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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他在幫她梳 被別人弄散的頭發(fā)(大修)……

    三個人迅速打成一團, 于是場面一瞬間混亂起來。

    裴朝朝則沒有繼續(xù)呆在這里,她轉(zhuǎn)身進了房間,拿出那塊玄玉。

    她剛才在藏書閣里看白家秘術(shù)書, 已經(jīng)記下了制作碎萬界符的步驟,除了要在玉上雕刻特定的符咒外, 還需要滴血進去, 在滴血之時默念白家的禁咒, 讓自己的靈力融入玉中。

    于是她翻出那把玄鐵匕首,先開始在玉上雕刻起來。

    因為動作不是很熟練, 所以她雕得很慢,很小心。

    刀尖劃過玉石表面時,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神力在跟著微弱波動。

    之前趙息燭試圖操控白策的意志, 放了一縷力量在白策識海里, 那時候她察覺到異常,也進了白策的識海,用靈力反打了趙息燭。趙息燭很聰明, 透過她的靈力就猜到她換了身軀, 有了神力;他也足夠了解她,推測到她成親的最終目的是引出升仙臺, 打破升仙臺的封印。

    打碎升仙臺的封印, 應(yīng)當(dāng)需要碎萬界符的助力,

    趙息燭算計好了,送來這塊玄玉,在玉中下了某種神族咒術(shù)。

    她是神軀,只要一碰到這咒,就會直接被吸走神力。

    她的神力源于幽山帝君,神力像這樣波動起來的時候, 薄夜體內(nèi)的神力也同樣波動,于是他這才恢復(fù)了一點記憶,想起自己或許是幽山帝君,甚至通過這點神力的共鳴,感知到她t?的位置——

    他們神力共通,神脈相連,以至于身體與意識都在交纏,密不可分。

    裴朝朝一邊雕刻玄玉,一邊清思路。

    照這樣推測起來,薄夜這具身體或許并非凡軀,因為他若是凡軀,就不可能能被她的神力牽引出共鳴。

    他當(dāng)初下凡為她尋重明石,后來都傳他遭受天譴,隕落了,尸骨無存。

    或許這具身體就是他的本體。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長相同從前不一樣了,或許是被什么東西封印住了?

    裴朝朝想著,雕下最后一筆。

    符咒成了,她按下思緒,然后按照步驟開始默念白家禁咒。

    念完后,她又劃破指尖,將血滴入玉符中。

    血滲入玉中的那瞬,玉中的靈力浮動起來。

    她垂眼觀察著這塊玉,察覺到一點異樣——

    這玉中的靈力似乎有好幾道,

    有點雜。

    這玉中本就有咒術(shù),雕琢過程中也入了白家禁咒,現(xiàn)在又滴進了她的血,按說其中靈力駁雜也是正常的,

    然而這玉是趙息燭送來的。

    他在里面放了咒術(shù),吸她神力,讓她的神力暫時和這玉綁定在一塊,玉若碎了,她的神力也會無法克制地爆發(fā)式外泄,到時候被天道察覺,必遭天譴。

    她要破升仙臺的封印,則可能需要捏碎由這玉制成的碎萬界符,他算準(zhǔn)了,才送這玄玉過來,算盤打得歹毒,就是逼著她遭天譴。

    她倒是猜到了他的計策,就連那日探白策識海時,也是故意泄出神力讓他察覺的。

    然而即便如此,

    她仍舊不打算放過這玉的一星半點異樣。

    她將這玉符置于掌心,又把另只手指尖的傷口撕開了一些。

    于是血瞬間涌得更歡快了。

    她扎了眨眼,然后將淌血的指尖按在了玉符上。

    緊接著

    玉中駁雜的靈力開始更劇烈地波動起來!

    與此同時,

    另一邊,趙家。

    趙息燭小幅度地把臉往旁邊別了下,然后驀地睜開眼。

    下一秒,

    他看清眼前裝潢,才有點回過神來,視線往旁邊掃了一圈。

    就見下人們都在很遠(yuǎn)的地方,他身前、面前都沒人,很空蕩,沒人在看著他,更沒人在觸碰他,只有他自己伸出一只手,指尖落在旁邊桌案上放著的符紙間——

    這是半道神族咒術(shù)。

    他畫了一道,卻拆成了兩半,其中一半燒成了灰,引入了玄玉里送去白家,給裴朝朝下套;另一半則留在他身邊。

    一道咒術(shù)一分為二,兩半互相關(guān)聯(lián),即使分開了,也能互相感知,方便他隨時感應(yīng)那快玄玉的動向。

    就在剛才,他感知到那玄玉中有靈力波動。

    這應(yīng)該是因為裴朝朝拿到了玄玉,還將它雕成了碎萬界符。

    玄玉送去白家也會先被放入藏寶閣里,要做碎萬界符,更是要先看白氏秘術(shù)書。

    她一個外姓人能拿到玉,看見秘術(shù)書,少不得有白辭幫忙。

    她現(xiàn)在制成了碎萬界符。

    白辭是不是正在她身邊?

    趙息住漠然地推測。

    雖然眼下一切都和他預(yù)想中的走向一樣,但他卻仍舊感到煩躁,想感知她那里的狀況。

    于是就在剛才,他劃破指尖,將血點在符術(shù)上,引入靈力和那符術(shù)建立鏈接,相互感知。

    與其說是感知,其實說是監(jiān)視則更為恰當(dāng),因為將靈力引入咒術(shù)中的那一瞬,他的一縷靈識就進入了玉符中。

    他閉上眼,就能實時看見她那里的情境。

    ……她只穿了件里衣。

    衣襟甚至都有點松,因此露出一點鎖骨來,皮膚有點微微泛紅,好像剛才壓到哪里、蹭到哪里了。

    她頭發(fā)也披散著,有一點潮濕,柔順地披散在肩頭。

    像剛沐浴過還沒穿戴好。

    房間里沒人,只有她自己。

    趙息燭額角跳了下,生硬挪開視線,然而一點靈識進了玉符這樣的死物中,他不管怎么挪開視線,都能看見她,要么是泛紅的皮膚,要么是漂亮的鎖骨。

    他不看了。

    他剛要停止監(jiān)視,將那點靈識抽離出來,然而下一秒,她就抬了抬手,淌者血的指尖按在玉符上。

    他一點靈識在玉中,所以有五感,她觸碰在玉上,就像被她按了一下臉。

    趙息燭:“……”

    他驟然睜開眼,一睜眼,就看不見她那的場景了,而是看見自己書房的裝潢,他身前空無一人。

    但即使是這樣,身上的觸感卻還存在,哪怕他往旁邊別過臉,也能感覺到自己在被觸碰。

    她的手指好像從玉符頂端,下移到尾端。

    她的發(fā)尾垂落下來,掃過玉符。

    他則好像感覺到,她有點微微涼,微微濕漉的指腹輕輕從他下頜,游移到脖頸側(cè)。

    還感覺到她略帶點濕氣的發(fā)尾掃過他的脖頸,肩膀。

    然后那觸覺再往下……

    趙息燭一瞬間捏緊了符。

    他下意識發(fā)出一點喘息聲,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然而周圍下人們?nèi)耘f聽見一點聲響。

    他們抬起眼,就看見這位時常一副懶散姿態(tài),但威壓感十足,喜怒難測的公子——

    眼尾有點紅,脖頸繃緊了,上邊青筋搏動,好像在隱忍著。

    這是一種有點可憐兮兮,像是剛被玩弄過的姿態(tài)。

    下人們:?

    下人們有點驚恐了,有人小心翼翼出聲:“公子,您——”

    趙息燭飄紅的眼尾往這邊掃了下。

    他明顯是怒了,但不知為何,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懶散出聲叫他們滾,而是擺了擺手,用手勢示意他們快滾。

    就好像他怕發(fā)出聲音,被誰聽見一樣。

    下人們面面相覷,一邊趕緊退下了,一邊思忖——

    可是這屋子里,也沒有誰是能令趙息燭害怕的吧?

    *

    另一邊。

    裴朝朝指尖在玉符上時輕時重地按壓著。

    她甚至垂著眼睛,含笑盯著那玉符,察覺到符中某道靈力變?nèi)趿耍怕龡l斯笑了聲——

    她將手指搭上來的瞬間,就猜到趙息燭借著玉中符術(shù),將靈識渡進來一點,感應(yīng)她這邊的動向了。

    她原本還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結(jié)果就只是被她隨意摸一摸,玩一玩,現(xiàn)在就受不了準(zhǔn)備要跑了?

    她正想著,

    這時候,卻聽見外面的打斗聲變得更厲害。

    于是她捏著符,邁動步子,準(zhǔn)備出去看一看他們打得怎么樣了。

    因為在走路,

    那一邊,

    趙息燭就感覺到她觸碰他的動作頓住了。

    下人們都已經(jīng)退下了,屋子里空蕩蕩,他準(zhǔn)備將那點靈識從玉符里抽離出來,暫時先不監(jiān)視她了。總歸她一個人在屋子里,白辭又不在她身邊,他也不用擔(dān)心這兩個人合謀和他做對。

    他正把靈識往回收,

    然而下一秒,卻聽見她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閉了閉眼,一閉眼,就又看見她那里的畫面。

    她正往門邊走,手伸出去,搭在門上,似乎準(zhǔn)備推門出去。

    他這才注意到,門外有聲響,好像有人在外面。

    她要見誰?

    這樣披頭散發(fā),穿著件里衣,衣領(lǐng)都沒拉緊,就要推門出去見人!

    趙息燭火氣一瞬間竄起來了,原本要抽離靈識的動作頓了下,變成繼續(xù)往符里滴血。

    在兩人的血于玉中、于符術(shù)里交融時,他結(jié)了個陣法,借這陣法,操控她的一點意識。

    與此同時,

    裴朝朝感覺到腦海里倏然蹦出個念頭。

    這念頭讓她很想把自己的衣領(lǐng)拉嚴(yán)實,再在外面套件外衫,順便再坐回桌子前,把頭發(fā)梳一下。

    這念頭來得突然,像是她自己的意志一樣。

    然而她捏著玉符,感應(yīng)著里面的靈力波動,知道這是趙息燭在用陣法控制她的意識,就用的是當(dāng)時他試圖控制白策時用的那個陣法,反噬起來很嚴(yán)重,直接會傷及神魂。

    他用這種陣法,

    就為了讓她穿衣服扎頭發(fā)?

    裴朝朝愣了下,隨即彎了彎唇,覺得很好笑。

    他不想外面的人看見她衣衫不整的樣子,

    但想沒想過,外面的人其實就在剛才,就和她有過更親昵的舉動?

    甚至她的頭發(fā)都是外面的人施法烘干的,衣服鞋子都是他們?yōu)樗┥系模?br />
    他要是知道了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她突然有點期待。

    但她秉性惡劣,身體里的每一滴血都淌著毒,喜歡耍著人玩。

    如果現(xiàn)在就推開門,趙息燭可能就是生氣,但如果她現(xiàn)在順從他的意思,由他控制著她穿戴整齊,梳好頭發(fā),再推門出去讓趙息燭知道外面的人剛才和她做過什么,這樣的落差之下,他可能會直接被逼瘋。

    她喜歡逼著人發(fā)瘋。

    于是她彎了彎唇,把推門的手收了回來。

    她裝出沒察覺到他在悄悄操控她意識的樣子,順著他的意愿,了下衣領(lǐng)。

    然后她繞到衣柜那邊拿了件外袍批上,坐在了桌子前。

    再然后——

    她不動了。

    趙息燭見她不動,本能地要觸碰她的頭發(fā)——

    他和她也有過關(guān)系親近t?的時候,那時候他也曾教她習(xí)字畫符,和她一起練劍,幫她梳過頭發(fā)。

    她很懶,最不喜歡梳頭發(fā),平時就拿一根緞子將頭發(fā)攏起來,但緞子束發(fā)并不牢固,練一練劍就會掉下來。那時候他和她每日會一起練劍,練一回劍,她要停下來束好幾次頭發(fā)。

    后來他看不下去了,直接親自上手幫她梳頭。

    可是她偏偏要求又很多,自己束發(fā)時拿緞子攏一下,他給她梳頭時,她又要梳仙界神女們最時興的發(fā)髻。他就每天給她編辮子,梳發(fā)髻,到后來成了習(xí)慣,她的每一個發(fā)髻都是他給她梳。

    關(guān)系變得惡劣后,

    兩人見面就是打,倒是再也沒給她梳過頭發(fā)了。

    千百年沒有再梳過女子發(fā)髻,趙息燭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怎么梳了,然而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操控著她的意識,操控著她的手,給她梳起頭發(fā)來了。

    看起來是她自己在梳,

    然而她根本不會扎這種樣式的頭發(fā),這發(fā)髻的每一個步驟,都是他操控她的意識,讓扎法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她順著這些念頭跟著扎的。

    趙息燭驟然停住了。

    裴朝朝見腦中沒有新的步驟冒出來,于是也停了手。

    頭發(fā)梳了一半,

    兩人誰也沒先有動靜,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直接僵持住了。

    也就在這時,

    外面又驟然傳來更劇烈的打斗聲,帶出來的風(fēng)宛如暴風(fēng),呼嘯作響,竟是直接將房間的窗戶給吹開了!

    于是措不及防,窗外的場景就印入眼簾。

    趙息燭還和她僵持著,這時候分出注意力往外看,就看見——

    外面三個男人在打架。

    一個白辭,一個白策,他們兩個用了白家禁術(shù),那禁術(shù)籠罩住整個走廊,于是走廊上所有肉眼不可見之物都無所遁形,能看見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個透明的影子。

    眼下他們打成一團,白辭白策主要在打那影子,但團結(jié)中又帶著一絲絲的不團結(jié),有時候,白策會趁亂對白辭下手,看樣子想要把白辭一起弄死,白辭也會趁亂掐訣往白策臉上招呼,像是想直接毀了白策的臉,場面混亂得要命。

    而這時候。

    前面三人似乎也聽見窗戶被吹開的動靜,默契地停下打斗,往這方向看過來。

    于是屋里屋外,兩邊的人就這樣對上了視線。

    趙息燭的靈識在玉符里,

    他們看不見他,但他看著他們,認(rèn)出那透明的影子是薄夜——

    就是歸元宗的太清道君,裴朝朝之前在歸元宗時綁了師徒契的那個師父。

    趙息燭漠然地回想著薄夜的身份,幾乎要氣笑了。

    好,好,好!

    假死來了天極岸,先是白策這姘夫千里迢迢追過來,現(xiàn)在薄夜也過來了!

    一個接著一個來,

    她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趙息燭深呼吸,覺得腦仁有點發(fā)脹。

    他垂下眼,看見裴朝朝此時的表情。

    她臉上表情很自然,看見外面足足有三個人,卻一點也不驚訝。

    她早就知道外面是這三人在打架。

    不。

    不對。

    外面這三個人是因為她才打起來的,或許她剛才就和他們接觸過。

    又或許是因為她和他們接觸時故意表現(xiàn)出了偏頗,對某一個人更好,另外兩人不平衡,所以才打起來。

    趙息燭足夠了解她,知道她喜歡這樣,玩弄人心。

    他幾乎是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了,這樣推測著,太陽穴就開始跳了。

    偏偏也就在這時,

    裴朝朝一只手拿著梳子,有點百無聊賴似的,另一只手抬起來撐著腦袋,問他們:“打完了?”

    寬大的袖口因動作而滑落下來,露出一截小臂,上面有一點淡紅的痕跡。

    像被牙齒尖尖輕輕含著,小心翼翼磨著,弄出來的。

    趙息燭眼皮一跳。

    合著她剛才到底在干什么?!

    總不能。

    總不能是剛才已經(jīng)和他們里的哪個人做過了更親密的事情,做完了,沐浴完了,所以披頭散發(fā),衣冠不整。

    那我呢?

    趙息燭腦袋里轟一聲炸了——

    我現(xiàn)在可能是在這里,

    給她梳被別人弄散的頭發(fā),披被別人弄亂的衣服!

    第82章 給她梳頭? 你有我梳得好嗎?

    趙息燭好像瘋了。

    裴朝朝看不見他, 但仍舊在心里評估著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因為眼下,她腦中沒來由地蹦出了幾個破壞性極強的念頭,這念頭翻騰著, 驅(qū)使她想要動手出招,出殺招, 殺了窗外那三個男人。

    這不是她的念頭, 她分得清。

    這是趙息燭的意志, 他這時候還用著陣法,正操控著她一點意識, 所以他的念頭就這樣傳遞到她腦中。

    趙息燭這人心狠手辣,也不擇手段。

    但大部分時候,他的狠并不表現(xiàn)在明面上, 是滿腹算計、蓄謀已久的陰狠——

    總之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在這種情境下這么突然地要對前面幾人下殺手,這行為根本不帶任何算計,好像就是太生氣了, 腦子都?xì)忏铝? 直接開始純發(fā)瘋了。

    偏偏裴朝朝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她剛才就想著把趙息燭逼瘋?cè)罚@時候得償所愿, 她愉悅地看向桌上的玉符。

    她放下梳子, 再一次把手指按上去, 就感覺到玉中靈力翻騰,能感覺到趙息燭這時候情緒有多激/烈。

    甚至此時,

    她掌心中也涌動起一陣靈力來,這靈力蓄成了一道攻擊性很強的招式。

    這也不是她自己的神力,而是趙息燭的,應(yīng)當(dāng)是他通過那操控她行為的陣法傳過來的。

    他想要操控她, 對面前那幾人出招下手。

    裴朝朝想著,倒是沒有立刻順著他的意志出手。

    她看了眼窗外幾人。

    這時候,

    外面幾個人也正看著她。

    她剛才就進屋子里去了,所以幾人打得愈發(fā)兇狠,毫無顧忌。

    現(xiàn)在怎么突然又推開窗了?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白辭。

    白辭推著輪椅,湊近了一點問:“……吵到你了?”

    薄夜則注視著裴朝朝。

    他看她臉上帶著點笑意,覺得她現(xiàn)在的情緒應(yīng)當(dāng)是愉悅的,他的孩子有些頑劣,喜歡挑起爭端,看他和白辭白策打起來,應(yīng)當(dāng)是滿足的。他的目光很溫和,那些瘋魔被掩在了這份溫柔之下,只有他一直一直注視她的行為透露出些許陰暗偏執(zhí)。

    他和以前一樣,有點無奈地笑了下,包容問她:“朝朝現(xiàn)在高興了嗎?”

    白策也靠過來,他還記著剛才污蔑薄夜是壞鬼的事,這時候禁術(shù)籠罩著整個回廊,讓裴朝朝也能看見肉眼不可見之物,于是他就側(cè)了側(cè)身,擋在薄夜前面,不讓裴朝朝看薄夜:“阿姐。”

    他隔著窗框,看她梳了一半的頭發(fā),賣乖:“是不是要我?guī)湍闶犷^發(fā)?”

    這話落下。

    另一邊,

    趙息燭聽見這話,睜開眼,“騰”地一下站起來,一抬手就把桌上的東西全給掀了。

    他還捏著半張符在趙家書房,只有閉上眼才能看見裴朝朝那邊的狀況,這時候氣得睜眼掀桌子,桌上的東西稀里嘩啦落下來,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他胸腔劇烈起伏著,又抓起旁邊的花瓶“咣”一聲砸了。

    梳頭發(fā),梳頭發(fā),這個賤狐貍精除了賣乖還會什么,還給她梳頭?

    有我梳得好嗎?

    我從前可是給她梳了幾百年的頭發(fā)!

    趙息燭氣急敗壞地想著,他捏著符的手都用力得發(fā)抖了,面前能砸的都被他砸得稀碎,他看著狼藉的地面,驚覺自己現(xiàn)在睜著眼就沒法監(jiān)視她了,于是又氣急敗壞地閉上眼——

    以她的性格,還真會坐在那里,答應(yīng)白策給她梳頭。

    她頭發(fā)梳了一半,他給她梳的,白策那個賤人也配碰嗎?

    他閉上眼,又看見她那邊的畫面,幾乎是下意識要操控她的意志拒絕白策,然后再操控她意識幫她梳完整個發(fā)髻。

    然而剛動念,

    他驀地又停下來了,想起自己剛才是要操控著她,直接出招弄死前面這幾個賤人的。

    但她怎么沒出手?

    他只能操控她一點點意志,讓這些念頭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她只要足夠抵觸,就仍是能抵抗他的。

    但之前讓她拉好衣領(lǐng)、披外套、梳頭發(fā),都是毫無阻礙地,他一動念,她就跟著做了,說明她對于這些事情沒什么抵抗,怎么到了要對這幾人出手的時候她就抵觸起來了?

