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鐘天明不止蓄意發難, 還要幫忠爺算一筆賬。
他說:“貴公司的一臺老虎機官方定價,月租是兩千塊,目前市面上有三百臺非法老虎機, 年收入可達七百二十萬, 博.彩業是四成稅率, 如果確定那些老虎機是貴公司私自投放且未申報的,那么僅僅這一項,你們已逃稅近三百萬/年。”
忠爺沒說話, 但麥會長倒抽一口涼氣:“逃稅是要被吊銷賭牌的。”
政府之所以發放博.彩業牌照, 當然是為了稅收。
如果鐘天明有證據能證明是忠爺自己在監守自盜,賭牌都將被政府沒收。
但這個好辦, 忠爺有的是人脈, 打點一下再象征性補點稅款, 事情就可以壓下去。
他笑著說:“鐘sir,看來賬務方面有誤, 我回去嚴查, 一定補稅。”
鐘天明雙手依然按著田義:“搞出如此大的誤差, 忠爺,您的財務很不合格。”
忠爺苦澀一笑:“感謝鐘sir提醒,我也確實該檢討。”
說來何其扎心,老虎機是個一本萬利的產業,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足足七成的收入被人偷走了, 更諷刺的是, 目前租賃業務的賬目是由阮天浩負責的。
同樣的年齡, 同樣是他的血脈。
鐘天明一介差官算起賬來朗朗上口。
專門支持留洋學過金融的阮天浩卻連賬簿都不會看,被人當成猴子耍?
那么又是誰,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侵吞他的產業的?
其實就連蘇嬌這個局外人都能看得出來,沒別人,就是阮天浩的親舅舅,田義。
而雖說九龍有十萬古惑仔是夸張,但在三合會做打手的至少五六千人。
忠爺名下,月月發薪水的就有三千人。
能于三千人中混成堂口二當家,田義自然不可小覷。
他笑著說:“爺,收租一事我只掛名,辦事的是鐘誠,要查這件事,咱得先問他。”
鐘誠是忠爺大陸來的侄子,曾經是堂口二當家,目前是三把手。
田義這明顯是在甩鍋,那么,忠爺會信他嗎?
既是大佬,又一把年紀了,忠爺的城府當然很深,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所以他一手攥著拐杖,擺擺手說:“辛苦阿嬌上菜,不聊這些了,咱們先吃飯吧。”
就好比季胤和喬紅革的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鐘天明的身世雖然阮家內部人知道,但畢竟是家族秘辛,外人當然不知,所以麥會長看鐘天明:“既你也在,一起吃?”
忠爺語聲嘶啞,態度堪稱低聲下氣:“鐘sir可否賞我個臉,一起吃?”
但曾經嫌人家太笨,說不救就不救。
如今想要心平氣和的同桌吃飯,哪那么容易?
鐘天明語氣淡淡,但一張口就又是王炸:“東九龍注冊在案的賭場共18家,但那邊的警署摸底排查下來,在經營的就有30家,我還忙這件事,飯就不吃了。”
麥會長倒抽一口冷氣,想說什么的,但終是閉上了嘴。
忠爺握著拐杖的手也是陡然一攥,面色都青了。
東九龍可是他自己的地盤,如果連具體開設賭場的數目都有誤,可見是有大家賊,也就是說他還沒死呢,曾經用大兒子一家換來的事業就已經分崩離析了。
那阮智仁夫妻不也就白白被綁匪虐殺了?
他們的死又還有什么意義?
所以跟剛才的老虎機事件相比,賭場一事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就在忠爺的面如死灰中,鐘天明悄然出門了。
蘇嬌剛剛泡了茶,還要上冷盤,燒熱菜,恰跟著他前后腳出門。
他下了后樓梯,一把拉開后院門:“阿榮?”
門上有個穿黑衫的男人,轉身:“嗯?”
鐘天明突然揮手搧了對方一巴掌,聲音不算響,但那人直接倒了。
于他來說打人不過家常便飯,但蘇嬌這還是頭一回見。
她停在樓梯上,愣神的瞬間又走過來一個人,鐘天明利落抬手,又是一巴掌。
沒錯,眨眼之間他兩巴掌搧翻了兩個人。
然后他關上門并挽袖子,行云流水一般開水龍頭,洗手。
要知道,那倆穿黑衫的都是忠爺的馬仔,之所以守在后門,當然是在放風。
鐘天明打完后,他們沒哼也沒叫,就意味著他們是被搧到急性昏迷了。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惡狼警長吧,蘇嬌可算明白,為啥人人都怕被他盯上了。
但慕然抬頭,看到她站在樓梯上,他也愣住了。
當然,樓上急等著上菜,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蘇嬌轉身進廚房了。
轉眼燒好了熱菜,她再端著托盤上樓。
當著如喪考妣的忠爺的面,麥會長不敢表現的太夸張,但也忍不住說:“哇,我好久沒吃過豬腳姜了。”
再一看鹵水拼盤中有自己最喜吃的大腸,還有一盤薄而透亮的臘味,頓時滿口腔泌的都是口水,就又未免有點樂極生悲,因為忠爺瞧著不像是有胃口的樣子。
他長久的坐著,既不說話也不舉楮,就搞的麥會長心里直犯嘀咕,心說要是忠爺沒胃口,不想吃了,她索性把菜全打包回家,慢慢吃。
先是涼拼,然后才是熱菜。
蘇嬌端上熱菜來,乍一進門,看到麥會長一直在朝她擠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精心準備的菜,難道忠爺這就不吃了?
或者因為被大孫子揭了他堂口的污糟,他生氣了,要當場發怒掀桌子?
但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蘇嬌能開酒樓,就具備兩樣素質,一是,她是最優秀的廚師,二,她還是最優秀的大堂經理,在她這兒,管你是誰,都得先吃飯。
把熱菜里的招牌,酸辣雞雜往忠爺面前一擺,她問:“您怕是沒有胃口?”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這種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田義也不知道老爺子到底什么心思,揣摩說:“爺要胃口不好,咱直接回家吧。”
蘇嬌一笑,語帶戲謔:“對。不然您要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兜不住。”
她都這么說了,田義也站起來了,麥會長都準備好打包了,結果忠爺溫溫一笑看蘇嬌:“我倒想走,但這桌菜有色有香更有味,我要不吃,豈不太虧了點。”
又不著痕跡塞了她一張名片,轉而對麥會長說:“咱們開吃吧。”
蘇嬌接了名片,當然沒有聲張,出來一看,見名片上的人名字叫鐘誠。
她當然一下子就猜到了,雖然剛才忠爺沒有發作,甚至,在鐘天明指向非常明顯的時候,他都沒用懷疑的目光看過田義,但其實他心里頭跟明鏡似的。
說來老爺子也是夠可憐的。
為了能把家業順利傳給大孫子,他隨身帶的甚至不是自己的心腹。
可是一旦田義出了問題又被他識破,就他那年齡,那身板,就只有一個字,死。
但老爺子當然不甘心死,悄悄遞名片給蘇嬌,是想喊人來保護他。
鐘誠,這個人名字蘇嬌蠻熟悉的,不過她只聞其名,并沒有見過其人。
看名片上有大哥大的號碼,她于是在二樓吧臺撥了過去,但她才說了句我是蘇記酒樓,那邊就笑著說:“是蘇大小姐吧,放心,我已經到酒樓樓下了。”
蘇嬌心頭一動,反問:“是不是剛才鐘sir已經給您打過電話了?”
對面再一笑,重復說:“我人就在樓下。”
也就在這時,樓下突然一片吵吵嚷嚷,蘇鳴出現在樓梯上:“阿姐你快來。”
蘇嬌下到一樓,這會兒吃面的人已經差不多走完了,但門口站著幾個穿黑衫的,忠爺的手下,不過他們倒沒吵吵,喊叫的是金花姐:“誰啊,敢打社團的人?”
蘇嬌出門一看,恰是剛才被鐘sir放翻的那兩個。
確實被打的挺嚴重,倆人雖然都已經醒了,但耳朵鼻子全在流血。
要是金花姐不吵吵,大晚上的,路人只當那倆人是喝醉了,沒人會注意,但她一嚷嚷,就有好事之徒過來圍觀了,而雖然鐘天明就在后門口,也可以用他的方式來解釋是怎么回事,但顯然,蘇嬌解釋會更好一點。
她大聲說:“金花姐你可別亂說,他們哪是什么社團的人,是賊!”
且不說金花姐,圍觀的人也全一愣:“賊?”
蘇嬌抱臂:“對啊,趁著我們酒樓,悄悄從后廚上樓,想偷我的存款,金戒指和金手鐲,被發現了還敢動手,要不是我老公是警察,我還真得吃虧。”
金花姐恍然大悟:“所以是鐘sir打的,他下手可真重。”
蘇嬌立刻指她鼻子:“金花姐你搞搞清楚喔,現在是下班時間,他不是阿sir,是我老公,要我說,他也太軟弱了點,是我,我就打死這倆狗賊。”
轉身進門又回頭,她盯著鐘天明,再說:“誰敢再打酒樓的主意,下場就是他倆!”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因為一臉陰霾的鐘sir,眼睛卻是笑笑的。
事實證明,只要普通人遇到點難事才會吃不下飯。
真正能成大事的人,越是在面對困難的時候,反而越沉得住氣。
所以忠爺這一餐飯不但菜吃得很多,還添了半碗米飯,跟麥會長倆談笑風聲,吃完之后也是開開心心的下樓,還專門跟蘇旺握手告別,這才離開了。
對了,蘇嬌送他到巷口,發現了一個細節,那就是,有人開來了一輛新車,把忠爺接到車上去了,而田義在左右看了一圈之后,就一直在發抖。
當然了,社團內部的權力斗爭是不會演在表面上的。
所以吃完飯,他們集體上車,離開了。
蘇嬌心里有一些疑惑要問,所以洗完澡出來,把換下來的衣服丟給鐘天明,看他打開水龍頭,接了水開始搓衣服,她索性也沒回房,坐到了他身邊,低聲問:“鐘sir,被你打到耳朵出血的那兩個,是不是田義手下的得力干將?”
鐘天明手搓的刷刷的,聲溫:“大小姐好聰明的。”
其實不是蘇嬌聰明,而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田義不是憑本事殺到二把手的位置上的,是被忠爺看在親戚面子上提上去的,而他派來,在蘇記守后門的,自然就是他最得力的親信,是左膀右臂,也是他手下最能打的兩員干將。
鐘天明可不是什么善茬,他是在海盜窩里長大的。
本來如果由他爸他媽經營賭牌,經營有序,管理有秩,那么企業不但能發展,而且稅收供得上,營收好,東方巴士賺的利潤自然也高,于大家都好。
可他的父母沒了,在忠爺的經營下賭牌也眼看要丟,他又怎能甘心?
但當然,在他被改姓并挪出族譜,父母也早已死去,很難證明親子關系的情況下,用法律的手段拿回賭牌并不現實,不過如果他搞垮了二房,賭牌自然就會歸他。
不過蘇嬌雖然知道鐘sir的意圖,但當然不知道他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就想好好問一問。
這時蘇鳴已經睡了,季凱抱著他的貓,還在屋子里瞎晃悠。
看到鐘天明在洗衣服,他打開了窗戶:“蘇小姐,你有沒有覺得鐘sir這人對你好的有點可怕?”
又說:“據我所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喔。”
人家兩口子開開心心聊小天兒,他非要當電燈泡?
蘇嬌回身問:“晚上刷牙了吧,洗澡了嗎,洗完了就去睡覺。”
季凱偏不,還又說:“我聽說忠爺是個特別優秀的上門女婿,但我覺得他肯定比不上鐘sir,我就不信,他能像鐘sir這樣,天天堅持給太太洗衣服。”
又問鐘天明:“為什么呀鐘sir,你干嘛對蘇小姐那么好?”
其實蘇嬌也覺得鐘天明對她好的太離譜。
對上自己的親爺爺,他是恨不能一張嘴就把對方給創死的。
對于警署的同事,季凱,包括蘇記諸人他都淡淡的。
可結婚好幾個月了,他但凡在家,就總會把臥室,天臺的衛生搞干凈,也會把她的衣服搓的干干凈凈。
而且她也發現了,只要她睡著了,就會于夢里去揪鐘sir的小咪咪。
那是個壞毛病,她曾經把喬淑貞的咪咪都揪到發炎過。
有時候把阿娘揪痛,她也會罵她,兇她的。
但她天天那么揪,鐘sir那么躁的性格卻沒有不耐煩,也沒跟她發火,為什么?
這么一想,蘇嬌就不但害怕,還有點惶恐,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對鐘sir好一點,再或者,她也不介意主動一點,但要命的是她這個月的大姨媽似乎特別漫長。
都六天了還沒走,怎么辦?
蘇嬌正想著,屋子里有BB機響了起來。
鐘天明不經意皺眉頭:“麻煩幫我拿一下呼機。”
人人都要睡覺,休息的時間了,又有案子,他當然心煩。
但蘇嬌進屋一看BB機,就發現于鐘天明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響的是她的機子,但于她來說,消息就不大好了,因為文字消息的落款只有一個字:胤。
……
季胤依然是親自駕車而來,也依然遵守跟喬紅革的承諾,只在巷口。
他只帶了一個手下,阿彪,他應該也察覺蘇嬌跟他家大佬關系不一般了,老遠就在點頭哈腰,而且只等蘇嬌到巷口,立刻就到遠處去了。
季胤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錯,看到蘇嬌走過來,老遠就在笑。
但蘇嬌給他的態度只有四個字,冷若冰霜。
她問:“季先生有事?”
季胤目光挪都不挪一下,直勾勾盯著蘇嬌:“這個周末東方巴士應該還要下跌,但周一必定大漲,明天收盤之前你記得進場,否則到周一可就來不及了。”
這個周末他將聯合忠爺一起給東方巴士打強心針,到了周一開盤,必然有很多散戶搶著往里進,到時候大家都舉著支票買它,蘇嬌會連隊都擠不進去的。
這方面的經驗蘇嬌比較少,畢竟她也才剛剛開始操作嘛。
她說:“謝謝季先生提醒。”
季胤再笑:“能憑一己之力把支強股拉下馬,大小姐你確實厲害。”
蘇嬌不想多說,正欲走,季胤又說:“但更厲害的是,我讓喪輝的女人把鐘天明打人的事情吵出來,就是想讓他知道,我的人看到他做事了,可是阿嬌啊……”
蘇嬌明白了:“剛才金花姐大吵大鬧,是你授意的?”
季胤苦笑,點了點頭。
剛才鐘天明打了田義兩個手下,本來那屬于黑吃黑,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之所以金花姐會站出來嚷嚷,就是季胤給的指示。
要讓鐘天明知道,他作為警察,隨意下黑手,季胤的人看到了。
憑借那點事,季胤以后也想要挾鐘sir的。
但是緣份也是報應,偏偏喬紅革的女兒招贅了鐘天明,要幫他圓謊。
季胤的陰謀詭計也就胎死腹中了。
而且叫他驕傲但又頭痛的是,蘇嬌不論對人對事還是發生緊急情況時的應變能力,在他看來都堪稱極致,或者說只要給她舞臺,她是能做一個堂口的話事人的。
他也不介意他的四方堂和典當行以后有個女話事人。
可是蘇嬌偏偏一心向著鐘天明,還跟他做對,叫他如何是好?
他為此很苦惱吧。
但蘇嬌卻笑了一臉的開心。
她說:“季先生,我們這光明巷大概跟您相沖,您看,您來一回就得不開心一回,我建議您以后少來的好,天也不早了,您早點回吧。”
季胤卻遞過來一張支票:“辛苦你了,蘇大小姐。”
見蘇嬌不接,又說:“我向麥會長做了承諾,贊助周末慈善捐款活動的點心,拿著吧,屆時參加活動的,還有從香江島過來的有錢人,于你的店是很好的宣傳。”
后天就要舉行慈善義捐活動了,屆時與會的點心將由蘇記供給。
賺不賺錢倒在其次,只要忠爺和季胤隨便夸蘇記兩句,就會有更多高檔次的大佬們來蘇記吃飯了,而通過他們,蘇嬌將得到更多股票方面的漲跌信息。
有錢不賺王八蛋,接過支票,蘇嬌說:“謝謝。”
季胤再問:“麥會長有沒有跟你講過,有個匿名人士用你母親的名義捐款的事……”
蘇嬌已經轉身要走人了:“講過,但我不想猜那個人是誰,再見。”
都不帶回頭的,她就那么走了。
據說但凡是男人,都會更疼女兒一點。
沒有女兒的時候季胤不理解,還覺得這種話很可笑,因為在他看來,女性有種天然的弱勢,就是她們總會感情用事,也太軟弱。
他也從沒見過有那個女性的理智能大于情感的,直到他幾番跟蘇嬌交鋒。
現在的他覺得,只要這個聰明到能跟他針鋒相對的女孩真是他的女兒,她要星星,他都考慮上天去摘。
……
看老大坐在車上長久的沉默著,阿彪上前:“是不是該回去了?”
季胤擺手:“我再待會兒。”
假設蘇嬌真的是他女兒,他只覺得夜風都突然變的溫柔了起來。
不過不用著急,后天這件事就會有答案了。
畢竟他才是西九龍的話事人,有權有勢,他會讓那女孩低頭,跟著他上醫院的。
……
周進財和蘇鳴依然只專注于炸醬面,點心就由蘇嬌來烤。
季胤的意思是,總共也就十幾個參會者,要八樣點心,各樣裝上兩三盒就好。
但蘇嬌考慮到與會的人吃點心,頂多也就一兩枚,剩下的都會捐到福利院,而且她的點心雖然食材確實好,但是定價也很高,有可溢價的空間,她遂各樣都烤了一大盤,這樣,等參會的人全吃完,剩下的就可以直接送給福利院的老人孩子們了。
而且她做的,除了像菜頭餅,四喜餅,腐乳餅等茶點外,剩下的諸如冬瓜糖,柚皮糖,蛋口酥和肚臍餅,反沙芋頭,酥甜餃子,都是老人孩子們都愛吃,而且可以久放都不會壞的點心。
在這件事情中,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季凱了。
他原來分明不愛吃點心,吃了也不消化,堵在胃里,只會讓他覺得嘔逆難受。
但是蘇嬌周六先給了他幾枚菜頭餅,吃完之后,周末他的胃口突然就開了,而且他賊喜歡吃蛋口酥和反沙芋頭,越吃越香,而且神奇的是,吃再多都不會反胃。
當然,他也不知道,菜頭餅的主材是蘿卜,而正所謂蘿卜賽人參,它雖然廉價,但在食療譜系中,卻是開胃的佳品,人生都比不了。
諸如慈善類的聚會,一般都會安排在下午。
大家先聊天,吃茶點,商議事情并招待記者,到了晚上再一起吃頓飯,都是老熟人嘛,既聯絡了感情,也辦了事情。
趕在下午一點鐘,蘇嬌就得把各式點心送過去了。
她一個人當然搬不完,而她剛剛擺好盤子,就發現才擺好的反沙芋頭又少了一塊,再一看季凱,他竟然在給貓貓喂點心,而且貓貓還吃得挺香。
把貓搶過來,上樓關進籠子,她抓著季凱先洗手,再給他兩只托盤:“端著,跟我一起去福利會。”
季凱其實也想去,但他跟蘇嬌脾氣很像,總喜歡犟嘴:“要我不想去呢?”
