建筑風格,白色的墻體,屋檐下懸掛著經幡隨風輕輕擺動。

    “小林,一辰。”林瑜坐在大廳里等他們,人一進來就能看見,“庒道長,竟承道長,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庒靈止笑道,“怎么樣,擺脫趙昊了嗎?”

    聞言林瑜一臉菜色,沒有說話。

    庒靈止往他身后看去,一個穿著黑色沖鋒衣,領口遮住半張臉的男人坐在沙發另一側,兩條長腿微微岔開,腳上踩著一雙登山靴。

    正是趙昊。

    庒靈止尷尬地閉上了嘴。

    “看來是還沒解決掉。”竟承絲毫不看人臉色,本著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原則,說道:“加錢可以善后。”

    “……”庒靈止扯了扯竟承,對林瑜說:“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笑死,除了師叔,誰看不出來林瑜和趙昊兩人現在的情況,趙昊袖口卷起來后,小臂上甚至還有抓痕!

    “沒事,你們先去放東西,然后再去我劇組玩玩。”林瑜笑笑。

    林瑜劇組的人都住在隔壁民宿,只有他不愿意吃一點苦,訂了個最好的酒店。

    來之前就計劃好的,先到劇組一日游,林瑜也已經提前和導演商量好了,他們只要不影響拍攝就行。

    今天的戲在晚上,劇組還沒有出發,幾人便直接去了不遠處的民宿。

    林瑜戴著墨鏡和口罩,本來這樣的打扮在這種紫外線奇高的地方并不顯眼,但誰讓他身邊幾個人樣貌都個頂個的好,幾乎是頂著游客的目光到了劇組。

    “喲,林公子終于來了啊?”一陣陰陽怪氣的男聲從民宿內傳來。

    庒靈止看過去,第一眼卻并不是那男人,而是他隨意的動作間,露出的手串。

    男人手腕上一圈圈纏繞的黃褐色手串,每顆珠子長相大致相同,又有略微差異,看起來滑膩不已。

    有點像……骨頭。

    第45章 普賢 竟承輕睨他一眼,說道:“少見多……

    “他是方思宇, 男三。”林瑜簡單給庒靈止介紹道,并沒有會方思宇。

    方思宇是近兩年初露頭角的流量明星,林瑜雖然也不算實力大咖, 但在方思宇面前也可以算作是前輩。

    庒靈止將目光從那串手串上移開, 只看方思宇的面相, 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輩,容貌還算俊秀,只是為人小氣計較,又愛和人攀比,嘴上還不把門。

    而且, 他最近要倒大霉。

    此時才下午兩點左右, 在藏區的第一場戲要等天黑, 劇組的人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咖位小點的演員共用一個化妝室,男一號女一號則是在單獨化妝間。

    而林瑜錢多, 讓劇組單獨給他配了個化妝間和化妝師。

    化妝間不大, 但也不小, 足以容納下他們六個人。

    小林和孫一辰閑不住,跑出去溜達去了。

    庒靈止找了個位置和竟承才坐下, 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穿著防曬衣戴著遮陽帽,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手里還拖著個小箱子。

    “林先生, 不好意思, 來遲了。”女人聲音略啞,面容和善。

    林瑜擺擺手,道:“沒事, 我也才剛到。”

    女人將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地上,打開后是滿箱子的化妝品,庒靈止這才知道女人應該是林瑜的化妝師。

    “誒?這兩位是?”女人擺好東西,才注意到沙發后面多出的三個人,“是劇組新人嗎?也需要化妝嗎?”

    趙昊她之前就見過,雖然至今為止還沒能看到趙昊全臉。

    “不是,我們是林瑜的朋友。”庒靈止開口解釋。

    化妝師愣了下,說道:“不好意思,我還以為……”

    面前這兩人長得太好了,不說顏值,單就出塵的氣質,娛樂圈多少小明星都比不上,她還以為是和林瑜一樣玩票性質的富家子弟。

    “不打緊。”庒靈止笑道。

    說話間,門外傳來一陣哄鬧聲,緊接著又是敲門聲響起。

    “誰啊?”林瑜皺眉,門外的影子看起來應該是個男的。

    那人沒推門,只在門口大聲道:“林哥,段導說要所有人都出來,劇組請了菩薩像回來,都得拜拜保平安。”

    拜菩薩像保平安?庒靈止記得好像確實有很多劇組都比較信這個,不過大多都是燒香拜關帝,也就是關羽。

    關羽被民間稱為武財神,拜關帝既希望威風凜凜的關羽可以震懾小人惡鬼,同時也希望能財源廣進。

    “來之前不是弄了開機儀式嗎?怎么還要拜?”林瑜問。

    “段導說一方地有一方神,林哥我還要去通知其他人,您抽空出來拜拜吧,別落了段導面子。”那人說完便離開了。

    “喂……”林瑜還沒來得及說完,那人就已經走遠,只得轉身對幾人道:“你們先坐,我出去一趟。”

    化妝師也是劇組的人,自然要和他一起出去。

    趙昊二話不說也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過去。”

    “我也去看看。”索性沒事做,庒靈止也想去看看劇組拜了個什么菩薩。

    一行人到民宿后院的時候,那邊已經聚了許多人,中間圍著個木桌,桌上放著一尊菩薩像。

    方思宇也在那邊,臉上的表情異常虔誠,周身黑皮卻更濃了。

    庒靈止看向那尊菩薩像,卻沒什么異常。

    “小瑜快來!”段導是個中年男人,遠遠的就看到了林瑜幾人。

    庒靈止還注意到他身邊站了個僧人,赤黃袈裟,頭戴涼帽,穿著打扮正是導游說的喇嘛教僧人。

    “喲,這兩位是你朋友啊?”段導睜大了眼睛,視線停留在庒靈止臉上。

    林瑜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他前面,“段導,圈外人,有錢,不拍戲的。”

    “你有錢,你不也拍戲么?說不定人家愿意呢?”段導不死心。

    林瑜直接轉了話題,“您旁邊這位是?”

    “這是次仁扎巴,給我們送菩薩像過來的。”段導解釋道,又展示身后佛像給幾人看,“這是普賢菩薩。”

    菩薩像面容慈祥,雙目低垂,似乎在傾聽眾生的祈愿。其身披金色袈裟,手持如意寶珠。六牙白象穩坐在菩薩腳下,象鼻輕垂,顯得溫順而庒嚴。

    雖菩薩像上沒有絲毫靈氣,但確實是一尊正經菩薩像。

    那邊方思宇接過次仁扎巴手里的白色哈達,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半晌,他將哈達輕輕搭在菩薩像肩上。

    看他的動作,似乎對喇嘛教的拜佛禮節很熟悉的樣子。

    這還沒完,方思宇又在菩薩像前跪下,雙手合十,額頭輕觸地面,進行三拜九叩。

    “每一次叩拜,都是對菩薩的虔誠祈禱,也是對自己心靈的凈化。”次仁扎巴用著有些奇怪的漢語說道,“普賢菩薩的智慧之光已經照亮了他的心靈。”