    趙息燭這回是真怒極反笑了。

    他直接把書桌踢翻了,力氣很大,腳隔著靴子都被撞出血來了,桌子砸到地面也碎了,他仍舊閉著眼,繼續(xù)瘋狂動念,要操控裴朝朝對前面那幾人出手。

    于是那充滿破壞力,要動手的念頭就更強烈了。

    裴朝朝感知著腦t?中升起的念頭,幾乎在里面感覺到了一點迫切。

    她一想就知道趙息燭這會兒比剛才還要生氣,還要發(fā)瘋了。

    可惜。

    沒有人能真正操控她,她只有想被操控的時候,才會順著他的意。

    不過——

    她并不抵觸要對前面幾人出手這件事,甚至還感覺有點亢奮,準(zhǔn)備順著他的意思出招,只不過是想要再等一等而已。

    這時候,她感受到掌心的靈力比剛才還要強,正暴烈地涌動著,要她對那幾人出招。

    這些都是趙息燭傳過來的靈力,不是她自己的神力,意味著——

    就算真的順著他的意思出招,天道也感應(yīng)不出什么,天譴砸不到她身上。

    裴朝朝估計著掌中靈力的強度,覺得差不多了,于是輕輕笑了下。

    她對上前面三人的視線,沒有回答他們?nèi)魏螁栴},而是反問:“怎么不打了?不是要幫我把我?guī)熥疒s走嗎?”

    這話一落。

    三人就有點摸不準(zhǔn)她的意思。

    她倒是又叫薄夜師尊了。

    薄夜眼神變暗了一點兒,注視著她,視線如同無處不在的柔軟的藤蔓,幾乎要將她纏繞。

    她都又認(rèn)下他了,怎么會是想將他趕走呢?

    她只是頑劣,而這白辭白策這兩個賤人恰好借題發(fā)揮,想讓他離開,好勾引她,騙她成親。

    他會在這里一直看著她,一直一直看著她,不讓這兩個不知羞恥的賤人帶壞她。

    薄夜呼吸急促了一點。

    白辭白策也在猜她的心思。

    要說打,是能繼續(xù)打,但她這話到底是想他們繼續(xù)打,還是不想他們繼續(xù)打?

    幾人揣測著。

    一時間,空氣里安靜了一瞬間。

    然而也就是安靜的這一剎,裴朝朝終于順了趙息燭的意思:“繼續(xù)打,我?guī)蛶湍銈儭!?br />
    她說完話,也不等眾人反應(yīng),就突然抬起手,直接出招,將蓄好力的招數(shù)一擊打出——

    “轟!”

    一道攻擊性極強的殺招就襲過去!

    下一秒,

    那招數(shù)卷過,甚至帶起一陣刺眼的靈光,聲音巨響,頗有種要直接把這整個院子一并轟成碎片的氣勢!

    于是四周就連風(fēng)聲,樹葉搖動聲,鳥鳴聲都沒了。

    只剩下振聾發(fā)聵巨響的余音,給人一種又吵鬧,又寂靜的感覺。

    那一邊。

    趙息燭傳給她的靈力突然就用出去了,于是那殺招帶起的風(fēng)好像也一同刮進他腦海里,把他吹起來,甚至有了點錯亂的失重感。

    這太意外了。

    所以他短暫地驚愕了一瞬,心想——

    她就被他操控著出招了?

    不抵觸了?

    這說明什么。

    說明那幾個賤人對她殷勤得要死,愿意和狗一樣圍著她給她利用,像狗一樣伏低脊梁討好她,換取她的垂憐,可即使是這樣,他們的死活對她來說也根本無關(guān)緊要,無關(guān)緊要到什么程度呢?

    她升起要攻擊他們的念頭時,甚至也沒抵觸多久。

    趙息燭不屑地嗤了聲,然而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

    他腳步有點飄,大約是剛才踹桌子踹的,走出房門,吩咐外面的侍從們:“去白家。”

    侍從們見狀,先應(yīng)了聲:“屬下們派人備車。”

    應(yīng)完聲。

    有侍從大著膽子抬眼,就看見趙息燭臉上表情還不錯,他長相本就極為俊逸,眉眼深刻,只要一笑,就是風(fēng)流含情的樣子,只是身上喜怒不定的威壓感太重,平時就算生氣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思令人猜不透,越猜越惶恐。

    然而眼下,

    他面上掛著點很淡的笑意,卻不像是皮笑肉不笑,而像是真的愉悅,竟沖淡了那種令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

    但他剛才還在房間里叮鈴桄榔地掀桌子、砸花瓶……

    侍從們有點瘆得慌。

    但還是有人大著膽子問:“公子,您何故這樣高興?”

    何故這樣高興?

    趙息燭聞言,腳步頓了下。

    他沒有說話,笑意突然又?jǐn)苛诵瑤Ыo人些許涼意,那侍從突然后悔要問這問題了,他低下頭,感覺冷汗都要流下來,就在終于受不了心壓力要下跪自己掌嘴道歉的時候,卻又聽見趙息燭出聲了。

    趙息燭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的敵人親手鏟除了自己的助力,你高興嗎?”

    那侍從哪敢說不:“高興!”

    趙息燭嗯了聲,說:“所以我高興,很正常。”

    她絲毫不抵觸地出了招,白家那兩個賤人和薄夜不死也得躺幾天,沒人幫她,上趕著給她利用,他高興很正常。

    侍從趕緊點頭,總感覺趙息燭這語氣有點僵硬,好像硬生生編了個由在自我說服一樣。

    但這時候,侍從也不敢再和這位喜怒無常的公子接著這話題繼續(xù)說了,他飛快地?fù)Q了話題;“您說得是。那咱們?nèi)グ准乙獪?zhǔn)備什么……”

    趙息燭:“找?guī)讉會哭喪的一起去。”

    侍從:“啊?咱們是去……”

    趙息燭慢條斯:“吊唁。”

    侍從應(yīng)聲:“啊。”等等。吊唁?

    啊?!

    *

    殺招余威散去。

    回廊里,柱子都斷了幾根,院子里的花草樹木更是一瞬間全被摧折了,一片狼藉。

    然而白辭和白策還毫發(fā)無損。

    只有薄夜的身體變得更透明,哪怕周圍被白家禁術(shù)籠罩著,也依舊在變得透明——

    這是他的分/身受到重創(chuàng),正在消散。

    裴朝朝剛才那一招根本沒往白辭和白策身上打,

    她說幫幫他們,是真的幫幫他們,嫌他們互毆了半天還沒把薄夜弄走,于是估量著趙息燭給她傳的靈力差不多了,就出手,直接把那招對著薄夜一個人使——

    她本來挑起他們幾人打斗,就是為了讓白辭白策用白家禁術(shù)驅(qū)走薄夜的分/身,她有自己的猜想想要借此驗證。

    眼下禁術(shù)還在,她出招驅(qū)走薄夜是一樣的效果。

    她在一片寂靜中走出房門,到薄夜面前,看見薄夜分/身正緩慢消失。

    于是她抬手,輕輕碰了下他。

    這一回,她再碰不著實體了,手穿透他緩慢變透明的身體,像是穿透空氣。

    薄夜的表情已經(jīng)瞧不見了。

    但裴朝朝對人情緒的預(yù)估很準(zhǔn)確,即使看不見他表情,即使他的分/身都在變透明在漸漸消散,但她仍舊能感覺他的氣息有點顫抖,裴朝朝能感覺到這個平時溫和平靜的師尊,這時候在震驚。

    她伸手穿透他的身體,來來回回,覺得好玩似的:“師尊,我抓不住你,好可惜,只能看著你的分/身一點點消散。你本體應(yīng)當(dāng)也會因此受很重的傷吧?不過,你覺不覺得,這場景有點像你當(dāng)時捅我那一劍時?”

    那時候他一劍刺穿她,她的身體就和飛灰一樣散開,消失,抓不住。

    這時候,

    她一招殺招轟向他的分/身,于是他也像冰塊消融在水中一樣,消失,抓不住。

    多有意思。

    裴朝朝覺得好玩。

    然而他周圍的氣息卻強烈地震顫起來,周圍又起了點風(fēng)。

    裴朝朝感覺到他在顫抖,她看了一會,才又莞爾道:“師尊不用感到抱歉。我也不是在報復(fù)師尊,我只是在想,師尊回到本體里是不是就沒辦法出來了,被困在歸元宗里?”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在他徹底消失之際,用了個咒訣。

    下一秒,

    她從空氣里抓出一小截很細(xì)的紅線。

    這紅線她很熟悉,是她用自己的血染的,用來囚禁幽山帝君的身體和靈魂——

    神仙的一輩子很漫長,而她和幽山帝君神力共通,神脈相連,這輩子都要糾纏在一起,他的神力構(gòu)成了她,對她來說比骨架,比靈魂還要重要,她換了身軀,人身、神軀,什么都沒有用。他們注定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要纏在一起,共死生,不分離。他更強,有更多的神力,所以會永遠(yuǎn)凌駕她之上,而她永遠(yuǎn)也不會自由。

    可是不能自由的人,為什么是她?

    所以她做了一個陣法,用她的血染就紅線纏在他身上,纏住他的神魂,然后布下和這紅線互相作用的陣法,能囚禁住他,讓他永遠(yuǎn)被困在陣法所在的范圍內(nèi)。

    沒關(guān)系。永生永世不分離也沒關(guān)系。

    因為她會永生永世困住他,囚禁他,讓他再也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看見她,只能像個血包一樣,將神力源源不斷地供給給她。

    然而還不等她找合適的時候讓這陣法生效,就傳來他隕落的消息。

    這陣法的陣眼是一塊靈石,她和人打斗時也不慎落入人間,在人間成了陣。

    原來陣法落在了歸元宗。

    帝君并不是歷劫來凡間,也不是轉(zhuǎn)世、魂魄,他就是本體來到了凡間。而歸元宗t?果然是她那陣法所在地,困住他的,果然是她的陣法。裴朝朝捏著紅線,想道。

    她的猜測被驗證,于是對他說:“我這樣只是想找一找困住你的東西,現(xiàn)在找到了。師尊放心,你不會被困在歸元宗太久了。”

    她要吸收他的神力,當(dāng)然要把他的本體困在自己身邊。

    她和他,就該像這樣,難道不也算永生永世不分離嗎?

    她眉眼間有愉悅笑意,和他保證,卻說的是扎心窩子的話:“我會讓你來參加我的婚禮的。”

    這話一落。

    薄夜的分/身徹底消散。

    與此同時,

    太清山山頂,薄夜的本體睜開眼,四周瞬時間狂風(fēng)大作,連山巔的地面都開始隱隱震顫起來,四周大雪彌漫,都有了一種雪崩之勢。

    一直溫和平靜的白發(fā)男人,此時眼中竟爬滿了血絲,溫柔的面孔似乎正在碎裂,有種可怖的瘋癲感。

    薄夜身體這時候很虛弱了,卻還是催動靈力,發(fā)癲了一樣往歸元宗外去,是往天極岸所在的方向去。

    然而走不出去,他根本出不了歸元宗,一到歸元宗邊緣,就好像被某種封印攔住,無形的結(jié)界將他彈回,他嘗試了無數(shù)次,像發(fā)瘋了一樣,一次一次被無形的陣法彈回,最終摔在地上,那陣法攔截他,他越用靈力沖,越被反噬,這時候骨頭似乎都被反噬的靈力碾碎了,連爬都無法爬起來。

    他像一頭困獸,只能死死盯著天極岸的方向。

    參、加、她、的、婚、禮?

    他聲音沙啞地重復(fù)了一遍她說的話。

    隨后,他驟然嘔出一口血來。

    血淌落,染紅了面前厚厚的白雪。

    *

    天極岸。

    從趙家駛往白家的馬車?yán)铩?br />
    趙息燭坐了一會,嫌棄路太遠(yuǎn),又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沙漏。

    沙子落下去了不少,估摸著已經(jīng)過去了一刻鐘。

    這一刻鐘,夠那幾個賤種躺下了吧?

    他忍不住又開始想,裴朝朝現(xiàn)在會是什么表情?那幾個賤種現(xiàn)在又是什么表情?

    他想到這,彎了彎唇。

    然后過了一會,又捏著符咒,往里滴了點血,松泛地靠在了靠墊上。

    這是一種勝利者的悠閑姿態(tài),他心說他們還能是什么表情呢?怕不是都要發(fā)瘋了。

    他志得意滿地閉上眼。

    下一秒,裴朝朝那邊的畫面再一次浮現(xiàn)在腦中。

    他看見——

    本該非死即殘的白辭和白策還好端端的。

    他猛地睜開眼,臉色松泛的表情好像消失了一點。

    他盯著沙漏,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半晌,又黑著臉閉上眼。

    這一次。

    他再一次看見裴朝朝那的情境。

    不知道剛才他睜眼時,白辭和白策和裴朝朝說了什么話,這時候 ,裴朝朝正好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隨后,

    他聽見她出聲說話,語氣甚至很柔軟,像大發(fā)慈悲在哄人——

    “我怎么會要對你們出招?

    “嗯,是莫名其妙動了點殺念,但我暫時還舍不得你們死,就沒遵從那些莫名其妙的心念。”

    馬車?yán)铩芭尽钡囊宦暋?br />
    這一下,被揉得已經(jīng)皺巴巴的半道符紙終于被揉碎了。

    第83章 誰都可以 你不行

    裴朝朝這話像哄人, 然而說的又確實是真話,所以語氣很真誠。

    她確實舍不得白辭和白策死,這兩個人還有用處, 死了她多虧。

    眼下碎萬界符也雕好了,

    隱神珠就是神獸內(nèi)丹, 多和白策雙修幾次, 把煞氣全部渡過來, 也就算萬事俱備了。

    她想了想,又看了眼白辭。

    她想起剛才在藏書閣的時候, 他好像說過最近的吉日在三日后。

    三天時間足夠渡煞氣了,她準(zhǔn)備催一催白辭,畢竟不管和誰結(jié)婚, 但婚期還是要由白辭來擬定, 他在白家有話語權(quán)。

    那一邊,

    白辭見她看他,于是先出聲問:“怎么了?”

    裴朝朝道:“婚期……”

    她話沒說完, 突然聽見“噠”的一聲。

    聲音是從屋子里傳來的, 她話音頓了下,回頭看了一眼。

    白辭和白策也循聲看了眼。

    屋子門開著, 窗也有一扇開著, 這角度看去, 能看見一點屋子里的場景。

    屋子里很空,也很狼藉,像是剛被狂風(fēng)給掀了一遍,僅僅是透過一扇門窗,就能看見桌上的東西不少砸爛在地上,除此之外, 還有一些散落的衣物。

    白辭目光沉了沉。

    屋子里不會自己刮風(fēng),這一地狼藉應(yīng)該是薄夜的威壓導(dǎo)致的,他來之前,薄夜應(yīng)該在屋子呆過。還有那一地衣物,里面應(yīng)該還有幾件是白策的。

    白辭喉嚨有點發(fā)腥,想咳嗽。

    他抑制住這感受,出聲說:“房間亂成這樣了,我給你換一間吧。”

    他問:“還要睡這樣的房間嗎?裝潢,床品,布局都和現(xiàn)在這間一樣?我給你布置。”

    裴朝朝還記掛著剛才那聲音,她沒回答,只是道:“等我一下。”

    說完也不等白辭再回應(yīng),轉(zhuǎn)身往房間里走。

    但即便她沒等他回應(yīng),白辭也還是應(yīng)了一聲。

    旁邊白策見狀,彎著眉眼笑了下:“哥,她剛應(yīng)該是要和你說婚期的事,你有空布置新房間,不如把我和她的婚期定下來。”

    白策不覺得裴朝朝會選白辭,她剛才在房間里又睡了他一次,他才是和她最親密的人。

    更何況他的煞氣還沒渡完,他對她來說還有這樣不可或缺的價值。他這樣想著,于是說話的語氣十分友善,帶了點天真的惡毒:“殷勤獻錯了方向,不怪她不你。”

    眼下薄夜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沒有外敵,于是兄弟之間剛建立起的脆弱共盟光速土崩瓦解。

    白辭聽見這話,掐了個訣,隔空扇了白策一個大嘴巴子。白策被打得偏過臉去,不甘示弱,抬腳踹了下白辭的輪椅,差點把他踹翻。

    親生兄弟此時水火不容,

    宛如奪妻仇人。

    *

    裴朝朝一回房間,就看見趙息燭在屋里。

    房間里有許多窗戶,他所在的地方離屋門很遠(yuǎn),身前的幾扇窗戶都關(guān)著,所以哪怕屋內(nèi)的門和一扇窗都開著,但她和白辭白策剛才從外面看,也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他站的地方對于外面的人來說是視覺死角。

    不過她走進來看見他,卻沒流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

    相反,她很自然地動了動指尖,隔空關(guān)上門窗,然后笑著和他打招呼:“來了?”

    她這姿態(tài)像早就知道他會過來了——

    她剛才確實就猜到他要過來,不過本以為他該是帶著趙家下人一起來,至少做出個登門拜訪的姿態(tài),這樣才符合他平時的作風(fēng);倒是沒料到他會直接瞬移到她房間里來。

    應(yīng)當(dāng)是來的路上又忍不住窺視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沒完全順著他的意思做,不僅沒傷白辭和白策,甚至還說了句話像哄人一樣的話。然后就被刺激得直接發(fā)癲了。

    他越發(fā)癲,她越覺得有趣。

    于是她抬了抬眼,和他對視,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漂亮,更真誠。

    那一邊,

    趙息燭見她姿態(tài)松泛,一瞬間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故意的。

    她一早就知道他在看她,說的做的都是故意給他看的,就是想把他逼瘋!

    趙息燭垂下眼,看見她眼中笑意,一下子也氣笑了。

    然而原本繃緊的神經(jīng)卻好像突然松下來一點,她知道他監(jiān)視著,所以才說那些話做那些事,把手上的紅痕露給他看,讓他看窗外的幾個人,出聲哄白辭白策。

    不過都是為了激怒他而已。

    或許剛才她沒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這念頭跳出來,像無明夜色里跳出來的一點火光。

    趙息燭盯著她看了一會,突然又輕輕嗤了聲,并沒有和她說話,而是轉(zhuǎn)身在屋子里走動起來,開始查看屋子里的每個角落。

    地上的衣衫大部分都是裴朝朝的,大部分是之前掛在衣架上,被薄夜的威壓掀落到地上的;床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痕跡,甚至只有一個枕頭。他慢條斯地拿起屋子里的物件,又慢條斯地放下,端的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姿態(tài),好像只是隨便看看,然而拿起來看的東西卻都是一些衣物之類的。

    抓奸時,通過這些東西很容易找到蛛絲馬跡。

    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特別像在自我欺騙的絕望人夫。

    裴朝朝看著他的背影想。

    他在這邊找蛛絲馬跡,應(yīng)該是想證明她其實沒做什么,那些她和別人親密的遐想都是她故意說給他聽做給他看的。他不信這點,卻又心存希望,所以才拼命想找點什么證據(jù)來支撐他這想法,好自己哄著自己相信。

    嗯。

    那就慢t?慢找吧。

    裴朝朝覺得好玩,沒有攔他。

    趙息燭則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沒看見什么太曖昧的東西,于是他又走到浴室。

    一掀開外面的幔帳,就看見浴桶里盛著水,地上散落著衣物。

    散落的衣物中,有一根絲帛腰帶。

    男人的。

    趙息燭腳步頓了下。

    一根男人腰帶罷了,不能代表什么。

    這房間是白家客房,她住之前肯定還有別人住過,說不定腰帶只是放在這給客人備用與應(yīng)急的,她看見了,拿出來玩一玩也有可能。

    他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指尖輕抬,用靈力把那腰帶燒掉,又繼續(xù)往前走。

    再往前走,腳下的地面就變得有點濕漉漉的了,全是從浴桶里濺出來的水,前面還有一面很大的全身鏡,鏡子上有個掌印,這掌印也濕漉漉的,好像是從浴桶里出來后,用手掌撐著鏡子留下來的。

    趙息燭視線落在掌印上,這時候手指都掐緊了,捏出咔噠的聲響。

    又不是和男人從浴桶里到鏡子前才會弄濕地面,才會用手撐著鏡子!可能是忘記拿干凈衣服了,從浴桶里出來沒站穩(wěn)才扶了一下。總不可能是有哪個恬不知恥的賤貨和她在鏡子前面弄吧?