蘇嬌才說了句:“我的貓……”
季凱立刻說:“好吧好吧,快走吧,我陪你去還不行嗎?”
話說,關于鐘sir到底準備怎么把東方巴士從忠爺手中討回來,握以自己名下這件事,蘇嬌知道他一直在籌謀,現在也正式開始做了,但并不知道他會怎么做。
當然,她所知道的,關于他們全家被綁一事也全是道聽途說。
但今天她剛到福利會,就發現他竟然也在,而且是跟九龍警署的總警司,也就是她跟他相親的時候見過的那個中年警長,倆人正在走廊里聊著什么。
看到蘇嬌來,總警司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蘇嬌繼續往里走,就發現雖然才中午,但已經來了好些人了,福利會的職員們也都忙忙碌碌的。
今天這場捐款會主要是為了幫阮天浩洗白白,他當然也在。
不過他不在外面,而是跟著他爺爺,他爸在會長辦公室里,正在跟麥會長聊天。
在外面的是他弟弟,阮天賜。
他遠遠就在喊:“嘿,凱少。”
又上下打量蘇嬌:“這位靚妹是誰啊。”
季凱端了兩托盤子的點心,走了一路胳膊酸,轉交給阮天賜,得意洋洋的指蘇嬌:“蘇大美女,我的御用主廚,還有,我最愛的小貓咪咪的媽媽,就是她咯。”
他又嘿嘿壞笑:“問過你哥嗎,在我家的俱樂部里,螵的爽不爽啊?”
阮天賜剛想說話,抬頭看到老媽田素玉在身后,吐了一下舌頭說:“咱們一會兒再聊。”
田素玉帶著幾個女傭,其中就有前幾天跑到蘇記找茬的那個孫云慧,作為東道主嘛,正在布置會議室,而到了今天這種情況下,她當然也不可能再耍橫了。
反而,她表現的彬彬有禮,像個合格的大家太太。
從蘇嬌手里接過點心,她說:“謝謝蘇小姐。”
又問:“這些點心要結賬的吧,總共多少錢,我來付。”
蘇嬌淡淡說:“有人已經結過了。”
田素玉笑著點頭:“那就好。”
再看季凱:“這是季老板家的三少爺,阿凱吧,你好像胖了許多。”
一個女傭附和說:“他整個兒大變樣,剛才我都沒敢認。”
在酒樓住了一段時間,季凱的黑眼圈不見了,面色也肉眼可見的正常了,甚至,他原來只要一出汗皮膚就會癢痛難捺,那種癥狀現在也減輕了不少。
不過對于有毒.品成癮性的人,有句話一般是最忌諱人問的。
但田素玉偏偏就問了:“你現在還在吸嗎,是不是換好東西了,面上怎么看不出來。”
季凱的臉色刷的就變了,這個問題他不是不能回答,而是,那會勾起他已經強壓到骨縫中的毒癮,只要有人提起,他就難免會去想,然后做傻事。
但在這方面,蘇嬌似乎有種獨道的魔力,她笑著說:“他當然吸啊。”
季凱分明已經戒毒很久了,蘇嬌卻那么隨意的說他還在吸?
人總是喜歡拿自家孩子跟別人家的比的,而有季凱這個癮君子在,阮天浩去螵都不算什么大事了,所以包括田素玉和她的女傭們,都控制不住的上揚了嘴角。
但就在季凱怒極,拳頭一捏準備要打人時蘇嬌又說:“凱少整天沉迷于吸我買的小貓咪,貓貓的毛毛都要被他吸光了,我在認真考慮,要不要收點錢,給我的貓貓做工傷費呢。”
田素玉沒聽懂什么叫個吸貓。
但她家有貓,阮天賜也很喜歡貓的,一聽就懂了:“哇,凱少,你也有貓貓啦?”
要說起蘇嬌買的那只大臉笨小貓,季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根本無法想象它有多可愛,走吧,跟我一起上我們酒樓,看看我的貓去?”
但田素玉立刻喊她兒子:“天賜,不可以去。”
雖然她嘴上沒說,但顯然并不太信季凱不吸毒,改吸貓了這種鬼話。
而一個正常的母親,都是絕不允許孩子跟一個癮君子混的。
怕季凱還要勾搭她兒子,她遂對蘇嬌說:“剩下的工作由我們的人來做就好,蘇小姐你開著酒樓,還要忙著拉面,早點回去吧。”
還好季凱遲鈍一點,沒發現田素玉對他的嫌棄,不然,孩子心理上估計又得受刺激。
其實蘇嬌也是今天的貴客之一。
作為喬淑貞的女兒,被邀請過來,揭牌以她母親為名的慈善基金。
雖說掏錢的人是季胤,而且他肯定沒安好心,但既他肯掏錢,又是捐在喬淑貞很喜歡的女性.福利事業上,蘇嬌不但賞光出席,今天還刻意收拾打扮了一下自己。
她是喬淑貞的女兒,但比她娘硬氣得多。
季胤的錢,她要他捐出去,他提的要求,她一個都不會答應,這就是她的態度。
但這時就連蘇嬌都沒有想到,鐘天明針對忠爺,今天還有一場發難。
她剛出到走廊,眼不丁兒的,季凱就不知道又躥哪里去了。
她去找季凱,經過一間屋子,卻見鐘天明和忠爺倆面對面,在屋子里站著。
當然了,鐘sir是她丈夫,在此刻,她原地化身小鉆風,就開始幫他站著放風,看人了。
鐘天明在看忠爺:“您總說我小時候顯得很笨,我已經愿意跟您對話,可以為您解答那是因為什么原因,我也可以為您還原那樁可怕的綁架案,但不想聽您說要殺了誰為我解恨,報仇一類的話,只要您一個態度,東方巴士,您打算怎么處理?”
蘇嬌心說鐘sir這效率就是快,她還在好奇,阮天浩的舅舅田義中飽私囊,他會怎么處理。
忠爺呢,他又打算怎么處理他大孫子的親信。
結果鐘天明和忠爺,卻已經談到東方巴士的繼承權問題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有些人總喜歡把自己的成長經歷掛在嘴邊。
尤其談戀愛的時候, 男女都喜歡向異性傾訴自己的成長經歷。
但鐘天明不是。
他有很多機會可以跟蘇嬌講一講曾經,那還可以獲得她的同情分。
可他一直諱莫如深,絕口不提, 但他越不提蘇嬌就越好奇, 這時聽他說自己小時候顯得笨是有原因的, 當然愈發好奇,也想聽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恰好這時阮天浩出了會長室,左右一看, 朝蘇嬌走了來:“嗨, 蘇小姐。”
他彬彬有禮的問:“你有沒有看到過我爺爺?”
鐘天明和忠爺所在的是福利會的家事調解室,專門調解家庭矛盾的屋子, 與他倆的關系還蠻應景的, 因為屋子里的倆人都不吭氣, 蘇嬌關上了門,說:“沒有。”
不過阮天浩并沒有離開, 反而主動跟蘇嬌握手:“祝你和鐘sir新婚愉快。”
蘇嬌當然說:“謝謝。”
見他站到了自己身邊, 就那么木呆呆的站著, 她又問:“您不是在找忠爺?”
阮天浩溫溫一笑:“不著急。”
蘇嬌跟鐘天明結婚的事雖然沒人通知忠爺,但阮氏一門上下當然知道,阮智信和田素玉夫妻還有馬仔幫他們偷拍到的,蘇嬌的照片阮天浩也曾專門看過。
說來他其實挺冤的,因為雖然他原來也認識梁鋮,但僅僅只是認識而已, 之所以跟梁鋮約出來見面, 還是他老爹阮智信授意, 讓他來找梁鋮打聽蘇嬌底細的緣故。
但梁鋮既能誘惑到羅耀祖墮落,當然也就能誘惑到他。
甚至就連謊稱被綁架的借口, 也是梁鋮那個智多星幫他出謀劃策的。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又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眼看股價因為自己而跌,心里肯定也慌過,但現在他爺爺不但請了季胤,還請了九龍總警司曾伯約來為他站臺,他心里繃著的那根弦自然也就松了。
緊緊領帶再整整袖腕,他整個人顯得自信而松馳。
未幾,他爹阮智信也從會長室出來了,看到兒子,先問:“你爺呢?”
阮天浩是那種雖然沒有創造力,但很乖巧的孩子。
這種孩子天生就能討長輩喜歡。
他一凜:“我這就去找。”
阮智信瞟一眼蘇嬌,卻來了句:“不著急。”
不像阮天浩因為從小被忠爺培養,建立了一種天然的自信,覺得東方巴士就是他的,對于鐘天明那個異姓哥哥也沒什么防備。
但阮智信是成年人,對于鐘天明當然有危機感。
尤其是在蘇嬌故意喊來狗仔,曝光了阮天浩的黑料之后。
當然了,曾經的東方巴士雖然也賺錢,但需要收租,還需要維護賭場治安。
有人悄悄開黑賭場,他們還要上門打架砸場子,賺的都是血汗錢。
可現在不一樣了,賭球被合法化了,政府還擬在九龍建一座大型賽馬場,其中一切跟賭有關的事情都將由東方巴士來進行運營,那不是高利貸,而是印鈔機。
試問,鐘天明要不是傻子,能不想分一杯羹?
但阮智信也有自己的立場。
而在他看來,雖然賭牌是大哥搞來的,可事業是由他一力操持,經營起來的。
他倒也愿意分鐘天明一點錢,但不想分并得多。
此刻他表面是在安慰兒子,話其實是說給蘇嬌聽的。
他先說:“阿浩,放輕松點。”
阮天浩袖立正點頭:“阿爸,我盡量。”
阮智信雙手插在兜里,笑著說:“大丈夫孰能無錯,知錯能改就好。我和你舅舅年輕的時候也曾犯過錯,可我們同樣為了東方巴士流血又流汗,二十年前的九龍有多少家黑賭場,上百家啊,那全是我們一家家平下來的,問賭場收租容易嗎,當然不容易,但我和你舅舅頭栓在褲腰帶上,是一家家的上門,打服的。”
再拍拍兒子的肩膀,又說:“東九龍是阿爸給你打下來的江山,你只要不犯太大的錯誤,做的不太出格,我和你爺爺都會保你,站在你身后幫你襯腰的。”
言下之意,一場螵撼動不了阮天浩繼承的位置。
他不但會是太子,將來更會是掌門人唄。
再側瞟蘇嬌一眼,阮智信仿佛才看到她般:“這位就是蘇小姐吧,你好。”
如果還是曾經只會站在梁鋮身后燒菜做服務的蘇嬌,她雖然于凡事也有自己的見地,但只會私底下講給梁鋮聽,是不會站到臺前發表自己的看法的。
就像如今的周進蓮,因為教育所限,總把賺錢的希望寄托給男人。
但現在的蘇嬌不是了,她自己炒股賺錢,這些曾經在她夢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既然因為喬紅革和鐘天明的父母所經歷的非人的苦難而跟她息息相關,那她可就得公開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了。
她說:“阮總,您剛才講的話我不太認同,怎么辦?”
阮智信今年四十有五,保養得當,胖乎乎,細皮嫩肉的。
他笑問:“這話怎么說?”
他以為蘇嬌老調重彈,要講他大哥阮智仁是怎么搶到那張賭牌的。
繼而要幫鐘天明發聲,談分配財產的事。
正好記者們還沒到,他當然也有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來堵蘇嬌的嘴。
他的心里預期是10%,在他看來,給鐘天明十分之一的家產就已經夠意思了。
結果蘇嬌卻說:“從小我就聽人講,香江那張唯一的賭牌上血痕累累,每一滴血里都有一個字,阮字。”
再一笑,又反問:“那一百多家黑賭場,不都是南洋阮家的人拼了命平下來的?”
阮智信只算是個智商正常的成年人,相比之下還不及他兒子聰明。
他說:“對啊,就是我們阮家人。”
倒是阮天浩覺得不對,說:“好了阿爸,咱們不聊了,咱們走吧。”
但蘇嬌緊接著反問:“既然死的都是南洋阮氏的人,那堂口二當家怎么就姓田了?”
恰這時季胤也來了,本來欲進會長室的,但也止了步,于遠處饒有興致的看著。
阮智信手指蘇嬌,張了半天的嘴,來了句:“我跟你有什么好講的?”
再拉兒子:“咱們走。”
他們父子手拉著手離開了。
季胤倒是遠遠朝著蘇嬌豎了個大拇指,這才進會長辦公室去了。
凡大佬,就沒有一個不是人精的,忠爺就更是了。
大兒子用命幫他拼來了一張賭牌,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阮智信只想給鐘天明10%的家產,就是想用守江山這件事做為自己的功勞,來做談判桌上的籌碼。
但其實,忠爺在平定各個賭場的時候,派出去的全是南洋阮氏的人,那些人收編了賭場,也耗光了自己的實力,于是他們一系也人丁凋零了。
然后阮天浩的舅舅,田義才能趁虛上位的。
坦白說,現在是因為南洋阮氏一派已經沒有人了。
否則的話人家寧服鐘天明,也不可能服一路被保送上位的阮智信父子。
更不可能服憑外戚勢力上位的田義。
阮智信只當蘇嬌不懂事,要嚇唬她,她也正好公開跟他掰一掰,扯明了說。
阮氏父子說不過她,就灰溜溜的離開了。
還不到兩點鐘,但已經來了一拔記者了,此刻正站在門外抽煙聊天。
因為屋子里一無動靜,而一旦忠爺被刺激到昏過去或者嗝了,東方巴士可就真漲不起來了,會傷錢,所以蘇嬌先敲了兩下,并輕輕推開了門。
還好,忠爺還是活的,在喘氣兒。
而且他手里拿著一沓發黃的紙,正在劇烈粗喘。
蘇嬌進門時帶了風,紙陡然飄落,忠爺顫聲問:“你為什么不早說?”
又猛搗拐杖:“你只是個孩子,他們怎么做得出來的?”
做警察的人當然講證據,蘇嬌一看地上的紙,也陡然明白,為什么小時候的鐘天明總是顯得呆呆笨笨,不如同齡的阮天浩聰明了。
那些紙全是有了年頭的,已經黃的不成樣的,九龍社區醫院的藥單。
藥單無一例外,開的全是一種名字叫佐匹克隆的處方藥。
它并非毒.品,但屬于精神鎮定類藥物,要是幼兒誤食,就會變的嗜睡,反應遲鈍,還喜歡流口水,具體表現就是,孩子會變的呆呆傻傻的。
在香江,尤其是九龍這種地方,人給人的飲食,煙酒里頭下料屬于常規操作。
但給嬰幼兒下料就有點喪心病狂了。
可偏偏就有人給小時候的鐘天明下藥了,那個人會是誰?
有處方藥單,就會有取藥者自己的簽名。
不過既然有人是處心積慮要給個孩子下藥,當然就不會簽署自己的真名,所以這些藥方子,每一張上面簽的,都是一個蘇嬌如雷貫耳的名字:田素麗。
但也有幾張上寫著鐘誠二字。
田素麗,鐘天明的母親,鐘誠,忠爺的堂侄,也是目前東方巴士的第三把手。
難道說在鐘天明幼時給他下藥的人居然是他們。
其實并不是。
買處方藥需要身份紙是這幾年才有的規定,原來人們都是隨便寫個名字就得,所以即使處方單上寫的名字是鐘誠和田素麗,也不意味著買藥的人就是他們。
反而,買藥的那個人極有心機,很大概率寫的,是自己仇家的名字。
至于其人到底是誰,從忠爺的反應來看,他已經猜到了。
果然,他說:“好個田義,聰明用在這種地方。”
所以真相是田義為了扶持自己的親外甥上位,一直在悄悄給另一個下藥吧。
但是蘇嬌直覺,阮智信和田素玉夫妻怕是脫不了干系。
鐘天明的外號可是惡狼,他的目標也很明確:“您堂口內部的事情您自己來處理,但賭牌屬于阮智仁,作為他唯的繼承人,我需要您給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忠爺等孫子回家等了很多年,但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曾經他以為鐘天明回香江后不肯回家,不認他,是因為他死腦筋,小呆瓜,不懂變通,不體諒他這個爺爺的苦衷。
現在才赫然發現,他不回才是最聰明的選擇。
因為一直以來,田義雖不像鐘誠一樣搞外務,但阮家內部的安保全盤由他負責。
那么,小小年紀的鐘天明一旦回家,只有一個下場,死!
他混在西九龍的垃圾桶里艱難長大,又去考取警校,也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忠爺都不得不說一句,這孩子是真聰明。
……
又是長久的沉默。
終于,忠爺又說:“也怪你媽咪,對你太不盡心了。”
就綁架一事,忠爺認為問題出在鐘天明的母親田素麗。
孩子被人喂藥都渾然未覺,他首先也覺得,那還是田素麗的問題。
但鐘天明立刻一聲哂笑:“您怕不是忘了,競標賭牌時需要足足700萬現金,幾年時間內,是我媽咪打著我奶奶的旗號到南洋游說阮氏族人,才搞到的錢。”
雙手按桌,環上忠爺,鐘sir難得雙眸通紅:“她做的可一點都不比我爸少,而您作為家族話事人,坐鎮中樞,是守家之人,您把家守成什么樣子了?”
一份龐大的家業,一個人可拼不來。
季胤的家業源自他母親,但他爸在香江另娶之后又幫他生了幾個得力的異母弟弟,擴大了產業,然后他渡海而來,一個個的干掉弟弟們,坐穩了西九龍。
忠爺因為入贅阮氏而有南洋人脈,可是想把人脈變成錢,也需要一個得力之人,鐘天明他媽就是個特別牛逼的,會搞公關的女人,她拋下兒子四處奔波搞錢。
結果就是,兒子在家里被人悄悄喂藥,還被公公嫌棄。
甚至在被綁架后公公都不愿意伸手相救,試問她死的時候得有多寒心。
蘇嬌突然發現,為什么在她夢里忠爺會是自殺的了。
她也可算明白了,老爺子應該就是像現在這樣,一步步被鐘天明給逼死的。
關于東方巴士的繼承權,天真如阮天浩父子,才會想著大家排排坐,分果果。
鐘天明是成年人,他做不選擇題,他要的是全部。
忠爺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了。
但一邊是無功無過的阮智信加他從小養到大,真心喜愛的阮天浩,一邊是拒不肯認他,卻又在公司市值大漲之后強勢回歸,要拿走一切的鐘天明,他會怎么做?