    才怪。

    那尊毫無靈氣,也毫無反應的菩薩像,哪來的智慧之光。

    說來也奇怪,據庒靈止了解,神像佛像或是菩薩像都是神仙的一尊化身,不管神像多破舊,都能做為普通人傳達心愿的媒介。

    可這尊菩薩像卻沒有一點反應,像是被菩薩完全拋棄了一般。

    這不太對勁,所以當次仁扎巴把哈達遞給林瑜時,庒靈止伸手攔了一下。

    比林瑜更快的,是趙昊,他的厭惡更明顯,直接將林瑜拉到了自己身后。

    庒靈止尷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假裝很忙地扯了扯袖子。

    “小瑜,你這是?”段導倒是沒有生氣,只是怕惹得僧人不痛快。

    次仁扎巴搖頭道:“對菩薩不敬,菩薩不會怪你。”他又轉頭對方思宇說:“只要你誠心,丹增仁波切會再賜予你嘎巴拉。”

    “嘎巴拉是什么?”庒靈止好奇問道。

    方思宇得意一笑,將袖子往上挽起,展示出自己手腕上的手串,“當然是能保佑我的法器。”

    那珠串在他手腕上纏了三圈,大體由打磨過的圓柱形骨頭串成,中間參雜了幾個南紅珠。

    “這是用牛骨做的,一共一百零八顆,由丹增仁波切為我加持。”看得出方思宇很開心。

    不過庒靈止看那手串上纏繞不休的怨氣,怕根本不是牛骨那么簡單。

    方思宇還在自說自話,“其實最好的嘎巴拉,應該要用高僧骨頭制作,不過那東西太難得,沒法輕易得到,如果我足夠虔誠,可能下一次就能輪到我,是嗎?次仁扎巴。”

    次仁扎巴微笑點頭。

    庒靈止直到這僧人走之前都沒再說話。

    林瑜晚上要拍戲,便先和趙昊還有化妝師回了化妝間。庒靈止和竟承在外面轉了轉,發現沒什么好玩的,便又往化妝間那邊走。

    彼時化妝師已經從里面出來,門半掩著,庒靈止輕輕一推便開了。

    萬萬沒想到,入目竟是林瑜被趙昊壓在沙發上面,傳來一陣略微粘膩的水聲。

    庒靈止倒吸一口涼氣,趕緊關門退了出去,轉頭看到竟承剛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跟著他往一邊拐角處走去。

    “師叔……”按照竟承的年紀來看,他怕竟承會接受不了這么,這么刺激的事。

    竟承輕睨他一眼,說道:“少見多怪。”

    “……”

    “師叔就見過很多嗎?”庒靈止問。

    聞言,竟承不知道在想什么,說道:“不止見過,我還親過。”

    “!”庒靈止大驚,正要細問,又聽到身后傳來一聲響動。

    本來沒什么的,但可能是這件事讓人有點羞恥,他一把拽著竟承往墻后躲了躲。

    躲完之后就后悔了,這下要是被人發現偷聽就更說不清了。

    拐角另一邊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次仁扎巴,我會讓我妹妹做丹增仁波切的明妃,這是我們家的榮幸。”

    “菩薩會保佑你們,蓮花生大士也會保佑你們。”次仁扎巴依舊說著口音奇怪的普通話,“不過明妃身份尊貴,我教只收十四歲到十六歲純潔少女。”

    方思宇恭敬道:“我父母生我妹妹生得晚,今年剛過完十五歲生日。”

    庒靈止聞言胸中升起一團火,這人怎么回事,自己信這來歷不明的教就算了,怎么還要拉上自己的妹妹?

    雖然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明妃是個什么身份,但只要未成年少女,想來都不是什么好事。

    本來想著和這破喇嘛教互不招惹也就算了,但意外讓他聽到這么一段,也算緣分,有些事就該他管。

    正要往方思宇那邊走時,庒靈止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拽著竟承的手臂,而竟承則站在他身后,自己的背緊貼著竟承的胸膛。

    竟承的手臂環過他的身側,被自己抓在手中,這姿勢像極了竟承在背后環抱著他。

    師叔的體溫太高,隔著幾層衣服庒靈止都還能感受到暖意,他不由想起在雙吉大廈時見過一眼的腹肌,不知怎么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個徹底。

    “咳咳……”庒靈止嗆了兩聲,驚動了正在說話的兩人。

    “誰在那?”方思宇遙聲問道。

    庒靈止松開竟承的手臂,往前走了兩步,出現在方思宇面前。

    “原來是你,怎么,不跟著富二代當狗,跑這里來聽墻角了?”方思宇言語中滿是對林瑜的厭惡。

    “方思宇。”庒靈止聲音嚴肅道:“你手上的手串是由人的眉心骨制成,吸人壽命,再不摘下來,一個月內,你必死無疑。”

    第46章 藏袍 他像是湖泊的守護者,背影威嚴而……

    空氣都變得沉默起來, 方思宇看看庒靈止,又看看自己的手串,大笑起來。

    “你腦子沒問題吧?”方思宇嘲諷道, “現在是法治社會, 怎么會有人用人骨做手串?而且還吸人壽命?你當演恐怖片呢!”

    “你不信它會吸你壽命, 卻又相信菩薩會保佑你?”庒靈止無法解他的思維,他難道只相信有神,不相信有鬼么?

    即便他這樣直截了當地指出那手串有問題,次仁扎巴面上也沒有一點恐慌,或是計謀被拆穿的反應。

    次仁扎巴皮膚黝黑, 兩瓣嘴唇干癟開合道:“很久以前就不讓用人骨做嘎巴拉了, 即便有高僧頭骨制作的嘎巴拉, 也只會在仁波切手里, 那是最珍貴的法器。”

    庒靈止不知道次仁扎巴是在說謊,還是真的看不出手串有問題, 明明那上面的陰氣和怨氣都黑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倒是不怕方思宇怎么樣, 但放任這么大個陰氣來源在劇組里, 難免不會波及到其他人。

    可方思宇對他敵意明顯,方思宇跟林瑜太不對付, 他又是跟林瑜一起過來的, 說什么方思宇都不會相信。

    “各人有各命。”竟承低聲說,“走吧。”

    也是,是他妄想多加干涉了。

    原本做他們這一行, 最忌諱的便是多管閑事, 因為這手串,方思宇無論是什么樣的結局,都不該他來插手, 只是怕殃及旁人罷了。

    “哼,次仁扎巴不用會他們,一群無知又沒有信仰的人,根本不配知道蓮花生大士。”方思宇言語中帶著對其的熱切,兩人漸漸走遠。

    庒靈止看了眼手機,快要五點鐘了,估計等會劇組就要出發去拍攝場地,不知道林瑜和趙昊親完了沒,別等會被人撞見了。

    一想到這,他又不由回憶起竟承剛才說的話,師叔不止看過,竟然還親過!

    庒靈止偷偷看了一眼竟承,男人的嘴唇薄厚適中,微微抿起,像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一般,讓人輕易不敢找他搭話。

    究竟是誰?是誰膽子這么大!連竟承也敢親!

    庒靈止有心想要繼續問,卻又覺得師叔活了這么多年了都,說不定對方早就已經去世,現在提起來免不得要惹師叔傷心,還是算了。

    竟承見他長吁短嘆的,以為還是在愁方思宇的事,皺眉說道:“他是死是活關你什么事?”