    趙息燭太陽穴都突突跳了兩下,雖這樣想著,但臉色又黑了幾分。

    裴朝朝這時候正饒有興味地跟在他后面,

    看見他臉色越變越黑,卻仍舊克制著發(fā)癲,像自欺欺人上癮了一樣。

    于是她彎了彎唇,將手覆蓋在鏡面那掌印上,出聲問:“你看著這掌印做什么?是我的。”

    手放在上面,與掌印嚴(yán)絲合縫,像是復(fù)原了一部分當(dāng)時撐鏡子時的姿勢。

    她的手很修長,手背上能看見一些青色脈絡(luò),顯得膚色更白皙,而銅鏡鏡面顏色發(fā)黃,和她膚色對比尤為明顯。她就這樣將手搭在銅鏡上,指尖微微用力,關(guān)節(jié)就有一點泛紅,幾種色塊混雜在一起,竟有種微妙的、禁忌的漂亮。

    趙息燭生硬移開眼,語氣有點煩躁:“所以呢?”

    裴朝朝不答反問:“你跑來我房間里,又不說話,一進來就開始翻我東西,現(xiàn)在又進浴室里看來看去。我很好奇你在找什么東西,是那個嗎?”她說著,往旁邊指了下。

    趙息燭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

    就看見那里有一張淺色手帕,也有點濕漉漉的,像是用過后隨手丟在那的。

    他皺了下眉,視線在手帕上停了一瞬,剛想說話,然而卻發(fā)覺那手帕上氤濕的地方顏色有些不對。

    尋常布料被浸濕了,顏色會變深一些,然而這手帕上被氤濕的那一小片地方,顏色是有些粘稠的白。

    所以這帕子上面的液體并不是水,而是……

    他腦中好像迅速刮起一陣風(fēng)暴,頃刻間,把他那點隱秘的希翼刮走,剛給她找的借口也轟然倒塌!

    他腦中思緒空了一瞬,也就是這一瞬,竟冷靜客觀地滾過一個念頭——

    真的在鏡子前面……!

    那個賤人當(dāng)真不知廉恥,和她在水里玩,在鏡子前面玩,又扶著桌案,攥起她的腳踝,幫她擦拭干凈,然后把帕子光明正大扔在這。

    如果讓他知道是哪個賤種……

    他頭昏腦脹,過了一會,機械又安靜地將目光挪開,轉(zhuǎn)眼看著裴朝朝。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竟意外地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漠然,但臉色談不上好看,眼底黑沉沉的,像是醞釀中某種風(fēng)暴。他語氣甚至都有點淡淡的:“不是。”

    裴朝朝和他對上視線:“嗯?”

    趙息燭竭力維持著體面,掩飾自己的目的:“不是找這個。”

    裴朝朝哦了聲,笑了:“那你翻來翻去是要找什么。我以為你來抓奸呢,專門找我和別人——”

    她頓了頓,將聲音放輕了些,輕笑著補完剛才的話:“睡過的證據(jù)。”

    趙息燭聽見她這樣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平靜到有一絲詭異了,面無表情問:“所以這是你和人睡過的證據(jù)?”

    裴朝朝輕描淡寫嗯了聲。

    嗯完,她就抬手要去拿那張帕子。

    然而剛有了一點動作,還沒碰到帕子,那一邊,趙息燭好像突然就被她這動作給點著了,肺腑里壓著的火星子像是碰到了炮仗,毫無預(yù)兆、噼里啪啦地就炸開了。

    下一秒,

    裴朝朝的手就被他摁住,而后“咣”的一聲,他扯住她一轉(zhuǎn)身,把她重重壓在墻面上。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睛盯著她,竟然都有點發(fā)紅了,咬牙切齒問:“還拿它干什么,這么喜歡讓別人看是嗎?”

    趙息燭終于再一次被逼瘋了。

    他力道很大,就這樣將她抵在墻上,離她很近,禁錮著,似乎沒準(zhǔn)備給她一點掙扎的余地。

    好在裴朝朝也不打算掙扎。

    她好整以暇靠在墻上,緩慢眨了下眼,含著笑意看趙息燭:“你又不是第一次看。”

    在天界的時候就撞破過她和別人,后來她下凡了,他在天上,透過昆侖鏡,應(yīng)該也看見過她強迫白策。

    趙息燭按著她的手都有點抖,卻還是逼問她:“這次又是和誰?”

    裴朝朝喜歡看他發(fā)瘋,借著逼瘋他來取樂,但沒打算要清楚地告訴他她剛才到底和誰雙修了。

    于是她漫不經(jīng)心敷衍了句:“白辭白策薄夜,你猜猜看是誰。”

    她一口氣念出來三個名字。

    還是用這種松泛的姿態(tài)說出來。

    趙息燭盯著她,氣笑了:“誰都行是嗎?”

    裴朝朝聞言,唔了聲。

    這算不上回答,但當(dāng)真激怒了趙息燭。

    他的怒火一截一截遞進,情緒像是拉滿的弓,這一刻終于全部爆發(fā)出來,沖垮了智,什么敵對身份不對盤討厭她,這類的念頭在這一刻全都忘記了,他一只手拎著她衣領(lǐng),將她扯起來以前,迫使她踮起腳,然后欺身靠近她。

    然而更可恨的是——

    她在這一刻,彎著眉眼,竟還抬了抬下巴。

    是一個適合親吻的姿勢,帶了點天然的蠱惑。

    趙息燭真是要瘋了,他按著她的后腦,又垂了垂頭。

    于是兩人距離飛快地拉近,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

    然而也就在這時,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敲門聲,打破了屋子里針鋒相對又黏膩的氛圍。

    趙息燭動作頓了下,于是唇停留在她嘴唇上方兩三指的距離。

    裴朝朝就若無其事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下大門的方向,出聲問:“誰?”

    她話音一落。

    外面敲門聲停下了,白辭的聲音響起來:“我。”

    裴朝朝:“怎么了?”

    這一次則是白策出聲:“阿姐,我們聽見屋子里有動靜,怕你在里面出什么事。”

    外邊白辭和白策在問話,

    屋子里,

    裴朝朝沒有立刻應(yīng)聲,她先抬眼看了下趙息燭,就發(fā)現(xiàn)趙息燭臉色更陰沉了,似乎又要開始發(fā)癲了。

    她笑了下:“沒有,沒事。”

    白策又在外面問:“阿姐,你是一個人在里面嗎?”

    裴朝朝嗯了聲。

    她這一聲很輕,但又把趙息燭剛拉回來一點的智給炸開了,他猝然伸出手拂開旁邊桌案上的東西,清空桌面,然后將她按在上面,一只手按在她背上,不知道是為了護住她的背不被桌子撞疼,還是為了按著她讓她離自己更近。

    他垂下頭吻下去。

    唇要落下時,

    裴朝朝抬起手,擋住了,于是他的吻就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垂眼看著她,眼神沉冷,臉色也沉冷:“不是喜歡讓人聽著看著嗎?現(xiàn)在怎么又騙他們說一個人在房間里,你怕什么?”

    裴朝朝笑了:“是喜歡讓人聽著,很刺/激不是嗎?”

    她頓了頓,卻往后仰了點,然后指尖在他嘴唇上點了點,笑盈盈往他心口插刀:“但咱們好像也沒發(fā)生什么,談不上被人聽著看著。”

    她說完,又補了一句:“他們都行,他們之中的誰都可以,唯獨你不行。”

    她這是在回他剛才氣急敗壞時說的那句話。

    別人都行。誰都行。

    但你不行。

    柔軟聲線也果然如同刀刃,再一次刺穿他。

    趙息燭氣得渾身發(fā)抖,整個人在發(fā)作的邊緣反復(fù)橫跳。

    裴朝朝卻直接推開他。

    她了下衣物,離開浴室,朝著大門那邊走過去。

    推開門,看見白辭和白策在外面,她問:“怎么了?”

    白策見她身邊沒人,眼睛亮了下:“阿姐。”

    他笑起來,語氣有種少年人獨有的天真爽朗:“剛才聽你說婚期,你話沒說完,我們就想著來問問你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白辭嗯了聲,t?也開了口,語氣不輕不重:“最近的吉日在三日后,我已叫人籌備婚宴了。只是還是要發(fā)請柬的,可想好要和誰成婚了?”

    白策聞言,看了他一眼,心里狠狠罵了一句癡心妄想。

    白策不懷疑自己對裴朝朝的價值,既如此,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只會是他,眼下白辭還在這問這種話,就是存心膈應(yīng)他。

    他想要踹白辭的輪椅,剛才沒把這癱子踹得連人帶椅一起倒地,真是太可惜了。然而眼下裴朝朝在這里,他還想維持一點乖順聽話的形象,于是只能忍著,憋出一個友善的笑意:“哥,這是什么需要問的嗎?阿姐最初是和我定下的婚約,而且我和她……”

    他話說到這。

    裴朝朝突然打斷:“我想一想。”

    與此同時,屋子里好像傳來一點砸東西的聲響。

    白策愣了下,心說想一想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注意力又被屋子里的聲響吸引了,他視線越過她的肩膀往房間里看——

    這房間里到底是不是還有個人?

    他又焦慮起來,恨不得進去看一眼,然而又不好當(dāng)著她的面沖進去。

    等他和她成了親,他就要這些鶯鶯燕燕全都去死!

    他這邊正想著,

    那一邊,

    白辭則安安靜靜看著裴朝朝,他沒有往屋子里看,而是輕輕捏住她的手:“如果想不好也沒關(guān)系。婚期將近,現(xiàn)在就要定下人選去發(fā)請柬了,可以先選和我成親,之后想要和誰接觸也是一樣的,我不會阻攔你。”

    這話一落,

    白策倏然垂眼看向他——

    這賤人,居然現(xiàn)在就擺出大房的姿態(tài)來了!

    白辭則不咸不淡看了眼白策,姿態(tài)高高在上,帶了點不屑——

    這蠢貨現(xiàn)在就急著往屋子里看,她如果選了這蠢貨,指不定以后天天給她添堵,她想利用個什么新人,接觸起來都有難度。

    不像我。

    白辭想。

    我有容人之量,總歸她沒有心,利用完就扔,能有個名分一直陪在她身邊,就已經(jīng)贏了。

    兩人這邊無聲較勁。

    裴朝朝也在思索,她眨了眨眼,聽著房間里的聲響,然后垂眼看白辭:“那就先選你吧。”

    她抬手搭在白辭輪椅上:“我去和你一起擬請柬。”

    她說完,推動白辭的輪椅,就先行離開了。

    留下白策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背影——

    她選了白辭那個賤人!

    白辭這賤人怎么可以,怎么配!

    白策這邊想著,

    又聽見房間里傳來聲響。

    他腦子亂糟糟的,再也忍不住,直接一踹門,把本就打開的門踹得更開。

    他現(xiàn)在就要看看,究竟是哪個賤種在房間里。

    他管不了裴朝朝,還管不了她身邊的賤種嗎?

    先把這賤種弄死,等一下再想辦法把白辭弄死,弄廢,讓白辭無法和裴朝朝完婚!

    還有三天,

    他來得及。到時候他依舊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婿!

    他想到這里,闊步邁入房間。

    下一秒,

    就和趙息燭對上視線。

    第84章 你要叫我什么? 嫂子。(修)……

    趙息燭踏出浴室時, 就看見白策正走進房門。

    ……這個賤種!

    兩人視線對上,目光里充滿敵意,不約而同在心里罵了句對方。

    氣壓陡然降至冰點。

    空氣安靜了一會, 然后是趙息燭先開口:“剛才是你?”

    他這話語焉不詳,并沒怎么說清楚, 但白策聽明白他的意思——

    趙息燭這是在浴室里看見了那些曖昧的痕跡, 但并不知道裴朝朝和誰做了, 所以現(xiàn)在在問,剛才被裴朝朝玩的人是不是他。

    白策沉默地盯著他的臉色看了一會, 看見他臉上表情陰沉,嫉妒、不甘、憤怒似乎都在他眼底揉雜在一起了,像是被那些痕跡狠狠刺/激到了。看他這滿臉喪家之犬一樣的酸樣子, 想來裴朝朝剛才應(yīng)該沒對他做什么。

    白策想到這里, 心里的怒火平息了一點,但也僅僅只是一小點。

    他看著趙息燭,語氣略顯尖酸, 帶了點不屑, 說的話和刀子一樣往他心口扎:“你算什么身份就來問這種問題?”

    他和趙息燭早就撕破臉,之前就曾經(jīng)打得你死我活, 這時候, 白策也懶得在他面前偽裝出一慣的純善樣。

    他還沒忘記裴朝朝戴著人皮面具的時候, 趙息燭這賤人一口咬死她就是趙木楹,影響他的判斷,導(dǎo)致他久久沒認(rèn)出來她,不僅親手毀了和她的婚契,還被白辭搶了先機給她獻殷勤。

    現(xiàn)在好了,

    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不是趙木楹,趙息燭拿什么身份來問?

    白策酸里酸氣地想。

    她選了白辭成親,白辭有名分,玩了我的身子,和我有實,

    你趙息燭算什么東西?

    白策嘲諷他:“不會真以為你是她哥哥了吧?”

    這話和往趙息燭心口插刀是一個效果,

    趙息燭本來就陰沉的臉已經(jīng)徹底陰到?jīng)]法看,他看了白策半晌,緊接著突然一招打上來。

    白策也毫不相讓,也迅速發(fā)起攻擊,兩人瞬間開始?xì)驅(qū)Ψ剑舜硕际桥岢磉厽o名無分的人,這時候卻都像是大房打小三一樣,你一招我一招,打得血肉橫飛,恨不得把對方打死,就算打不死也要毀了對方的臉。

    靈力震蕩,卷過四周,甚至把搖搖欲墜的大門都徹底轟碎了。

    過了一會。

    兩敗俱傷。

    白策稍落下風(fēng),被趙息燭的靈力震開,摔在地上,有點狼狽。

    趙息燭稍微好一點,但也是一身血跡,他走到白策面前,彎下身笑:“那你算什么東西?一個上趕著被她玩的蕩/貨,身子都被她玩過了,結(jié)果她不和你成親。你怎么不問問自己什么身份,真以為自己是她的未婚夫了?”

    這話一落。

    白策腦子里嗡嗡作響,指尖發(fā)涼,被強行認(rèn)清現(xiàn)實,他有點暈眩。

    他擅長偽裝示弱,但并不想承認(rèn)自己有這么賤,被她沒名沒分地玩,大概越在意什么就越?jīng)]辦法誠實,于是他很難得地沒有炫耀她和他的關(guān)系,而是選擇了隱藏,難得地嘴硬:“我沒上趕著,沒給她玩。”

    他話音一落,

    看見趙息燭的臉色又陰沉了一點,大約是開始覺得她剛才玩的是白辭了。

    白策腦子難得靈光,他想到個主意,于是開始說謊:“她剛才玩的白辭,不然你以為她為什么會選白辭?他沒我年輕,沒我身體好。”

    他出主意:“既然我們對她來說都什么都不是,那何必再打?”

    他說:“你也不想她和白辭成親吧?不如毀了白辭的名節(jié),我給白辭下藥怎么樣?我給他下藥,把他和別的女人關(guān)在一起,到時候你帶著人去抓奸。反正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我阿姐的身份,她平時見人的時候都戴著人皮面具,別人眼里她還是趙木楹,是你妹妹。到時候你以趙家人的身份站出來,反對她和白辭成親。”

    毀白辭名節(jié),讓裴朝朝直接覺得白辭不干凈了,這或許比殺了白辭更殘忍。

    白策腦子不好,但足夠惡毒,想出來的法子也個頂個地歹毒。

    趙息燭似笑非笑。

    他開口想罵白辭蠢貨,難道以為他不知道他想毀了白辭名節(jié),然后趁機上位和裴朝朝成婚嗎?

    但這念頭一出,他又快速遏制住了。

    他送玄玉,在玉里種神族咒術(shù),不就是為了裴朝朝成婚,引出升仙臺,等她捏碎玄玉打破升仙臺封印嗎?

    到時候她成親,捏碎玄玉,自己的神力也會控制不住外泄。

    天道自會降下天譴。

    她狡猾浪蕩,和他不對盤,甚至把這些賤貨馴化成聽話的狗,幫著她和他作對,他應(yīng)該時刻謹(jǐn)記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他要她死,沒由阻止她成婚,倒是新郎的人選。

    白策這個蠢貨或許比白辭好些。

    趙息燭看著白策。

    半晌,他嗤了聲:“行。”

    *

    另一邊。

    裴朝朝推著白辭去白家祠堂籌備婚禮事宜。

    路上,她又把人皮面具戴回臉上。

    她現(xiàn)在還頂著趙木楹的身份,只有在白辭白策幾人面前沒戴面具,其余的時候,面對白家人,還依舊還戴著人皮面具。畢竟整樁婚事的目的就是讓趙家與白家結(jié)下姻親關(guān)系,還清因果,以免這因果引來天譴,禍及白趙兩家,甚至整個天極岸百姓。

    平心而論,裴朝朝并不在意這因果會禍及多少人。

    她天生沒心,就算現(xiàn)在重明石成了心臟,在她胸腔里跳動,但她的良心依舊很淡泊。

    不過——

    她猜即使她不是真的趙家血脈,頂替了趙三的身份和白氏結(jié)親,那因果也最終不會結(jié)成天譴,不會殃及白趙兩家,更不會累及天極岸。

    因為天t?極岸這個地方很奇怪。

    她對天極岸這整個地方都有一層猜測,不過具體的還要等到大婚那天,引出升仙臺才能繼續(xù)驗證。

    她并不想婚禮節(jié)外生枝,所以不會在白家人面前暴露身份,就依舊戴著人皮面具,以趙木楹的面目示人。

    不多時,

    兩人來到祠堂,先開始擬請柬。

    白家是修真大家,在整個修真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世家,盡管婚禮時間倉促,卻仍舊也要些排面,大辦一番,要擬的請柬也有很多封。

    下人們要幫忙寫請柬,但白辭拒絕了,要親手寫,他字很漂亮,有一番高傲風(fēng)骨在。

    裴朝朝在旁邊看著,發(fā)現(xiàn)請柬雖多,但請的卻全是天極岸本地的大小世家。

    她看了一會,突然問:“不請歸元宗的人嗎?你也是歸元宗客卿。”

    白辭筆鋒微頓:“外鄉(xiāng)人很難進天極岸。”

    裴朝朝能進天極岸,是因為當(dāng)初在他馬車?yán)铮髞肀悔s下車,又被趙息燭帶進城了。

    他這話落下,裴朝朝倒是沒有再說話了。

    直到他寫完,她才又說:“我再寫一張。要請薄夜過來。”

    白辭從她嘴里聽見薄夜的名字,有點不悅,下意識按住她的手腕,想制止她寫請柬的動作。

    于是裴朝朝手上的動作停下來:“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不輕不重笑了聲:“不能請嗎?”

    白辭垂眼看她,正和她對上視線。

    他動了動唇,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對她說不,但實際上他也不應(yīng)該說不。

    他能被她選為夫婿,或許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表現(xiàn)得大方,能容人,他如果說了不,就顯得他和她身邊其他善妒的男人們沒兩樣了,或許也就失去成為她夫婿的資格……

    可是人的貪欲是否真的會隨著得到的越多,而增長?

    哪怕她對薄夜應(yīng)該只是利用,他也恨不得薄夜這個人就此消失,永遠(yuǎn)不要出現(xiàn)在她面前勾引她。

    他漂亮的唇線又抿起來,沒有繼續(xù)看她的眼睛,手指一下一下摩挲她的手腕,極力克制住想要完全獨占的貪念:“可以請。”

    裴朝朝看了眼他的手,似乎在問那你按著我手腕做什么。

    他沉默半晌,最終無聲服軟,將筆從她手里抽出來:“我來寫。”

    請就請吧。

    白辭換了個方向想,強行說服自己,開始用精神勝利法——

    就叫薄夜過來看著她和我成親,看著眼下塵埃落定,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還是選了我。

    白辭重重提筆,寫完請柬。

    ……他竟從這念頭里獲得了一點詭異、變/態(tài)、又扭曲的快/感。

    *

    白辭寫完請柬。

    裴朝朝拿著請柬出去,吩咐白家送信的下人將請柬送去歸元宗,拿給薄夜,然后找薄夜要一件賀禮。

    下人伸手要接請柬:“您想要什么樣的賀禮?”