他愿意把幾代累積,又曾搭上過上百條人命的產業全給鐘天明嗎?
爺爺面對孫子時會有恐懼感的,蘇嬌還是頭一回見。
忠爺甚至不敢看鐘天明的眼睛。
還好這時門開,鐘天明也立刻抬手,退到了遠處。
來的是麥會長:“忠爺,大家找您好半天了,原來您在這兒呢?”
再一看蘇妖,笑了:“阿嬌向來會打扮,今天這條裙子好漂亮,就是稍有點成熟。”
天天待在廚房當然穿不了好衣服,只要有出門的機會,蘇嬌當然也喜歡打扮一下自己,如今的她也只買得起蔻馳,佐丹奴一類的牌子。
今天她穿的依然是自己比較鐘愛的紅白配色。
白色雪紡襯衫加紅色魚尾裙,于她這個年齡來說確實成熟了點。
但今天的她不需要刻意把自己打扮的年輕靚麗,需要的是成熟穩重和典雅大方,因為季胤囂張慣了,霸道行事,要打著喬淑貞的名義給她出難題。
而她,要以母之名,給予他狠狠一招還擊。
看忠爺面色蠟黃,麥會長親自上前攙人:“忠爺您是不是不舒服,那這會……”
今天的茶會不但會有記者拍照,完了還有采訪,而且是為了明天的股價而開的,忠爺心里再不舒服,再難受也必須入坐,必須捐款,也必須面見記者。
擺擺手,他起身了:“我很好。”
總警司曾伯約和季胤,阮氏父了已經入座,都已經吃上點心喝上茶了。
田義正在四處找忠爺,此時一迎上來,就側首,笑著說:“爺,曾sir夸咱們今天訂的點心好吃,我也跟他說了,一會兒各樣打包一份,晚上送至他府上。”
能被忠爺重用,田義當然有其優點。
他也很擅長搞公關,而且他還特別會照顧人,摸到忠爺的手格外涼,他立刻招個馬仔過來:“去把會議室的空調調高兩度,再把爺蓋腿的毛毯取來。”
忠爺點點頭,走到會議室門口又停下來,問田義:“鐘誠今天怎么沒有來?”
田義笑的有點不自然,說:“在查假老虎機的事,爺要想見他,我馬上call他。”
其實假老虎機一事查下去,最終將查到他身上。
而雖然二十年前的處方上寫著田素麗和忠誠的名字。
但那些字忠爺很熟悉,那是田義寫的。
何其諷刺的是,田義既是忠爺最信任的姻親,也是一個特別好的貼身助理,而如果沒有一直待在局外的鐘天明此時站出來揭穿一切,東方巴士最終將改姓為田。
忠爺總算知道為什么大孫子看自己時,總是那么厭惡的目光了。
他是決策者,自以為做了最佳選擇,可他放任歹徒殺掉的不止是自己的親兒子,更是助他坐上大佬位置,成就東方巴士霸業的功臣。
忠爺當然坐主位,田義就站在他身后。
曾警司坐在忠爺身邊,看傭人遞上茶來,指著桌子上的糕點說:“我記得忠爺您向來愛吃腐乳餅,今天這桌上的腐乳餅您嘗嘗,味道是真不錯。”
忠爺笑問:“曾sir知不知道今天這點心是誰做的?”
對食物的喜好具有普世性,曾警司當然早早就問過季胤和阮氏父子了,可他們雖然知道點心是從蘇記訂的,可就好像他們很默契的,從不提鐘天明的身世一般,當然也不會把蘇記,蘇嬌拉到臺面上來講,就含混過去了。
鐘天明并沒有入座,他也是陪著上司來的,在門口,他當然也沒來得及說。
但蘇嬌被麥會長安排坐在季胤身邊,忠爺遠遠指她:“正是那位小姐,她可不僅點心做的好,燒的菜更加美味,改天我請你到她哪里坐坐。”
曾警司回頭一看,笑了:“她我認識,她的婚事還是我促成的呢。”
當初鐘天明要調檔九龍,非要半途去相個親,陪他來的中年人就是這位曾警司。
忠爺笑著點頭,說:“原來如此。”
大佬的心思一般人當然猜不著。
而大家雖為了慈善而來,但不可能全盤聊捐款。
蘇嬌遠看忠爺,就覺得他眸光黯沉沉的,怕是在醞釀著要做一件大事。
可他目光狠辣,說話的語氣卻家常而溫柔,他說:“我最近得了一樣寶貝,一般人可欣賞不來,但我覺得曾sir只要一見,就必定會喜歡。”
曾警司果然感興趣了:“忠爺的寶貝自然是好的,我都迫不及待了。”
忠爺一笑,舉起了自己的拐杖:“正是這個,容我給你展開講講它。”
桌上分了兩拔人,這邊忠爺父子跟曾警司聊的熱絡,另一邊,麥會長也在跟蘇嬌介紹那樁匿名捐款的事:“胤爺說,有那么一位不愿透名姓名的優秀的企業家,曾經受過你母親的恩惠,所以要以她之名成立一個基金,那位企業家太忙了來不了,這件事你得跟胤爺談,至于咱們福利會,多年來,公正和透明是有口皆碑的。”
所謂優秀的企業家當然就是季胤本人了。
而要說他一筆捐一百萬,其實真不算多,因為就好比羅耀祖借了800萬,借期是三個月,期滿后,就要向四方典當行歸還一千萬,哪怕提前還,也要還一千萬。
九龍有多少羅耀祖一樣的人,每天利滾利又能產生多少錢,季胤就有多少錢。
他西服革履,欠腰而坐,笑著說:“那位企業家對于福利會倒沒有什么要求,也因為對于喬淑貞女士的感恩之情,也想盡早達成捐助一事,但對蘇小姐您卻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因為是私人方面的,您要不想公開討論,咱們可以私下說。”
蘇嬌未置可否,卻反問:“我母親對于那位企業家,是有什么樣的恩惠?”
一筆一百萬,而且基金是連年化的,那就意味著,那位企業家只要不破產,就會每年都拔一百萬都基金名下,喬淑貞的名字,也將被那些被求助的婦女們所熟記。
季胤知道蘇嬌是有明知故問,但也笑著說:“救命之思。”
蘇嬌也笑:“我們總說救命之恩如再造父母,那我娘,就是那位企業家的娘了。”
她給喬淑貞升級了,直接升到了季胤他媽的位置上。
好吧,季胤垂眸認可:“是。”
蘇嬌再問:“那位企業家叫什么名字,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不知道,但是我方便問吧,他的企業規模具體有多大,他的身價大概有多少呢?”
季胤大概猜到她的目的了,但也如實說:“十億左右吧。”
他講的不是產業值,而是現金流,比之香江島上的大富翁們當然不及,但他在九龍,目前就連忠爺在現金流方面,都要望他興嘆。
他坦白說出來,也是想讓蘇嬌動心,拋棄她那個窩囊的廚子爹,到他膝下來。
但蘇嬌居然說:“少了。”
又伸五指:“如果我有十個億,面對我的救命恩人,掏五百萬只是下限。”
季胤愣了一下,但也立刻說:“有那么一件事,如果你愿意答應,我想,他應該也掏得了五百萬,但是蘇小姐,你確定咱們不需要私下說?”
像他這種惡人,哪怕握有再多的財富,也守不住的。
等他突然暴斃的那一天,錢財就會被他的身邊人們一搶而空。
他以非法手段得來的不當之財,也會以不正當的方式,被像他一樣的惡人們瓜分掉。
但如果有一個五百萬的基金,就會有很多女性被救助,她們也會在握著錢的時候由衷感謝喬淑貞一聲。
蘇嬌在夢里,也會以母之名成立基金,救助可憐人。
現在是花別人的錢,她就更不心疼了。
而且季胤總在挑釁她的底線,這叫蘇嬌非常不爽,就想給他點顏色看看。
但當然,那得是公開場合效果才好,私底下可就沒效果了。
她還準備了道具的,這就準備掏東西了,可也就在這時,現場發現砰一聲爆鳴。
隨著麥會長一聲尖叫,季胤撕開西服猛然撲向蘇嬌并將她往地上拉,一手還在掏槍,蘇嬌卻趁著季胤抬頭張望時一把反搶奪過他的槍,并退到了麥會長身邊。
剛才那一聲爆鳴當然是槍響,蘇嬌雖然不擅長用槍,但是九龍并不禁槍,她爸也有藏的槍,鐘天明每天回家也帶著槍,用這東西唬人她還是會的。
九龍人的自覺,在聽到槍聲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全鉆桌子底下了。
但于同一時間,半張臉血肉模糊的田義舉起了槍,同時鐘天明已然到他身后,一手甩起他的手向天射擊,另一手帶腳行云流水一套反剪:“不許動!”
所以現場的情況是,也不知道是誰突然開了一槍,把田義的臉給轟了。
爛了臉的田義也迅速掏出了槍,且第一時間鎖定了忠爺。
但鐘天明緊隨其后,已將他制服。
被蘇嬌搶了槍的季胤明白是什么情況了,也站起來了:“忠爺的拐杖槍走火了?”
曾警司心有余悸,但也說:“可憐田二當家的,臉都被轟爛了。”
忠爺的拐杖是一把槍,而且是近距離殺傷力超強的霰.彈槍,俗稱噴子。
別看他老,年輕的時候也是提著一手刀一手槍拼地盤的人,他的槍又怎么可能故意走火,要說他借著走火之名,公開殺田義還差不多。
當然了,老爺子此舉,旨在平息鐘天明的怒火,但是,他會接受嗎?
霰.彈槍,是朝著田義的眼睛轟的,他半張臉上的皮膚已然被沖飛,眼珠子還連著神經,嘀哩嗒啦的晃著。
但這可不是故意殺人,因為有一個警司就在旁邊坐著,親眼所見,忠爺的拐杖只是走了火。
那也是忠爺的高明之處。
他想殺人,既不用買兇,也不授意,甚至就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完成。
不過人做凡事都是有目的的。
忠爺望著鐘天明,眼神里滿是祈求。
畢竟一家人,在老爺子想來,殺了田義這個罪魁禍首,他們就可以坐下來談了。
但蘇嬌覺得事情怕是沒那么簡單,因為鐘天明遠遠掃了二叔阮智信一眼,笑了一下。
立刻,忠爺眼里的絕望便顯而易見。
精明如他,也立刻就猜到了,那樁針對鐘天明一家綁架案,跟他向來老實的二兒子阮智信怕是脫不了干系。
第43章 第 43 章
倆大佬+總警司蒞臨, 不但現場有攝影記者,外面還有忠爺專門花錢請來,要幫阮天浩寫夸夸稿的商業記者們, 此刻田素玉正在一個個的派發紅包。
香江記者可比一般的古惑仔還要猛, 一聽槍聲就知道有新聞, 第一念頭就是往事發現場趕,所以田素玉還正在教大家怎么夸她兒子,結果一聲槍響, 人全跑不了。
她是社團的當家太太, 見慣世面,不覺得是什么大事。
還笑著對傭人們說:“這些記者跟狗似的, 聞著槍聲就竄, 也不怕挨槍子。”
當然了, 雖說九龍天天血雨腥風,可他們一家日子過的順風順水, 還青云直上。
就不說子彈了, 她身上連個泥點子都沒濺過。
也是因此, 在看到弟弟田義半邊臉被轟爛,還戴著手銬被人拖出來時她當場嚇呆,緊接著尖叫:“是誰打的我家阿義,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阮智信捂她的嘴:“是老爺子的槍走火了,你吼什么吼?”
田素玉雖然怕公公,但是更愛弟弟, 一聽又吼:“老爺子糊涂啦, 癡呆啦?”
再尖叫:“他糊涂成那樣, 還不說早點退,讓你上。”
阮智信一巴掌搧過去:“還管不管股票啦, 天浩的名聲你也不管了?”
田素玉還想吵吵,卻直覺背后一涼。
回頭一看,忠爺由鐘天明攙扶著,雙目如隼般陰沉的,就站在她身后。
她雖憤怒,但一想到兒子和股票,以及親眼見識過的,公公那種種隨手就殺人的場面,總算找回了理智,上前躬腰,問:“阿爸,您沒傷著自個兒吧?”
再看阮天浩:“還不趕緊去攙著你爺爺?”
阮天浩眼色很不錯,擠開鐘天明扶上了老爺子。
忠爺笑看曾警司和季胤:“我是真老了,手一抖就闖了大禍。”
以曾警司的經驗,剛才那一噴子霰.彈從眼眶打入,砂彈會直接嵌入顱內繼而引發感染并水腫,就算田義僥幸能撿回一條命也要癡呆,簡言之,他完蛋了。
曾警司當然知道,鐘天明才是比阮天浩更合法的,東方巴士的繼承人。
也是因此他才會那么熱絡的,非要把鐘天明調到九龍來的。
但忠爺可從來沒想過讓鐘天明接他的班,也只想讓他拿幾成分紅,然后給小太子阮天浩打輔助,警匪一家親,把香江的博.彩業,也能做到像澳城一樣紅火。
但是今天老爺子一槍把阮天浩最強勁的后臺給崩掉了。
他就不怕等以后阮天浩上臺,鎮不住社團內部的元老們,更鎮不住鐘天明?
當然,別人的家事,曾警司也就腹誹一下,不參與。
因為鬧出了槍擊案,大家也沒心情聊別的,另換一間屋子,忠爺匆匆簽署捐款支票并直接進入采訪環節,也就是大家一齊,夸夸阮天浩。
這個環節曾警司不便出鏡,在走廊,季胤為了股票而勉強夸了兩句,也出來了。
他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不,到了走廊沒看到蘇嬌,還以為她已經離開了,怕她一進光明巷,自己又不便追進去,于是轉身就往外追。
但他才出大門,身后響起蘇嬌的聲音:“季老板還沒給支票吧,這就要走了?”
季胤還沒回頭,唇角已經翹起來了。
這幫人倆槍轟爛了一間屋子,幸好血和水泥渣子沒有濺到點心,蘇嬌和麥會長,伙同幾個工作人員剛把點心裝好箱子,等一會兒送到福利院去。
忠爺的家事自有他們自己處理,季胤執著于驗血證明親子關系,蘇嬌想趁機狠狠敲他竹桿,倆人湊到一塊兒,針鋒相對的較量就又無縫銜接上了。
賺黑錢的人當然不心疼花錢。
所以季胤笑著說:“蘇小姐,掏五百萬于我那位企業家朋友只是小事一樁,我就可以幫他做決定,但是你知道的,他于你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必須答應。”
曾警司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順口問:“什么五百萬,善款?”
蘇嬌懷里抱著麥會長的各項福利文件,除了大陸過境婦女的救助外,她發現還有兩項募捐活動,一是針對性工.作者的梅毒免費醫療,和戒毒協會的救助經費。
性.工作者多數是大陸女性,吸毒的也有很多。
而且她們就是為季胤賺錢的主力隊伍。
但關于她們的醫療保障,他可從來沒有掏過一分錢。
蘇嬌把三張單子一起遞給季胤:“要不您先把認捐書簽了?”
又跟曾警司解釋:“我阿娘名字叫喬淑貞,活著的時候,于季老板的一位朋友有救命這恩,算是他的再造父母吧,對方想以她的名義成立一項五百萬的基金。”
曾警司點頭:“是樁善事,也是樁美事。”
他是領薪水的,雖然也有很多灰色收入,但跟大佬們相比只算毛毛雨。
看大佬捐善款,他也樂見其成。
走廊不僅有他,還有阮家的傭人,福利會的工作人員,季胤接過了筆,但當然知道蘇嬌沒那么好對付,所以反問:“對方提的要求,蘇小姐這就算是答應了?”
或者說她終于還是被他的壕氣所打動,準備棄暗投明了?
俗話說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季胤是純粹的惡人,閻王都不怕,更不怕因果報應。
他那么有錢,卻很少捐款的。
想要他出血,當然就得給他看一點有價值的東西。
蘇嬌從隨身斜挎的蔻馳小皮包里掏出一只小錢夾,笑著說:“我這兒正好張字據,是別人寫給我娘的,我想著如果季老板捐了款,就幫我看看它。”
打開錢夾掏出糧票,中間是一張泛黃褪色,薄如蟬翼的養樂多包裝紙。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季胤手快如閃電,來搶。
蘇嬌也同時一捏:“您想干嘛?”
她兩只眼睛亮晶晶的,笑容里滿是戲謔:“季老板,您怎么那么慌?”
曾警司也問:“胤爺您怕不是身體不舒服?”
季胤自覺失態,松了蘇嬌的手,舉起筆來:“蘇小姐要把它送給我?”
蘇嬌笑的真誠:“對,送給您。”
自認捐單頁首起筆,龍飛鳳舞間一個霸道的胤字已然成形,季胤說:“好。”
……
那是一瓶二十多年前,自香江起漂的養樂多。
尋根溯源,還很可能就是鐘天明他爸親手投放的。
它趁著大風漂到對岸,并輾轉落到喬紅革手中,然后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著。
直到偷渡那夜,她雙手將它掬給自己的情郎,并要求他喝掉它。
她的情郎拒絕了。
因為他原來就喝過那東西,知道它是什么樣的味道。
而且只要到了香江,就會有數不清的養樂多喝。
他勸她自己喝掉它,但是,喬紅革是這樣說的:“它是用來補充體力的,你喝了它,體能就會變得更好,萬一半路碰上巡邏船,我們可全都指著你保護呢。”
她的情郎于是在她舔了一口,嘗了嘗味兒后喝掉了整瓶養樂多。
還在包裝紙上激情寫下了那段承諾,并在上船后,轉手就把她的倆哥哥給殺了。
季胤以為喬紅革與他永生不復相見,那張紙也必定是燒掉了的,看到它還在,而且在蘇嬌的手里時整個人都麻了。
因為那是他血跡斑斑的人生路上唯一的溫情。
如今的人并不了解,在那個時代,那么一瓶養樂多意味著什么。
但季胤可太知道了。
在那個年代,一條命都不及一瓶養樂多更珍貴。
那于那個女孩,是和貞操一樣珍貴的東西,她給了他,他無情的踐踏了它。
現在,他用每年500萬換回它,毫不猶豫。
他看到麥會長在笑,看到曾警司和一幫福利會的義工在鼓掌,還看到他那不爭氣的,上不得臺面的兒子和阮家同樣上不得臺面的阮天賜在角落里玩一只丑貓。
他看到蘇嬌將東西遞了過來,薄如蟬翼,巴掌大的小包裝紙,就又回到他手中了。
突然他面色一變,因為曾警司手搭上他的肩膀:“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東西?”