    “我不是……”庒靈止不知道怎么說,換了個話題道:“我們還是先去叫林瑜他們吧。”

    等兩人到了化妝間時,碰巧撞見劇組的人來通知集合出發,林瑜和趙昊從里面出來,林瑜嘴唇上涂滿了亮晶晶的東西,看不出剛剛才和人親過。

    只是他和趙昊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像是鬧了別扭的。

    林瑜說小林和孫一辰去景區玩去了,等會他們家自己回酒店。

    林瑜有自己的保姆車,他讓趙昊去副駕坐著,自己和庒靈止還有竟承坐在后面。

    民宿距離拍攝地有點遠,幾人坐在車里昏昏欲睡。

    劇組的車輛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許久,終于抵達了片場。

    選址在一片巍峨的雪山腳下,這里的空氣稀薄而純凈。落日余暉透過稀薄的云層,灑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上。

    庒靈止抬頭望去,天空藍得幾乎透明,與遠處的雪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會讓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和震撼,仿佛心靈得到了凈化。

    “只有這樣純凈的雪域,才能誕生出偉大的蓮花生大士。”方思宇的聲音從隔壁車傳來。

    劇組的工作人員忙碌地搭建著拍攝設備,這里離湖泊不遠,那湖泊如同一塊藍寶石鑲嵌在大地之上,湖邊的草地上點綴著五彩斑斕的野花,隨風搖曳,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晦氣。”林瑜暗罵了一聲,他也看方思宇不爽很久了,不過這里的風景確實好,他從車里拿出相機對庒靈止說:“要不要我給你們倆拍個照,我學過一段時間的攝影,技術還不錯。”

    “可以啊!”庒靈止欣然答應,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他還沒和師叔合過影呢,“師叔,你要拍嗎。”

    竟承說:“拍。”

    趁著劇組的人還在忙碌,林瑜又不是拍第一場戲,幾個人在這里拍了一大堆照片。

    庒靈止幫林瑜也拍了不少,本來還想給他和趙昊也拍兩張,不過林瑜不愿意。

    庒靈止眼睜睜看著趙昊往這邊走來的腿,聽到林瑜拒絕后,又退了回去。

    他和竟承則好拍多了,萬年剪刀手搞定一切背景。

    “小瑜你們拍照呢?”段導看起來心情不錯,也可以說他看見美人心情就壞不了,“道具箱里應該還有帶來的幾件藏袍,可以給你的朋友們一起試試。”

    “那感情好,我替他們謝謝段導了。”林瑜笑道,“不過他們真不拍戲。”

    “知道知道。”段導尷尬道:“這不是還想問問看嘛,沒事,不拍戲就不拍戲,換好了衣服讓我也拍兩張照過過癮就行。”

    庒靈止挑挑眉,道:“當然可以。”

    片場的換衣間是提前搭的一個小帳篷,庒靈止和竟承拿了衣服一同進去。

    才將本來的衣服脫下,庒靈止便感覺到小帳篷內的溫度在快速升高。

    他轉頭看去,原來是竟承也脫了上衣,精壯的上半身露在外面,帳篷內的所有熱氣都來源于他。

    只是這樣的距離就已經足夠熱了……師叔和那人親吻的時候會伸舌頭嗎?如果伸的話那豈不是更熱?還有接吻之后呢?做那種事的時候,如果進去的話會不會燙壞?

    庒靈止漫無目的地想著,眼睛無意間滑過角落的普賢菩薩像,才猛然回神。

    靠!他在想什么,怎么會想到這種事情上面去!

    庒靈止沒好意思再看竟承,慌忙換上藏袍就出去了。

    幾乎他前腳才出帳篷,竟承后腳就跟了出來。

    “我去,這也太合適了吧。”段導在娛樂圈這么多年,什么樣的容貌沒見過,但還是不由驚嘆。

    庒靈止穿的那袍子色澤深沉而富有質感,與他俊秀的面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袍子的邊緣裝飾著精細的花紋,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曳,仿佛風中的柳枝。

    庒靈止的眉眼間透露出一股少年特有的清新與活力,特別是眉間朱砂痣格外引人注目,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其所吸引。

    竟承因為身高更高,他能穿的是一件更為粗獷的藏袍,藏袍的面料厚實,顏色深沉,透露出一種野性的美。

    平時生人勿近的氣場被一種狂野的氣息所取代。這種狂野并非無序,而是在穩健的基礎上自然流露,仿佛一頭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野馬,既不羈又讓人安心。

    兩人站在一起,庒靈止如同山間清新的風,竟承則如同草原上沉穩的大地。

    就好像、就好像兩人已經在雪域里生活過很多年,快要和雪域融為一體。

    段導按捺不住,先是給兩人拍了許多張合照,后又拉著比較好說話的庒靈止單獨拍。

    而竟承則站在一邊,面對著如鏡面一般映照著天空的湖泊,任由微風將自己的發絲吹得凌亂。

    林瑜覺得如果是其他人這樣站著看湖,肯定會讓路過的人覺得他很孤獨。

    但竟承沒有,他像是湖泊的守護者,背影威嚴而強大,讓人不敢在湖邊造次。

    而林瑜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時,才發現,哦,原來不是在看湖,而是在看穿著藏袍的青年在湖中的倒影。

    “林瑜,你要不要也去換了拍一套?”庒靈止好不容易配合完段導,趕忙跑過來,“剛剛段導說場景布置還得等一會,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場戲。”

    “好啊。”林瑜說著,也拿了一套藏袍進帳篷里,趙昊也想跟過去,被林瑜白了一眼,停住了腳步。

    庒靈止看著有趣,又覺得這種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大概會覺得煩悶,被眼神勸退兩次可能就要放棄了。

    段導加了他的微信,發了幾張他覺得還不錯的原片過來。

    其中一張庒靈止很是喜歡,是和師叔的合照,背景是連成一塊的藍天和湖泊,兩人沒有什么互動,只是并排站在一起,卻分外和諧。

    庒靈止覺得這張照片一看就知道,他倆是一個師門的。

    “十五分鐘了。”竟承突然說。

    “什么?”庒靈止不明所以,卻見趙昊猛地起身往換衣服的帳篷走去,才恍然是林瑜已經換了十五分鐘的衣服。

    不對啊,他和竟承這兩個對藏袍不熟悉的人都只折騰了五分鐘,林瑜要拍這部劇肯定是事先研究過的,怎么會在里面待那么久?

    這樣想著,庒靈止也趕緊跟了上去。

    這時趙昊已經快速拉開帳篷,目光掃視了一圈帳篷,落在角落處昏迷過去的人身上,瞳孔驟縮。

    庒靈止沒看見帳篷內的情況,等他趕到時,趙昊已經脫下自己的沖鋒衣,將林瑜上半身包了起來,只留兩條細白的腿在外面。

    而林瑜面色潮紅,雙目緊閉,小口小口地吐著氣。

    “怎么回事?”庒靈止等竟承進來后,立刻又拉上了帳篷。

    趙昊搖頭,表示不知道,一手摟著林瑜,一手將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給他套上。

    庒靈止環視四周,片刻后,指著空蕩蕩地角落說道:“師叔,你記不記得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這個地方擺著一尊普賢菩薩像?”