    裴朝朝心念一動,掌心就出現(xiàn)一根半透明的靈力繩。

    這靈力繩是離開重明境前江獨系在她神魂上的,后來她重塑了身軀,這繩子倒是不會出現(xiàn)在她身上,但若她需要,則能夠?qū)⑺鼜纳窕曛姓〕鰜恚兂蓪嵨铩?br />
    她將靈力繩遞給下人:“不需要和他說是什么賀禮。你只用拿著這根繩子,用選賀禮為借口,讓他帶著你在歸元宗里走一圈。到時候應(yīng)該會有東西自動出現(xiàn)在你的手里。那個就是我要你帶回來的東西。”

    從她換了神軀以后,這根繩子就一直系在她神魂中,上面沾染了她的神力。

    困住薄夜的法陣陣眼掉落在歸元宗,但是和她氣息相同,感應(yīng)到她的神力就會自動出現(xiàn)。之前她在歸元宗時沒察覺到這陣眼的存在,是因為那時候她是凡軀,神力被身體封著,無法感應(yīng)。

    她說過會讓薄夜來參加她的婚禮——

    她會把陣眼挪過來,重新布陣,然后把他囚/禁在身邊,攫取他的靈力。

    她很需要。

    *

    裴朝朝又在外面忙了一會,吩咐下人做事,讓下人們擺了個用來囚/禁薄夜的大陣法。陣法擺好,到時候只需要把陣眼放在正確的位置,整個囚/禁大陣就能生效。

    她吩咐完才又回到祠堂。

    然而一進門,卻看見——

    白辭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白策,他坐在白辭之前坐著的位置,正撐著下巴,眼巴巴等著她。

    他身上還有點傷,臉上也有點細(xì)小血痕,給本身乖巧漂亮的臉增添了兩三分野性,卻不違和,看見她時,他眼睛驟然亮了:“你終于回來了。”

    他起身過來,想要拉裴朝朝的手。

    裴朝朝卻沒伸手,于是他的手就落了空。

    他有點失落地眨眨眼:“阿姐?”

    裴朝朝四處看了一圈,都沒有找見白辭的身影,眼前就只有白策。

    他像小狗一樣,眼巴巴獻殷勤,用乖巧友善的面目看著她,他裝得很好,但裴朝朝比他還會裝,輕輕松松就能看破他色偽裝,而且他眼底的期待實在太明顯,于是又將那點惡毒帶出來了一點——

    不知道他這是準(zhǔn)備要干什么。

    或許是在她的婚事上橫插一腳,讓事情節(jié)外生枝。

    裴朝朝看著他,覺得很有趣,但沒有將興奮表露出來,而是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小狗還眼巴巴、委委屈屈地看著她。

    她有點惡意地指了指桌上的請柬:“你還應(yīng)當(dāng)叫我阿姐嗎?”

    這話一落。

    白策伸出的手僵了僵。

    她又慢條斯刺激他:“我和你哥要成親了,你應(yīng)當(dāng)叫我什么?”

    他腦子笨,刺/激一下就沉不住氣了,這樣她能更快地知道他的打算。

    她的婚禮很重要,和他玩一玩是有意思的,但也要掌控好度,不能真的節(jié)外生枝。

    那一邊。

    白策聽見她的話,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僵住了,他眨了眨眼,最終收回手,低聲說:“……嫂子。”

    他鼻尖紅紅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垂著眼睛,眸色卻黑沉得嚇人,眼底波濤洶涌的嫉妒和惡毒翻涌著——

    嫂子?哈哈,好,好好好,行,嫂子!

    他已經(jīng)給白辭下好了藥,一會就把他和別的女人關(guān)在一起,等帶人抓了奸,她就不會要白辭了,會把成親對象換成他。

    不過是先叫一聲嫂子而已,代表不了什么,難不成她還真能成他嫂子不成?!

    白策這樣想著,又扯著她袖子,叫了幾聲:“嫂子,嫂子。”

    他聲音可憐巴巴,卻掩不住陰惻惻的味道,聽起來很分裂,甚至隱藏了一點瘋癲的味道,他叫一百聲,一萬聲,她也不會成他嫂子!

    裴朝朝聽他這樣說,骨子里惡劣翻騰著。

    她笑了下,又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問:“你哥呢?”

    白策指尖都開始發(fā)抖。

    他聽見她問白辭的下落,又生氣,又興奮,整個人的情緒更分裂了,迫不及待帶著她去抓奸,到時候就輪到她讓白辭叫她弟媳了!

    他抬起眼看她,裝乖裝無辜,指尖卻因為激動而發(fā)抖,用力地把她的袖子都掐出一個褶,對她發(fā)出邀請——

    “我也不知道我哥去哪里了。

    “要一起找一找嗎?他應(yīng)該還在府里。

    “……嫂子。”

    第85章 抓個奸有什么不敢的 已老實不敢了……

    天極岸城外, 一片山林間。

    一輛帶有白家家徽的馬車從歸元宗的方向疾馳而返,車外無人,只有四匹靈馬拉車;車?yán)飫t坐著一個人, 他穿著白家侍從的衣服,手掌中捏著一塊玉色靈石, 赫然之前被裴朝朝派出去給薄夜送請柬的白家下人。

    他駕靈馬, 用縮地陣法去了歸元宗, 拿了東西就往回趕,一來一回只花了三四個時辰, 速度很快。

    眼下只需要再穿過這片林子,就能抵達天極岸。

    然而將將要駛出山林時,突然有陣黑霧從四周圍攏過來。

    那霧氣范圍迅速收攏, 帶著一股強烈的威壓, 幾乎是眨眼間就擋在了馬車前。

    馬車被黑霧逼停,

    侍從被迫下車,以為是妖邪攔路, 不假思索朝那黑霧發(fā)起攻擊。

    然而出招的一瞬, 那黑霧竟化作個少年,少年以攻代守, 兩人瞬間打斗起來。

    那少年打法狠戾, 不出片刻就將白家侍從擊倒在地。

    侍從被打得發(fā)懵, 想要爬起來,動作間抬起眼,這才看清少年的樣貌。

    少年長相很出挑,偏野性肆意一些,俊朗而鋒銳,尤其是現(xiàn)在做著這樣的姿勢, 就更顯得乖戾,像一把漂亮卻銳利的兇刃。他使刀,刀法獨特又狠辣,招式間魔氣四溢,一看就是魔族之人。

    而魔族能用出這套刀法的人,就只有一個——

    侍從出聲問:“魔族少主?”

    他沒見過魔族少主江獨,但憑這刀法已經(jīng)足夠認(rèn)出他來了。

    那一邊。

    江獨聽他叫出t?自己身份,也不意外,嗯了聲。

    侍從迅速又道:“我們天極岸白家不曾與魔族有過節(jié),您是否打錯人了?”

    江獨不耐煩道:“我找人。”

    侍從一頭霧水:“我們天極岸白家不曾與魔族有過節(jié),您是否找錯……”

    這話沒說完,

    江獨就一腳踹上去,打斷侍從的話:“你他爹是鸚鵡成精了嗎?怎么就會重復(fù)同一句話。”

    他又一次把侍從揣倒在地,這時候一只腳踩住侍從手腕。

    這侍從的手正握著拳,于是江獨就提著刀,用刀尖撥開侍從的手指,迫使人家攤開掌心,露出掌心握著的東西——

    一根半透明的靈力繩,一塊玉色靈石。

    他用刀尖挑起那根靈力繩,輕輕一拋,于是靈力繩在空中蕩起個弧度,落入他掌心。

    然后他拿著繩子蹲下來:“我不會找錯。”

    這靈力繩是他跳下重明境裂隙前,親手系在裴朝朝手腕上的,他能感應(yīng)到這靈力繩的蹤跡,系在她身上,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他說過不管她在哪都會再找到她。

    他跳入裂隙后被吸走了不少靈力,也沒找到重明石,不過原本跳下去的主要目的就不全是找重明石,于是等裂隙中靈力變?nèi)鹾螅妥约撼鰜砹恕?br />
    只不過出來之后,就聽人說裴朝朝死了。

    他不信,但試著去感應(yīng)靈力繩的蹤跡,然而卻也感應(yīng)不到。

    直到幾個時辰前,他才再一次感應(yīng)到靈力繩的下落。

    江獨耐心不好,這時候已經(jīng)想開殺戒了,他硬生生忍下來,又問:“這根繩子你從哪弄來的?裴朝朝給你的?”

    侍從嚇得后背發(fā)冷汗,心說真是奇了怪了,前段時間不少人提起這位裴姑娘,這時候江獨也提起這位裴姑娘。

    可是他從來沒在天極岸見過什么裴朝朝啊!

    他實話實說:“我沒見過什么裴朝朝,這繩子是我家少奶奶給的……”

    江獨:“少奶奶?”

    侍從說:“是。我家少奶奶是趙氏女,家中行三,名木楹,三日后就要與我家大公子成婚。”

    江獨反問:“趙木楹?和誰成婚?和你們白家人?”

    侍從點頭:“是。”

    他趴伏在地上,半晌,聽見江獨笑了聲,像是氣笑的,還好像隱隱約約聽見江獨低聲罵了句:“這叛主的玩意。”

    侍從覺得自己肯定是被打懵了,聽覺出問題聽錯了——

    畢竟江獨這話怎么聽都像認(rèn)識趙木楹一樣,甚至說這話的語氣,有點像是上級罵下屬。

    趙木楹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趙三小姐,怎么想也不可能和魔族扯上關(guān)系,還給魔族少主當(dāng)手下啊。

    侍從恍恍惚惚。

    而這時候,

    江獨又踢了他一腳:“起來,別什么少奶奶長少奶奶短的,帶我進天極岸。”

    侍從見狀,趕緊爬起來:“您進城是要見我們少奶奶,還是找那位裴姑娘?”

    江獨看了他一眼,心說當(dāng)然是找裴朝朝。

    但既然這侍從說靈力繩是趙木楹給他的,他勢必要先去見一見趙木楹。

    畢竟他親手戴在裴朝朝手上的東西,沒由平白出現(xiàn)在趙木楹手上。

    他見趙木楹,要先問出裴朝朝的下落,再解決掉她這個叛主的東西——

    趙木楹身體里有一道封印,是出生時趙家人在她體內(nèi)種下的,這封印與升仙臺相關(guān),而白家則主管升仙臺的封印,如果她嫁給白家人,婚禮上升仙臺出現(xiàn),她身上的封印則會和升仙臺的封印融合,屆時整個升仙臺都會被毀掉。

    升仙臺是唯一一個連接人間與天界、魔界的通道,而重明石能解世間一切封印,只有把重明石投進升仙臺里,他那位魔神父君的封印才會被解開。如果趙木楹和白家結(jié)親,升仙臺毀掉,魔神的封印就永遠(yuǎn)無法解開了。

    因此很久以前,魔族女使就奪舍了趙木楹,為的就是管好這具軀殼,不與白家人結(jié)親。

    江獨還沒拿到重明石,更不可能讓趙木楹和白家結(jié)親。

    他心思轉(zhuǎn)了幾道,臉上表情很差,但不準(zhǔn)備和這侍從再說什么。

    于是他一拂袖子,坐上馬車,對那侍從說——

    “趕車進城,別問這么多。”

    *

    此時,白家。

    裴朝朝答應(yīng)和白策一起分頭找白辭,但沒過多久,她就以白家實在太大,一起找效率太低為由頭,提出和白策分頭尋找。

    白策不想和她分開,但又不好強行把人拴著,她太聰明,他怕說太多她懷疑,于是還是答應(yīng)和她分頭找。

    裴朝朝走后。

    白策回到祠堂里,拿出傳訊符,發(fā)出一條文字訊息:「怎么樣了?」

    這消息是發(fā)給府里一位侍女的。

    白辭是個癱子,但身份高貴,樣貌漂亮,在外又有藥學(xué)天才的名頭,府中也的確有不少婢女傾心于他。只不過他性格實在太高傲,像站在云端的人一樣,脾氣也不算好,婢女們即使心里對他有遐想,也無法主動靠近。

    眼下白策給白辭下了藥,又安排了帶趙家人一起抓奸的戲碼……

    這意味著只要強睡了白辭,白家和白辭再怎么不愿意,眾目睽睽之下,白家都會做主把那婢女納進白辭的院中。就算白辭不喜歡又如何呢,至少也能成半個主子,在實打?qū)嵉臋?quán)力身份面前,男人虛無縹緲的愛慕就顯得不值一提了。

    于是立刻就有一名侍女接下了這活。

    侍女已經(jīng)和白策串通好了,白策和趙息燭把人制服,再下藥,等到藥效發(fā)作,她就把該做的不該做的全對白辭做一遍,然后等白策帶人來抓奸。

    然而眼下,

    侍女看著白策傳來的消息,又偷偷看了眼白辭。

    白辭坐在輪椅上,衣服整整齊齊,他眼尾有點發(fā)紅,是咳嗽咳出來的,除此之外,臉上還有一點點微紅,其他的就一切如常,看起來仍舊倨傲清醒。

    侍女站在門口,和他隔得很遠(yuǎn),不敢靠太近。

    她回復(fù)白策:「好像藥效還沒起來。」

    白策收到回復(fù),心里有點隱隱不安,整個人都開始感到焦灼。白辭精通藥學(xué),不會自己把藥解了吧?不可能,這藥是最烈性的,天王老子來了都解不開。但怎么還不生效呢?

    他抑制住想要咬手指的沖動,但又不自覺地開始掐自己手掌心,自從認(rèn)識裴朝朝之后,他就變得奇怪,焦躁的時候只有痛感能讓他感覺到安全感。

    他想了想,給侍女回過去一條訊息:「時間不多了,過一會還不起效的話,就用強的吧。我哥修為散盡,可以試試用修為壓制他。」

    他發(fā)完,就把通訊符撂了。

    另一邊。

    侍女收到這消息,又看了眼白辭。

    她心里有點怵,但想想白辭確實修為散盡了,于是又大著膽子,在掌中蓄起靈力,往白辭那方向靠近,準(zhǔn)備直接出招把白辭弄暈。

    然而剛蓄起靈力,

    白辭掐了道咒訣,直接將那侍女又擊退好幾步,摔在地上。

    他坐在輪椅上,居高臨下瞧著她,開口說了被下藥后的第一句話,聲音有點啞,帶著譏誚的味道:“這就是白策想的蠢法子?下藥沒用,就要你對我用強?”

    侍女被打得心口生疼,嘴里都一股血腥味。

    她看著白辭,張了張嘴,又慫了:“公子,您都知道……您都知道,那怎么還……”

    那怎么還任由著白策給他下藥,然后乖乖呆在這里呢?

    白辭壓制著藥效,喉嚨間有一點血腥味,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燒起來了,這種感覺很煎熬,他很煩躁,遠(yuǎn)沒有表面看起來那樣淡定。他視線冷冷淡淡瞧著那侍女,也沒回答她的話,而是用了個咒訣,隔空從侍女身上取來那通訊符,然后指尖一動,就將通訊符揉碎了。

    侍女見他不說話,就更害怕了。

    她嚇了個半死,趕緊爬起來:“公子,我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我、我現(xiàn)在推您出去吧,免得一會抓奸的人來了說不清……”

    她一邊說,一邊靠近,想要幫白辭推輪椅。

    然而白辭卻先一步出聲:“離我遠(yuǎn)點。”

    侍女小心翼翼問:“那您?”

    “我等人,你在屋子里她會誤會,”白辭沒動,有點不耐煩地說:“出去。”

    這話一落。

    侍女又趕緊往后退了兩步,一邊退,一邊心說公子這是等誰呢?

    而且公子除了聲音啞一點,眼睛紅一點,看起來也沒什么異常,衣服還整整齊齊穿在身上,她被公子的咒訣都打成這樣了,又離公子遠(yuǎn)遠(yuǎn)的,就算同在一間屋子里,也不至于誤會吧?公子是否有些太草木皆兵了?誰看見這幕會誤會啊!

    她這邊正想著,走到門口,推開門。

    與此同時,t?就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就聽見白辭那邊傳來一陣聲響。

    她回頭去看,就看見白辭突然之間從輪椅上跌落下來,摔倒在地上,但哪怕是這樣,也并不狼狽,反而頗有一番脆弱的美感,甚至他眼睛微微紅,眼里蓄了點兒水光,這姿態(tài)看起來,好像剛才的藥才是這時候才開始漸漸生效了。

    侍女:……?

    不能這么突然吧?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離開房間,走遠(yuǎn)了些,心里總感覺有點不對勁,但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正試圖思考,

    下一秒,

    之前那腳步聲就近了。

    她回頭看,只看見一個女子走進房間,但因為角度原因,也沒看清那女子的臉,只看見個背影。

    侍女又選了個角度躲起來,偷偷往屋子里看。

    就見那女子走到白辭身前,停下腳步。

    本該高高在上的大公子此時卻抬起手,像條搖尾乞憐的狗,扯住她的裙擺喚道:“朝朝。”

    他目光晦暗,這時候才真的像是個中了藥的人,有些難耐卻又克制著,說:“白策算計我,我好難受。”

    侍女這時候陡然反應(yīng)過來了——

    怕不是就連被綁過來,被下藥,都是大公子故意的!

    大公子分明早就猜到了二公子的計劃,但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將計就計,喝了藥!

    她想到這,沒忍住又湊近了一點,往里偷看。

    隨后,

    就見那女子坐在白辭的輪椅上,彎下身含笑問他:“是嗎?有多難受?”

    白辭眼下做出了一副脆弱又矜持的模樣,好像天鵝瀕死時,漂亮與狼狽并存,他卻念了個咒訣,將門隔空關(guān)上,阻隔了侍女偷看的視線,于是侍女就只能聽見他的聲音了。

    平日里驕矜倨傲、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這時候聲音有點低啞,說出來的話也和平日大相徑庭,

    有點像乞求,像蓄意引誘——

    “幫幫我。”

    *

    裴朝朝進屋的一瞬,就知道白策這一出是唱的什么戲了,也知道白辭是故意將計就計,喝了藥,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難受。

    她卻沒有表露出要“幫他”的意思,甚至惡意地伸手將裙子從他掌心拽出來,笑著問:“怎么像條小狗一樣。”

    這是羞辱的話,

    白辭心氣高,按說聽見這話要發(fā)很大的脾氣,然而這時候卻只是眼睫顫了顫,察覺到她要收回手,于是又著急地伸手,把她的手抓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抬起,把她的人皮面具揭下來:“朝朝……”

    他啞著嗓子又喚她。

    今天之前,他從來沒這樣喚過她,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就算是低到了塵埃里,表面仍然想要端著一點矜貴架子,至少說話的語氣要維持一點倨傲,這樣至少有些體面在。

    然而眼下,這點體面他也不想要了,故意順著白策的意思喝下藥,克制著藥性,撐到她來,然后把最狼狽的一面露給她看,比在藏寶閣里不咸不淡地邀請她進識海時還下賤,還狼狽,引誘她給出一點垂憐。

    他現(xiàn)在當(dāng)真如同一條小狗,抓著她的手,垂下頭,輕輕親吻她的手背。

    他唇的溫度也很高,抓著她的力道有一點重,明明想要暴力地吞吃她,卻克制著,脖頸和手背青筋迸出,吻落在手背卻一下一下如同羽毛拂過。

    裴朝朝則反手掐住他下巴,就逼迫他抬起頭看她。

    她這是一個居高臨下的視角,彎了彎唇,聲線柔軟:“但如果我?guī)湍悖痪凸钾?fù)白策一片良苦用心了嗎?他故意給你下藥,你又故意吞下藥,吞藥的時候應(yīng)該也知道后果,我為什么要幫你?”

    白辭抬眼看著她,想說因為我們要成親了,但是說不出口,她只要想換掉他,任何時候都能換掉。而他吞下藥,不僅沒能讓她垂憐,反倒是加劇了兩人之間的落差,她之前玩了白策那么多次,但現(xiàn)在他勾引她,她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這樣很狼狽,很容易讓人惱羞成怒。

    心底的怒火就隨著欲/火一同燒起來,灼人,灼得他一下就松開手,不再拉著她。然而那怒火又不敢發(fā)出來,他想慪氣叫她去找白策,去和白策成親算了,又不敢說,怕她真去,于是就沉著目光看著她。

    兩人僵持了一會。

    過了會,裴朝朝動了下。

    白辭心中警鈴大作,他都沒敢對她發(fā)脾氣,都沒敢慪氣叫她去找白策,她為什么還要動,是不是要走,是不是要去找白策?!

    他瞬間就又慌了,一下子連氣都不敢再生了,立刻又伸出手攥住她腳踝。

    他手上溫度把裴朝朝燙了下。

    裴朝朝動了動腿:“怎么了?”

    白辭眼尾微微紅,他不良于行,卻撐住身體跪坐起來一點,然后輕輕掀開她一點裙擺,手順著腳踝往上了一些。

    隨后,

    他再一次垂首,一點點順著腳踝親吻。

    有點熱的溫度和吐息蜿蜒而上。

    最后落在一處帶著腥甜味的濕潤間。

    動作有一點生澀。

    她卻仰了仰脖頸,不由自主抓住他的頭發(fā)。

    隨后,將他往下按,迫使他吃得更多。

    而那位高傲矜貴的世家子就這樣跪坐在地上,任由她按著,聲音幾乎埋在了她裙擺之間:“別去找他。”

    他含糊乞求:“……不是幫我,是試一試我。”

    *

    另一邊。

    白策坐在祠堂里,焦慮得不行,拿起傳訊符,卻發(fā)現(xiàn)那侍女沒再給他發(fā)過訊息,他根本不知道現(xiàn)在事情進展到什么地步了。余光間看見桌上寫好還沒全部送出的請柬,他又提起筆,狠狠在請柬上劃來劃去。

    正劃著,

    他突然感覺到一點奇異的感覺——

    尾椎像是過了一陣很輕微的電流,一下子讓人渾身上下都發(fā)軟。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他耳廓有點發(fā)熱,心臟砰砰跳,有點興奮——

    白辭肯定是克制不住藥效,這時候已經(jīng)在和人做不干不凈不清不楚的事情了!