季胤猛攥手,說:“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也該散了吧。”
西九龍是人間地獄,而他就是行走的閻王。
他從不懼死,也不怕陰私報應,但在錢變成疾速飆漲的,冰冷的數字后,他總喜歡回憶過去。
而那張紙,就是通往他雖貧窮,但快樂的往昔的路引。
他當然要找個無人的地方獨自品味,更不可能隨意給任何人看的。
……
倆大佬合體已是罕見,齊夸阮天浩更是難得。
就在福利會門外,倆人握手并達成最終宣發照,事情就算結束了。
季胤匆匆離開,去如閃電,但忠爺顯然還不想走,拉著鐘天明的手欲言又止。
俗話說得好,外甥像舅,阮天浩跟他舅一樣,很有眼色的,也知道鐘sir是他的強勁對手,脫了西服罩到忠爺肩上,上前一步屈膝:“爺爺,我背您上車吧。”
他們爺孫多年相伴,既有感情也有默契,忠爺笑著說:“好。”
阮天浩表現的足夠孝順,就連麥會長都要夸一句:“阮少是個好孩子。”
阮智信雖然因為小舅子被崩而焦頭爛額。
但看到兒子那么討老爹喜歡,當然也很驕傲,還不忘觀察一下鐘天明的反應。
但等他找到鐘天明時,就發現對方已經走遠了。
蘇嬌回到酒樓,正值晚市用餐高峰期,洗把手,趕緊進后廚幫忙。
而雖然用餐的高峰時段也就一個多小時,但隨著酒樓的口碑出去,現在晚市也開始有人排隊了,這倒是個好現象,但也意味著他們必須增添個人手了。
蘇旺怕招成年人工錢太高,就還想物色個半大小子來,工錢低,也正好學手藝。
但蘇嬌卻說:“阿爸,阿發哥還沒開店吧,把他喊回來。”
蘇旺說:“他倒是立刻能上手,但跟阿財一樣,要開三千塊薪水的。”
蘇嬌低聲說:“阿爸,咱們這個月的流水足足15萬,毛利就有7萬塊,下個月開始,給阿財哥先漲到四千,阿鳴和阿發哥先三千,下下月開始,也漲到四千。”
這年頭做廚師普遍是三千塊的月薪,蘇嬌這工資漲的有點太猛,蘇旺都有點著不住,不過女兒確實會做生意,還做的既輕松又能賺錢,他也就不好反駁什么。
“好,阿爹聽你的。”
蘇旺上下打量閨女,邊看邊笑,他真是,簡直疼不夠他這漂亮又聰明的女兒。
蘇嬌照例要和好明天的面才上樓休息。
但甫一上樓,她就看到季凱抱著貓蹲在地上,鐘天明半屈膝,也跪在地上,就在她上樓時他扣發扳機,一顆子彈出膛,但也只發出低低的一聲嗡聲。
她意識到什么,也立刻彎腰問季凱:“是不是有毒販子盯上你了?”
說話間鐘天明的BB機在響,季凱搶著看,一看立刻說:“耶,搞定了。”
又對蘇嬌說:“利叔派的狙擊手,今天剛到,但已經被鐘sir一槍爆掉了。”
其實在西九龍的地盤上,想要殺掉季胤的兒子并不容易,畢竟這片地界兒上,上到各個小老板,下到掃大街的,都靠他賞飯吃,毒販子大家也是光聞味兒都能聞出不對勁的,他死的幾個兒子,要說死因,也確實是因為太蠢,被騙出了西九龍。
現在一邊是古惑仔,一邊是鐘天明,誰想要殺他,當然就沒那么容易了。
剛才是喪輝的一個手下發現有人在個天臺上,趴在地上瞄準,一個電話敲給鐘天明,他恰好在酒樓,其實也沒有打狙擊手的頭,只是把對方的瞄準鏡給爆掉了。
那狙擊手才剛剛擺開攤子準備狙人。
結果轉眼間瞄準鏡就被找爆,他也被嚇了一跳,槍都沒來得及拿就跑掉了。
喪輝的手下看在眼里,BB機通知一聲鐘天明,這件事也就結束了。
利叔的謀殺事件,也就胎死腹中了。
鐘天明怕嚇到蘇嬌,特地解釋說:“那邊有個特別好的狙擊點,但我跟胤爺打過招呼的,他的人隔幾個小時就會上去巡邏一次,所以……酒樓依然是安全的。”
身在九龍,就得習慣子彈和刀槍。
忠爺老的路都走不穩了,提起噴子還能殺人呢。
蘇嬌生在這兒,也要在這兒賺錢,心理上是有準備的,也并不怕。
但她接過鐘sir的槍,卻好奇的問:“它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正好這時蘇旺上樓,季凱再急也得忍著,蘇嬌也把槍藏到了身后,直到蘇旺看了一圈花,過窗戶去隔壁睡覺了季凱才說:“□□19消音手.槍,一支五萬塊。”
這是一種消音槍,高精尖的武器,子彈出膛就不會發出聲音。
簡直是居家旅行,殺人越禍的最佳選擇。
蘇嬌看季凱:“要不給我也搞一把?”
季凱說:“好啊,等下月我爸派了零花錢,我送你一支。”
蘇嬌經營酒樓那么辛苦,一個月也才五萬塊錢的凈利潤。
但季凱一月的零花錢就有五萬塊,只能說貨比貨得人,人比人得死。
她看季凱:“天晚了,早點去睡覺吧。”
季凱看表:“宵夜時間到了,我想吃麻辣燙。”
蘇嬌已經進屋子了:“你今天吃得點心太多,宵夜只能吃菜頭餅助消化,一會兒阿鳴會幫你帶上來的,還有,睡前記得喝牛奶,必須喝,否則明天沒有早餐吃。”
不等季凱反駁,她已經回臥室找衣服,洗澡去了。
她今天做的點心多,也不知道鐘天明愛吃什么口味,就各樣都帶了兩塊上樓。
不知道不是因為小時候挨過餓的原因,蘇嬌發現鐘天明對于食物,有種近乎變態的珍惜。
就好比,他只要準備便當,就會習慣性的打掃剩菜。
她剛才吃了一枚酥餃,因為她只愛吃餡兒,就把餡吃光了,皮留著,他要看到,直接扔掉就好,反正她也刷過牙,不會再吃了。
但等她洗完澡出來,就發現鐘天明把那塊餃皮丟進了嘴里,剩下的點心他則全部裝進了自己的便當盒中,這才把便當盒拿下樓,冷藏去了。
好吧,看來他明天的午餐就是這些點心了。
但是吃她的嘴巴子,他不會嫌棄,也不會覺得惡心嗎?
對了,蘇嬌還特別好奇一件事情。
那就是,鐘天明一家的綁架案跟阮智信夫妻到底有沒有關系。
要知道,阮智信和阮智仁是親兄弟,田素麗和田素玉雖不是親的,但也是堂姊妹。
當時阮家剛剛拿到賭牌,就好比一架印鈔機,被他們齊心和力搶回了家。
按理來說親上加親的一家人就該繼續同心協力,把事業版圖擴大。
因為那時候季胤家還沒有完全掌握西九龍,如果鐘天明一家不被綁,阮智仁夫妻再接再勵,很可能他們現在已經吃下了整個西九龍,財富值也將遠比現在更高。
但偏偏一場綁架改變了一切,忠爺最終也只握有了東九龍。
所以,阮智信夫妻真的喪心病狂到下手暗害過大房,并生生砍斷東方巴士的騰飛之路了嗎,如果有,那他們可就不止蠢了,是又毒又蠢。
看丈夫上床,蘇嬌想問這件事的。
但鐘天明邊脫衣服,卻邊問:“大小姐,你把那張紙交給季胤了?”
對了,那張養樂多的紙,剛才鐘天明親眼看到蘇嬌把它交給了季胤。
至于真實情況是什么樣子,當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蘇嬌腿酸,邊揉邊笑問:“鐘sir猜呢?”
雖帥,但不夠有情趣的鐘sir倒是很能看出妻子的需求,伸手來幫她揉腿:“我剛才看過你的錢夾,那張紙還在,所以……大小姐,季胤其人可開不得玩笑。”
季胤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惡人。
季凱的親媽可是個女明星,在他明確表示不結婚的情況下給他生了孩子,算是一個于他很好的女人了吧,據說倆人翻臉的原因僅僅是,那個女人在自己過生日時,拿出一副道具手銬拷上季胤,其實也是想玩點情趣的,結果就被他給掃地出門了。
這幾年估計是因為怕死,他連女伴都幾乎不找了。
有人想用美人計拉他下馬,那對不起,他根本不接招。
女性想借助性別優勢就去調侃他或者跟他開玩笑,也肯定要吃虧,因為西九龍最發達的就是色.情業,而他,是她們的頭頭。
鐘天明暗猜蘇嬌是找了一張舊的,養樂多的包裝紙,并在里面寫了調侃季胤,或者是罵季胤的話。
而如果是那樣,他怕季胤一生氣,要對著蘇旺下手。
他或者舍不得動蘇嬌。
但她唯一的軟肋是蘇旺,而季胤最擅長的,就是拿捏別人的軟肋。
“啊~”蘇嬌突然揚脖子尖叫,又小聲哼哼:“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
鐘天明在幫她捏小腿腕,而她今天穿的是一條雪紡質的,紅色的睡裙。
那睡裙襯的她本就雪白的肌膚在燈下,是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誘人的酡粉色。
鐘天明以為自己剛才走神,手下沒分寸,捏痛她了,于是問:“很痛?”
蘇嬌之所以哼哼,是因為習慣性的大驚小怪。
但其實她可喜歡鐘sir的大手掌幫她做按摩了。
他的手指上全有繭,摩挲過她的皮膚,沙沙的癢癢的,還熱乎乎的,再捏一捏揉一揉,能叫疲勞了一天的她渾身舒暢。
她當然說:“不痛。”
其實是有點痛的,但她怕一說痛,他就不幫她按了。
而且在她看來自己已經很體貼了。
她說:“我先睡了喔,你再捏一會兒,等到我睡著你就不用捏了,辛苦鐘sir了,鐘sir晚安。”
結果喜怒無常的鐘sir騰的就發火了:“大小姐,我下午幫你清理了浴室,洗掉了所有的衣服和鞋子,還有,你是不是沒發現,我給幾間臥室都刷了新漆。”
是的,他今天下午干了好多活兒。
蘇嬌也覺得他勤快的有點過份,甚至在婚后,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又有了個娘一般。
但他什么意思,難不成想讓她喊他一聲娘,或者封他個男奶媽?
不過蘇大小姐雖然任性,但很會察言觀色的。
聽得出鐘天明的語氣里有火氣,她小聲問:“那你想怎么樣嘛?”
鐘天明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蘇嬌到底給了季胤什么。
那東西又會不會激怒季胤。
他此刻想跟她討論的也是那件事情,至于蘇大小姐本身……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她突然縱腰趴了起來,柔軟的,溫柔的唇帶著微涼的,草莓味的氣息湊了過來,并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在他耳朵上輕輕吻了一下:“這樣?”
鐘天明沒有說話,因為向來是只有睡覺了,大小姐才會像一根藤一樣纏到他身上。
但現在不是,她現在是清醒的,可她一如夢里一般,雙手環上了他的脖頸。
因為他沒反應,她又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耳朵,那柔軟而溫涼的,彈性的觸感叫鐘天明渾身顫栗。
但蘇大小姐語氣里滿是不耐煩:“這樣總該行了吧?”
她嫁給他當然不是因為愛,只是因為當時逼不得已,形勢所迫。
現在也是,她知道他生氣了,于是就紆尊降貴來哄他,但她心里應該很委屈,畢竟大小姐難得放下身段。
鐘天明的喉結在迅速律動,體溫也在陡然攀升,呼吸于驟然間急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搖了搖頭。
蘇嬌都快氣瘋,心說都親過了還不行,他還想怎樣?
她可是從小被寵大的,也是有脾氣的,耐著性子又輕輕吻了他一下:“好了吧?”
結果鐘天明手腕陡然一硬,直接把她摁到了自己胸膛上。
他的胸肌格外熱,心跳在咚呼作響,但他這可樣搞可就有點危險了。
因為人體的這個位置蘇嬌很熟悉,而且小時候的她可喜歡吃了。
鬼使神差,她伸舌尖探了他的某個位置一下。
鐘天明也沒想到大小姐竟然會那么干,當時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
季胤的客廳是老式的會廳,屏風相隔,前堂八仙桌擺開便是公開的議室廳。
后廳只有幾張椅子,窗簾從不拉開,黑暗,壓抑,也私密,是他跟親信們聊私事的地方。
太多曾經九龍的風云人物,都是他坐在這兒,發布的追殺命令。
他一個人坐了大半天,終于深吸一口氣,拿出那張紙來。
如果他說他不愛錢,別人或者會笑,但喬紅革不會。
她會說:“你愛的不是錢,而是做一個能影響,并改變世界的強者,你想做英雄。”
季胤最終沒能做成英雄,但他確實是個強者。
二十多年后,重新握著那張養樂多的紙,他有種格外的酸澀和苦楚。
因為于他來說,九龍道上的對手們是不得不殺的,不殺他們他就得死。
他那些異母兄弟也必須死,因為他們也虎視耽耽的要殺他,大家不過禮尚往來。
甚至,當初那條偷渡船上的男人們也并不無辜,因為如果季胤不把他們趕下船,船浮不起來,他們的女人和孩子們也到不了香江,犧牲男人們難道不應該?
這世界上比他更狠的人多得是。
而且他至少很聰明,做的都是最佳選擇。
但是,就像忠爺那不成器的二兒子阮智信,又蠢又毒,據鐘天明透露的消息來看,很可能二十年前,針對大房阮智仁一家的綁架案,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阮智信尚且不覺得自己有愧,季胤又怎會為了往昔而悔罪?
但哪怕十惡不赦之人,心臟也是肉做成的,流的血也是紅色的,也會因為失去最珍貴的東西而傷心難過。
季胤也不例外。
他從到香江后,再也沒有喝過養樂多,早忘了它的味道。
那薄薄的包裝紙上,也早沒了飲料該有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潮氣。
季胤小心翼翼將它展開,那個一半是美好,一半是噩夢的,驚心動魄的夜晚也隨之清晰的浮現在他面前。
他找回了那張紙,也清晰的想起,他心愛的女孩,那張栩栩如生的臉。
但是不對,季胤突然眼珠子猛突,因為那紙上不是字,而是一副畫,落款也不是他,而是一個單字:嬌。
季胤頓時就明白了。
那詭計多端的姑娘,她又耍了他一道。
這壓根就不是喬紅革珍藏了好幾年,給他喝的那瓶養樂多的標簽。
上面的字也不是當初他寫給喬紅革的那份承諾。
而是蘇嬌隨便撿張包裝,自己畫的卡通畫。
她畫了一只小小的卡通兔子。
一只歪咧著嘴巴,露著大板牙,眼睛笑的極其陰險的,一手算盤一手槍的兔子。
不必解釋,季胤也在瞬間明白了,那只壞兔子就是他了。
剛剛還在自我哀怨,悄悄難過,甚至差點落淚的季胤又被生生氣笑了,他一聲吼:“呀!”
一個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了他一回又一回。
但沒有哪一回季胤像今天一樣憤怒過。
500萬他可以捐的,那不算什么。
但他可不喜歡被人當成傻瓜一般玩弄。
抬手撕紙,他就準備正式給蘇嬌點顏色看看了。
但也就在這時,他手一搓,就發現那其實不是一張,而是疊在一起的兩張包裝紙。
第一張上畫的是兔子,第二張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落款也是個單字:嬌。
她給他寫了一封信,寫得什么?
季建聽到叫聲走了進來,問:“老爺,您有事?”
季胤顫手把信湊到了臺燈下,并厲聲說:“出去!”
第44章 第 44 章
一張不過小兒巴掌大的紙, 上面也就寥寥幾行字。
季胤一目三行,兩眼掃完,默了片刻后又將紙湊到燈下再讀了一遍, 抓起大哥大, 一個電話撥給了手下疤哥, 先問:“最近鬼仔又來販貨了吧,帶了多少?”
所謂貨就是毒.品,鬼仔當然是個毒販子, 他有大名的, 而且響當當,叫利鬼。
不過跟別的毒販子不一樣的是, 利鬼是目前常跑香江的毒販中殺警察殺的最多的一個, 同時他也是利叔手下最得力的一員猛將, 是個真正的狠角色。
而不論任何人,只要是搞違法犯罪的到了西九龍, 季胤的手下們當然都知道。
疤哥說:“目前市場缺口巨大, 他來一趟, 至少要帶30公斤的貨。”
季胤說:“派人全程盯梢,并跟鐘天明鐘sir共享他的行程。”
疤哥猶豫了幾秒鐘,但也很干脆的說:“是。”
季胤掛了電話,丟掉寫著文字的包裝紙,撿起那張畫著兔子的,掏出腰間的手槍舉起, 照著畫像上的壞兔子咧了一下嘴巴, 立刻又把紙揉成一團砸進了垃圾桶。
不過再默了片刻后他又將紙撿了回來, 撫平,并夾進了隨身攜帶的筆記簿中。
默了良久, 他笑著搖頭,上床睡覺去了。
……
蘇嬌睡的正香時被電話聲吵醒,男人起床了,她也立刻睜眼。
想想昨晚,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行為又荒唐又搞笑。
但也暗暗懷疑,鐘sir是不是真的不太行。
因為在她看來,男人那兩顆小紅豆又不能喂養小寶寶,就該是個擺設才對。
可她就那么試探了一下,鐘天明整個人就崩掉了。
三更半夜的,他逃也似的到廁所換掉了內褲,還專門洗掉了臟內褲。
所以他那么敏感的嗎?
就連身上的擺設都是碰一下就能擦槍走火?
那要是在外面,別的隨便哪個女人碰他一下呢,他也會像昨晚一樣當場崩掉?
蘇嬌正胡思亂想著,鐘天明進門來了,她也立刻用毛巾被遮住了臉。
她怕他會義正嚴辭的告誡她,以后不能隨便亂親亂舔,她覺得自己好丟臉。
但鐘sir語氣很正常,談的也是正事:“應該是你昨天給的東西改變了季胤的心意,他給了我一個非常重要的毒販子,鬼哥的行程,你給他的到底是什么?”
毒販子和警察就好比老鼠跟貓。
毒販子是抓不完的,可是,警察的使命就是抓他們。
鬼哥這個名字蘇嬌也蠻熟悉。
對了,也是在夢里,她聽曾經的婆婆羅慧嫻提過。
但那應該要到兩年后了。
當時羅慧嫻說:“鬼哥竟然都被做掉了,西九龍警署還真是越來越成氣候了。”
蘇嬌合理推斷,夢里那輩子鐘天明鍥而不舍,能在兩年后干掉鬼哥,但這輩子因為她和季胤建立了直接關系,因為她昨晚寫給他的東西,鬼哥的死怕是要提前了。
也就是說這輩子鐘天明能更早的,干掉鬼哥那個毒販子了。
她揭開被子看男人:“其實很簡單,我給他的是季凱最近的身高和體重報告,而且你沒發現嗎,他最近不但長高,還長胖了。還有,我告訴季胤,是季凱建議我入的東方巴士的,以及,接下來,季凱還建議我炒底紫荊倉儲集團。”
雖然她因為厭惡季胤而專門畫了一只壞兔子諷刺他。
但要是激怒了對方,他找個人跟上蘇旺,背里打一頓都夠蘇嬌受的,而要他心狠一點再把蘇旺給殺了,蘇嬌就算去跟他拼命,同歸于盡,又有什么意義?