    第47章 蓮花 “師叔。”庒靈止舔了舔干涸的嘴……

    庒靈止清楚地記得, 當時就是在這個角落里,放著普賢菩薩像。

    可竟承卻搖頭道:“沒看到。”

    “不可能。”庒靈止皺眉道。

    竟承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沒有任何符文的符紙,手指在上面描了一圈, 符紙被他夾在兩指之間, 頂端燃起火焰。

    片刻后, 他開口道:“有邪物來過的氣息。”

    “什么邪物?”趙昊已經幫林瑜穿好衣服,抬頭問:“我怎么沒有察覺到。”

    竟承并不和他解釋,只說到:“邪物性淫,會勾起一些本能的欲望。”

    庒靈止恍然,難怪方才換衣服的時候, 他腦子里會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原來是因為這邪物。

    邪物對他的作用沒有那么大, 所以沒有像林瑜一般衣衫盡褪。

    “所以還是那尊普賢菩薩像有問題?”庒靈止問道。

    竟承說:“應該是。”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在這間帳篷里換衣服的人不少,卻只有林瑜中招, 難道就因為整個劇組, 就他們沒有祭拜嗎?

    “我先帶他去休息室。”趙昊說著, 將半昏迷狀態的林瑜抱起。

    庒靈止看到林瑜低喘一聲,雙臂勾住趙昊的脖頸, 臉唇在趙昊喉結處磨蹭, 他愣了一下,尷尬轉過了頭,沒有跟出去。

    竟承手中符紙燃盡, 化作一撮黑灰落在地上, 被不知哪來的風吹散。

    “師叔,林瑜這個狀態會持續多久?”庒靈止問道。

    “邪氣入體,發泄出來就行。”竟承說道, 轉身也出了帳篷。

    庒靈止則還得去跟段導說說,幫林瑜請個假,他今晚的拍攝肯定是繼續不了了。

    被打亂了拍攝進程,段導顯然也高興不起來,不過他沒過多為難庒靈止,說林瑜要是不舒服,那就多休息,但盡量不要耽誤大家的進度。

    林瑜和趙昊辦事的時候,庒靈止無所事事,他和竟承把整個拍攝場地都搜了一遍,也沒找到那尊普賢菩薩像,只好去看段導拍戲。

    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兩個主演,男主是最近紅極一時的流量明星,女主也不遑多讓,火了很多年,卻越長越年輕的清冷掛小花。

    以他來看,這兩個主角都還算安分守己,身上沒有什么業障,事業運極好,桃花運也旺盛,很可能正在談戀愛。

    方思宇飾演男三號,拍攝場次卻要比林瑜早一些。

    他已經換好了戲服,手上的人骨珠串也摘了下來,不知道放在哪里在。

    現在天色已經全黑,陰氣不太好分辨,庒靈止找了半天,才找到手串上陰氣和怨氣的方向。

    幾個休息室帳篷都搭在一起,方思宇的帳篷正好在林瑜右邊,手串就放在那個帳篷里。

    庒靈止又轉回頭看他們拍戲,等再注意到那邊時,看見的是只穿了件黑色背心和工裝長褲的趙昊。

    趙昊額角沁著汗,手臂上肌肉緊繃,臉色冷得嚇人,“林瑜不見了。”

    “什么?”庒靈止站起身,拉著竟承和趙昊去了角落。

    “剛才我去給他打水,回來就不見了。”趙昊聲音低啞,仿佛在忍耐著什么。

    能在趙昊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的,絕對不會是普通人,同樣的,如果是邪物,那也不會是普通的邪物。

    至于林瑜自己離開這個選項,趙昊沒有考慮過,第一,林瑜沒有離開的由。第二,林瑜沒有離開的體力。第三,林瑜的手機還在帳篷里。

    庒靈止立馬拿了三枚硬幣出來,往空中一拋。

    “算不出來,我試過了。”趙昊說。

    果然,庒靈止一連三次,拋出來的都是廢卦。

    “師叔,還有其它辦法嗎?”庒靈止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竟承。

    竟承垂眸看了眼庒靈止,說道:“他被蒙蔽了生機,自然算不到,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師叔是說……從普賢菩薩像下手?”庒靈止想起那尊菩薩像,按說段導不會帶著一尊石像到處跑,他在帳篷里看到的應該只是幻像,真正的菩薩像可能還在民宿里。

    趙昊此時也反應過來,“先回民宿,我開車。”

    車開得飛快,幾人只用了來時一半的時間,便到了民宿。

    三個人都不是民宿租客,本來是不能直接進去的,但好在幾人長得好,讓人印象深刻,知道是劇組里的人,才放他們進去。

    庒靈止直奔白天看到普賢菩薩像的院子,菩薩像已經不在,應該是被人搬進去了。

    找東西這件事都不需要庒靈止出手,趙昊最著急,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圈,又丟了三片樹葉后,便徑直朝東邊的房間大步走去。

    庒靈止趕緊跟上。

    這間屋子很干凈,干凈得有些過頭了,不說垃圾或是雜物,就連一件家具也沒有。

    窗戶外面黑洞洞的,都沒個窗簾遮擋。開了燈后,四面墻壁雪白刺眼,只有正中間放著普賢菩薩像。

    庒靈止跟在趙昊后面,菩薩像依舊沒有任何陰邪的氣息,也沒有靈氣。

    趙昊顧不得其它,直接伸手將那一小尊菩薩像抬了起來,“太輕了。”

    “里面是空心的?”庒靈止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趙昊沒有半分猶豫,將菩薩像往地面壓去。

    瞬間,石像碎片紛飛,從中掉出一個褐色類似蓮花狀物件,在地上滾了個圈,停在庒靈止腳下。

    庒靈止沒有伸手去撿,那東西上陰邪氣息濃重,而且讓人看著無端覺得惡心。

    “這是什么?”庒靈止后退了一步,蹲下身來仔細查看。

    趙昊也看不出來,但救人心切,竟不顧那東西上的陰邪,想直接用手拿。

    “別動。”竟承出聲阻止。

    “師叔,你認識這個?”庒靈止問。

    竟承眉頭微蹙,道:“肉蓮花,以前見過,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腌臜玩意。”

    “肉蓮花?”趙昊面色更冷了,“以前只聽過藏傳密宗百年前會有這種邪物,現在還煉,簡直找死。”

    庒靈止不明所以,“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竟承說:“百年前,雪域僧人的法器多來自于人體,肉蓮花便是從受盡折磨的少女身體上取下。”

    庒靈止沒有問是怎么樣的折磨,不用想,單從這物件上的怨氣來看,都能想象的到是怎樣的酷刑。

    “這尊普賢菩薩像是次仁扎巴送過來的,里面的東西他們肯定清楚。”庒靈止說。

    而林瑜出事之前,最可疑的東西便是這尊菩薩像。

    “去找他們太慢了。”趙昊低聲道,“這事我自己來,你們別管了,出去吧。”

    庒靈止一愣,問道:“你要做什么?”