    白策想到這里,又嫌棄地用靈力徹底隔絕了自己和白辭的共感。

    白辭在和別人做,他才不想在這方面和白辭共感,除了裴朝朝以外,他不想從任何人那里感受到這種感覺,他身心都干干凈凈,只有她才行,哪怕是共感,也不想感覺到別人。

    白策又等了一會,然后給裴朝朝發(fā)了條訊息:「嫂子,我哥好像在南邊的偏院里。」

    裴朝朝過了許久,回來很簡單的一個字:「嗯。」

    白策又問:「你要去嗎?我現(xiàn)在有點事,可能要嫂子你先去。」

    裴朝朝回:「你過來的時候我會在。」

    白策見狀,收起傳訊符,感覺有點興奮,心臟砰砰跳起來。

    他讓裴朝朝先去,然后他帶人去抓奸,和裴朝朝前后腳到。

    到時候,她看見白辭和別人弄,一定會覺得白辭是個水性楊花的蕩/夫。

    而我。

    白策愉快地想,

    我清清白白,白辭在和人亂搞,而我連共感都不愿意,一對比,高下立現(xiàn),她肯定喜歡我這樣干凈的!貞潔才是男人最好的嫁妝,到時候就不用叫她嫂子了!

    白策又坐了一會,然后叫趙息燭一起去抓奸。

    兩人相看兩厭,暫時性結(jié)成同盟,但彼此目光里都是仇視,只不過暫時隱忍不發(fā)。趙息燭原本都覺得白辭和白策要死了,帶了下人來吊唁,結(jié)果被裴朝朝氣得自己先順移過來了,不過眼下,來吊唁的下人們也抵達了白家,只不過,工作內(nèi)容莫名奇妙從吊唁變成了抓奸。

    趙家的下人和白家的下人一起跟著兩位主子去抓奸。

    下人們都還有點懵,

    又看見前面白策和趙息燭的臉色,不敢出聲,心說既然是抓奸,那這副苦大愁深的表情也挺正常。

    只不過,這苦大仇深里怎么又好像暗含期待呢?

    真奇怪啊。

    下人們心里感慨著,又默不作聲,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往南邊去了。

    與此同時。

    江獨也抵達了白家。

    他收斂了魔氣,跟著侍從走進白家,就瞧見這一行人往南邊走。

    他頓了下,問后面的白家侍從:“這么多人干什么去?奔喪?”

    侍從聞言,搖了搖頭,趕緊去問路過的下人,

    得到答案后,他和江獨說:“聽說是去抓奸呢,好像是府中有下人告發(fā),說南邊偏院有人在私通。”

    江獨不太感興趣,甚至嫌棄地皺了下眉:“趙木楹呢,帶我去找她。”

    那侍從剛想說話,然而旁邊路過的下人搶先說了:“這位公子是來找少奶奶的?少奶奶說不準(zhǔn)也在南邊呢,剛好像聽人說是大公子和人私通,少奶奶也正往那邊去抓奸。您別說,大公子這樣的人,我怎么也想不出他和人私通的樣子……不像啊……t?”

    這下人還在這感慨,

    江獨聽說趙木楹可能也在南邊偏院,也不等這下人繼續(xù)說,拎著刀就跟上了前面浩浩蕩蕩的抓奸大部隊。

    須臾,

    一行人到了地方。

    南邊這偏院僻靜,平時罕有人至,前面一處院子大門緊閉著,仿佛里面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白策心情很好,于是眼睛有點彎彎的,他已經(jīng)開始在腦中模擬白辭被厭棄,自己和裴朝朝成親的樣子了。

    到時候請柬要重新發(fā),由他親筆來寫。

    他這邊正想著,就挪動視線,開始尋找裴朝朝的身影。

    然而視線剛一轉(zhuǎn),

    就看見院子角落里,一個侍女狼狽地站在那里。

    這是……

    這是之前和他串通好,壞白辭名節(jié)的侍女。

    白策腳步頓了下,緊接著,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幾乎是一瞬之間,他心里就升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他拿出傳訊符,看見裴朝朝說她會在,一時間,有種頭暈?zāi)垦5母杏X——

    她并不在這院子里,她不是說會在嗎?在哪?

    不會是在……

    他瞬間停住腳步,不敢在往前走了。

    后面一行人也隨之停下來了。

    然而也就在此刻,

    江獨在后面站了一會,沒耐心,

    他直接抬了抬手,一刀劈開前面的房門,抬腳往前走去:“抓個奸,有什么不敢抓……”

    他話未說完,人已經(jīng)走進房間。

    然而下一秒,瞳孔劇震,提著刀的指尖都抖了下。

    刀掉在地上,發(fā)出咣的一聲,他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抓個奸,怎么能抓到……

    她?!

    第86章 做狗的 哪里能對主子呲牙咧嘴

    剛才還氣勢洶洶拿刀劈門, 這時候就站定沉默了,連刀都掉在地上,乖戾的少年看起來和鵪鶉一樣——

    所以到底看見什么了?!

    下人們覺得江獨眼生, 但這時候也沒功夫去琢磨他到底是誰,他這副樣子有點像是看見了什么駭人聽聞的東西, 于是下人們愣了一下, 隨即都迅速走上前去, 想要查看情況。

    然而還不等他們走兩步,

    江獨聽見腳步聲, 趕緊轉(zhuǎn)過身來擋在門口,黑著臉說:“敢過來就把你們都弄死。”

    他剛才把門劈開了,好在沒劈壞, 于是抬手又把門掩上, 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極點了,但仍舊是不讓任何人看見里面的情形。

    下人們見狀,腳步又停下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 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查看, 于是又看向趙息燭和白策。

    趙息燭臉上還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眼底是冷的, 他現(xiàn)在談不上平靜, 但情緒實在太雜了, 到最后,居然有種麻了的感覺——

    總歸他也不是第一次抓她的奸,她根本不怕這種事,藏都不藏一下。

    ……哈。

    趙息燭都有點想笑了,太陽穴突突跳著,心說算了就這樣吧。

    反正這親一定要成, 他也本來就要借著她的婚事對付她,那她和誰成不是成,白辭白策沒區(qū)別,他沒由發(fā)作。

    他漠然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視線又落在江獨的臉上。

    第一反應(yīng)是覺得他面生,但很快,他想起在天界時,用昆侖鏡監(jiān)視裴朝朝的那段日子。

    然后他迅速回想起來——

    這個江獨……

    也是她的姘夫之一!

    他咔嚓一下捏碎了折扇,這回是真氣笑了——

    追來一個白策送不走,還纏著她要成親,緊接著又追來了個薄夜,這個倒是送走了,結(jié)果前腳剛送走,后腳又來了個江獨。

    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無窮無盡!

    此時另一邊,

    白策的臉色也陰沉得有點嚇人。

    他精于偽裝,平日一直以友善爽朗的面目示人,偶爾還會可憐兮兮地示弱,看起來就是無害而天真的樣子,但眼下,他表情沉冷,但眼眶又微微紅,有一種又憤怒又委屈的感覺——

    她說她會在,原來是在里面和白辭……

    白辭一定是借著藥性,故意擺出一些平日沒有的浪/蕩姿態(tài)勾引她,否則她怎么會去玩一個殘了腿的癱子?一個病怏怏的癱子,哪里比得上他,年輕身材好!

    都怪白辭這個蕩夫。

    白策心情跌入谷底,眼睛死死盯著門,越想越委屈,但轉(zhuǎn)眼間,發(fā)現(xiàn)周圍下人們還在看著他,似乎在請示他接下來要怎么做。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干巴巴:“都下去。”

    下人們有點疑惑,忍不住再次確認(rèn):“二公子,真不抓了?”

    這一句話不知道哪里點燃了白策,

    他突然開始發(fā)瘋,語氣拔高:“抓什么抓?趕緊滾!”

    白策平時乖巧,還是第一次在人前發(fā)這么大火,把下人們嚇了一跳。

    下人們頓時安靜如雞,院子里安靜下來。

    只有趙息燭看了眼白策,嗤了聲:“蠢貨。”

    白策猝然轉(zhuǎn)眼去看他:“你……”

    趙息燭慢條斯,聲音輕飄飄,語氣里譏諷意味十足:“還在這恨你哥呢?她和你哥成親好歹你們還算一家人,這會兒搶你嫂子的人都來了,別最后連聲嫂子都沒得叫。”

    他說完,抬了抬下巴,點了下前面的江獨。

    白策順著他的動作,視線也落在江獨身上,這時候才仔細(xì)觀察起江獨來,見他長相俊朗,像個會勾引人的,白策一瞬間心里警鈴大作。

    這又是哪里冒出來的賤貨,也和她有關(guān)系嗎?!

    他盯著江獨,出了聲,說的話很禮貌,但語氣很沉冷:“白家沒邀請閣下,還請閣下自行離開。”

    江獨這時候也打量著白策,不悅道:“我管你這是哪家,她在這,我就不走。”

    江獨并沒有指名道姓,但僅僅只是說了個“她”,白策卻已經(jīng)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裴朝朝。

    白策心里的火氣節(jié)節(jié)拔高。

    他可是什么都和她做過了,搶不過白辭,難道還搶不過外面野男人嗎?

    他手里蓄起靈力,一字一頓:“你算什么東西。”

    江獨從地上撿起刀,他脾氣很差,換做平時,肯定懶得再回話了,能用武力解決就不會再多說一句。

    然而這時候他卻出了聲,語氣乖戾,但帶了點炫耀:“她可是親口承認(rèn)過我是她的狗,我主子在這都沒發(fā)話叫我滾,你也配命令我?”

    這話一落,

    白策腦子里嗡嗡響,忍不住一招打過去。

    江獨毫不示弱地回?fù)簦粌H打白策,還打趙息燭,雖然沒見過這兩個賤人,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欠揍!

    幾人瞬間打成一團。

    下人們遠(yuǎn)遠(yuǎn)退散,生怕殃及自己。

    *

    白家有法陣,會限制外來者的靈力。

    當(dāng)初趙息燭來白家,白辭趕他出去,就是因為被白家陣法限制住了靈力,才被下人們架著出去了,很狼狽。這時候江獨和白策趙息燭打架,被限制住靈力,也很快落了下風(fēng)被趕了出去。

    這兩天白家甚至還加強了守衛(wèi),盯著江獨,不讓他再有機會進來。

    幾人打架沒敢舞到裴朝朝面前,于是裴朝朝那邊倒是一切如常。

    也因為抓奸失敗,所以婚事依舊是和白辭,事情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倒也沒什么阻力了。

    轉(zhuǎn)眼就到了大婚前夜。

    按照習(xí)俗,兩家結(jié)親,成親時裴朝朝要從趙家出發(fā),白辭則需要來趙家接親。

    白家和趙家的長輩都催著她回到趙家,等結(jié)婚當(dāng)天一早等白辭來趙家接親,正巧裴朝朝之前和趙木楹約定過,等到成親時,趙木楹會把和趙息燭神魂相關(guān)的半個玉簡拿給她。

    那玉簡存放在趙家祠堂中,卻被陣法隔絕在另一處空間里,只有趙木楹能打開那空間。

    眼下婚期將至,正好回趙家一趟,讓趙木楹取出那玉簡。

    于是裴朝朝就應(yīng)下了回趙家的事。

    當(dāng)晚,

    趙息燭帶著人一起接她回趙家。

    趙息燭情緒并不好,不想和她坐一起,眼不見心不煩,于是和侍從一起在外面騎馬,裴朝朝則和趙木楹一起坐在馬車?yán)铩?br />
    她戴著人皮面具,頂著趙木楹的臉,而趙木楹也隨便用了張人皮面具,扮作貼身侍女陪在她身邊。

    剛上馬車沒多久,

    突然一陣黑霧從車簾外漫進馬車,緊接著那黑霧化作一個少年人,就這樣憑空出現(xiàn)在馬車?yán)铩?br />
    少年人穿了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高大,長相俊朗漂亮,但一副不好惹的乖戾模樣。

    是江獨。

    江獨此時的臉色并不好,像隨時要勃然大怒。

    他目光緩慢地在裴朝朝和趙木楹臉上掃過。

    趙木楹之前在白家的時候都呆在房間里,自然也沒在抓奸時見過他,眼下對上他的視線,登時嚇得腿肚子發(fā)軟,后背都出了汗,迅速垂下了眼不敢直視他——

    這不是她那殘暴無道的小主子嗎?t?什么時候來天極岸了!

    難不成是因為聽說“趙木楹”要和白家結(jié)親,所以來天極岸準(zhǔn)備殺了她?

    她心里七上八下,想說自己沒叛主,是找了個替身和白家結(jié)親。

    她想到這,又抬起眼想解釋,卻發(fā)現(xiàn)江獨已經(jīng)把視線挪開了。

    他這時候正直勾勾看著裴朝朝,心思都在裴朝朝那邊。

    趙木楹又跟著一看裴朝朝,這才想起來,裴朝朝這時候還戴著人皮面具。

    也就是說,現(xiàn)在在外人眼里,裴朝朝才是“趙木楹”。

    趙木楹心想少主不會是要把裴朝朝給殺了吧。

    她猶豫了一下,正想著要不要繼續(xù)解釋。

    然而下一秒,

    就看見江獨抬了抬手,手指落在裴朝朝臉和脖子交界處,卻并沒有掐她脖子,而是微微用力,把人皮面具給撕開了。

    于是裴朝朝自己的臉就露了出來。

    趙木楹愣了一下。

    她往角落里縮了縮,沒看懂少主這是又唱的哪一出。

    那一邊,

    裴朝朝臉上的表情倒是很自然。

    她慢條斯地從江獨手里拿回人皮面具,倒是沒有再戴在臉上,而是輕輕折好,放進袖袋里,語氣也漫不經(jīng)心:“認(rèn)出來了?”

    江獨“嗯”了聲,聲音低沉,聽著不太高興。

    他看著她的動作,半晌,直接又攥起她的手腕,拿起那根靈力繩往她手腕上比劃。

    這一回,語氣就有點兇戾了:“為什么把我給你的東西給別人?”

    他這幾天倒是打聽到了一點趙家白家結(jié)親的消息,加上這時候在馬車?yán)铮匆娕岢哪且凰玻呐滤髦婢唔斨w木楹的臉,他也認(rèn)出來了。他動腦子的機會不多,但并不笨,只要愿意想,就能完整推測出整件事——

    趙木楹沒有叛主,但找了替身替她完婚,這替身就是裴朝朝。

    想到她要和別人成親,他已經(jīng)很不高興了,

    再看見她把靈力繩隨手給一個侍從,他就更生氣。

    他語氣兇,質(zhì)問她,但她沒回話,他一肚子火氣就更洶涌了,冷著臉給她系靈力繩。

    因為他的舉動,還有他和裴朝朝的對話,

    趙木楹坐在角落里,發(fā)覺他們是認(rèn)識的,她有點驚訝。聽這語氣,感覺江獨好像和裴朝朝又有仇又有情,很難拿準(zhǔn)這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江獨現(xiàn)在很生氣。

    這位魔族少主,

    生性殘暴,殺人如麻,有時候路邊看見個人礙眼,也直接把人大卸八塊,他看誰不高興,誰就不能存在在這世上。

    她怕遷怒,一時間更想把自己變成一片陰影,安安靜靜,最好這兩個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于是馬車?yán)锏臍夥站透兰帕恕?br />
    等江獨冷著臉給她系完靈力繩,他才又出聲,換了個話題,繼續(xù)問:“你為什么要和白辭成親?”

    他語氣還是兇巴巴的,像個刺刀,開了刃的那種,很鋒銳。

    裴朝朝依舊沒出聲。

    她靠坐在座椅上,安靜地看著他。

    空氣里仍舊安靜,長久的安靜讓人開始忐忑不安,不僅是趙木楹忐忑,這時候江獨也開始有點忐忑了。

    他抬眼看著她,和她對上視線,她的視線溫和又平靜,甚至好像含著笑意看他。

    他第一念頭是她現(xiàn)在不瞎了,真好。

    第二個念頭是她為什么不回話,是我說錯了什么話嗎?

    他氣焰一下子弱了一點,反思起來,但覺得她也不像是生氣了。

    于是他皺了皺眉頭,還端著少主架子,湊近了一點,語氣仍舊有點刺:“為什么不回答……”

    話還沒說完,

    下一秒,

    裴朝朝出聲了,慢吞吞打斷他:“第三句了。”

    江獨愣了下:“啊?”

    他這一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下一秒,“啪”的一聲脆響——

    裴朝朝直接給了他一耳光!

    這一聲響亮極了。

    此時,

    馬車外的人聽見這動靜,都面面相覷。

    趙息燭騎在馬上,任由侍從繼續(xù)騎馬駕車,他跟在一旁,視線卻往馬車上飄。

    這動靜有些奇怪。

    像是馬車?yán)镞M了什么人一樣。

    只不過現(xiàn)在幾匹馬拉著車,車速快,馬蹄聲也雜亂,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

    半晌,

    他面無表情地抬手,示意侍從們降低一點車速。

    而此時馬車?yán)铮?br />
    趙木楹性格陰沉,平時說話做事像個幽靈一樣,靜悄悄的像一片影子,這時候都被巴掌聲嚇得差點彈起來,眼皮猛跳。

    她閉緊眼睛,不敢看,心想裴朝朝怎么敢打少主呢?

    但別說……

    她又忍不住偷偷睜開眼,無聲無息看了眼裴朝朝,視線就這樣像一片陰影一樣黏在裴朝朝身上,手上,她看著裴朝朝的手掌心,忍不住無聲吞咽了下,手指興奮得發(fā)抖。

    她覺得裴朝朝打人的樣子也好漂亮。

    而這時候,

    江獨被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心里委屈起來,剛才死裝死裝,硬裝出來的兇戾的氣焰一下就消失了。

    他捂著臉委屈看她:“你……”

    裴朝朝扯住他的頭發(fā),將他扯近了一點,于是兩人的距離就拉近了。

    她離他很近,語氣很輕柔,在他耳邊問:“是不是因為太久不見,你已經(jīng)忘了上次分開的時候你那副狗樣子了?所以才有膽子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了三句話。”

    這話一落,

    江獨眨了眨眼,他只是太生氣了,想要裝一裝,至少別一點面子都沒有,一過來又是看她把靈力繩送人,又是聽她和白辭的婚約,還當(dāng)場抓了奸!

    他聽見她的話,眼眶莫名其妙就紅了,

    眼淚啪噠一下就掉下來。

    他就是狗樣子,他就是她的狗,做狗的哪里能對主子呲牙咧嘴,還敢惹她生氣?

    江獨委屈地扒拉下來她的手,眼淚大顆大顆落在她手背。

    乖戾的少年乖乖垂下頭,貼著她的手低聲說——

    “我就是不想你和他成親。”

    第87章 你連給她當(dāng)狗 的機會都是我給的……

    江獨這反應(yīng)有點出乎意料, 不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年魔頭,反而更像……

    像一只差點被拋棄的小狗,眼下正搖著尾巴, 抬起前爪扒拉著主人的裙擺,一邊掉眼淚, 一邊用委屈的聲音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一邊,

    趙木楹被他這反應(yīng)沖擊到, 徹底傻眼了,整個人都有點恍恍惚惚。

    所以這位裴姑娘到底是個什么來頭, 少主都能乖乖在這給她當(dāng)狗訓(xùn)了?

    就從剛才這兩人的對話里,只能聽出少主很卑微,且不想讓她和白辭成親。

    但她為什么要和白辭成親呢?

    趙木楹心想。

    那還不是因為我用趙家祠堂的玉簡交換, 換她去成親的嗎?

    趙木楹想到這, 整個人一下子又清醒了,緊接著又想起來——

    可不是嗎。

    是我讓她替我成親的,威逼利誘, 但凡少主知道這點, 不得把我剁碎喂狗嗎?!

    趙木楹一瞬之間汗毛倒豎,她下意識轉(zhuǎn)眼, 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裴朝朝那邊。

    這時候江獨還抓著裴朝朝的手, 用微微發(fā)紅的眼睛看著她, 似乎在等她的回應(yīng)他剛才的話。

    他剛才說不想她和白辭成親。

    他也不想她和任何其他人成親。

    然而他的想法并不重要。

    裴朝朝慢條斯說:“不想也沒用。”

    江獨問:“你到底為什么要和他成親?白家有什么你要的東西嗎,你想要什么東西和我說說,說不準(zhǔn)我能找給你呢……還是誰逼你了?”