所以她選擇讓他看到季凱的價值,以及,她存在的價值。
首先,關于炒底東方巴士雖然是她自己做的,但是,季凱確實給過她建議。
另外,在東方巴士之后還將有一匹黑馬,名字叫紫荊倉儲。
夢里梁鋮炒過,季凱也跟蘇嬌講過它。
那意味著季凱雖然瘦不巴巴,脾氣還壞,但他在金融方面很有眼光,給他錢,讓他有效接觸股市,他說不定就是下一個梁鋮,只是原來季胤不曾發掘過而已。
而且因為蘇嬌每天針對性的出食譜,變著花樣的給他燒菜吃,季凱在這一個月內不但長高長胖,那些戒斷期的癥狀也基本消失了。
情況好的話,再有三五個月,他生理的成癮癥狀就會完全消退。
如果沒有人故意引誘,只要他的意志力足夠堅定,他就等于徹底戒掉毒.品了。
所以,蘇嬌發現了季胤自己都沒發現的,他兒子身上的閃光點,并幫他成功戒毒。
他要敢傷害她爸,好哇,她也會立刻撒手,讓季凱重新墮入地獄。
不過說來蘇嬌也挺意外的。
因為她只想讓季胤痛痛快快掏500萬,以后在跟她相處時,懂得尊重她就好。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季胤竟然回了一份對于鐘天明來說,都足夠厚的厚禮。
她跟鐘sir大概講了情況,坐了起來:“今天給季凱做點好吃的吧,犒勞他一下。”
把季凱喂的胖胖的,才好哄著他老爹繼續幫助鐘天明。
鐘sir的工作干的好,九龍沒那么多癮君子,治安也會變好,街坊鄰居們的生意也會更好做,大家一起,平平安安發大財嘛。
鐘天明早知他這位太太想捧誰,那必定是能把對方捧上云端的。
但也沒料到,她反手就能幫他爭來那么大一個情報。
當然,既然季胤給了情報,他們警署就可以開動,正式圍剿鬼哥那只大毒蟲了。
由衷說了聲謝謝,他一手背包一手牙刷:“我去上班了,有事隨時call我。”
下到二樓刷牙洗臉,廚房有蘇旺備好的早餐,他一拿就可以直接出門了。
但蘇嬌說:“鐘sir,慢著。”
鐘天明以為她還有事要說,豈知她舔了舔唇,卻一臉認真的說:“大家都是頭一次結婚,沒經驗,如果你有什么問題,咱們早發現早治療喔。”
鐘sir顯然有點驚訝:“大小姐覺得我哪方面需要治療?”
雖然一開始她抱的心態是請個阿sir回來充門面,但人的心理都是會變的。
蘇嬌記得夢里曾聽很多人講過,將來的鐘sir會是個變態,當然了,小小年紀被綁架,又獨自逃回來,還因為怕被弄死而不敢回家,鐘sir會變態也很正常。
不過她想過秒,但沒想過比秒還嚴重的情況。
她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怕他某方面得不到滿足,以后會像打那些古惑仔一樣,那蒲扇大的巴掌搧到她的腦袋上,所以她壯膽,伸手往下指,又特別體貼的說:“花多少錢沒關系的,西醫不行咱們就中醫,我私底下陪你去治。”
鐘天明的臉并不黑,但因為經常出街巡差,當然也不白。
不過隨著蘇嬌手一指,他面色刷的變的慘白,又陡然間變青,胸膛也在傾刻間鼓了起來,但默了片刻,他終于說:“晚上吧,咱們先看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蘇嬌全然不知危險已然來臨,還抿唇一笑,說:“好呀。”
又說:“鐘sir拜拜,工作順利喔。”
鐘天明盯著妻子飽滿潤澤的,紅而軟彈的唇看了片刻,終是出門了。
他其實是這樣。
一開始他就知道,蘇嬌找他相親只是迫于無奈,沒得選。
當然了,從小時候,從競爭爺爺的寵愛開始,他就不是被由衷喜歡的那一個。
他,一直都不夠討人喜歡。
但他一直在生活中各種努力,想以實際行動讓蘇嬌看到,她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他也不想強人所難,所以也只想在她明確表示同意的情況下更進一步。
但要說一開始她懷疑他不行只是試探,是開玩笑的話,現在她是當真了的。
鐘天明要再等下去,豈不是要被她坐實他不行了?
還有,下了到樓梯他又騰然止步,心說蘇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男人的那個位置雖然不像女人的一樣能產奶,但舔一下是能要命的?
說回蘇嬌。
雖然對于東方巴士的飆漲她早有準備,但在羅耀祖打來電話,說上周五,她以一股12塊入進去的股票開盤就漲停,漲到足足17塊時,她也難免有點激動。
羅耀祖借的是高利貸,在倒了幾次手之后,上周五賬面總共有940萬,還不夠還高利貸的,但是經過今天這一回漲,他的錢不但能覆蓋掉高利貸,還將能剩兩百多萬,就這,東方巴士今天才剛剛開始發力,后面還有得漲呢。
羅耀祖自覺跟蘇嬌是跟對了,但也好奇:“阿嬌,你現在有多少錢了?”
股市上的錢雖然只是個數字,但飆漲起來也很嚇人的。
加上這個周末的一出一進,蘇嬌本來是六百萬的賬面,但在今天也超過了七百萬,直奔八百萬了,當然,她把兩套鋪面全抵押在里面,也不敢掉以輕心。
而羅耀祖的錢,在等東方巴士漲到35塊的時候蘇嬌就將全部幫他套現,再把錢還給包租婆,讓她去還季胤的高利貸,并且兌現她當初的,一套鋪面的承諾。
剩下來的錢就讓他在沒有高利貸的情況下再重新慢慢攢吧。
當然,她不可能跟羅耀祖透自己的底,就只說:“我本金比你少,賺的當然也少。”
羅耀祖跟梁鋮一樣,有個壞毛病是喜歡冒險,他說:“阿嬌,梁鋮把他家的房子和鋪面全押出去了,我也勸勸我奶,把她的地契全拿出來,咱們再押一千萬吧?”
蘇嬌說:“現在不行,等以后吧,如果有值得抵押房產的股票,我通知你。”
羅耀祖嘿嘿笑了:“阿嬌,你真是再世財神,女諸葛。”
蘇嬌原來雖然也在試探,但因為梁鋮的刻意塑造,覺得股市的學問是自己這種普通人所學不懂的,不過經過這一回操作,她終于有信心,能繼續在股市上撲騰了。
也就是說她可以不必做個小小包租婆,而是可以嘗試一下,取代夢里的梁鋮,成為憑借炒股,在香江富豪榜上擁有姓名的人了。
對了,關于下一匹黑馬,紫荊倉儲,跟東方巴士一樣,也是目前半死不活,但大概到兩年后吧,就在忠爺自殺之后一段時間內它會異軍突起,猛然飆漲。
沒有人能平白無故的拉起一支股票,它的暴漲當然也有原因。
而既季凱現在就發現它將來會漲,就證明他已經看到原因了,蘇嬌當然就得問問。
小伙子沉迷吸貓無法自拔,依然在天臺上逗貓。
趁著客人少的功夫,蘇嬌燒好了他的飯端上樓:“凱少,該吃午飯了。”
季凱抱著貓走了過來,但一看菜,皺眉頭了:“一天三百塊,你就只給我吃蘿卜?”
蘇嬌說:“先嘗嘗味兒,如果不喜歡,我重新給你做。”
季凱有點嫌棄的拿起勺子挑了一口飯,但嚼了兩下便立刻點頭:“好吃。”
再盛一口湯,又疑惑了:“真奇怪,明明只是蘿卜,為什么你做的那么好吃?”
他這幾天點心吃得太多,首要目的是助消化,所以蘇嬌切了一塊鹵好的五花肉,加上蘿卜,香茹和蝦干一起煸炒,炒入味之后再加上大米一起燜熟的蘿卜飯。
湯則是用冬筍加小排,荸薺,干貝和鮮蝦一起煨的蘿卜湯。
別看只一湯一飯,還是以最廉價的蘿卜為主,但勝在食材夠鮮,燒的也足夠可口。
趁著他吃飯,蘇嬌故意說:“今天東方巴士足足漲了七塊,我估計它已經漲到頂天了,我打算明天就把它全部套現,然后炒底紫荊倉儲,坐等它暴漲。”
季凱越吃越覺得香,索性把湯盛進了飯碗中,連吃帶喝:“你可真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淺,我爸他們那么費力的把股票拉起來,你以為他們就只想賺幾塊錢?”
蘇嬌依然是故意的:“可我不知道它什么會跌呀,還有,紫荊倉儲現在才幾毛錢一股,我把錢全部入進去,等它將來暴漲,我不就可以原地變成億萬富翁?”
關于生財的門道,你要直接問人,誰都不愿意說。
夢里的梁鋮跟蘇嬌還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呢,她對他掏心掏肺,但他看好某支股票,押注它的原因,他卻向來只講個籠統的大概,是不會細細講,讓蘇嬌學習的。
也是因此,跟他離婚之后,她的財富就無法繼續翻番了。
但季凱這種中二少年,跟梁鋮那種心思深沉的老狐貍不一樣,只要你激一激,故意裝傻,他就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幾口扒完了飯,他說:“離紫荊倉儲暴漲還遠著呢,而且它也只是有可能。”
蘇嬌立刻反問:“為什么?”
季凱打個飽嗝又喝了兩口湯,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碗,并說:“紫荊倉儲的實際控股人是利叔,而且他在十前就做空過一次市場,只要不是瞎子,是人都不會買它,情況好的話,警方能在兩三年內干掉利叔,它被收購重組,才有可能漲。”
還真是,夢里忠爺死,全九龍一轟而起跟利叔對著干,梁鋮也就適時下注了紫荊倉儲,那時候他已經有幾千萬了,一筆入進去,就躍級成為億萬富翁了。
而要這么說的話,盡早幫鐘sir實現干掉利叔的愿望,也就意味著能更早讓紫荊倉儲就地起飛,暴漲,蘇嬌不也就能復制夢里梁鋮的進階神話,身價上億?
不過夢想很美好,但現在是她還是得腳踏實地,好好開她的餐館。
西九龍的警署最多的就是命案,所以雖然鐘sir承諾說晚上要回來,并驗證一下他的生理問題,但據說重慶大廈發生了滅門慘案,他當然又是連著好幾天沒回。
而在在這幾天中,東方巴士一路飆漲到了32塊,不論是報紙還是電視上,各個專家都在說,它的最終頂點大概是在八十塊左右,還有超大上漲空間。
當然,全民動員之下買的人自然也多,就連隔壁的金老板都買了幾千塊的。
與之相對應的是,曾經的阮天浩只是個小企業的繼承人,但隨著東方巴士的暴漲,阮家要被大家尊稱一聲豪門了,他也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豪門繼承人。
如果不是他舅舅田義最終宣布不治而亡,死在醫院,他的人生就更完美了。
不過表面的美好背后,一直也有危機在潛藏著的。
只是因為有忠爺那個疼愛孫子的好爺爺幫忙遮掩,才沒有暴露出來而已。
忠爺在附近派了眼線,在西九龍警署應該也放了眼線。
所以這晚鐘天明剛打電話,說他會回家吃晚飯,而且不想吃別的,就想讓蘇嬌幫他備上一碗打拋飯,不一會兒的功夫忠爺拄著拐杖,由阮智信扶著,進門來了。
蘇旺早就認識忠爺了,阮智信雖然是頭一回見,但因為對方經常出現在報紙上,電視上,他當然認識,也立刻小跑步迎了上去:“忠爺好,阮老板好。”
再躬腰相請:“一樓人來人往的不方便,要不咱們上樓去?”
一樓還有三桌食客,也只有一張空位,就在門口,確實不大方便。
忠爺笑呵呵的說:“又要叨擾蘇老板了。”
但阮智信這邊聞一聞那邊嗅一嗅,瞥了一眼兩個食客正在吃的炸醬面,皺著鼻子說:“搞快點吧,趕緊給我們弄倆像樣的菜來吃。”
他倒很孝順,只待忠爺在樓梯口伸開雙臂,就把老爺子抱起來,抱上樓了。
但上了樓,他愈發不耐煩了:“裝修差吧,燈也不夠亮,就這小排檔,一碗面還要賣三四十塊,你們專門宰的,怕就是我們這樣的冤大頭吧。”
蘇旺也有點后悔,裝修檔次不夠,但現在后悔已經晚了,也只能拼口味了。
他笑著說:“阮老板,因為你們沒有提前預定,時間也太晚,我們只剩下炸醬面和自己吃的雞,以及一些素菜,鹵味也還要,你們要不嫌棄的話……”
“這也不是什么正經吃飯的地兒,隨便上點什么就好。”
阮智信說著掏出茶葉,又刻意說:“可不能用自來水,去買礦泉水來煮茶。”
自來水是二次殺過菌的,當然不好喝,但蘇旺說:“我們有老井,井水特別甜。”
阮智信瞪眼:“你要是聽不懂人話,就換個聽得懂的人來服務。”
其實蘇記的飯足夠好吃,院里那口井也功不可沒。
井水泡的茶也比礦泉水泡的更有味道。
但這位一看脾氣就不好惹,蘇旺出門,喊蘇鳴去對面士多店買礦泉水了。
看他關門離開,阮智信先手拍胸:“阿爸,哪怕此刻關公和天后娘娘來審我,我也可以問心無愧的說,大哥大嫂會被人綁架,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忠爺說:“我怕是你那個蠢太太,跟田義合了謀。”
田義一個人做不成大事,很可能他跟田素玉合謀害了人。
忠爺因為一場綁架,失去了最得意的兒子,雖然一槍嘣掉了田義,但也猶不解恨。
他也不相信阮智信這種老實人會去害自己的哥哥,傾向于是兒媳婦和她弟弟和謀做了壞事,當然,只要鐘天明給他確定答案,冤有頭債有主,他要親手殺之。
阮智信再說:“好,就算您說田義害過天明,害過我大哥大嫂,但是我又不知道,我也沒做錯什么,還辛辛苦苦在公司干了三十年,憑什么要讓49%的股份給他?”
忠爺當然知道,鐘天明多年隱忍,并在公司股價騰飛之際發難,就是早有預謀。
他也猜得到,自己一槍嘣了田義鐘天明都不滿意,是因為自己這個雖然很孝順,但有點笨的二兒子怕是做了什么,間接導致了當年那樁綁架案的發生。
但是逝者如斯,如果兒媳婦做錯了事,他可以殺,兒子他當然不能。
虎毒還不食子呢。
但萬一有這種可能呢,果然是他的蠢兒子阮智信無意中做了錯事呢?
所以他準備再讓一步,直接給鐘天明49%的家族財產。
讓他除了沒有經營權和決策權外,跟二房享有一樣多的財富和分紅。
不過阮智信雖然跟著老爹來了,但并不愿意,因為他的心理預期是,只給鐘天明10%,最多20%,給49%,簡直就是在砍他的大動脈,他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
忠爺深嘆一口氣,看兒子:“我們于阿明虧欠衣多,多給他一些也是對的。”
際智信再拍胸脯:“阿爸,我有兩個兒子,而且這么多年我們倆口子一個主內一個主外,雖然做的不算優秀,但也一直在盡心打理家業,天明又做了什么?”
忠爺怒了:“因為你的盡心打理,30%的業務都被田義轉到了自己名下?”
直到這幾天田義被走火的槍打死,鐘誠徹底查賬,才發現整個東方巴士,有三成的業務其實已經被轉到田義名下了,賺的錢當然也歸了田義。
愚蠢如阮智信,他甚至完全沒有察覺。
當然,說起田義他也義憤填膺:“田義可真是,當初我白信任他了。”
但立刻又說:“阿爸你要相信我,如果田義真害過我大哥大嫂,我可以把他從火葬場出來,鞭尸復仇,但我清清白白,我甚至可以用在浩和天賜發誓,但您想,當時咱們才拿到賭牌,凡事都要大哥干,我就算瘋了也不可能讓人綁他呀,對吧。”
忠爺先擺手制止他,才又說:“股份的事就算定了,咱們好好跟天明談,你也不要再帶著情緒,免得激到他逆反,做出極端的事情,又要影響到股價。”
因為阮智信非得用礦泉水煮茶,蘇嬌才剛剛燒好水端上樓。
在包廂門外聽到忠爺講的話,她也不禁搖頭,也要感嘆鐘天明的聰明。
如果他是在股票漲起來之前發難,忠爺并不怕,也不會特別重視。
畢竟不論什么事,只要不影響股價,就影響不到錢。
要是在股價穩定,像忠爺這樣持有大量原始股的人賺足了退場之后再發難,也不行。
因為人家該拿的已經拿到了,也就不在意股票的漲跌了。
但偏偏就是這個結骨眼兒上,鐘天明越是按兵不動,忠爺就越著急。
他當然恨害死他兒子的人,但也怕傷到錢。
他應該也早意識到二房脫離不了干系了,所以直接給鐘天明49%。
但蘇嬌依然覺得鐘天明不會同意老爺子的分割。
當然,她也很好奇,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阮智信一家到底做了什么,才導致鐘天明全家被人綁走的。
她敲門進門,阮智信一臉不爽,先問:“是礦泉水嗎,為什么不當著我的面打開?”
等蘇嬌泡好了茶,放到忠爺面前,他立刻接過去,不顧燙的嘗了一口,這才又體貼的說:“阿爸,水不是當著咱的面打開的,不安全,您稍等會兒再喝吧。”
所以他剛才是在幫老爺子試毒吧?
凡人都有優點的,蘇嬌發現阮智信的優點了。
且不說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但一個能不顧水燙,幫老爹試毒的兒子,她也想擁有。
阮智信今天來,等于是來給鐘天明送財的,還是低聲下氣的拱手奉上,心情不好,當然就要想辦法找茬挑刺。
他們坐下本也沒多久,上菜總還得等幾分鐘。
但他搖一搖手腕,又不耐煩的說:“我們都坐半天了,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上菜?”