    趙昊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黃符包住蓮花,左手拇指一掐指尖,鮮紅的血流出在黃符上,形成詭異圖紋。

    “禁咒?”庒靈止瞳孔驟縮。

    “不知死活。”竟承也不阻攔,拎著庒靈止的衣領往房間外退。

    暗紅的光暈瞬間從包著蓮花的黃符上吐出,將趙昊整個包裹住,而后向整個房間散發開來。

    就在庒靈止和竟承即將退出房間時,“砰”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關上,竟然連竟承都沒有注意到那人的存在。

    此時再開門已經來不及,竟承一把拽住庒靈止拉進自己懷中,暗紅色的光將兩人籠罩。

    庒靈止全身被竟承的體溫覆蓋,耳邊全是他的心跳聲,眼前則是一片猩紅。

    趙昊用的禁咒,庒靈止也略有研究,用自己的血為引,魂魄離體,靠和林瑜失蹤有關的物品找到林瑜。

    代價則是自身十年壽命。

    原本他只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就行,這下好了,三個人魂魄都出了竅。

    庒靈止被竟承壓在懷里,只感受到有風在自己身上呼呼地吹,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在前行。

    漸漸的,風停了下來,竟承松開按在庒靈止背后的手,看向趙昊的目光森寒。

    “抱歉。”趙昊也沒想到會牽扯上別人,“等找到林瑜,我會再向你們道歉。”

    “算了算了。”庒靈止擺擺手,也不能全怪趙昊,畢竟誰也沒想到門外會有人。

    這地方并不算黑,只是很幽靜,看不到光線從哪來,像是個與世隔絕的洞窟。

    里三人最近的地方有一尊和人等高的金佛像,佛像很奇怪,金佛盤坐,雙腿上還坐著一少女,姿態妖嬈,雙手環頸,雙腿繞腰。

    “這是密宗歡喜佛。”趙昊說道,“林瑜應該就在里面。”

    說罷,趙昊抬步往唯一的一條路走去,庒靈止沒有猶豫,也跟了上去。

    “歡喜佛是藏傳密宗的本尊神,代表法的男身與代表智慧的女身交合的佛像,據說是為了達到“以欲制欲”之目的。”趙昊說。

    竟承冷笑,“不過是些找遮羞布發泄欲望的蛆蟲。”

    越是往里走,歡喜佛像就越多,各種不同姿勢不同表情,更有甚者,簡直已經脫離了佛像范圍。

    洞窟又深又長,再往里面去,不止是能看到,庒靈止甚至聞到了一股石楠花的氣味,有些令他作嘔。

    “我們走快點。”庒靈止催促道,這氣味甚至比腐尸的臭氣還要讓他難以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越往里走,身上就越熱,不同于高溫的熱,而是從心底透出的一股燥熱。

    他踉蹌了一下,被竟承攙住,他竟然從竟承的手上感受到一絲涼意。

    “師叔。”庒靈止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第48章 濕潤 濕軟的唇壓上來,庒靈止呼吸停滯……

    這感覺很不對勁, 庒靈止不是小孩,知道再這樣下去意味著什么。

    吸進鼻腔的空氣越來越灼熱,額頭上冒出的汗珠順著庒靈止的臉頰一路下滑, 隨著他吞咽口水的動作, 沒入衣領內。

    “清心若水, 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庒靈止小聲念著清心咒。

    身旁另兩個人沒什么動靜,庒靈止側頭朝趙昊看去,卻見他低聲叫了句“林瑜”,而后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這種狀態下的庒靈止, 根本跟不上他。

    “趙昊!”庒靈止想喊住他, 他這樣子看著像極了中幻術之后的人, 如果放任, 必定會有危險。

    可轉眼間,趙昊便不見了身影。

    庒靈止呼吸越來越急促, 身上穿著還未來得及換掉的藏袍, 捂得更熱, 他忍不住將領口扯開,露出涌上潮紅的鎖骨。

    在這里待得太久,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這洞窟里應該有不少像普賢菩薩像里那多肉蓮花一樣的東西, 連他都被這些腌臜東西影響,雙眸開始變得模糊。

    “師叔,有沒有什么辦法克制, 克制肉蓮花……”庒靈止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 一半空虛,一半又瘋狂地想要占有,他只能刻意去忽略身邊人的氣息。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剛才竟承碰到他時, 瞬間清涼的那塊皮膚,像是干枯的樹枝終于得到甘霖,讓人忍不住想要追隨,想要攀附。

    該死的密宗,該死的歡喜佛,該死的肉蓮花!

    庒靈止咬牙在心里暗罵,還好身邊是竟承,師叔修為高,定力好,沒有世俗欲望,不會像他一樣,被肉蓮花影響成這樣。

    不然要是兩個欲望高漲的人同處一室,兩情相悅還好,若是和他跟師叔一般的關系,那才叫完蛋,以后恐怕連師門都要回不了。

    庒靈止亂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卻還沒有得到竟承的回答,他只能又問:“或者有沒有辦法,我們先出去再說。”

    竟承還是不說話。

    庒靈止走得雙腿發軟,又不敢去扶墻,墻上都是各式各樣的歡喜佛像,看著就比肉蓮花還危險。

    他的身體忍不住佝僂起來,整個人搖搖欲墜。

    又走了一段路,隨著一陣石楠花香飄過,庒靈止眼前一黑,雙膝跪地,艱難地用掌心撐著不讓自己完全栽下去。

    “師、師叔……”庒靈止用盡力氣叫了一聲,卻只吐出氣音,胸膛劇烈起伏著。

    面前高大的男人聽到他的呼喚,停住了腳步站在他跟前,沉默卻帶著巨大壓迫感。

    “師叔,我有點,撐不住了……”庒靈止一邊說著,一邊做著深呼吸,連清心咒也念不下去。

    他抬頭望著竟承,雙眸中帶著祈求,希望竟承能救他出水火,畢竟師叔活了那么久,肯定會有解決辦法的。

    可竟承只是靜靜地站在他面前,沒有動手,也沒有說話。

    庒靈止想,該不會面前的師叔只是個幻像吧?就像趙昊看見的也是幻象一般,面前的師叔根本幫不了他。

    可是他太難受了,整個人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急需發泄的渠道。

    他的身體里像是進了千萬只螞蟻,癢得他抓心撓肝。需要有人幫他用手一只一只地抓走,或是用嘴唇吸出來,或是用舌頭舔出去……

    “靠……”庒靈止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但這并不管用,他面前站了個人,他想要抱住這個人。

    庒靈止智逐漸消失,他跪坐在地上,伸手想要去抓住他。

    只要抓住他,自己就能解脫,就不會再難受。

    庒靈止的指尖觸碰到竟承身上的藏袍,細膩的花紋被他抓在手中。

    只一瞬,庒靈止便松開了手。

    不行不行,庒靈止咬住口腔內的軟肉,強迫自己清醒,不能搞得以后連師叔侄都沒得做。

    幾乎是用盡了所有自制力,庒靈止一邊喘息,一邊將手艱難地從竟承身上移開,卻沒想到,他的手才離開那層衣料,便被一只大手抓住。

    竟承的手像鐵鉗一般將他的手圈住,略微用力,庒靈止便被他拽了起來。

    庒靈止心中欣喜,以為師叔終于想到救他的法子了,下一瞬,又被師叔強行摟進了懷中。

    “師叔?”庒靈止本就難以保持清醒,這下兩人近距離接觸,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只是忍不住掙扎了一下,抱著他的男人便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腰,不讓他動彈。

    “師叔,你……”庒靈止往后仰了仰,才看清竟承眼中竟透著一絲猩紅,顯然是被欲望完全控制的樣子。

    難怪剛才不說話,原來是早就沒了智!