    他這話一落。

    旁邊趙木楹心虛地扯了下手帕。

    她動靜不大,但馬車?yán)锿Π察o,所以這動靜還算明顯。

    于是裴朝朝就側(cè)目往她那看了一眼。

    兩人就這樣對上了視線。

    趙木楹心里都要尖叫起來了,但她情緒并不外顯, 只是抬著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看著裴朝朝,心想裴朝朝這樣看著她,會不會是想和江獨說實話,說是她威逼利誘,要她和白辭成親?

    她這邊正想著。

    江獨也順著裴朝朝的視線看過來。

    趙木楹這時候還戴著人皮面具,但她是江獨的手下,江獨之前就差不多推測出裴朝朝和白辭成親這事的始末,所以要認(rèn)出趙木楹并不難。這時候,他問裴朝朝:“為什么看著她?是她逼你和白家結(jié)親的?”

    他剛才上車急著和裴朝朝說話,還沒顧得上處趙木楹。

    她雖然沒叛主和白家結(jié)親,但找了個替身替她成親,好死不死找的替身就是裴朝朝!

    天殺的,還不如直接叛主呢。

    他想到這點就氣血上涌,現(xiàn)在又見裴朝朝看著趙木楹,于是他又開始亂猜。

    趙木楹是魔族人,他太清楚他們魔族人都是什么德行了,裴朝朝雖然不好欺負(fù),但她看起來柔弱啊,說不定就是因為看起來柔弱,所t?以被趙木楹逼著和白家成親的!

    江獨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都覺得心疼,他還抓著她的手,把臉貼在她手上,這時候又是一滴眼淚滴在她手背上。

    他惡狠狠地想,

    我這樣性格囂張跋扈的魔頭到了她面前都要乖乖彎下身子被她扇耳光,趙木楹怎么能逼她?!這天下萬物都應(yīng)該和他一樣,到了她面前就乖乖跪拜,任她凌辱!但不能給她當(dāng)狗,她只能有他這一條狗。

    他想到這,又迅速出聲:“沒人能逼你,我現(xiàn)在就把她剁碎了喂狗——”

    他說著,話音頓了頓,然后硬生生又補上兩個字,請示她:“行嗎?”

    他不敢大聲說話,聲音還算輕,但看著趙木楹的目光就很陰沉兇狠了。

    說的話也挺兇殘。

    話音一落,

    趙木楹手都抖起來了。

    裴朝朝則是睨了他一眼。

    空氣里又陷入一片很短暫的安靜。

    就在趙木楹以為裴朝朝要點頭的時候,

    裴朝朝卻把手從江獨掌心抽出來,輕飄飄說:“不行。”

    她說:“我和白辭成親,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至于趙姑娘,她對我來說比你有用,反倒是你,別礙我的事。”

    這話語氣一如既往輕柔,一如既往傷人。

    江獨愣了下,然后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她:“……她比我有用?”

    他轉(zhuǎn)過眼,剜了一眼趙木楹。

    結(jié)果這時候,

    趙木楹也反應(yīng)過來了,裴朝朝居然說她有用,比少主更有用,她情緒大落大起,有種極致的愉悅,甚至生出個念頭來,想要為裴朝朝付出更多,想要讓她覺得她更有用。趙家那玉簡原本準(zhǔn)備成完婚再給裴朝朝,但她現(xiàn)在覺得,不如就在婚禮上當(dāng)場獻給裴朝朝,這樣她一定會更高興的……

    趙木楹心臟砰砰跳,見少主剜了自己一眼,按說她這時候應(yīng)該卑微求饒,但剛才裴朝朝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她忍不住朝著江獨露出個笑容來。

    這笑容像耀武揚威。

    江獨腦子里轟的一聲,有點炸了,趙木楹好像在挑釁他!

    他想發(fā)火,但裴朝朝還在旁邊,他又不敢真的發(fā)作,心里憋著火氣和委屈,捏著她的手:“那我剛才問誰逼你,你看著她干什么?是不是她在這,你不敢說,沒事的她是我的手下,你——”

    他話音未落。

    裴朝朝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是你眼淚滴得我滿手都是,我想找她要張帕子。”

    江獨又有點想哭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但他這次憋回去了。

    不能把眼淚滴她手上,她嫌棄。

    那一邊,

    裴朝朝沒搭他,她朝著趙木楹攤手:“把帕子給我。”

    趙木楹捏著手帕,看見她的手,手指修長纖細(xì),指甲泛著健康的粉,指縫間因為被眼淚浸濕有點水光。

    趙木楹盯著她的手,又忍不住想要吞咽,她把手帕遞上去,但一瞬間又想要摸一摸裴朝朝的手,于是興奮地呼吸著:“我?guī)湍悴痢!?br />
    她拿起手帕,一只手落在裴朝朝手腕上,

    然而剛要幫裴朝朝擦一擦手,

    下一秒,

    江獨直接用了點靈力,隔空搶過帕子。

    江獨把趙木楹擋開,然后自己托著裴朝朝的手幫她擦拭起來,嘴上忍不住低聲爭寵:“我不礙你的事。你如果一定要和白辭成親,那我能幫你做什么嗎?我很有用,比趙木楹有用。”

    他擦拭的動作有點笨拙,但很輕柔,小心翼翼的。

    裴朝朝由著他給她擦手,原本想叫他別出現(xiàn)在她身邊就行,但話還沒說出口,她轉(zhuǎn)念又想到趙息燭在外面。

    一會回到趙家,她還要趙木楹去取和趙息燭神魂有關(guān)的那一半玉簡,為了避免節(jié)外生枝,還是支開趙息燭比較好。

    她想了想:“你別影響我的婚禮,別在我婚禮上出現(xiàn),別添亂。至于現(xiàn)在能做的……你現(xiàn)在走吧,走的時候把趙息燭支開,至少今晚別讓他回趙家。”

    她說到這,又漫不經(jīng)心笑了下:“你要是能直接把他殺了更好。”

    *

    江獨從馬車?yán)锍鋈サ臅r候,沒忘記低聲警告趙木楹一句,叫她安分點。

    然后他才化作一陣黑霧,和進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離開馬車,原本準(zhǔn)備到前面某個地方蹲點,等趙息燭和裴朝朝的馬車路過的時候,直接偷襲趙息燭。

    然而他剛離開馬車,就感覺到外面有一點靈力涌動而過。

    下一秒,

    那靈力竟從他背后兇猛地襲過來,逼著他化為人形,然后狠狠打在他左肩!

    江獨反應(yīng)快,轉(zhuǎn)過眼,就看見那靈力是趙息燭使出來的。

    趙息燭剛才就察覺馬車?yán)镉腥肆耍珱]直接問裴朝朝誰在車?yán)铮皇鞘刂甏靡粯樱戎毘鰜怼?br />
    他看著江獨,從馬上跳下來,踹了下那匹靈馬,由著靈馬跟著侍從隊伍,護送著馬車走遠(yuǎn)。他自己則停在原地,皮笑肉不笑譏諷:“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你。被趕出去一次還能再找上門來,倒是條好狗。”

    江獨就那天抓奸的時候見過一次趙息燭,也不知道這是個哪來的賤種,當(dāng)時攛騰著白策把他趕出白家去。他很少有那樣狼狽的時候,被白家陣法克制著修為,眼下又聽見趙息燭在這陰陽怪氣地亂吠,于是新仇舊怨一起涌上來。

    他性格兇戾,如同一捧烈火,說完話就掌心一翻,隨后本命刀出現(xiàn)在手里,他迅速出招攻擊,順便回罵趙息燭,語氣里卻隱約有點自豪:“你又算什么東西?連狗都不算吧,剛才在門口蹲我那么久,結(jié)果都不敢進去問一句。”

    他就是她的好狗,這不是什么丟臉的事,他能當(dāng)她的狗是福氣,不像趙息燭。

    她可是叫他去殺趙息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語氣激怒了趙息燭。

    兩人打起來,一招一招都下了殺手,趙息燭冷笑:“我算什么?”

    趙息燭被擊中胸口,足尖輕點,飛身向后一點兒:“你連給她當(dāng)狗的機會都是我給的。你說我算什么?”

    一條狗,怎么和他比?他如果不寫命簿,江獨甚至沒機會出現(xiàn)在她生命里。

    而他和她互相制裁,互相算計,哪怕是敵人,他也是正兒八經(jīng)站在她身邊。

    他話里的優(yōu)越感讓江獨心里發(fā)慌。

    兩人打得更兇狠了。

    深夜里,趙家的馬車已經(jīng)離開很久,現(xiàn)在街巷很空蕩,卻被他們一來一往的招式震得地面都在顫動。

    這一邊打得天昏地暗。

    而那一邊,馬車安安靜靜駛回趙家。

    趙家雖說并不重視趙三小姐,和白家成婚也是為了償還因果,但到底也是婚禮,邀請了不少賓客,趙家又是大家,面子上的東西少不了,這時候還有下人們在連夜準(zhǔn)備嫁妝,一箱一箱地往門口抬。

    裴朝朝越過一眾下人,回到院子里。

    上次住在這里的時候,趙息燭還時時刻刻監(jiān)視她,睡在她的偏殿。

    但眼下趙息燭被她支開了。

    趙木楹去取玉簡了,也沒有跟著她,院子里很幽靜,房間里擺了從白家拿回來的婚服。

    裴朝朝坐在床上想了想,拿出傳訊符,準(zhǔn)備給白策傳條訊息。

    還差一點煞氣沒渡完。

    正好明日大婚,現(xiàn)在叫白策來雙修,渡完那些煞氣好了。

    于是她給他發(fā)——

    「來找我。」

    第88章 不被愛的 才是小三!

    歸元宗眾多仙山之中, 太清山是最高的一峰,山巔更是被白雪和云霧覆蓋,站在這里仿佛抬一抬手就能觸摸到天空。

    此時天色蒙蒙亮, 太清山也是最先亮起來的,天光還有點黯淡, 但足夠照清楚山上的情景——

    太清山是歸元宗靈氣最足的地方, 即使常年被白雪覆蓋, 但仍舊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但眼下,四周靈植枯萎, 很頹敗,有一種靈氣凋敝的感覺,連山上的霧氣都有些灰暗, 顯得這地方像一座死山。

    太清山中的靈脈在漸漸消失。

    三天前, 天極岸的白家差侍從送來請柬,邀請薄夜去參加白辭和趙三小姐的婚禮。趙三小姐就是裴朝朝,薄夜知道, 她打散他分/身的時候就和他說過, 她會讓他參加她的婚禮。她甚至讓侍從找他討要賀禮,于是那侍從在太清山上走了一圈, 帶走了一塊石頭。

    從那之后,

    太清山上的靈力就開始快速消散, 好像山中的靈脈被抽走了,山的脊梁被抽走了,山腰郁郁蔥蔥的靈植迅速枯萎,山巔的霧氣變得灰敗,整個歸元宗都翻天了,要來太清山一探究竟, 但薄夜并不在意,他在山外布置了結(jié)界,將所有人都攔在外面。

    他本體的禁t?制也隨之消失了,意味著他可以離開歸元宗,他應(yīng)出去走一走,但他依舊在太清山上,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看著桌上的請柬,然后一點一點撕成碎片。

    他頭一回對他的孩子生出一點恨意來。

    他沒有作為幽山帝君時的記憶,但他仍能感知到,不管天上地下,她和他之間的羈絆都是最深重的,無人可比。她是他的孩子,是他的歸處。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

    但他的孩子太頑劣,會把人的真心踩在腳底下碾碎,以此取樂。

    她沒有心,也不懂得和人保持距離,身邊的人又多又雜。

    他應(yīng)該把她帶回來。

    他將太清山外的結(jié)界布置得很牢固,山上的每一間屋子都重新過,成她或許會喜歡的樣子,他會把她帶回山上,到時候,山上就只會有他們兩個人。

    他教導(dǎo)不好她,只好讓她只能看見他,這沒什么錯,他們本就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他們本來就應(yīng)該只有彼此。

    眼下。

    薄夜布置完最后一間屋子。

    今天是裴朝朝成親的日子,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再過一會,婚禮應(yīng)當(dāng)就開始了。

    參加婚禮的請柬卻被他撕碎了。

    他看著天色,突然開始翻找請柬的碎片。

    他把花了一會兒把那些碎片找齊,又將碎片們一片片拼接起來,動作很平靜,但這個行為本身就已經(jīng)有些瘋魔偏執(zhí)了。

    須臾。

    請柬被重新拼好。

    他用那雙漂亮的、琉璃似的眼睛盯著它看了一會,然后突然低低笑起來——

    要成親又如何呢。

    他原本不準(zhǔn)備去參加什么荒唐的婚禮,但他現(xiàn)在改主意了,他當(dāng)然會拿著請柬,像她希望的那樣,出現(xiàn)在她的婚禮。

    他哪里會放任她成親?

    他的孩子不該和別人糾纏,總歸他要把她帶回來。

    不如就在她的婚禮上將她帶回來。

    *

    天極岸,趙府外。

    天色蒙蒙亮,嫁妝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箱子一路抬到門口,上邊系著紅綢,很喜慶,有點十里紅妝的味道。

    趙木楹這時候已經(jīng)把那半個玉簡拿出來了,她混在清點嫁妝的下人堆里,見沒人注意,于是偷偷打開了第一抬嫁妝,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然后將玉簡放了進去。

    按照天極岸的習(xí)俗,第一抬嫁妝用的箱子最昂貴,最大,但里面裝的卻并不是貴重之物,里面都是送子觀音一類的吉利物件,會在新人拜天地的時候當(dāng)場打開,以表達對新人的祝福。

    趙木楹決定在婚禮時把玉簡給裴朝朝,

    但那時候趙息燭也會在,她當(dāng)著面給很容易被察覺,可若是放在第一抬嫁妝里,到時候打開箱子,東西就會第一時間到裴朝朝手里,趙息燭即使察覺了也晚了。

    趙木楹把玉簡放好,然后蓋上箱子,這才放心離開。

    她走后不久,嫁妝清點完畢,下人們就抬上箱子,把嫁妝送往白家去。

    東西抬出府,

    有下人低聲道:“這第一抬嫁妝怎么這么輕?”

    這話一落,隊伍中管事的說:“這箱子里也不是貴重之物,輕也正常。”

    那下人又道:“但這也太輕了,和空箱子似的。”

    管事的聞言:“是嗎?我看看。”

    兩人說話間,無人注意到,不遠(yuǎn)處有一陣黑霧飄過來。

    那黑霧順著縫隙滲入箱子里,隨后,變成一個少年人的模樣。

    少年就是江獨,

    他和趙息燭打完架,兩敗俱傷,這時候身上還有一點傷痕,即使用了靈力也沒能完全愈合。

    趙息燭回了趙家,江獨想去找裴朝朝,然而想起裴朝朝說的話。

    她叫他別出現(xiàn)在她的婚禮上,也別出現(xiàn)在她眼前礙眼。

    江獨覺得委屈,他都這么聽話了,她為什么還怕他壞她的事,覺得他礙眼?哪怕千不想萬不想她和白辭成親,但只要她不發(fā)話,他就什么也不會做,因為他是她的狗,只有聽話,才能當(dāng)她唯一的狗,要比別人都聽話。

    他不敢忤逆她,就也不敢去趙家了,但他能看出來,趙息燭不安好心。

    即使她不想看見他,他還是怕她有什么意外,他得看著她才安心。

    看著她,又不被她發(fā)現(xiàn),不出現(xiàn)在她婚禮上……

    那就躲進嫁妝箱子里吧,這個箱子又大又空,里面只有一個玉簡,正適合他躲起來。

    他躲進箱子里。

    此時,

    外面抬箱子的下人和管事的一起過來了,管事的抬起箱子,試了試重量:“這重量很正常,還有點重啊,你怎么會覺得輕呢?”

    那下人聞言,再一次將箱子抬起,這一次直接一個踉蹌,差點沒抬穩(wěn)。

    管事的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吩咐道:“別鬧了,趕緊抬走吧,別誤了吉時。”

    他說著,又嘀咕了句:“這么重,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管事的有些好奇,但并沒有打開箱子看,總歸一會要參加婚禮,這一抬嫁妝婚禮上就會當(dāng)眾打開。

    他等到那時候再看看箱子里裝了什么吧!

    管事的監(jiān)督人繼續(xù)抬箱子。

    江獨感覺到晃晃悠悠的,箱子里還有點悶,他感到有些暈眩。

    但是閉上眼,想到她的臉,又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興奮。

    他突然升起個念頭,覺得自己就應(yīng)該在箱子里。

    他就是她的狗,是她的嫁妝,是她的東西。

    他屬于她。

    她去白家成親,他作為她的東西,應(yīng)被一起抬過去!

    江獨不知道在天極岸,第一抬嫁妝是要在拜天地時就打開的。

    他將頭抵在箱子上,昏昏沉沉地想——

    等到婚禮結(jié)束,他再偷偷出來找她。

    他這樣聽話。

    她會不會獎勵他?

    *

    與此同時,趙府內(nèi)。

    裴朝朝還沒醒。

    天色漸漸亮了,光透過窗戶躍進臥室,借著光可以看清她的眉眼。

    白策躺在她旁邊,安安靜靜看著她,一點動靜都沒發(fā)出來,就只是盯著她看,也不知道維持著這個姿勢看了她多久。他眼睛有點微微紅,或許是看了她一整個晚上。

    又過了一會。

    她眼睫顫動了下,像是要醒來了。

    白策這才動了下,輕手輕腳下床。

    昨晚她叫他過來伺候,卻沒讓他在這里過夜。但他離開后沒走遠(yuǎn),在陰暗處像個幽魂一樣窺視,等她睡著后又偷偷折返,輕輕爬上床,偷偷在她身邊過夜。

    他沒那么聽話,哪怕知道對她來說他就是個工具,但他和她做盡最親密的事情,這樣的親密滋養(yǎng)出更多貪念,這樣會給他一種親密的幻覺,他太想和她多呆一會,因為怕吵醒她,所以不敢碰她,不敢抱她,現(xiàn)在趁著她醒來前偷偷離開,穿衣服也不敢發(fā)出聲響。

    他穿好衣服,又輕手輕腳打開門離開。

    然而剛一踏出門,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門外有個人等在這,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是白辭。

    白辭在的地方是視覺死角,要推開門走出來才看得見他,白策驟然和他對上視線,嚇了一跳,看見白辭身上穿著的婚服,他甚至詭異地生出了一點被正房抓包的心虛感。

    他下意識出聲:“你怎么在這?”

    “我怎么在這?”

    白辭將這問題重復(fù)了一遍,幾乎要氣笑了。

    我為什么在這?

    因為今天是我和她大婚的日子。

    白辭盯著白策看,視線陰沉沉的。

    他看見白策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紅衣服,雖然衣服上的配飾不多,但衣服的大紅色本身就已經(jīng)很顯眼,和他身上的婚服同色。

    如果他和白策同時出現(xiàn),不知道的說不定還要分辨一會,才會分辨出誰是新郎——

    這個賤人就是在挑釁他,這個不安分的東西!

    白辭太陽穴突突地跳,這回是真氣笑了:“她今天和我大婚,我出現(xiàn)在這很正常,倒是你,你算什么身份出現(xiàn)在這?”

    他有身份,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等婚禮結(jié)束,就是名正言順的丈夫了。

    他這樣拿著身份說話,姿態(tài)很硬氣,話里話外都在說白策沒名沒分,是個見不得光的小三、外室,不該出現(xiàn)在這。

    白策聽不慣他這語氣。

    原本該是他和她成親的,是因為他毀了契約,才讓白辭得到這個機會。

    從他這撿的漏,怎么還有臉頂著這身份和他說話?

    白辭不過是個偷子!偷了他的名分,現(xiàn)在還來審判他,簡直是倒反天罡。更何況昨晚可是她叫他來的,她叫他來卻沒叫白辭,這說明什么?說明白辭就算偷了身份也偷不走她的人,她的心!t?

    白策想到這,之前那點心虛也殆盡了。

    他瞬間變得直氣壯起來,撣了撣衣袖,微微俯下身,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逼近白辭、俯瞰白辭:“哥,昨晚是她親自傳訊息叫我來的,你別用這種語氣質(zhì)問我,好像我是什么小三一樣。”

    不管是他的姿態(tài)還是他的話,都在耀武揚威。

    他身上的紅衣服甚至都要懟到白辭眼前了,甚至于他還裝模作樣抬了抬脖子,之前被衣服勉強蓋住的吻/痕就這樣露出來,擠進白辭眼中,湊在白辭耳邊真誠道:“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這話一落,

    好像腦子里那根繃緊的弦直接繃斷了,白辭耳鳴了一下——

    賤種!這個賤種連這種瘋話都能說出來,到底是誰給他的臉?!