說話間蘇旺親自端著炸醬面和小菜,并留給鐘天明吃的半只雞,還有一樣時蔬上樓來了,笑著說:“來了來了,菜已經來了。”
蘇嬌放了一碗在忠爺面前,阮智信立刻端過去,挑起筷子就唆了一口。
他大概也沒想到,面條竟然能爽滑到,隨便一吸就往嘴里竄的程度,愣了一下,把碗端給忠爺,再伸想要另一碗。
但蘇嬌卻說:“爸,這碗沒有放鹽巴,味道不好,給阮老板另做一碗吧。”
蘇旺低聲說:“面恰好完了,要重新和,怕還得等半個小時。”
他挺納悶的,心說周進財不可能做面不放鹽,所以這碗面肯定有鹽巴,蘇嬌又干嘛一口斷定,說面里沒鹽。
但他心里嘀咕,嘴上不會說出來的。
蘇嬌一笑,回頭看阮智信:“抱歉,這碗味道不好,我們就倒掉了,給您重新上一碗吧,但得等半小時。”
阮智信才嘗了一口,才覺得那面有種說不出來的好吃,結果還要等一個小時才能吃第二口?
啪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他才要發脾氣,又立刻滿臉堆笑的站了起來。
陡然間,他的語氣變的格外親昵:“天明來啦!”
蘇嬌正好把那碗面端給鐘天明:“這碗面放的時間長,坨了,倒了可惜,你吃吧。”
鐘天明以為果然如此,端碗坐下,挑了兩挑就是一口長唆。
咸鮮,彈滑,爽口。
蘇記的這碗炸醬面,是鐘天明只要幾天不吃,就格外想的。
阮智信看一眼在唆面的忠爺,再看一眼鐘天明,也大概明白了,蘇嬌怕是在捉弄自己。
可他想發個脾氣吧,又找不到理由。
就好比,他不想給鐘天明那么多股權,他氣的要死,但也只能先陪著笑。
當然,在鐘天明拿出證據之前,愚蠢如他,是真覺得自己是無辜的,也從不信自己害過大哥大嫂。
第45章 第 45 章
忠爺還是頭回跟大孫子同桌吃飯。
但他當然沒有心思吃。
看鐘天明大口唆面, 吃的香甜,顯然是餓極了,挑起只骨間尚且帶著血絲, 油脂肥厚的大雞腿, 顫危危的遞了過去:“阿明, 吃點肉。”
鐘天明應聲停了筷子,抬眸。
忠爺看到他目光中的狠戾和厭惡,又把雞腿夾給了阮智信。
香江人餐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口水雞, 阮智信心說它能有什么好吃的, 但聞著充鼻的雞香,他挑起筷子大咬一口, 立刻看忠爺:“阿爸, 這雞好濃的雞味, 好鮮。”
忠爺看一眼兒子,語氣溫溫的:“那你多吃一點。”
阮智信自覺給鐘天明49%已經是天大的面子, 估計對方聽了也得樂開花。
他心說蘇嬌也是好命, 能原地升級晉為闊太, 料想自己提要求她不敢不答應,所以指著雞腿說:“這個味道不錯,以后每天晚上我派傭人來一趟,直接帶回家吃。”
忠爺忙擺手:“人家開餐館很忙的,我又有時間,多上門就好。”
阮智信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孝順:“爸, 天明沒所謂, 可我最在意的只有您的健康。”
再看鐘天明:“你阿爺回回體檢醫生都說血稠, 隨便氣一氣,操操心都有可能腦梗心梗的, 你有什么事就沖著我來,別氣到老爺子發了病,哼哼……”
如果忠爺就此嗝過去,死了。
就不說49%,東方巴士的法人是阮智信,他也是法律意義上忠爺唯一的繼承人,就算上到法庭上,鐘天明也甭想從他手中分到一分錢。
由此可見,阮智信對于老爹,確實比財富看得更重。
還不知道鐘天明會拿出什么證據,但忠爺得幫二兒子說幾句公道話。
他說:“凡人要成大事,最忌分贓不均,當年阿明爸媽在外打拼,后勤全是你二叔在搞,到這些年照顧阮氏和大陸仔們的后代,他可從來沒有藏過私。”
不像西九龍的古惑仔,都是季胤以強腕在鎮壓。
忠爺以仁義和恩情服人,手下們全忠心耿耿,跟阮智信不搞小動作有很大關系。
他雖然沒什么功勞,但把阮氏和大陸仔的后人們照料的很不錯。
也是因此,目前東九龍所有的古惑仔還蠻服他的。
鐘天明已經吃完面了,肉醬都打掃的干干凈凈,抬頭正視忠爺,說:“他倒是想搞小賬,悄悄培植點自己的親信勢力,可他蠢到連田義都玩不過,不是嗎?”
田義,阮智信最親的小舅子,反水背刺,搞了他個措手不及。
但他甚至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說:“田義已經死了,你還想怎么樣?”
鐘天明舉手,雙指指自己的天靈蓋:“忠爺,您兒子從來沒跟您講過,我阿爸阿媽的骸骨,這個部位都有孔洞,而且是個大孔洞。”
忠爺一愣,回看阮智信。
阮智信一噎,但立刻說:“人都成骸骨了,有破洞也正常呀。”
綁架鐘天明全家的綁匪有個好名字,叫傅恩,忠爺后來也派了人瘋狂反殺對方,那傅恩被打的著不住,帶著自己的人投靠了利叔,但前些年也已經慘死了。
阮智仁夫妻的骸骨早就找回來,就安葬在田素玉娘家的墓園里。
忠爺當然看過骸骨,但一則他年事已高,大家怕他著不住要當場猝死,再則兒子已經無了,他也要給自己鼓勁兒,撐著主持大局,并沒有仔細看。
顱腦是天靈蓋,那兒有孔,就意味著綁匪往里面砸過鐵釘。
而雖然知道被綁走,就肯定是遭盡折磨才死的,但忠爺不敢,也拒絕仔細想,因為綁匪已死,他的兒子兒媳也已不在了,他無力回天,還怕自己要心痛至死。
一想到兒子死前竟然被人砸穿了天靈蓋,他痛到幾欲窒息。
但鐘天明要講的還沒完呢。
他又說:“傅恩其人特別迷信,之所以那么做,是想在殺害我阿爸阿媽后還能鎮住他們的生魂,叫他們不敢變成厲鬼來索自己的命,釘入他們天靈蓋的鐵釘上自然也刻著他的生辰八字,忠爺你猜,他從哪里搞到的,我阿爸的生辰八字?”
阮智信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事情會跟自己扯上關系,說:“行了吧阿明,都過去的事了,咱能不能別講了,我們給你49%可以了吧,別把你爺爺氣死了行不行?”
忠爺一把推開阮智信,寒聲問:“鐵釘呢?”
鐘天明一伸手,蘇嬌的心都忍不住顫了一下,因為那是兩枚小指粗,約有三寸長的釘子,看得出來是生鐵,但如果真是二十多年前的東西,也就意味著鐘天明一直隨身帶著,并經常在手里摩挲,所以它的表面并沒有生銹的跡象。
看來就是他了,不但逃出匪窩,還把那鐵釘從他父母的頭骨中拔了出來的。
忠爺抬起雞皮顫顫的手:“快把它給我。”
他早知大兒子是被虐殺的,但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死的到底有多慘。
不過他想要,但鐘天明并不給,反而攥起手來,也只淡淡說:“您還是好好想一想,我阿爸的生辰八字是怎么被會被綁匪知道的吧。”
忠爺緩緩點頭,再看阮智信,兩目陰云:“你跟人透露過你哥的生辰八字?”
大嫂田素麗的還好說,但是,他大哥的生辰八字,他也隨便跟人講?
阮智信立刻舉手:“我沒有,要有,天打雷劈。”
但這一回他并沒有拉著倆兒子發誓,過了半天后也終于說:“好吧我說過,大哥被綁后我也著急,從您的八仙桌后面抽了八字并給了素玉她爸,讓他卜過一卦。”
他又失聲說:“糟了,我那可惡的老丈人,他可能把我大哥給賣了。”
鐘天明只看忠爺,勾起唇角一聲哂笑,仿佛早料到如此一般。
忠爺整個人則明顯的塌了下去,縮到了椅子里。
混道的跟普通人可不一樣。
想找人相八字看命,找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阮智仁的生辰八字,忠爺只跟自己最信任的算命先生談,而且是養在家里,門客形式的那種,外面的算命先生他從不敢用,阮智信也不知道大哥的八字才對。
但出事后他在八仙桌后面有供了阮智仁的八字,阮智信從那兒偷偷拿了。
田義老爹開墓園,也是個算命先生,他從女婿手中拿到阮智仁的八字,轉手又給了綁匪,也就意味著,鐘天明外公外婆家的地址,其實也是田家人賣給綁匪的。
但何其諷刺的是,如果不是阮智信連八字都拱手奉上,那個年代的人大多講迷信,一家三口呢,綁匪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怕遭報應,不會就那么輕易的就殺掉。
蠢而不自知,說的就是阮智信了。
忠爺之所以覺得這個兒子好,是因為他不惹事,聽話,孝順。
可偏偏就是這個孝順兒子一再被人利用,導致他最優秀的大兒子夫妻慘死。
其實忠爺在找到鐘天明的那一天,就已經清晰看到他復仇的脈絡了。
綁匪傅恩在殺了阮智仁夫妻后,帶著鐘天明投靠了利叔。
但不久后傅恩就被人殘忍殺死且分尸了,天靈蓋上也釘著一枚鐵釘。
阮智信的老丈人,田老爺子是在十多年前,被人拿斧子砍爆了。
如今回頭看,那一切當然都跟彼時還是個小孩子的鐘天明脫離不了關系。
忠爺不太想得通的是,為什么他要等十年,等到東方巴士騰飛的結骨眼兒上,才朝著自己一家發難,但立刻他也就想明白了,鏡花水月間,如果不是東方巴士的財富正在以幾十倍的方式量變,增長,如果不是阮智信眼看躋身香江豪門階層,當他失去財富的時候,他不會像現在那么痛苦,那么的不甘心。
可他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他大哥是因為他的愚蠢才死的呀。
他猶還在看忠爺:“爸,錯的是別人,不是我。”
又說:“爸你看,天明那眼神,他總不會想把我也弄死吧?”
是啊,都是自己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忠爺也已經看出來了,鐘天明的眼里滿洪的都是殺氣。
自己要不再退一步,只怕僅剩的二兒子也要先他一步死去。
他也于心里做了個決定,把東方巴士51%的股權交給鐘天明。
至于阮智信父子,他已經盡力了,能保他們后半生的榮華富貴,就是他這個長輩唯一能做的了。
也怕萬一他提出來,愚蠢如阮智信,不肯答應,要鬧騰,他看蘇嬌:“阿嬌?”
蘇嬌一直在家私柜旁站著,聞言提起拐杖:“您想要這個?”
這是一把老噴子,要是打到腿上或者屁股上,只能傷人,打不死人的。
忠爺要他的噴子,當然是為了防兒子,因為如果他現在就死,于鐘天明可無益處。
但老爺子有點驚訝的是蘇嬌。
這個叫他的大孫子入贅的女人,她怎么就猜到他的意圖了的?
當然,他知道鐘天明想要的遠不止51%,而是更多。
但忠爺就是寧可自己死,也不會給長孫更多的。
且不說因為從小沒撫養過,他和鐘天明之間遠沒有跟阮天浩一般深厚的感情。
再說了,他好容易將他改姓為鐘,鐘天明卻又輕松入贅他人,生的孩子也將姓蘇,忠爺要把家產全部給他,到最后,東方巴士的一切不都要姓蘇了?
但心里這樣想,蘇嬌遞拐杖時他卻仍是溫溫一笑:“謝謝阿嬌。”
握上噴子,他準備正式跟大孫子攤牌,談關于家產的分成了,但也就在這時鐘天明一看表,又將兩枚鐵釘裝進只雪茄盒,再將雪茄盒遞給忠爺,說:“天晚了。”
又說:“我連著加了兩個通宵,必須早點休息,你們也回吧。”
忠爺接過雪茄盒,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阮智信猶還說:“這雪茄盒我看著挺熟悉。”
又說:“14K的雪茄盒,這東西如今可不便宜。”
是的,那是一只14K金的,巴掌大的雪茄盒,一般能裝四只雪茄,是古董。
蘇嬌看著,也覺得那只雪茄盒有了歷史,也并不便宜。
但鐘天明沒過多解釋,出門走了,因為那是他爸曾經最心愛的雪茄盒。
他爸也早就料到,自己的老爹不會舍賭牌而救他們全家。
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就一直在用因果報應,鬼魂索命等話說服傅恩,讓不要殺了他們全家。
可愚蠢如阮智信,他轉手就把大哥的八字通報給傅恩了。
相比于神一般的敵人,他這種豬隊友豈不是更可恨,更該殺?
忠爺捧著大兒子最心愛的雪茄盒,一手拐杖,一手攙著二兒子的胳膊走的昏昏噩噩。
但其實直到現在,他也依然覺得阮智信人雖蠢,卻罪不致死。
他想的也依然還是,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彌掉鐘天明心中的怒火。
談判還沒有結束,老爺子也只想讓利,并不想他的蠢兒子死。
……
說回蘇嬌。
目送忠爺的車隊離開,她甫一轉身,嚇了一跳,因為面前陡然多了一只公仔兔子,兔子是黑色的,耳朵長長的,嘴巴歪咧,還有兩顆大板牙。
蘇鳴舉著兔子說:“阿姐,這是剛才喪輝送來的,說是他覺得挺可愛,買來送給你的。”
又說:“我覺得它好丑,咱把它丟掉吧。”
季凱也在,一把搶了過去:“多可愛的兔子呀,留著吧,給我家咪咪玩。”
蘇嬌轉身往巷口走,但并沒有看到季胤的車。
不過她當然知道,兔子可不是喪輝送她的,而是季胤。
甚至,市面上并沒有這樣的兔子,他應該是找人專門縫制的。
她也可算知道為什么九龍惡人輩出,卻只有季胤能當老大了。
她畫兔子是因為討厭他,在諷刺他。
他倒好,不但不生氣,還把畫像做成公仔,直接大剌剌的送上門來了。
不過有點奇怪,他既送來了公仔,也該看看她的反應吧。
畢竟她會惱羞成怒,會生氣,看她終于破防,他應該會很開心才對,但怎么他今天卻沒來?
也就在這時,她陡然轉身,差點碰上個人,這人她認識,而且威名赫赫,因為對方是曾經整個西九龍唯一不服季胤的大佬,郭雙刀。
也就是那個跑到中環搶金店,卻被鐘天明給逮了的大佬。
這人瞟一眼蘇嬌,低頭就走,但蘇嬌卻喚他:“郭老板。”
郭雙刀驀然止步,回頭笑問:“蘇小姐喊我,怕不是有事?”
蘇嬌笑著說:“天晚燈黑,走路小心點,還有,有機會來我家吃面。”
郭雙刀連連點頭:“好哇。”
又說:“我早聽蘇豐那個不成器的說過,你家的面好吃。”
說話間鐘天明從公廁出來,蘇嬌跟在他身后進門。
今天酒樓開張后頭一回發薪水,周進財領了四千塊,而且得了蘇旺的承諾,據說下個月就能漲到五千塊,格外開心,蘇鳴也有薪水了,更可喜的是,自打有了鐘天明,蘇豐再也不敢上門搶他的薪水,捧著支票看了又看。
倒是季凱聽說這些廚子干一個月,才能拿到自己零花錢的十分之一,肆意嘲諷了他們一番后,帶著那只黑兔子回房,跟他的小貓咪咪玩兒去了。
蘇嬌估計鐘天明今天晚飯肯定沒吃飽,而且聽說他要回來,她專門備了料的,于是炒了一份打拋飯,等他洗完澡出來,剛好端給他。
鐘sir端起餐盤,照例要說一句:“你不用專門給我做飯的。”
但今天這碗飯里的剁椒是她自己腌的,而且用的比例是一半菜椒一半線椒,線椒還是在火車站找來的,據說是大陸云貴地區來的辣椒。
它就不僅僅是辣,而是油潤又清爽的香辣味了。
鐘sir口嫌體正,嘴里說不必刻意給他做,轉眼下掉了半盤子飯。
蘇嬌把衣服丟給他,說了句:“剛才季胤來,應該是看到郭堂主郭雙刀了的。”
季胤今天肯定來過,搞了只黑兔子來氣蘇嬌。
但是看到另一個大佬郭雙刀在附近,王不見王嘛,他就又離開了。
蘇嬌當然要提醒鐘天明一句。
鐘sir勺子略停了一下,說:“我早看到他了,但他當初為了搶地盤而向警方出賣了郭雙刀,他倆現在算是仇人,彼此不見面的。”
話說,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顯然,鐘sir這家伙遠比蘇嬌想象的更加黑暗。
就好比那位郭雙刀郭堂主,本來是被他抓捕,送上審判席的犯人。
可是在被保釋出獄后竟然還會和他有往來,而且既然是倆人必須見面談的事情,也就意味著,那事是鐘天明不想用電話,或者是書信的形式討論,并留下證據的。
簡而言之,就算他們聊的不是殺人越禍,但肯定也是犯罪的事。
只有面談,才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好吧,蘇嬌又要好奇了,鐘sir必須和郭堂主面談的事情會是什么?
她洗完澡開門,恰好鐘天明在幫她晾衣服,季凱又趴在窗戶上跟他聊天:“鐘sir,你還真是日復一日,又在幫蘇小姐洗衣服呀,咦,居然還有內褲,惡心。”
鐘天明反問:“凱少有過喜歡的女孩子嗎?”
季凱都15了,肯定有過喜歡的女孩子。
但他一聲哼:“要你管?”
鐘天明又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后要怎么追女孩子?”
季凱當然想過:“送花送巧克力,請吃飯咯,如果還搞不定,送車送房咯。”
又一拍腦袋:“我懂了,這些你都沒有,哈哈,你就只能做老媽子。”
鐘天明能把九龍幾位大佬搞的團團轉。
但他也有克星的,恰是季凱。
蘇嬌本來在偷聽倆人說話,一看她丈夫落下風,當然不樂意了,一把拉開門,出來說:“又不是沒有人送過我鮮花和巧克力,送車送房的也有,但是凱少,坦白跟你講喔,女孩子更喜歡幫自己洗衣服洗鞋子的人喔,愿意洗內褲就更好啦。”
季凱一聽生氣了:“要真是那樣,我情愿一輩子打光棍。”
他的衣服都是蘇鳴在幫他洗,也還沒有遇到一個能夠讓他心甘情愿,天天為之洗衣服的女孩,又在蘇嬌面前吃了癟,生氣,就一把拉上窗戶,又睡覺去了。
鐘sir被他諷成老媽子,且不說他自己心里做何想,蘇嬌心里難免忐忑。
所以等他進門,她說:“其實我的衣服,洗衣機也可以洗的。”
鐘天明嗯了一聲,轉手遞給她一張支票:“我這個月的薪水,你拿著。”
他的工資當然比周進財他們高,有足足5000塊。
這人似乎沒什么物欲,衣服鞋子都是警局派發的,工資也是拋開平常的伙食費,全部交給蘇嬌,但當然,一月幾千塊跟東方巴士相比,甚至稱不上九牛一毛。
蘇嬌接過支票,還不及問,鐘天明主動說了:“當然不僅僅是生辰八字的事。”
大哥被綁架,阮智信個大聰明,拱手就把大哥的八字供了出去。
那是綁匪能下定決心阮智仁夫妻的誘因,但跟綁架事件的發生并沒有關系。
坦白說,如果阮智信僅僅是犯了那么點錯誤,鐘天明就生生逼到忠爺自殺的話,她現在也是他的親人,她怕哪一天自己觸怒了這家伙,他也要朝她下黑手。
也算討好男人,鐘天明坐到床沿上,蘇嬌立刻坐起來,伸手來幫他捏肩:“加了幾天班很累吧,快來,我幫你揉一揉。”
又問:“阮智信還干了什么別的蠢事吧,那是什么?”