    庒靈止暗道要糟,又想不出別的對策來。

    竟承握著他的手已經松開,卻沒讓庒靈止覺得更好,因為那只原本貼著他手背的手掌,此時按在他后頸上。

    而竟承緩緩湊近了庒靈止,鼻尖貼在他頸側,輕嗅著他的氣息。

    灼熱的吐息打在庒靈止耳側,竟承鼻尖在他脖子上游移,帶著薄繭的指腹揉捏著他的后頸。

    庒靈止渾身顫抖,忍不住回抱住了竟承。

    完了,完了。

    庒靈止腦中想著這下糟了,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只想要貼近一點,再貼近一點。

    兩人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庒靈止被竟承的氣息淹沒,被他的體溫裹挾,像是浴火一般。

    但他知道,浴火之后得到的,絕對不會是重生,迎接兩人的,只有決裂。

    誰家師叔侄會摟摟抱抱兵戎相見啊……

    “師,師叔,不行……”庒靈止腦子也就比竟承清醒那么一點。

    他說話,竟承像是聽不見,他只能狠狠心,一口咬在竟承肩膀上。

    輕微的刺痛并沒有喚醒竟承,他反而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摟著庒靈止腰部的手臂收得更緊。

    一陣柔軟濕潤的觸感在庒靈止鎖骨上驟然降落,他即刻意識到那是個什么東西,臉燒得跟身上的藏袍一般通紅。

    他再次一口咬在竟承脖子上,力道比上一次重得多,口中嘗到一絲腥甜的血味,才松開口。

    “師叔,你醒醒。”庒靈止聲音極度沙啞,他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兩個人中至少有一個得保持清醒。

    好在竟承似乎被喚回了一些智,將頭從他的頸窩處抬了起來,嘴唇上亮晶晶的,還帶著些水漬。

    “師叔,我們不能再這么被動下去了。”庒靈止說一句喘三下,“你想想,有沒有什么術法可以讓我們回到身體里去。”

    竟承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張合的唇,好像是在很認真的聽他說著什么。

    “我現在管不了趙昊他們了,再不出去我會死在這的,師叔。”兩人離得太近,庒靈止都看不清竟承的表情了,“師叔,救救我吧,師叔……唔!”

    濕軟的唇壓了上來,庒靈止呼吸停滯,牙關被撬開,竟承的舌頭在他嘴里作亂。

    竟承在親他,竟承竟然在親他!

    庒靈止整個人都被嵌在竟承懷中,竟承的吻太深入,太霸道,讓他不能呼吸。

    一絲濕漉漉的口水從嘴角流出,羞恥感襲遍全身,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酥酥麻麻的觸感,從兩人貼合的肌膚處往周圍延伸。

    想辦法,得想個辦法,師叔已經靠不住了。

    庒靈止腦子里像裝了漿糊,一會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一會又覺得師叔的嘴好軟。

    直到他身上的藏袍被半褪至手肘,竟承略顯粗糙的掌心貼著他的脊椎,從脖頸移到腰窩。

    “唔,師叔!”庒靈止用力將他推開,以免釀成大禍。

    竟承被推得后退兩步,看向庒靈止的眼神中帶著不解,似乎在疑惑為什么不讓他繼續。

    庒靈止慌忙將藏袍往身上套,動作間,有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發出“叮”的一聲響。

    庒靈止朝聲音處看去,是一枚銀色戒指,造型古樸,正是竟承之前抵債給他的那枚戒指。

    奇怪,他們靈魂出竅,連他的手機都沒帶上,這枚戒指竟然會出現在這。

    庒靈止只覺得這戒指奇特,顧不得多想,從地上撿起來,正要裝回口袋里,那戒指卻騰空而起。

    銀色戒指在空中轉了一圈,直奔竟承而去,在碰到竟承的一瞬間,洞窟光芒大盛。

    刺眼的光讓庒靈止看不清任何東西,神志里的污濁仿佛一瞬被清空,再也沒有那些風花雪月的心思。

    “師叔!”庒靈止往前摸去,才叫出聲,他的手便被抓住。

    下一秒,戒指上的光熄滅,周身歡喜佛像有融化之相,面目已經融成一團。

    庒靈止只來得及看竟承一眼,便感受到來時的風再次吹到自己身上。

    “抓好我。”竟承的聲音比庒靈止想象中的還要啞,帶著一種未被滿足的壓抑感,粗糲低沉。

    “好,好。”庒靈止實在怕了這歡喜佛和肉蓮花,兩手緊緊抓著竟承的胳膊。

    再一眨眼間,兩人已經回到了民宿的房間。

    庒靈止還保持著魂魄離體時的姿勢,彼時還無所謂地被竟承壓在懷里,經過了歡喜佛洞窟里的事,庒靈止頓時有些待不住了。

    他“噌”地往后退了兩步,“師、師叔。”

    竟承面色不愉,“你躲什么?”

    第49章 白骨 竟承說:“現在看到你,還是會想……

    “我沒有躲啊。”庒靈止故作鎮定, “師叔,趙昊他們怎么辦?”

    他后退一步,竟承便往前走一步, “洞窟已毀, 趙昊能帶林瑜出來。”

    “哦, 哦。”庒靈止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不明白為什么竟承能表現得跟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而他心虛得要死。

    庒靈止不知道青霄觀有沒有師叔侄親嘴的先例,但他知道,反正普通師叔侄肯定不會做這種事。

    就算兩個人都是受了歡喜佛的影響,但清醒之后總會尷尬一陣。

    竟承面色如常, 難道是因為在洞窟里失去了神志做下那些事, 清醒后卻沒有那段記憶?

    “師叔, ”庒靈止斟酌開口:“你還記得我們在洞窟里, 做了什么嗎?”

    竟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得更近了, “記得。”

    “既然記得那為什么……”庒靈止說到一半又止住了話頭。

    是他著了相, 明明知道兩個人都是身不由己, 不是自己主觀意愿的事,有什么好這般在意的呢?

    “我親你了。”竟承毫無負擔地說, “又不是第一次親。”

    “什么?!”庒靈止大驚失色, 他怎么不記得?

    竟承說:“雖然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我對你的身體這樣熟悉,又怎么會是第一次。”

    庒靈止神色僵住幾秒, “師叔, 你開玩笑的吧?”

    “沒有。”竟承的聲音簡短有力。

    如果以這種熟悉程度,他和庒靈止以前可能不只是停留在親吻階段。

    “何須苦惱。”竟承說,“以前是以前, 現在是現在,明明都不記得,為不記得的事發愁才是自尋煩惱。”

    庒靈止既沒有竟承看得開,又沒法反駁他。

    “師叔,我們以前也是師叔侄嗎?”庒靈止問。

    “是。”竟承說,“和現在沒有區別。”

    怎么會沒區別!庒靈止暗自腹誹,一個是能親的,一個是不能親的!

    “你要是實在介懷,也有辦法讓你忘記洞窟里的事。”竟承看著庒靈止說道,“不過……”

    “不過什么?”庒靈止問。

    他倒是沒有接受不了,只是才知道這件事,難免有點尷尬和不知所措。

    而且兩人以前有過親密接觸這件事,怎么看都還只是竟承自己憑空猜測而已,大家都是一個師門的,怎么會允許跨輩分談戀愛!