    白辭心里怒火騰一下竄上來,白策身上的紅衣服和紅痕刺得他眼睛疼,他直接抬起手,迅速攥住了白策的衣領(lǐng)——

    他現(xiàn)在就要把這賤貨的衣服扒下來,誰允許一個小三在大婚當(dāng)天和他一樣穿紅衣服的?!

    他手上力道很大,

    白策措不及防被扯得一個踉蹌,不小心踹翻了旁邊的花盆,差點栽倒在地,踩到花盆的碎片。

    他反應(yīng)快,迅速穩(wěn)住身形,掌心蓄起靈力,不光要把白辭推開,還要直接動手打人。

    然而還不等他出招,

    下一秒,

    房門就從里面又被推開了,發(fā)出一點聲響。

    也是這一瞬,

    白辭和白策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兩人往那邊看,

    就看見裴朝朝推門出來了。

    她已經(jīng)換好了婚服,這時候目光挪到他們身上,似笑非笑問:“你們在這干什么?”

    這話一落。

    白辭手松了下,收斂起陰暗的表情,剛要說話。

    然而白策動作卻更快,他趁著白辭還沒把手收回去,直接往旁邊一倒,撞在墻上。

    隨后他悶哼一聲,聲音又委屈又驚訝:“哥 ,你推我?!”

    他動靜不小。

    裴朝朝和白辭瞬間都看向他。

    裴朝朝彎著眉眼,臉上是慣有的笑意,很淡,有種隔岸觀火的感覺。

    白辭臉色則又一次沉下來。

    白策這時候又委屈巴巴回過頭。

    他先看向了白辭,像是想說什么話,但最終卻什么也沒說,隨后又看向裴朝朝,拽著被扯亂的衣領(lǐng),可憐兮兮說:“阿姐,對不起,我沒想讓哥哥看見我的,我只是想偷偷站在這看看你,送你和他成親。”

    他又看向白辭:“對不起哥,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就算我對你有用,他也不希望我和你離太近,更何況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不該出現(xiàn)在這給哥哥找不痛快……”

    這番話——

    以退為進,分明是在道歉,但字字句句都在說白辭容不得人,不能給裴朝朝當(dāng)賢夫,還沒正式成婚呢,就對能幫助裴朝朝的人出手。

    白辭聽完這番話,臉色徹底黑透了。

    那一邊,

    裴朝朝看到現(xiàn)在,覺得這有點像斗蛐蛐,兩只蛐蛐在那兒打得你死我活,而那根斗蛐蛐的小草棍拿在她手里。

    她覺得很有趣,于是出聲道:“什么意思?”

    她看向白辭,莞爾問:“你剛才是因為他出現(xiàn)在我這,所以推他了?”

    白辭聽見她這么問,幾乎要氣昏了,這個賤種,他根本沒推他!

    他看著白策,手背上都爆出青筋來。如果不是裴朝朝在這,他現(xiàn)在就要扒了這賤種的皮。但他不會在裴朝朝面前這樣,他控制著情緒,看向裴朝朝,張了張嘴,想和她解釋。

    他可不能讓她誤會。

    然而還不等他說話。

    裴朝朝輕輕笑了聲,她抬了抬手,往他掌心塞了個梳子:“你們在這鬧,把給我梳妝的下人都鬧跑了,那就只能你幫我梳妝了。”

    這話一落。

    白策愣了下,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這話太出乎意料,根本和之前的話題接不上,前一句還在問白辭是不是推他了,后一句就開始叫白辭給她梳頭?!

    就好像之前那句不是要給他討公道,甚至對那事沒有任何評價,只是隨口一問。

    白策盯住她,想看她的表情,不信她就這樣跳到別的話題去了。

    而這一邊,

    白辭也頓了下,被她話題的跨度弄得措不及防。

    他太無措了,甚至于情緒都短暫地空白了一下,但他還是迅速出聲解釋:“朝朝,我沒推他。如果是你叫他來的,找他有什么事情,我不會阻礙……”

    他話還沒說完。

    裴朝朝一只手按住他輪椅的椅背,語氣柔和:“推了也無妨。”

    她這話說完,

    白辭頓了下,余下的話頭就全部止住了。

    原本準(zhǔn)備好的說辭全部作廢,不需要他再辯解,因為她根本沒打算追究,沒打算問。她說這話時的語氣有點漫不經(jīng)心,好像是并不想去審判他和白策之間的對錯,她不在意。但她這樣說話,卻給人一種被偏愛的錯覺,好像不管做了什么都會被她原諒,他沒有動,看著她,好像看見幸福的幻象。

    裴朝朝見他不動,于是手里用了點力氣。

    她將白辭往房間里推:“別因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人和事誤了吉時,進來吧,幫我梳妝。”

    她一句話將這場鬧劇揭過。

    無關(guān)緊要的人——

    白策。

    無關(guān)緊要的事——

    白辭推白策。

    這話里的意思太明顯了,好像天平早就傾斜,向著白辭傾斜。

    白辭剛才的情緒徹底消失了,現(xiàn)在只感覺到令人暈眩的幸福感,他瞥了眼白策。

    這個蠢貨 ,不過是因為有足夠的利用價值,又足夠年輕,足夠會發(fā)/浪,所以被她多睡了幾次而已,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在她心里有點地位了?這蠢貨一副不值錢的外室做派,爭寵的手段又蠢又臟;

    而他足夠包容足夠識大體,不會在她面前亂吃醋,搞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惹她心煩,還比白策更位高權(quán)重,能幫到她。哪個女人不喜歡他這樣能容忍的賢夫?

    白策拿什么和他搶,就拿這點下作的手段?

    只會讓他顯得更像小丑。

    白辭眼底有了一點兒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他當(dāng)著白策的面接過梳子:“嗯。”

    他出身高貴,伺候人梳妝這種事大多是下人做的,換做以前,有人叫他做下人的活,他或許會覺得不可思議,并且勃然大怒,覺得這是對方羞辱他。然而現(xiàn)在他卻小心翼翼接過梳子,完全不覺得這是一種羞辱,給她梳頭哪里是羞辱,能給她梳頭是他的榮耀,她不使喚下人反而來使喚他,說明她認(rèn)可他!

    他側(cè)目看了眼白策,這時候,白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有點呆。

    他故意出聲問:“怎么站在這不動,要進來看我怎么給她梳頭嗎?”

    那一邊。

    白策聽見這話,拳頭都捏緊了,但他破天荒地沒回應(yīng)白辭,沒挖苦也沒裝可憐陰陽怪氣。

    他還在想她剛才說的話。

    她怎么會這么說?

    她怎么能!

    好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大圈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是小三,還是不被愛的那個!

    她在把天平往白辭那邊傾斜,丈夫的名分是,下藥是,現(xiàn)在也是。他無關(guān)緊要,就算被白辭推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那什么才是重要的,成婚嗎?是成婚還是和白辭成婚?既然只是成婚,為什么不選他!

    白策感覺到天大的委屈,他眼睛有點紅了,直接三兩步走過去,越過白辭抓住裴朝朝的袖子:“我知道你要成婚,但一定要和白辭嗎,反正都是成婚為什么一定是他,我到底要怎么樣你才能看看我?!一定要我——”

    一定要我去死嗎?!

    白策極端地想,幾乎要把這話委屈地吼出來。

    然而話音未落,

    她又回過頭來:“一定要你什么?”

    她慢條斯說話,但語氣有點危險了:“再纏著我,吉時都要過了。”

    她籌謀了這么久,就等著今天成親。

    如果耽誤了吉時,他們兩個才是罪該萬死!

    至于剛才的話,那話確實是更偏向于白辭,他們兄弟兩個肯定要打,但要打也等到婚禮上再打。

    到時候場面越亂對她越有利。

    她這邊想著,又微微用力,將袖子從白策手中抽開。

    而這時候,

    白策被她看著,一瞬間又失了聲。

    她的視線并不真誠,只是帶著一點慣有的笑意,她不在意他,但即使是這樣,她看向他的時候,眼睛里還是會倒映他的影子。他剩下那半句“一定要我去死嗎”就說不出口了,因t?為他想一直被她看著。

    他才不死呢。

    他要一直活著,被她看著,活在她視線里。

    該死的是白辭!

    他看見她眼里的倒影,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有點瘋癲,和平時乖巧的樣子大相徑庭,太瘋了,太失態(tài),或許不討他喜歡。于是一瞬間,他迅速又偽裝起來,做出平時真誠乖順的樣子,微微笑:“沒事阿姐,剛才我失態(tài)了,你們快進去梳妝吧,不要耽誤正事。”

    他要懂事,懂事,懂事。

    還沒到最后一刻,只要沒拜天地,白辭就仍然不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如果在婚禮上,白辭死了,他不是正好去補位嗎?

    他要是能補位,那這就是他和她的婚禮了,千萬不能耽誤。

    *

    梳妝完。

    白辭就帶著裴朝朝坐上馬車,從趙家往白家去了。

    趙家和白家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世家,兩家結(jié)親排場很大,前面嫁妝抬了一路,接親的馬車則跟在最后面,浩浩蕩蕩的,很熱鬧。街道兩邊站滿了湊熱鬧的百姓,大家或羨慕或激動地看著接親隊伍,有些大聲地說著祝福的話,有些小聲竊竊私語,議論著,想知道第一抬嫁妝里究竟是什么。

    馬車?yán)铩?br />
    白辭看著裴朝朝,聽見外面的祝福聲,覺得飄在半空沒有實感。

    他要和她成親,而眼下,所有阻礙都已經(jīng)排除了。

    他親手給薄夜寫的請柬,在請柬上覆了靈力,感應(yīng)到薄夜撕掉了請柬。撕掉了請柬,自然也無法出現(xiàn)在這里。

    江獨被趕出白家,白家的侍從也對他多有戒備,不會再放他進白府參加婚禮。

    白策則知難而退,不敢再作妖。

    趙息燭就更不用說了,他沒由阻礙婚禮。

    他們的婚禮會很順利。

    他會成為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唯一一個有身份陪伴在她身邊的人。

    此時,馬車外。

    人群中,白策看著馬車一路駛遠(yuǎn)。

    他帶著笑意,有點陰暗,算計好時間,用血在掌心畫下個陣法。

    血分明是殷紅的,但畫成的陣法卻泛著黑氣——

    這是一個招鬼法陣。

    這法陣極為陰毒,招來的鬼并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一種由執(zhí)念凝結(jié)而成的執(zhí)念鬼。

    執(zhí)念鬼沒有魂魄,所以超脫于六道輪回之外,通常他們身死時的執(zhí)念極為深重,這才導(dǎo)致意識不散,重新結(jié)成鬼軀。執(zhí)念鬼極為強悍,且不受六道管束。但它們通常只能一遍一遍徘徊在自己死去的地方。

    白策這法陣是招鬼法陣,也是一個交換的法陣。

    這法陣能幫助被召喚的執(zhí)念鬼重獲自由,

    作為交換,被召喚的惡鬼則需要幫陣法主人做一件事。

    白策和白辭有兄弟共感,更無法互相下殺手,他殺了白辭,自己也會死亡。

    執(zhí)念鬼不受任何規(guī)則約制,殺了白辭,白策不會受影響。

    他要這惡鬼,在婚禮開始前殺了白辭。

    *

    與此同時。

    歸元宗中的一處荒山間。

    一陣黑色的靈力聚集起來,在半空中緩緩凝結(jié)成一個召喚陣法,陣法正中心,是一道傳送門。

    緊接著。

    一道身影就這樣站在了半空的陣法前。

    這是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身量很高,黑發(fā),皮膚卻很白,白到像是完全沒有血色,像紙一樣。然而他的五官極為俊朗,劍眉星目,表情卻很冷,整個人的氣質(zhì)原本像一塊冷硬的冰,但因為皮膚毫無血色,這就讓他整個人顯出了一種鬼氣森森的幽冷美感。

    如果有歸元宗的人路過這兒,看見他的臉,就會認(rèn)出來——

    他是歸元宗昔日那位萬人敬仰,卻死在重明境中的大師兄,季慎之。

    如果神仙們這時候還在監(jiān)視歸元宗,看見他的臉,則會認(rèn)出來,他是昔日天界最尊貴的上神之一,瓊光君。

    可這位上神如今卻一身鬼氣,云端受萬人敬仰敬拜的神明墜下神壇,變?yōu)榱巳巳寺勚兊膼汗怼?br />
    甚至他不是普通鬼魂,而是無法歸入六界中任何一界的執(zhí)念鬼。

    因為是鬼,所以沒辦法曬太陽。

    瓊光君撐著傘,站在陣法前,低聲自言自語,聲音很冷:“……召喚陣?”

    不知道是誰在召喚他。

    他只感應(yīng)到,陣法的主人要讓他在一場婚禮上,殺一個人。

    陣法上的傳送門還沒徹底結(jié)成,這意味著他還要再等一等才能傳送去那場婚禮。

    但他卻率先抬手觸碰了那召喚陣——

    他提前應(yīng)下了這樁交換。

    他不喜殺人,但他困在這里許久了,他執(zhí)念深重,化作鬼,也只是為了找到裴朝朝。

    他想找到她。

    所以為此殺一個人,不難。

    第89章 上來 我背你

    這時候的白府, 門口已經(jīng)有許多人了,除了賓客之外,還有白趙兩家的長輩。

    一眾人都在這等著迎親的馬車過來。

    趙息燭站在人群里, 臉色不算太好,雖然還是平時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但他周身氣壓很低, 周圍人都能看出他興致不高。他昨天夜里和江獨打架, 兩個人都下了死手,但誰也沒殺得了誰, 最后兩敗俱傷,因為傷得太重,那些傷無法即時愈合, 到現(xiàn)在還隔著繃帶在滲血, 所以他今天穿了件黑衣服,以免血沾到衣服上被看出來。

    他這臉色加上一身黑衣服,看起來實在不太吉利。

    不像是參加婚禮, 反而有點像來奔喪的。

    旁邊有白家的下人見他這樣, 出聲問:“趙公子,今天大好的日子, 您怎么好像不太開心?”

    趙息燭手里把玩折扇, 這時候分出一點目光給他, 卻沒回答。

    那下人有點尷尬,又打圓場寬慰:“嗨,也能解,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出嫁,擔(dān)心她出嫁后過得不好,您不開心也正常。不過依我看啊, 您就放寬心,咱們白公子應(yīng)當(dāng)是很喜歡趙三小姐的。他這人性子傲,但這不是都親自去接親了嗎?趙三小姐成親后必然是夫妻相敬如賓,琴瑟和鳴,不會受委屈……”

    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著趙息燭的神色,

    這時候趙息燭也正看著他,沒將目光挪開,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越往下說,越覺得趙息燭的目光發(fā)寒,那雙漂亮含情的桃花目這時候宛如一潭深水,看不見底,又沉又冷。

    趙息燭雖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面目,但周身的壓迫感卻愈發(fā)加重了,讓人不敢抬頭直視他。

    于是下人越說越膽寒。

    到最后話都沒說完呢,聲音就已經(jīng)漸漸弱下來,到最后只剩下嘴唇蠕動著,話音卻已經(jīng)聽不見了。

    兩人間就這樣又安靜下來。

    下人垂著頭,心說這位趙公子脾氣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陰晴不定,一副森森冷冷好像要發(fā)作的樣子,也不知剛才又是哪句話開罪他了。

    他這邊正想著,

    然而下一秒,

    卻又聽見趙息燭笑了聲,只是緩慢重復(fù)他剛才的話:“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他雖然在笑,但語氣里實則也聽不出情緒,不知道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下人這一次就不敢隨便接話了,他有點想逃但不敢動,只能唯唯諾諾站在這,揣測著這位趙公子的情緒,思忖著該如何回應(yīng)。

    然而趙息燭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應(yīng),輕飄飄道:“倒是會說吉祥話,還在這祝她婚后相敬如賓。”

    算計這么久就是等著今天弄死她,她能不能活到明天還兩說,這婚今天估計都成不完,婚禮可能都要變葬禮。相敬如賓?哪里還有她和白辭相敬如賓的機會?

    他算計著要弄死她,但真等到了今天,知道她馬上要落入他的陷阱,馬上要死了——

    他好像也沒準(zhǔn)備手軟。

    但就是覺得這樣的吉祥話很有意思,說得好像她還能活一樣。

    他居高臨下,扔了個靈石在那下人面前,笑聲又輕又慢,卻有股說不出來的狠戾:“替她給你點賞錢,拿著快滾。”

    他今日算計得這樣好,陷阱之前就已經(jīng)布下,她半只腳踏進來,現(xiàn)在馬上就要死在他手里。他都要贏了,花點錢買人給她說句吉祥話又怎么了,能影響什么呢?

    靈石砸落在地上。

    下人卻覺得這靈石是往腦袋上砸的,砸得他頭暈,他一邊覺得這趙公子真夠喜怒無常的,太嚇人了,一邊又看著地上的靈石,心想好多錢,他迅速撿起靈石,然后光速滾蛋了。

    這時候。

    迎親的馬車也到了,陣仗不小,鑼鼓喧天。

    趙息燭的注意力被鑼鼓聲吸引過去,正看見有人打開馬車的門。

    車門一開,露出裴朝朝的身影來。

    現(xiàn)在白辭已經(jīng)不在車上了,天極岸成親的習(xí)俗很多,按照習(xí)俗,白辭不能和她同車過來,他剛才偷偷和她同乘,又在馬車到t?白府之前偷偷下了車。這行為有點像偷/情,他分明都要成她名正言順的丈夫了,并不差同車的這一會兒,換做平時,他應(yīng)當(dāng)并不會這樣做。

    他性格高傲,就算在裴朝朝面前卑微些,但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都愿意折下脊梁骨去做。但很莫名的,白辭那時候就是很迫切地想要多和她呆一會。

    白辭下車后就按規(guī)矩回到白家,現(xiàn)在在喜堂里等她,所以眼下,車上就只有裴朝朝一個人。

    趙息燭和馬車的距離很近,所以能把她看得很清楚。

    她身上穿著婚服,衣服雖然不是量身定制的,但也很合身。

    他還沒見過她穿這樣鮮艷的紅色,這顏色很扎眼,她裙擺上又墜著許多寶石與珍珠,被日光照射得熠熠生輝,也很搶眼。

    他視線在她身上多停了一會。

    這時候,

    裴朝朝微微轉(zhuǎn)過頭,正和他對上視線。

    她頭上沒蒙蓋頭,但發(fā)間的珠釵上有流蘇,流蘇垂墜下來,將她的臉遮住一些,能若隱若現(xiàn)看見她的面容。因此,她現(xiàn)在臉上還戴著人皮面具,眼下頂著的是趙木楹的臉。

    她朝著他笑了下。

    趙息燭頓了頓,他忍不住想她到底在笑什么,死到臨頭了,等到一會還笑得出來嗎。

    她很聰明,知道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所以也一定也會想辦法反制他,她的手段也很多,甚至于她很擅長用語言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三言兩語就容易讓人著道。

    她或許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開始謀劃著反制了,或許會和他說些什么話,試圖引導(dǎo)他,激怒他,或者從他嘴里套話。

    他挪開了視線,不再看她。

    他現(xiàn)在不會看她,也不會和她搭話,不會給她任何可乘之機。

    然而就這樣,別開目光過了半晌,他也沒聽見她講話。

    他又稍稍轉(zhuǎn)眼,用余光看她,然后就看見——

    她提起裙擺就下了馬車,大步流星往喜堂那邊走。

    她看著很急,好像生怕耽誤了吉時,耽誤了婚禮一樣。

    趙息燭太陽穴跳了下。

    他突然出聲,語氣有點涼:“站住。”

    這話一落。

    裴朝朝腳步停了下:“怎么了?”

    趙息燭盯著她不說話。

    裴朝朝就往喜堂的方向看了眼,語氣柔軟:“吉時快到了,按習(xí)俗我還得跨個火盆才能拜堂,你再在這拖著我,我就要來不及了。你如果沒什么話要和我說,那我先過去。”

    趙息燭聽見她這話,嗤笑了聲。

    他想說你急什么,急著去見白辭那個癱子還是急著去找死,但想了想,又覺得這話沒什么說的必要,陰陽怪氣的,前半句顯得他像在吃醋,后半句顯得他像舍不得她死。他既沒吃醋又沒舍不得她死,他又不愛她,沒什么好吃醋的,他如果舍不得她死,就不會送玄玉給她,還在玉中種下那種咒術(shù),算計著讓她遭天譴。

    他張了張嘴,于是剛才那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隨后他掐了下指尖,臨時改口:“你還知道按習(xí)俗要跨火盆?”