人對于巨大的痛苦,都有一種回避性。
所以鐘天明并不喜歡談當初那場綁架,忠爺雖然后來斂回了兒子兒媳婦的尸骨,但他甚至沒有仔細看過,阮智信就更不必說了,葬禮搞的聲勢浩大,但是他現在甚至連大哥的雪茄盒都認不出來,于那場綁架,他其實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過當然,哪怕他記不得了,鐘天明不但記得,而且會幫他回憶起來。
看他緩緩閉上眼睛,在點頭,蘇嬌也明白了,顯然,阮智信還干過比悄悄給八字更加蠢的蠢事,所以鐘天明才要在他們家烈火烹油,青云直上時要阮智信的命。
但結合夢境里的將來,蘇嬌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鐘天明顯然沒有意識到,不論他怎么逼迫,忠爺都下不了狠手去殺自己的兒子,他所能做的,也唯有把一切交給鐘天明,并自殺抵命。
但其實那于鐘天明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因為阮智仁父子在忠爺死后,就可以拿著一掉一百萬的年金過逍遙日子了,還可以跟著梁鋮炒股,賺的還不錯。
而既忠爺已死,鐘天明也就不好再對著他們父子發難了。
想到這兒蘇嬌說:“但你有沒有想過,很可能忠爺寧愿自裁,也要保阮氏父子?”
果然,鐘天明愣住了。
他只是個孫子,小時候還因為總被人喂藥,木呆呆的不討喜。
被綁到匪窩后倒是有一點好處,沒人害他,給他喂藥,他也能正常發育了。
但將近二十年,他跟忠爺其實很陌生。
而且阮智信還是個真孝子。
想要拿回產業并不容易,也不能僅憑忠爺對于他爸的愛和愧疚。
所以一步又一步,他做了極周密的策劃,給忠爺接受的時間,同時恩威并施,要他徹底改掉遺囑,阮智信父子直接凈身出戶,他也不會親手殺人的。
因為當他們父子被踢出東方巴士,街上有的是阮氏的仇家幫鐘天明砍死他們。
但他還真沒想過,如果忠爺以死來保他二叔一家呢,他該怎么辦?
老人們似乎從不愿意承認一件事情,就是偏心。
但事實上,每個老人都會偏心眼,所以在被綁架之后,阮智仁曾經捧著兒子的小臉蛋嘆氣說:“如果被綁的是天浩,你爺爺肯定毫不猶豫要救,可惜是你。”
當時的鐘天明也偶然會機靈,但總體是傻呆呆的。
之所以他爸媽沒有察覺異常,是因為他們太忙了,忙著拼家業,孩子只能交給傭人帶,反而田素玉整天待在家,跟田義倆長袖善舞,正好有機會給鐘天明下藥。
也是直到被綁之后阮智仁夫妻才發現兒子并不傻,也才發現家中有內鬼。
鐘sir還真是頭一回想,那個內鬼,忠爺要是拼死都要保,他該怎么辦這件事。
他被難倒了,側首看著妻子,還是頭一回,蘇嬌見他眼里有種委屈感,配上他天生狹長,天然有種少年感的眼睛,他并不像個蓄意復仇,四處殺人的警長,反而像個因為不討長輩喜歡而難過的半大少年。
當然了,家事而已,如果長輩拿命偏心,小輩很難反治他的。
不過就在這時蘇嬌猛伸手,手里握著一枚圓形鋼柱,笑問:“鐘sir你猜,這是哪來的?”
這像是忠爺那枝拐杖槍里的子彈,霰.彈,鐘天明接了過去:“你從忠爺的槍里偷來的?”
蘇嬌當然不會那么早打草驚蛇,直接偷忠爺槍里的子彈。
這枚子彈也是她從鐘天明的背包里翻出來的,不過她剛才確實打開過鐘爺的拐杖槍,看過里面的子彈。
當時她就在想,如果他敢當著鐘天明的面玩自殺那套,她得讓他玩不成才行。
把子彈丟到床頭柜,她笑:“放心吧,有我在,他想自殺可沒那么容易。”
但她立刻又問:“阮智信到底做了什么,才叫你們一家被綁走的?”
那應該是一件真正能氣到忠爺崩潰,并痛痛快快把所有股權交給鐘天明,且心甘情愿,為了替阮智信贖罪而吞槍自殺的事,蘇嬌不會讓老爺子自殺成功的,她也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兒。
第46章 第 46 章
被綁架那年鐘天明才四歲, 還是個小豆丁。
但他清晰記得,有天早晨,二叔阮智信和二嬸田素玉倆一直在吵架, 吵的內容也很簡單, 就是, 田素玉聽說阮智仁準備把賭牌登記到自己名下,也就意味著將來那張賭牌會由大房一家獨自繼承,可爭賭牌的是整個阮家, 她覺得二房太吃虧了。
以及, 忠爺夫妻恩愛,講好了三代還宗, 當時老太太正在彌留階段, 而本來該是哪個孩子傻點就把那個還宗吧, 可老太太卻選了更聰明的阮天浩,說要還給鐘家。
她說得倒好聽, 說什么阮氏也是從大陸出來的, 還說將來香江要回歸, 忠爺的血脈也要回歸,將來回大陸祭鐘家的祖,越是聰明的孩子,才越顯出阮氏的教養。
但田素玉哪里能信那種鬼話?
大陸是什么窮地方,鐘家是窮的活不起了忠爺才會入贅的呀。
所謂還宗,在她看來就是二房被踢出局了。
她不愿意, 就大罵阮智信蠢, 是個窩囊廢, 要他阻止一切的發生。
阮智信既不像大哥對大陸仔好,有忠誠的手下, 也不像大嫂能說會道,只憑一張嘴就能從南洋搞來幾百萬,他一個在家跑腿打雜的,要怎么才顯得自己有能力?
巧的是,就在他琢磨辦法的時候,私人醫生上門,送來了兩份醫院的檢查單,是鐘天明的外公外婆前幾天進城體檢,結果出來,醫生送來的。
阮智信雖無大智慧,但很有點小聰明。
這天晚上為了慶祝拿到賭牌,阮智仁夫妻約好,要帶兒子過島吃飯,也因為香江島遠比九龍更加安全,古惑仔都不敢去那邊,所以他們只帶了一個打手。
但就在他們出門后阮智信追了出來,并拿出了體檢報告。
田素麗一看,就見她娘的體檢報告上寫著四個字:心臟病,需立刻手術。
誰的媽有了病能不著急?
當時還沒有便捷的手提電話,阮智仁于是讓阮智信再派一些人到鄉下,當即便讓司機趕緊去接老丈母娘,他也以為弟弟會派人手到鄉下跟自己匯合。
而且他丈人丈母娘為人低調,只是普通的村民,他也沒想到仇家會盯上他們。
結果等他們到的時候,丈人丈母娘慘死,他們全家也就被綁走了。
目前鐘天明其實也是在推測,但基于阮智信的性格,他覺得自己推測的就是真相。
一邊是賭牌直接歸大房,一邊又是兒子很可能會被還宗,他急于立功,表現自己,于是先把大哥大嫂哄到鄉下去,他再找小舅子田義雇一幫人假裝綁架他們。
他自己再帶著田義在關鍵時刻趕到鄉下出手救人,不就等于大功一件?
試問,當他救了大哥全家的命,他們又怎么好意思把賭牌歸到他們自己家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田義的心比他的可臟多了,而且他拿對方當成親人看,但其實就連他都想在那張賭牌上面分一杯羹,田義又怎會不想?
鐘天明講到這兒,蘇嬌明白了:“田義表面拒絕了他的提議,卻私底下把你們全家賣了,轉手一個電話,讓綁匪在鄉下守著門,就把你們全家給綁了。”
又說:“阮智信肯定也想過,是他害的你們,但他那種人總能給自己找到解釋,當時就選擇了裝聾作啞,以及,后來他明知田義私下在偷生意,卻不敢聲張。”
是的,阮智信掌管財務,眼看整體收益逐年下滑,他能沒發現問題?
當然有,但是他不敢戳穿小舅子,而且他總覺得只要東巴士的股市騰飛,家庭財產開始變量,他自己就將擁有用不完的錢,自然也樂得拿小錢擺平小舅子。
至于大哥一家的慘死,他的解決方式也不過是,辦一場盛大的葬禮就完了。
但試問,鐘天明在知曉這一切的情況下又怎么可能跟他分家產?
因為聽的入迷,蘇嬌一直在幫鐘sir按摩肩膀。
但既已經聽完,她當然停手,打個哈欠再伸伸懶腰,準備要睡覺了。
鐘天明問:“大小姐手藝不錯,但按的好好,怎么突然不按了?”
蘇嬌只想哄著他聊聊天,聽聽八卦而已,既然已聽完,當然就要睡覺了。
而且她覺得這鐘sir有點得寸進尺,遂說:“拜托,我都按了半個小時了,手酸。”
又說:“你原來幫我按過腿的咱們可就一筆勾銷了喔。”
她做人,主打一個兩不相欠。
鐘天明指墻上的鐘,坦言:“你只按了8分鐘,而我每次幫你按都是40分鐘。”
這要別人如此較真,蘇嬌高低得懟他兩句。
但鐘sir是能逼到他爺爺自殺的人,而且郭雙刀是敢提著槍上中環搶劫的人,不但被他抓了,現在還直接跑到光明巷來跟他碰面,可見他這人比她想象的還要黑。
還是那句話,蘇嬌擔心哪天悄沒聲息的,他也會把她滅口。
手乖乖搭上他的肩膀,她只好屈存于他的淫威。
但是鐘天明突然大手摁上她的手,并緩緩下拉:“這兒痛,把我按一按。”
蘇嬌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基于他目前針對阮家做的,是清算舊賬,是在復仇。
而照街坊鄰居們說,她小時候可沒少欺負鐘天明,蘇嬌現在已經不是懷疑,而是確信了,他入贅蘇記,也是因為記著小時候她欺負過年仇恨來復仇的。
就好比現在,他明明知道她因為被阿娘哺乳的太久,有一種□□迷戀情結,一開始只是袒胸露背還不夠,現在竟然主動把她的手往他懷里拉。
而且照他這架式,將來怕是還要她主動求歡才肯上床吧。
大小姐求著曾經的小伙計上床嗎?
要不是看他小時候太慘太可憐,現在又怕挨打,她高低得狠掐他的豆豆一把。
而就在她胡思亂想時鐘天明突然又伸手示意她手重點,蘇嬌脾氣上來了,啪的一巴掌:“就算我小時候欺負過你,現在待你很好的,你總欺負我,有意思嗎?”
要不是小時候做過跟班,蘇大小姐的心思鐘sir也猜不到,但他總算了解她生氣的點,并解釋說:“今天打靶用的□□,我的肌肉拉傷了,按一按會舒服。”
其實在燈下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整個右肩到胸肌都比左邊更腫。
□□,蘇嬌聽過這個名號,據說是一款比大炮還要猛的槍,既鐘sir因為它而被拉傷了肌肉,好吧,當蘇大小姐收斂脾氣照顧人的時候,石頭都能被她捂化的。
她一秒由氣轉為憐憫,柔聲說:“躺下吧,我保證把你按的舒舒服服的。”
跟小時候一樣,到了夜里要睡覺時,她總喜歡把一頭烏黑蓬松的長發辮成一條烏油油的長辮,也總喜歡穿兩截式的燈籠灑褲和寬松的無袖T恤,此時伸手幫他按胸,長發從背部滑過來,撫過她肉感勻婷卻又纖細的臂膀,在胸前搔動。
鐘天明順著她的發稍看下去,她沒有穿內衣,隱隱可窺見兩只會跳舞的,白白的小兔子,他喉結一緊,又認真說:“大小姐你雖然小時候脾氣不太好,兇過我,但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你救過我的命,只是你忘了而已。”
蘇嬌心說還有這種好事,她救過他的命,怎么救的?
她要真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后可就不客氣,要放開脾氣指氣頤使了。
她手猛的一頓:“怎么回事?”
又說:“快講。”
但說起這個,鐘sir就要賣關子了,只說:“那不是什么好事,你不記得才好,而且你只要記住,曾經你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就好。”
同床共枕了一段時間,蘇嬌也算看出來了,這人要打定主意不說的事,你是很難叫他吐口。
但奇怪的是,她從小到大,別的事情全記得,卻唯獨不記得鐘天明。
也確實,在她十歲左右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生了一場很重的病。
很可能他所說的事情就跟當時那場病有關,這人既不講,還吊她胃口,蘇大小姐當然不樂意。
而且她也是有辦法治他的。
那不,鐘sir閉著眼睛正在享受來自太太的按摩,突然間,某個位置就又被人用舌頭調戲了一下。
那么一下,是足以讓一個男人發瘋的。
他猛的睜眼,一翻身,整個人帶著掠奪和侵略的氣息撲了過來。
蘇大小姐揚起小臉,眸波輕轉,眼神倔犟:“我不愿意喔,你要敢碰我,就算強.奸!”
但立刻又趴了過來:“說說吧,我是怎么就救了你的命的?”
鐘天明的長相很奇怪的,明明臂膀渾圓胸肌挺大,可是又有一張英俊的,朝氣蓬勃的,少年式的臉。
他的雙眸狹長,還有點吊梢,眼神無愧他的外號,跟狼一樣。
蘇嬌抬腳,準備好了踹人的姿勢,也洗耳恭聽,想聽她救他的故事。
但最終他什么都沒說,啪一把關了燈,睡覺了。
……
雖然就連蘇旺都總說,只要他閨女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小伙子。
但事實上截止目前,蘇嬌非但沒搞定鐘天明,還被他吊起了滿滿的好奇心。
她真的救過他的命嗎,到底怎么救的?
這天老廚子阿發回來了,因為他有經驗,可以直接接手鹵手和切菜的工作,蘇嬌的工作量驟然變少,于是就到前廳幫蘇旺做接待,順帶著,也得纏著老爸問一問,聊一些當年鐘sir在蘇記打工時的事兒,聽聽往事,看自己能不能想得起來。
但倆人正聊著,突然,有桌客人重重把辣椒仔砸到了桌子上,寒聲說:“一碗36塊錢,甜嘰嘰黏膩膩,老板你要不要自己嘗嘗,你賣的這到底是什么?”
蘇旺躬腰跑了過去,一看客人倒了半瓶辣椒仔在面里頭,把整碗面弄的紅紅的,確實也黏黏膩膩的,笑著說:“老板喜歡吃什么樣的口味,我讓后廚再下一碗。”
一桌三個人,發脾氣的是個臉上長著痘痘的年輕人,另有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人,中年人帶著墨鏡,也只挑了兩口面,卻擺手說:“不必了老板,忙你的就好。”
等蘇旺離開,他又笑著對年輕人說:“一碗面而已,不合胃口,下回不來了既可,你又何必發那么大脾氣?”
又說:“你這個樣子,下回我都不好帶你出來了。”
另一個年輕人倒是大口大口的唆著面,吃的特別香甜。
這會兒再沒別人要面,周進財閑著,蘇嬌示意他再下兩碗面,回頭,笑著對這桌客人說:“幾位老板稍等兩分鐘,我給你們親手調一碗面吧,保證合二位的胃口。”
中年人抬頭一看蘇嬌,先皺眉頭:“小姐,隨意聽人談話不好喔。”
那個長痘痘的年輕人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瞧著像是要掀桌子,但中年人拍了拍他的手,卻說:“上吧上吧。”
又說:“阿財,再給老板兩碗面錢。”
面已經下好了,蘇嬌得調味道,此時已經進廚房了,她笑著說:“我家的面確實比較貴,但宗旨只有一個,讓客人吃好,所以這兩碗面是免費的。”
一手托兩只碗,肉醬菜碼,鹽和調料,最后一人又澆了一大勺雖然一直在灶臺上,但是甚少有人會特意要的油辣椒,她親自端面出來,擺上桌:“二位嘗嘗呢?”
年輕人聞了一下,來了句:“好香的辣椒。”
中年人筷子挑面,直接挾了一片被油炸成金黃色的辣椒片,一嘗,也說:“不錯。”
但他立刻又說:“小姐,我沒有刻意講過,你怎么知道我愛吃辣椒?”
蘇嬌笑:“您加了半罐辣椒仔都還覺得面甜,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吃辣的原因?”
再說:“這油辣椒有一半是從云貴來的,另有一半是從一個據說叫新疆的地方來的,而且我是拿三成雞油加三成板油,并三成菜油煨炸的,保證味道香濃。”
因為沒有正規的渠道進口,這年頭香江有大把的大陸人,但吃的卻都是從東南亞進口過來的蔬菜和各種肉類,本地人也完全不了解大陸的美食有多么博大精深。
中年人已經挑開筷子吸面了,長唆一口猛點頭:“是這個味道。”
又問:“老板不會也是從大陸來的吧?”
蘇嬌坦言:“我娘是大陸人,我生在香江,但比較喜歡大陸的物產。”
中年人再點頭,又問:“油辣椒單賣吧,我想要一些回去。”
蘇嬌說:“當然可以,但我的油辣椒炸好已經有兩天了,再過兩天它的風味就會變得不好,如果您想吃新鮮的,最好過兩天來,我專門給您炸。”
說話間中年人已經把整碗面給吸溜光了,拍桌子:“再來一碗。”
剛才還在挑刺的那個年輕人也說:“我也還要一碗,辣椒要雙倍。”
在周進財和阿發,蘇鳴幾個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因為雖然蘇嬌隔三天就要炸一盆油辣椒,但除了鐘天明外,酒樓再沒有別的人會吃它,而且蘇嬌炸的辣椒油極辣,一滴都能辣的人流眼淚的,但是她剛剛給那倆人都是加了足足五勺的辣椒,他們竟然不覺得辣,還覺得好吃?
再兩碗面端出去,中年人挑一筷子,又問:“老板,有蒜嗎?”