    竟承說:“不過忘記了也可能沒用。”

    “為什么?”

    破天荒的,庒靈止在竟承臉上看到了一絲類似于難為情的情緒,不過只有轉瞬即逝的一瞬間,而后便轉為了一臉所當然。

    竟承說:“現在看到你,還是會想親。”

    “……”庒靈止呆若木雞,“哦。”

    后遺癥是吧?

    “怕什么?”竟承越過庒靈止,將趙昊身體前面的肉蓮花撿了起來,“我是你師叔,又不會隨便親你。”

    倒不是怕,庒靈止覺得自己腦子都有點轉不過彎來了。

    他不知道竟承口中說的想親他,是出于身體的欲望,還是真的有那種男男之間的感情。

    如果只是出于欲望,那等竟承看到更好看的人,自然會轉移注意。

    但如果是出于感情……

    庒靈止打了個寒顫,不敢想,不敢想。

    總不能直接問師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吧?

    “……師叔,不說這個了,你給我的那枚戒指……”

    庒靈止還沒說完,竟承便從口袋里將戒指拿了出來,“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這戒指究竟是什么來頭?”庒靈止接過戒指,再手中摩挲觀察,只感覺到一股能量在其中蓄勢待發。

    “里面有天雷的力量,應該和我身體里的天雷有關。”竟承還是那句話,“其它的就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庒靈止沉默了一會,地上趙昊的身體突然顫動了一下,雙眼一瞬睜開。

    “林瑜在無人區。”趙昊開口沒有一句廢話,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站起來。

    “哪個無人區?”藏區附近有三個無人區,足有五十萬平方公里,范圍太廣,根本無從搜起。

    “羌塘無人區,洞窟已破,我憑羅盤就能找到他。”趙昊說,“我開車去接他,麻煩庒道長幫他給段導請個假。”

    “等等。”庒靈止在手機上搜了下位置,從這里到無人區,就算走國道也得十個小時。

    十個小時變數太大,要是中途出點什么事,可能黃花菜都涼了。

    “太遠了,你開車,我開鬼道放車過去。”庒靈止說完,又轉頭看竟承,“可以嗎師叔?”

    竟承點頭,“都行。”

    “鬼道?”趙昊眸色一深,開口道:“謝謝庒道長了,以后有什么事打我電話就行,萬死不辭。”

    “小事小事,林瑜也是我朋友嘛。”

    剛才庒靈止就加過段導的微信,此時直接給他發了消息,說林瑜太不舒服,可能明天也沒法拍攝,到時候要是耽誤了進程,給大家發紅包。

    段導不差錢,但誰也不嫌錢多,看在紅包的面子上,他表示解。

    來時的車還在民宿門口,三人上了車后,竟承直接開了直通羌塘無人區的鬼道。

    趙昊第一次進入鬼道,并沒有顯得慌張,或許是滿心只想著盡快把林瑜帶回來,他開車沒有之前穩,但非常的快。

    只兩個小時不到,鬼道前方便看到了一絲光亮。

    “到了。”庒靈止說。

    車輛駛出鬼道,進入羌塘無人區的邊緣,車燈劃破黑暗,照亮前方崎嶇不平的山路。

    四周是一片荒涼而廣袤的景象,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燈火輝煌,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

    車窗外,天空中繁星點點,山脊的線條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如同沉睡的巨獸。

    “外往里面開一些。”庒靈止一邊說,一邊用趙昊的羅盤辨別方向。

    青霄觀的弟子幾乎都不用羅盤,但竟還也有教過基本的羅盤知識,不至于一點都看不懂。

    隨著車輛的深入,風聲變得更加尖銳,偶爾,車燈會掃過一些野生動物的眼睛,它們在黑暗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羌塘無人區原始且野性,它既是探險者的樂園,也是自然的禁區。

    即便帶走林瑜的人不再加害于他,在這樣人類力量渺小,自然環境殘酷的地方,出事的概率也非常大。

    好在這次林瑜的生氣沒有被掩蓋,車輛一路行駛得非常順利,除了車輛格外顛簸以外。

    “在洞窟里的時候,你找到林瑜了嗎?他怎么樣?”庒靈止問趙昊。

    趙昊雙唇緊抿,半晌才道:“不太好,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穿著一身很奇怪的衣服,我沒見過那種樣式……有點像祭服。”

    “祭服?”庒靈止皺眉,“是有人想用人祭?”

    “不確定,我當時叫不醒他,本想直接帶他走,但我的魂體沒法靠近那里。”趙昊說。

    “那他旁邊有什么東西?也是那些歡喜佛像嗎?”

    “不是。”趙昊搖頭,“他身邊有很多白骨,大堆大堆圍成圈的白骨。”

    “白骨?”庒靈止一愣,伸手指了指車窗外,“是像那里一樣的白骨堆嗎?”

    第50章 明妃 “啊!!!”

    “嘎吱——!”

    趙昊立馬踩了急剎, 車輪在沙石上劃出一道痕跡。沖力讓庒靈止狠狠往前倒了一下,又摔回來。

    顧不得其它,他迅速推開車門, 一股冷風夾雜著高原特有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

    月光如洗, 將這片無人區的大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庒靈止的目光穿過車燈的光束, 落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上。那里,無數的白骨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醒目,它們散落一地,卻又似乎遵循著某種規律,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

    這個圓圈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震撼, 白骨之間, 有的完整, 有的破碎, 它們或躺或立,或交錯或層疊, 構成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畫面。

    庒靈止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凝固,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這個由白骨構成的圓圈, 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而這堆白骨正中間,便是昏睡過去的林瑜。

    他身上衣服有點像藏袍, 卻沒有藏袍的布料多, 色澤緋紅,薄薄一層裹在身上,手腕和腳踝還有脖頸處都戴著金色飾品。

    確實有點像趙昊所說的祭服, 只是比起祭服來說, 要更加露骨,像是歡喜佛像上,女神的形象。

    他懷中抱著的, 正是一尊純金的歡喜佛。

    “林瑜!”趙昊眼底通紅,直奔林瑜而去。

    庒靈止沒有貿然行動,有這么多白骨怨氣加持,難怪剛才連他和師叔都會受肉蓮花的影響。

    這就是邪魔外道和名門正派之間的區別,如果只是單打獨斗,走歪路子的術士必輸,但他們不講道義,沒有良知,無端制造出大量的怨魂來增強自身實力。

    只是這白骨數量多得嚇人,成千上萬的,而且以白骨上的怨氣來看,這些白骨生前絕對都是生祭在這的。

    可這么多人失蹤,怎么可能沒有半點消息傳出去?

    “骨怨靈柩陣。”竟承眼中浮現出一絲詫異。

    “這是什么陣?”庒靈止沒有聽竟還提起過這個陣名。

    “一個惡毒,骯臟的陣法。”竟承聲音中透露出厭惡,“以數十萬人生機氣運,供布陣人修行,一旦修成,那人便是一步登天。”

    “不過這陣成不了,除了面上這一層白骨,再往下每隔九尺,都會有一層白骨,共九層。”竟承說,“你看,最下面那一層,是沒有怨氣的。”

    庒靈止看不到,但能感受到,越是往深處去,怨氣便越重,他幾乎能確定,這些人定時受盡折磨后,被活埋在地底。

    這些怨氣在到達一定深度后,戛然而止,一派平和。

    “下面是有什么東西?”庒靈止問,“而且數十萬人被埋在這里,沒有人報警失蹤嗎?”