    裴朝朝彎著眉眼朝他笑:“怎么了,你站在這這么久,是因為怕升仙臺出不來,所以想背我跨火盆?”

    升仙臺被天極岸幾大世家封印后,平時就隱在地底,只有在婚娶喪葬這樣熱鬧的日子才會出現(xiàn)。然而要引它出現(xiàn),也要遵從天極岸婚喪嫁娶的習(xí)俗,若不遵從,它或許不會出現(xiàn)。

    天極岸關(guān)于婚禮的習(xí)俗很繁瑣,不僅要在吉時辦,而且拜堂之前,女方需要由女方家人背著跨過火盆才能進喜堂。

    裴朝朝成親,用的是趙木楹的身份,現(xiàn)在還頂著趙木楹的臉,那么對于她這身份來說,趙息燭就是她的兄長、家人。

    她剛才在馬車上倒是有一瞬思忖過,要不要叫趙息燭背她跨火盆,不過后來想想,按照習(xí)俗白辭也不能和她同車,但他偷偷上車又在到地方前偷偷下車,不算是完全遵從習(xí)俗,但到底做了個樣子。她覺得跨火盆這件事也差不多,只要她跨了就行,有個樣子,至于是不是完全遵從習(xí)俗,由家人背著跨,這都不重要。

    她用不著趙息燭,也暫時不想激怒他取樂,她有更著急的事,她太期待升仙臺被引出來后會發(fā)生什么了。

    這樣的未知更讓她興奮,所以她不準(zhǔn)備在趙息燭身上多花時間。

    這時候問完話,她看見趙息燭沒回答,于是就又要轉(zhuǎn)身往前走。

    結(jié)果還不等她邁開步子,就聽見趙息燭說:“過來。”

    她又一次轉(zhuǎn)頭看趙息燭,有一點點不耐煩,但語氣仍舊柔軟:“又怎么了?”

    趙息燭身量比她高出太多,他垂眼看著她,是有點兒居高臨下的。

    周圍還有來來往往的下人們,每個人見到他,都要停下來恭敬行個禮,叫他一聲“趙公子”。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

    他看了她一會,然后掀了下衣袍,彎下身來,這樣就顯得比她還要矮了:“上來,背你過去。”

    他心想,她說得也不是沒道,她說得對,他就是怕不遵從習(xí)俗,升仙臺出不來,導(dǎo)致他的計劃落空;怕她死不了,所以才站在這里這么久,在這里等著她的馬車;所以現(xiàn)在才彎下腰來背她。

    趙息燭不是第一次背她,但這是在兩人鬧掰后第一次背她,原本以為在她面前彎下腰會很難,但實際上,這個彎腰的動作卻做得很熟練。他彎下腰,將她背起來,然后像很早以前每一次背她一樣,近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拖了拖她的腰。

    他和裴朝朝相識很久了。

    她剛化形的時候,幽山帝君把她送去夫子那習(xí)字念書,彼時他也正跟著那位夫子,于是兩人就熟絡(luò)起來。裴朝朝并不算太喜歡學(xué)習(xí),偶爾會被夫子懲罰。夫子給她的懲罰大多是讓她罰站或練劍這類的,會耗費不少體力。

    他不會為她向夫子求情,有時候還會丟下一句活該,但她每次挨完罰還是會叫他背她離開。

    他很少對旁人這樣,但她身份尊貴,是幽山帝君的“孩子”,天界所有人當(dāng)著她的面都要給些面子,于是她的脾性就稍微有點唯我獨尊。她會主動要求他背她,會要求他帶著她畫符。他起初覺得她很麻煩,很會挑戰(zhàn)人的底線,但后來底線被她一再降低,倒也會主動教她習(xí)字畫符,陪她練劍,陪她做很多別的事情。

    直到后來有一天,

    她知道了一些天界的秘密。

    她知道這些秘密,如果安安分分地當(dāng)作不知道,什么也不做就也罷了。但她從來都不是安分的性子。

    然后他們的關(guān)系急轉(zhuǎn)直下,從疏遠(yuǎn)到敵對,再到不死不休。

    趙息燭背著她走得很慢,跨過火盆,臨要走進喜堂的時候,他突然說:“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命。”

    他微微側(cè)頭看向她。

    裴朝朝伏在他的背上,語氣真誠:“饒我一命?”

    趙息燭頓了頓,想說如果你安安分分的,或許我能放你好好回到天上,然后繼續(xù)當(dāng)高高在上的朝露仙子,我們就不要再這樣鬧得不死不休。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出來,就聽見她笑道:“不。”

    趙息燭太陽穴跳了下。

    裴朝朝和他貼得近,聞見他身上的藥味和隱約的血腥氣,知道這是昨天和江獨打架留下的傷。

    她臉上笑意漂亮,指尖落在他背上,用力地一按——

    趙息燭悶哼了聲。

    她把他傷口給扯開了,然后收回手指,慢條斯說:“我知道今天你給我設(shè)了陷阱,但說不準(zhǔn)最終死的是你呢。”

    他或許會掙扎,會對她心軟。

    但她永遠(yuǎn)不會對他心軟。

    心軟是最沒用的東西。

    所以每一次他都會一敗涂地。

    她覺得有趣,湊在他耳邊問:“要不你求我饒你一命?”

    語氣帶笑,挑釁似的。

    這話一落。

    趙息燭直接把她往地上一放:“裴朝朝!”

    他側(cè)過身逼近她,低聲叫她名字,聽起來是真有點生氣了,眼神也涼。

    裴朝朝則了下衣袖。

    這時候已經(jīng)進了喜堂,她微笑著和他點了點頭,像個沒事人:“那就多謝兄長背我跨火盆。”

    她說:“吉時到了,我拜堂去了。”

    這話一落。

    她也不管趙息燭的反應(yīng),側(cè)過身,往喜娘那方向走。

    喜娘要攙著她去和白辭拜堂,旁邊就是第一抬嫁妝。從來了天極岸以后,她就一直壓制著自己身上神的氣息,但哪怕壓制著,這個時候,她依舊能感應(yīng)到,那抬嫁妝的箱子里有東西。

    好像是和趙息燭神魂有關(guān)的那一半玉簡的氣息。

    趙木楹把它放嫁妝里了?

    裴朝朝想著,稍微往嫁妝那邊挪了挪,如果里面是那一t?半玉簡,她要現(xiàn)在就拿在手里。

    她想著,微微側(cè)身不著痕跡地?fù)踝∩砗笕说囊暰,然后將那箱子掀開一條小縫。

    下一秒,

    她對上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正靠坐在箱子里,

    這時候,

    也正好抬起頭,和她對上視線——

    是江獨。

    他對她眨了眨眼。

    第90章 我是她的嫁妝 難道還需要請柬嗎

    四目相對。

    裴朝朝按在箱子邊緣的手指就這樣頓了下。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 難得地感覺到有點意外。

    那一邊。

    江獨也有點意外,沒想到這箱子會抬到喜堂里,更沒想到她會現(xiàn)在開箱子。

    他腦子里空白了兩秒, 隨后就是一種很強烈的心虛感襲上來,他心臟砰砰跳, 不敢再看她, 怕她生氣, 甚至本能地又垂了垂頭,湊近她按在箱子上的手指, 像只小狗一樣輕輕親吻她的手指。

    這是一種無聲的討好。

    裴朝朝傳音問他:“里面原本的東西呢?”

    江獨一頓,知道她是在說那半個玉簡,也給她傳音:“我放袖袋里了。”

    他頓了頓, 又伸手要把那玉簡拿出來:“你要嗎?”

    然而就在這時。

    趙息燭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來:“我倒是也很好奇, 這第一抬嫁妝里裝的是什么。”

    他語氣有點漫不經(jīng)心,但聲音并不小,一邊說, 一邊走到裴朝朝身邊:“剛才不是急著要拜堂?這時候怎么又跑來掀箱子, 也不怕誤了吉時。”

    裴朝朝用身體擋在嫁妝前面,手扶在箱子上, 只是打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縫隙, 所以從旁人的角度來看, 只覺得她是準(zhǔn)備要掀箱子,但還沒有把箱子掀開。

    但趙息燭只要再走過來一點,就能看清她和江獨現(xiàn)在的動作。

    趙息燭應(yīng)該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或者在懷疑什么,所以才突然說這話。

    裴朝朝很了解他,知道他下一步大概是要支開她, 然后親自檢查箱子。她不能讓他看見那一半玉簡,還好江獨這時候已經(jīng)把玉簡拿在手里了,于是她迅速伸手從江獨手上拿那玉簡。

    箱子口開得不大,所以拿東西的動作也并不太大,

    于是兩人的手就因此有了一瞬間的交疊。

    也就在這時候,

    趙息燭走到了她身后,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稍微用力,把她往后帶了一點,不著痕跡地讓她遠(yuǎn)離箱子。他一邊做這個動作,一邊催促不遠(yuǎn)處的喜娘,語氣有點危險:“還不快帶著三小姐去拜……”

    他話音未落。

    視線往她這一掃,就看見她身前的箱子其實已經(jīng)打開了條縫隙,大約兩根手臂的寬度。

    而她的手也并沒有按在箱子上,而是伸進了那道縫隙里。

    不知道她的手在里面干什么,是在觸碰什么,還是在試圖從里面拿什么?

    趙息燭話音頓了下。

    裴朝朝沒把手抽回來,一點也沒有瞥他一眼,慢條斯笑了,慢聲問:“很好奇嗎?好奇箱子里有什么。”

    趙息燭捏了下指尖:“好奇?”

    哪里是好奇呢。

    是不放心,是戒備。他根本就沒覺得她今天會安安分分的,剛才背她過來的那一路她卻什么也沒做,太安分了反而反常,趙息燭覺得不對勁,直到現(xiàn)在看見她開箱子,才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就知道她不會什么都不做。

    “是有些好奇,不如你打開給我看看里面是什么,”他扯了扯唇:“總不能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裴朝朝說:“這邊有習(xí)俗,拜天地時才能打開。”

    趙息燭皮笑肉不笑:“你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打開了?”

    他手落在箱子上:“放心,看完我給你蓋回去,拜堂的時候再打開一次。”

    這話一落,

    裴朝朝沒出聲,也沒動作,他自然也不會給裴朝朝再抗拒的機會。

    他手腕一用力,直接將箱子掀開,下一秒,就看見——

    箱子里,

    江獨靠坐在里面。

    而他的手正和裴朝朝的手牽在一起!

    趙息燭瞳孔縮了下,根本沒想過打開箱子會看見這一幕。

    她到底怎么敢的?

    就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她自己的婚禮上,

    她的姘夫躲在嫁妝里,

    她還偷偷把手伸進箱子里和人牽手!

    趙息燭太陽穴猛跳,直接轉(zhuǎn)眼看向裴朝朝:“你——”

    他強行壓低了聲音,不讓別人注意到這,但只說了個你字,話音就又頓住了。

    裴朝朝則慢吞吞地抽回手。

    趙息燭來的時候,她剛從江獨手里拿過那一半玉簡,但還沒來得及把東西揣進袖袋里。于是她干脆傳音給江獨,讓他在趙息燭打開箱子之前,幫她把玉簡放進她的袖子里。借著箱子的遮掩,這并不難。

    這時候,

    玉簡已經(jīng)被塞進她袖子里,她就把手收回來了,過程中甚至還佯裝不經(jīng)意地攤開手掌,讓趙息燭注意到她手里什么都沒有。

    他開箱子之前可能懷疑她藏玉簡,或者懷疑她什么別的,但這時候,注意力應(yīng)該也都在江獨身上了。她加了把火:“都說了叫你不要打開。”

    她語氣很無辜。

    趙息燭這回真氣笑了,剛要張嘴說話。

    但與此同時。

    不遠(yuǎn)處的喜娘開口說話了。

    因為趙息燭和裴朝朝的身體擋在箱子前面,喜娘沒看見江獨在箱子里,她說:“三小姐,吉時到了,我?guī)グ萏冒桑俊?br />
    喜娘這話一落。

    裴朝朝就點了點頭,她挪動步子往喜娘那個方向走過去,還不忘抬手點了點嫁妝箱子,和趙息燭說:“我先去拜堂了,你看完了就幫我把箱子蓋上,按習(xí)俗一會兒拜天地的時候還得再開一次箱呢。”

    至于江獨在箱子里,而眾目睽睽之下又要打開這箱子,到時候賓客們會是什么反應(yīng)——

    裴朝朝不太在意。

    她確實沒想到江獨會藏到箱子里跟過來,但她喜歡這種未知,覺得很有意思,并且一會兒婚禮上越亂越方便她行事。總歸對她并沒有太大的壞處,那她在意賓客們的反應(yīng)做什么呢?

    *

    喜娘攙著裴朝朝去拜堂。

    放第一抬嫁妝的地方是喜堂最末端的角落,拜堂則在喜堂前邊,隔了一點距離。

    趙息燭一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看裴朝朝離開,這時候又不能再把人叫回來,他就只能盯著她背影。

    就看見喜娘把她帶到白辭身邊,拿出一根紅綢,她和白辭各拿著紅綢一端,好像就這樣牽住了兩人間的紅線。

    趙息燭胸口那股氣的存在感好像更強了。

    他有點喘不上氣,漠然地把視線轉(zhuǎn)回來,手按在箱子上,和江獨說:“滾出來。箱子抬上去你要讓她貽笑大方嗎?”

    這話一落。

    他自己先頓了下。

    真是氣昏了頭才這么說話,他也沒那么為她考慮,怕把江獨抬上去讓她丟人。他只是怕江獨抬上去后場面亂了,方便她渾水摸魚。

    那一邊。

    江獨聽見趙息燭這話,黑著臉罵:“你算什么東西,使喚我?”

    他話說到這,又稍微停頓了下,想拒絕,但仔細(xì)一想,又覺得趙息燭說的話有道。

    他現(xiàn)在知道這箱子要在拜堂的時候打開,那他還留在這里,不就是給她添亂嗎。

    他不想給她添亂。

    他低聲罵了句臟話,最終還是準(zhǔn)備起身。

    如果不是不能給裴朝朝添亂,他早就把趙息燭舌頭割下來了,哪來的下賤玩意還敢在這命令他。

    這時候。

    前面的喜娘已經(jīng)唱完了祝詞,高聲道:“一拜天地——”

    喜娘的聲音嘹亮,足夠讓整個喜堂里的人的聽清楚。

    江獨被吸引了注意力,起身的動作頓了下,往那邊看了一眼。

    那一邊喜娘喊完了,

    然后裴朝朝和白辭就牽著紅綢拜天地。

    拜天地的禮是要對著天地的方向叩首跪拜三次,但白辭的腿腳不好,原是不需要對著天地跪拜叩首的,只需要彎身長揖,反復(fù)三次即可。

    然而他仍叫喜娘扶著他站起身,然后艱難踩在地上。

    這是一個很卑微的姿勢,卑微又虔誠,這位目下無塵、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卻很認(rèn)真地抓著手里的綢緞,在滿堂賓客的視線里,忍住膝蓋和足踝的刺痛跪下身,背脊很直,對著天地虔誠叩拜,一下,兩下,三下。

    叩拜的過程并不快。

    每一拜之間都要隔一會兒。

    賓客席上,白策有點焦灼,他盯著手掌心,掌心的召喚陣法被他擦去,所以現(xiàn)在手上很干凈,什么也看不見,沒法看召喚的進度。但這陣法已經(jīng)生效,按說,那惡鬼這時候應(yīng)該出現(xiàn)了。

    怎么還沒來?

    都已t?經(jīng)開始拜天地了!

    他不著痕跡地四處張望,沒看見惡鬼的蹤跡,但看見有個下人正往喜堂后面繞,要去后面抬那第一抬嫁妝上來。

    周圍人多,白策想重新畫召喚陣看一下進度都不太方便,他掐了掐指尖,然后悄悄起身,走到那下人那邊:“你去忙別的,我去后面幫你抬嫁妝。”

    那下人見狀,有點驚訝:“二公子,這……”

    白策心里著急,但臉上不表露,他笑了下,看起來很友善:“沒關(guān)系,我哥的婚禮,我來抬嫁妝應(yīng)該的。”

    白策在人前一直表現(xiàn)得很友善,偶爾也確實會幫下人們干活。

    今天大婚之日本身就缺人手,見白策這樣說,下人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就忙別的去了。

    白策繞到喜堂后端。

    他將指尖刺破,正想著再畫個召喚陣,然而一踏進后面,一抬眼就看見——

    嫁妝的箱子開著。

    之前被他趕出白府的少年,正坐在箱子里。

    *

    喜堂前。

    天地已經(jīng)拜完了,按照習(xí)俗,這時候就該開嫁妝了。

    然而剛才吩咐去抬嫁妝的下人遲遲沒將嫁妝給抬上來,喜娘有點著急,又開始打圓場,對賓客們說:“派去抬嫁妝的下人還沒回來,興許這第一抬嫁妝比較重,畢竟趙家也是大世家,這第一抬嫁妝里應(yīng)當(dāng)是什么吉利的大家伙,抬過來要花一些功夫,大家稍安勿躁。”

    喜娘說完,又寬慰裴朝朝:“應(yīng)該一會兒就抬過來了。”

    裴朝朝沒出聲。

    她視線往下賓客坐席看了眼,看見白策的位置空著。

    她又把目光挪到喜堂后端,放嫁妝的地方。

    那地方被一道結(jié)界隔開,

    這結(jié)界設(shè)得巧妙,誰若在放嫁妝的地方,就能透過結(jié)界看見喜堂前面的動靜;但喜堂前面,不管是賓客還是新人,都被結(jié)界擋著視線,沒法看見放嫁妝那地方的動靜。

    裴朝朝視線落在那道結(jié)界上。

    她看不見結(jié)界后的情況,但總感覺隱隱約約聽見那邊有點聲音。

    結(jié)界能隔音,所以那聲音聽不真切。

    她眼梢抬了抬。

    這時候,

    喜娘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緊接著,賓客們看見喜娘往那邊看,也都往那邊看過去。

    也就在這時。

    結(jié)界后面驟然爆發(fā)出一陣靈力,像是一群人打架的時候終于克制不住了,于是那靈力猛地往前一沖,發(fā)出“轟”的一聲!

    下一秒。

    結(jié)界被那靈力打碎,

    露出一群白家侍衛(wèi)的身影,還有白策,趙息燭,江獨。

    侍衛(wèi)們正試圖押住江獨,一群人好像正在說話。

    白策說江獨沒請柬,不能留在這,叫侍衛(wèi)們把他丟出去,而江獨一招反制,把侍衛(wèi)們都擊退,對著白策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說我沒身份在留在這?”

    他話說到這的時候,

    隔音的屏障因為結(jié)界碎裂,也跟著一同消失。

    但他余下的話還沒說完,

    于是全場賓客暢通無阻地聽到他繼續(xù)說——

    “好,我告訴你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她的嫁妝!我陪她嫁過來難道還需要請柬嗎?!”

    這話一落。

    眾人驚訝地看著江獨,隨后又轉(zhuǎn)頭看向最前面的裴朝朝和白辭。

    嚯。

    這在第一抬嫁妝里放個少年人,四舍五入,相當(dāng)于當(dāng)堂送了白大公子一頂綠帽子啊!

    大世家可真夠會玩的。

    一眾賓客思緒就活絡(luò)起來,驚恐又驚訝地想著。

    喜娘人都傻了,想著打圓場,然而還不等說話,下一秒,屋外就瞬間刮起一陣陰冷的狂風(fēng)!

    那狂風(fēng)帶徑直襲進喜堂,徑直朝著白辭襲去。場面本來已經(jīng)有點不對勁了,但在這陣陰風(fēng)之下,白家侍衛(wèi)們迅速出招抵御那陣陰風(fēng),一時間,各種招式從四面八方甩出來,原本還好端端坐著的賓客們站起來四處逃竄,桌子椅子翻倒在地,整個場面一瞬間變得混亂至極!

    也就是這一片極致的混亂之中,

    有小廝小跑著帶著最后一名賓客進場。

    小廝身后跟著一位白發(fā)男人,男人很安靜,氣質(zhì)溫和,像是高山積雪,只不過腳步很快。小廝就小跑著把人迎進喜堂,一邊迎人一邊說:“真沒想到太清道君您會從歸元宗過來,這會兒有點晚了,新人估計已經(jīng)開始拜高堂……”

    他話還沒說完,

    一抬眼,看見喜堂里滿地的狼藉,于是最后半句話卡在了喉嚨里。

    與此同時,

    又有個撐著傘的男人,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喜堂中央。

    他身上鬼氣森森,一出現(xiàn),整個喜堂里的溫度都驟然降低了,那陣陰風(fēng)也刮得更加劇烈。

    這里沒有陽光,他緩緩收了傘,抬眼看向高臺上被侍從們簇?fù)肀Wo著的那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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