    “不清楚。”竟承雙眼微瞇,又說道:“這個陣法太舊了,至少是一千多年前布下的,布陣人可能早就死了,現在只是被人發現借用。”

    庒靈止一怔,一千多年前沒能成型的陣法,到如今都還有如此威力,很難想象這陣法對當時的人來說,是怎樣的災難。

    還好沒能布成。

    “我倒是比較好奇,地下埋了什么東西,能破骨怨靈柩陣。”竟承說著,往白骨堆那邊走去。

    庒靈止跟了上去。

    趙昊已經將林瑜打橫抱起,他懷中的歡喜佛像落在地上,沒發出一點聲音。

    “我們先帶他回去。”趙昊說,“這尊佛像要麻煩庒道長處了。”

    這尊歡喜佛邪氣繚繞,不知殘害過多少人,好在那洞窟幻境已毀,佛像不足為懼。

    佛像是實體,又不是鬼魂,庒靈止不好拍到手機里去,只得用符紙先鎮住放車里,等回觀里在徹底祛除邪氣。

    而歡喜佛的主人,必定已經受到反噬,說不定此時連動都動不了,揪出他不急在這一時。

    幾人還沒走出白骨圈,突然聽到不遠處一陣車輪碾壓沙石的聲音,接著幾道亮眼的燈照過來。

    庒靈止反射性地擋了擋眼睛,再看去,幾輛摩托已經開近。

    “嘿!”兩輛摩托車停在三人面前,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下了車,“真是巧,在這里竟然也能碰到人!”

    男人似乎看不到地上的白骨圈,他的車輪砸碎了不少白骨,走路時也會踢飛一些骨頭。

    庒在白骨被踢飛時,庒靈止看到他額頭飛快涌上一抹黑氣。

    “你們是誰?”庒靈止警惕地問。

    趙昊抱著林瑜往后退了幾步,竟承倒是沒什么反應,誰來對他都沒有影響。

    男人車上還坐了個女人,大波浪卷,黑色頭盔,緊身皮衣裙和一雙黑色長靴。

    另一輛摩托上則是一個男人,只是要瘦許多。

    “別緊張,我們是過來無人區探險的,順便拍視頻發網上賺賺生活費。”男人說,“我教羅杰,這是我女朋友琪琪,我朋友阿崔。”

    羅杰沒有說謊,庒靈止看得出來,羅杰生性愛刺激,愛自由,還看得出來他再待下去可能要死。

    “你們趕緊離開吧,這里不太平。”庒靈止簡單提醒了一句,聽不聽就是他們的事了。

    “沒事,我們帶了電擊棒,這塊地方很平整,我們正要在這里搭帳篷呢。”羅杰嘿嘿傻笑。

    “……”庒靈止看了看滿地的白骨,再次提醒道:“這里跟危險,有鬼的。”

    “哈哈哈,這世上哪里來的鬼?”羅杰不信,“你們穿的藏袍還是景區統一賣的那種,款式都不對,還想裝對這里很熟悉騙我們呢?”

    “我靠,阿杰你看。”瘦高男人阿崔指了指庒靈止懷里的歡喜佛像,“他們別是找到寶貝,不想分一杯羹吧?那玩意看著像純金的,上面還有沙土,應該是從地里挖出來的。”

    “……愛信不信吧。”庒靈止懶得再說。

    既然不聽勸,吃了虧就知道痛了。

    不過這三個人沒做過什么壞事,身上業債也少,庒靈止悄悄丟了兩張符在這邊,確保幾人不會真的喪命。

    幾人正要離開時,其中唯一一個的女人卻從車上跳了下來。

    “等等!阿杰,攔住他們!”琪琪聲音焦急。

    羅杰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身體比腦子快,兩步擋在了他們前面。

    “你們要干什么?”庒靈止不耐煩道。

    羅杰看向琪琪,“對呀,我們要干什么?”

    琪琪冷哼一聲,指向趙昊懷里的林瑜,“你們穿著奇怪,行事詭異,還有他怎么回事!”

    夜晚的羌塘無人區,一行穿著藏袍的年輕人,其中一個懷里還抱著個衣衫單薄、失去意識的人。

    確實有點可疑。

    羅杰臉上表情也嚴肅了起來,這里手機沒有信號,連報警也報不了。

    “不用抓住他們,把他懷里那個救下來就行。”琪琪小聲說。

    “……他是我們朋友,身體不好,睡過去了而已。”庒靈止生硬解釋。

    趙昊將林瑜抱得更緊,林瑜的臉埋在他胸前,沒讓人看到臉。

    “放屁!”琪琪瞪圓了眼珠子,“我在那什么破喇嘛教外面看到了的,那些女孩就是穿的他身上的這種衣服,被幾個沙幣摸來摸去,還好我報警了!”

    “什么?”庒靈止挑眉,停下了腳步,“你在哪里看到的?”

    他那天聽到了方思宇和次仁扎巴說話后,就去網上搜過明妃是什么意思。

    在密宗里,通常指佛或本尊悲智雙運的配偶,是佛或本尊的智慧和慈悲的化身。

    但實際上,在百年前,那些少女基本上都只是那些老喇嘛的性——奴。

    “你管我!”琪琪對幾人充滿防備,“我告訴你們,那個女孩已經被警方救下來了,這事警察會管到底的,你們最好識相點!”

    琪琪說的應該是真的,難怪丹增仁波切這么急著找下一個明妃,原來之前那個被救走了。

    “好吧,其實我朋友應該也是被你口中的那幾個沙幣帶到這來的,我們正要帶他回去。”庒靈止視線從對面三人臉上一一看過去,都是一眼可見的單純。

    “你騙鬼呢!”琪琪狠皺起眉頭,“阿杰,咱們先把他懷里那個救下來!”

    “別沖動!”庒靈止趕緊說道,這話卻不是對琪琪說的,而是說給竟承和趙昊聽的。

    竟承早就不耐煩了,嘴唇都抿起來了。而趙昊聽到他們要搶自己男朋友,更是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聊。

    “唉。”庒靈止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拿出三張符紙。

    “你干什么?”琪琪遇上人膽子很大,撞上這種神神鬼鬼的事情,卻有些瑟縮。

    羅杰警惕地將琪琪護在自己身后,他卻不怎么怕這種神棍行徑。

    “開眼見靈,顯形于世……”庒靈止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三人聽到。

    “他嘰里咕嚕說什么呢?”琪琪抖了抖。

    “不知道啊!”阿崔也有點怕,往羅杰旁邊靠了靠。

    “……幽冥之門,為我而啟。”庒靈止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仿佛與這片土地的古老靈魂產生了共鳴。

    隨著最后一句咒語的結束,三人莫名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眼前變得模糊起來。

    慌亂和略微的恐懼讓三人連連后退,但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東西,琪琪一下絆倒在地上。

    再睜開眼時,入目的卻是一地白骨。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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