飯館不但有蒜,而且分新蒜和老蒜兩種。
老蒜用來制熟,新蒜用來調涼菜,阿發剛來,還以為能像原來一樣糙干,又正好老蒜便宜,他于是抓了一把剝好的老蒜遞了出來,但蘇旺跟閨女干了一段時間,也算悟出來了,飯菜的價格不是不能高,但口味一定要足夠好。
他親自進門,挑了一只又飽滿又大的新蒜,迅速剝到只剩一層內皮,端了過去:“老板,蒜來了。”
中年人抓起一瓣蒜來丟嘴里,咔嚓一聲,豎起了大拇指:“爽!”
再抽出三張一百塊砸到了桌子上:“不必找了。”
待這行人出門,他明白了:“阿嬌,這些人是大陸來的,而且很有錢。”
只有大陸人吃起辣椒來才能那么猛,出手那么闊綽,應該是傳說中的,大陸暴發戶了。
蘇嬌直覺這幾個人應該是混道的,但又覺得比較奇怪的是,他們身上散發著一股子佛堂,廟里才有的香灰味,而且幾人手腕上都戴著佛珠,說話也很有禮貌。
所以到底是信佛的混社會了,還是混社會的放下屠刀,改信佛菩薩了?
因為這幾個人實在怪異,她跟出去瞟了一眼,就見他們開的是一輛破破爛爛的大眾車,車身銹跡斑斑,前保險杠一晃一晃的,瞧著風都能吹掉。
這更奇怪了,因為看車,他們并不像有錢人。
……
上次忠爺被鐘天明收拾到兩腿發軟,顫危危的離開是三天前。
蘇嬌估計老爺子回去之后深思熟慮,站在他的立場上,要給大孫子一個滿意的解決方案。
因為涉及到股權問題,肯定是要喊鐘天明上門去談。
鐘天明給了她幾顆子彈,說是打不死人的空包彈,讓她先放著,他喊她見忠爺的時候記得帶著就好。
他倒不介意忠爺吞槍,但當然不想阮智信太好過。
不過這天下午,忠爺來的猝不及防,而且顯得特別生氣,拄著拐杖步履翻飛的進了門,看到蘇旺就是一聲吼:“你,立刻把鐘天明給我叫回來!”
他身后不但跟著阮智信,還有正在拿手帕抹眼淚的田素玉。
東九龍三千古惑仔,沒了田義當然還有別人。
一個古惑仔抬了抬手,讓蘇旺看到他衣服下面的槍.管,這才溫聲說:“蘇老板,拜托了,給鐘sir打電話吧。”
蘇嬌和蘇鳴趁著午休,剛剛幫季凱買了個貓窩并貓爬架,還買了一大堆的貓罐頭,掐著上客的點兒回來,在路口看到忠爺的大奔,季凱立刻說:“哇,有好戲看喔。”
鐘sir家最近連番上演好戲,季凱其實一直在悄悄蹲點,跟進程的。
蘇鳴和周進財雖然也在酒樓,但憑苦力賺錢,除非有客人鬧大事才會出來一趟,當在也不知道最近鐘天明和他爺爺一輪又一輪的掰扯,看到老爺子的車來,蘇鳴還挺開心的:“阿姐,忠爺經常來咱這兒吃飯,應該挺喜歡咱們鐘sir的吧。”
又碰碰蘇嬌的手,小聲問:“要以后鐘sir有錢了,你還會繼續開餐館嗎?”
且不說鐘天明目前爭的只是賭牌和股權,東九龍內部全是阮智信的人,而且混江湖講道義,他一個警察,如果直接去當龍頭,公職還要不要,如果想另找人接管,那個人能不能搞得定目前堂口的元老,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呢。
現在就談錢,也未免太早了點。
當然,在做了那個夢之后,蘇嬌就堅定了一點,不論何時,自己的事業不能丟。
將來她依然要幫蘇鳴開大酒店,讓他擁有屬于自己的事業。
但蘇嬌正欲給弟弟灌點雞湯,加加油鼓鼓勁兒,蘇旺一臉焦爭的在門口招手。
“忠爺來了,臉色特別不好,礦泉水我已經買好了,但天明還沒回來,阿嬌你看,要是危險的話就爸上樓,要不危險的話……我看老爺子挺生氣的,你去勸勸?”
之所以喬淑貞不愿意招惹道上的人,就是因為他們把生死看的比較輕,氣勁兒上來,隨時要不是殺人就是干掉自己,但于普通人來說,當然是命更重要。
蘇嬌也覺得挺納悶的,因為擺明了是忠爺一家對不起鐘天明。
忠爺要心狠一點,索性一分錢都別給大房,守著孝順的老二去過日子就行了,要給鐘天明股份吧,又搞的不情不愿意,氣鼓鼓的,老爺子到底在鬧什么?
接過水壺,她對蘇旺說:“馬上上客了,你們忙你們的,我上樓照料。”
今天不止忠爺,樓上走廊里站了四五個人,一看就都是練家子。
蘇嬌一推開門,最先看到的是哭的肝腸寸斷的田素玉,阮智信也耷拉著腦袋,一臉頹喪,身邊有個半禿頂的中年律師,也是一臉愁苦,反而是忠爺,瞧著比別人都精神一點,看到蘇嬌進來,倒是一笑:“辛苦阿嬌,但我今天沒胃口喝茶。”
蘇嬌大概猜了一下,估計到是出什么事了。
見老爺子雙手拄著拐杖,她泡好了茶并說:“今天這茶是我另找的,比原來您常喝的那個價格倒是便宜一點,但我自己嘗過,味道要更好點。”
田素玉突然說:“蘇小姐,好不好的給個痛快,你們何必這樣假惺惺。”
遞了茶,順勢接過忠爺一只手中的禮帽,也把他的拐杖接了過來,蘇嬌反問:“不然呢,你們又不吃飯,還占著我的包廂,要不我把你們全請走?”
田素玉還想頂嘴,忠爺突然從蘇嬌手中奪過拐杖,眼神陰森的看兒子:“阿信,如果你還管不了你這太太,我來幫你管?”
是了,中年律師本來坐在田素玉的另一邊,聞言猛的一側首。
田素玉就算真傻,也做了幾十年忠爺的兒媳婦,也知道這老爺子向來動嘴的時候少,動手的時候多,而且別看他瞧著溫和,有凡事最喜歡親自動手的。
她倒乖,立刻停止了抽泣:“阿爸,我錯了,我不敢了。”
忠爺要端茶,就把拐杖靠到了椅背旁,并對蘇嬌說:“麻煩你再喊天明一聲吧。”
回頭再看阮智信,問:“知道一會兒你該怎么做嗎?”
阮智信梗脖子,說:“知道,對著大哥大嫂的牌位磕頭認錯。”
蘇嬌大概明白,忠爺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了,因為他掏出那只14K金的,阮智仁曾經用過的煙盒來,從中拿出一張泛黃的,斑斑點點的診斷書來,嘶聲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整個九龍都會屬于東方巴士,哪里還來得的他季胤?”
阮智信整個人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這向來只有一個原因,他從不內耗。
對了,那張紙其實就是當時田素玉母親的體檢單。
以為母親生病,她當時太慌張,都沒有仔細看,但是等綁走之后,她當然仔細看過單子,就發現底下關于心臟病的那行字,跟別的字是有差別的。
顯而易見,是別人后加上去的。
也許她死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是阮智信在搗鬼,也許意識到了。
但是一對叱咤九龍,也本該在香江富豪榜上有名的夫妻,卻因為自己最信任的,親人一個愚蠢的玩笑,就那么生生被人給虐殺在了海外的荒島上。
在鐘天明給老爺子遞雪茄盒的那一刻就把證據遞過去了,經過這幾天的調查,顯然忠爺也已經了解情況了。
不過說來蘇嬌都覺得有點無語。
因為愚蠢如阮智信,如果是她兒子,那么害死哥哥,她會舉起噴子直接將他干掉的。
但是忠爺所想的,卻依然是讓阮智信道歉,認錯,贏得鐘天明的原諒。
而且更可恨的是,就以蘇嬌的眼光看,阮智信夫妻認錯的態度是那么的輕桃,隨便。
他們也全然沒有意識到,鐘天明一家經歷過什么樣的痛苦。
他們還有一種巴不得趕緊把事情攤開了談,談完好回家的急迫和應付心理。
反而是忠爺,本就少的頭發都快掉光了,面如土色的看看二兒子和二兒媳婦,再深深嘆口氣,胸腔里滿是悲壯的嘶嚎。
他伸手:“趙律師,把文件給我。”
文件就涉及到股權了,是跟錢有關的,看來這回忠爺大出血了,田素玉猛的瞥了丈夫一眼,眨眼睛。
阮智信肉眼可見的難過加心痛:“爸,天明是巴不得我們全家也死在他面前。”
見忠爺不語,再說:“爸,您這樣讓步有什么用呢,天明不會滿足的,他的心思我懂,就因為我一個小小的無心之失,他現在只有一個目的,殺了我全家。”
忠爺陡然抬頭:“阿信,你其實很聰明的,就是可惜,聰明總是用錯地方。”
他耳朵挺靈的,聽到門響立刻回頭:“天明?”
又立刻說:“東方巴士的股份全部歸你,我們也只求你能放過天浩。”
鐘天明今天應該是在開會,是從會議現場被喊來的,穿的是西裝式的警察制服。
不論任何服飾都得臉和身材來撐,他穿上一整套的警服,身材簡直勁爆。
鐘sir兩手插兜,語聲從容:“阮天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田素玉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他被人綁走啦。”
鐘天明一轉身,站到了妻子身邊,勾唇一笑:“阮太過慮了吧,前段時間阮總就報過一回警,說兒子阮天浩被人綁架,害我們重案組找了他整整一夜,但事實上,當晚他叫了兩個女人,醉生夢死,顛鸞倒鳳,留流不知歸處。”
再望著忠爺輕敲脖頸:“對了,甚至有個女人給他種了草莓,好幾天才消下去,對吧?”
鑒于前幾天晚上,以綁架和搶劫聞名的郭雙刀郭堂主來過光明巷。
蘇嬌剛才就猜測,忠爺之所以那么著急上火,怕是最疼愛的大孫子被人綁走了。
果然。
但何其諷刺的是,前段時間阮天浩才報過一回假警,而且還鬧的滿香江人盡皆知。
這又來一回,就不說鐘天明了,傳出去,誰不會認識阮天浩是去螵了的?
這還是蘇嬌頭一回見鐘天明笑。
他穿著大多數情況下都只有白人警司才穿的英式皇家警察制服,肩寬腰挺,身姿挺拔,皮膚被燈光鍍上一層玉白色的光澤,眼神是黯的,深邃的,但唇角如刀,笑的有溫文爾雅,又有幾分殘忍,就那么望著一桌痛苦而絕望的人。
在大侄子回來后,阮智信終于醞釀出了悲傷情緒,手拍著妻子示意她冷靜,也依然在發揮他的小聰明:“天明,叔向你認錯,叔當時太糊涂,但天浩是你弟弟呀,我也只是犯了個小錯誤,你總不能搞一眼還眼,以牙還牙那一套吧?”
鐘天明依然在笑:“您居然會犯錯,您犯了什么錯,您這話我怎么聽不懂呢?”
板子打在誰的身上誰才會覺得痛。
阮智信眼看鐘天明不接招,撲通一聲跪下了:“二叔知道錯了,二叔求你了,你放了天浩,好不好?”
這就對了,只有他兒子被綁匪殘忍虐殺,他才知道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
第47章 第 47 章
說來阮智信夫妻是真心痛。
因為阮天浩螵過, 懂人事了,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齡。
怕他忍不住悄悄跑出去鬼混又要壞事兒,阮智信火速幫兒子找了門親事。
對方家世稍低, 但女孩子相貌生得特別漂亮, 還是剛剛留學歸來的金融系高材, 阮智信就放兒子去約會了。
因為是去香江島,那邊安全,他也就只派了一個人跟著。
結果半途阮天浩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說是他媽突發心臟病在九龍醫院, 讓他趕緊往回趕,他也是心急, 都沒確定消息的真偽就帶著人往醫院趕了。
就在醫院樓下, 他被人槍抵著頭給綁走了。
要說他是因為去螵或者去賭才被人綁走的, 阮智信都沒那么崩潰。
但孩子是心急他媽,是被人利用了他的孝心才綁走的, 他能不肝腸寸斷?
雖沒證據指明事情跟鐘天明有關, 但他心里清楚, 就是鐘天明干的。
偏鐘天明一臉閑閑,還在打太極:“就算真被綁架,綁匪所圖也只有錢,你們或者給錢或者報警,阮總,我是皇家警察, 不是私家偵探, 無法私下接您的案子。”
田素玉忍不了了:“所以你非得要天浩被生生打死也釘上鐵釘才能解恨?”
鐘天明反問:“阮太, 您這話我怎么聽不懂。”
同來的趙律師都快縮桌子底下去了,田素玉又說:“你爸你媽不就是那么死的, 你現在要用同樣的方法殺了我家天浩。”
鐘天明再一笑:“我爸我媽的死跟阮天浩有什么關系,我為什么要針對他?”
田素玉被問住了,突然一把扯上阮智信的耳朵:“都怪你!”
阮智信也不干了,轉手撕田素玉的頭發:“如果不是你一個勁兒叨叨,罵我沒出息,我能干出那種蠢事來,那可是我的親大哥親大嫂,是被你們家害死的!”
“我只讓你立功,可不是讓你去害大哥大嫂。”田素玉說。
阮智信是男人,更能打,啪啪倆耳光:“明明是你弟弟田義做的壞事。”
又將田素玉的頭砸到桌子上,摸槍:“我要殺了你給我大哥大嫂復仇!”
他大哥死了二十年,直到今天他才想起要復仇。
這場面可真是,諷刺值拉滿。
趙律師趁著他們夫妻大戰一縮脖子,索性躲到墻角去了。
忠爺拍桌子怒吼:“夠了!”
把已經擬好的財產分割書放到桌子上,他先說:“天浩不能死。”
又說:“天明說得對,東方巴士是你爸的,賭牌+股權,我本該全部給你。”
但他這樣做,確定就能得到大孫子的到寬恕嗎?
鐘天明接過了分割書,但他當然不看前面的廢話,只看最終分配結果。
一目四行的翻著頁,他又驟然停頓。
老爺子倒是把所有的股權加上賭牌的所有權全部轉給他了。
那其中有他對大房的愧疚和補償,但如果沒有阮天浩,是不可能達成的。
而且老爺子在財產分割書里講明,自己的私產歸于二房,同時,東方巴士要每年給他們父子三人一人一百萬的年金。
如今的九龍,又有幾人每年能賺一百萬?
所以他雖然交還了財產,卻要鐘天明養著仇人全家?
鐘天明側首:“如果忠爺您當初愿意交出賭牌,我阿爸阿媽現在還活著。”
再說:“但顯然,我們一家三口的命都抵不上阮天浩一個人。”
聽起來似乎是這樣,但站在忠爺的立場上,那時候的他身負幾百萬的債務,堂口全是張著嘴要飯吃的孤兒寡母,他如果交出賭牌,這輩子將翻身無望。
如今兩相斟酌,雖然他確實更疼愛阮天浩,可他也看得出來,鐘天明的手腕和城府都證明他才是話事人的最佳人選,所以他是心甘情愿交的權。
如今對鐘天明也只有一個要求,不要殺他苦心養大的孫子。
他說:“天明,我愿你永遠不要經歷我所做過的選擇,也不指望你的體諒。”
又說:“但你爸是我的長子,我愛他超過任何人。”
老爺子不著痕跡的抓起了拐杖,要蘇嬌猜得不錯,他是準備要了結自己了。
在兒孫爭產中,老人以自殺止戈,說來也夠悲情的。
阮智信夫妻齊齊跪在地上搖頭痛哭:“當時阿爸真是不得已啊。”
趙律師是個老牌律師,也是這樁家產分爭案的見證者,也在低低嘆氣。
就連蘇嬌都覺得忠爺確實有苦衷,是不得已。
但鐘天明卻說:“才不。您是贅婿,本想做一番事業證明自己,但苦熬多年眼看出頭,我爸作為后輩卻又遮了您的鋒芒,您雖愛他,但也嫉妒他,不是嗎?”
忠爺手頓,整個人也如雕塑一般,于剎那間整身凝固。
因為鐘天明輕輕巧巧就戳穿的,恰是他心底里最隱秘且陰暗的角落。
男人確實是會嫉妒兒子,尤其是在他還年輕,兒子卻已然長成的階段,他還不想退居二線,可兒子咄咄相逼,已是奪權之勢,他再壓制也難掩嫉妒之心。
兒子被綁他當然心痛,可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當初忠爺如果能像今天一樣痛快交賭牌,阮智仁在別的領域或許還能東山再起呢,但是,他生生扼制掉了那個可能性,那其中就有妒忌之心。
蘇嬌只知道大概,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現在這樣。
調轉拐杖扣動扳機,忠爺確實是自殺的,但他是死于自己的愧和罪。
“爸!”阮智信在尖叫。
田素玉也在大叫:“天明,你逼死了你爺爺!”
阮智信緊接著再叫:“你要還敢鬧,咱們就把事情捅上媒體,講個明白。”
如果不是蘇嬌早早提醒過鐘天明,如果不是事先換掉了子彈,他也要被嚇到。
但因為事先有準備,一場孫子逼死爺爺的血案就變成一場鬧劇了。
蘇旺也憂心,又正好現在有蘇鳴可以在外面跑堂,所以他一直在樓梯口等著,只聽砰的一聲槍響,阮家的打手們齊齊往屋子里沖,他也跟進來了。
乍一看見忠爺滿臉焦黑,又漫天飛舞的全是碎紙屑,哎喲一聲:“這是怎么啦?”
堂堂東九龍的龍頭大佬,怎么搞的像個燒鍋爐的一樣了?
剛才是空包彈,是壓縮過的紙屑,也只有火.藥沖了忠爺一臉。
他一番沒死成又再扣扳機,吧嗒一聲,槍里已經沒有子彈了,手下鐘誠眼疾手快也一把奪下了槍,同時跪到了地上:“阿爺,好端端的,您這是干嘛呢?”
樓上有槍響,樓下吃面的客人都被驚動了。
有人在問:“老板,什么聲音?”
蘇嬌先大聲回了一句:“是外面有人在放炮。”
回頭,她接鐘誠的話:“忠爺還能干嘛呢,不過是想讓我家天明這輩子都活不安生,前半生被綁架的噩夢折磨著,后半生都邁不過今天的這個坎罷了。”
阮智信膝行過來,給老爺子磕頭:“爸,您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蘇嬌冷笑:“但二爺您瞧著怎么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阮智信一噎,剛想說話,忠爺嘆氣說:“老二,閉嘴吧。”
其實是這樣。
鐘天明就算心機深,狠辣點,也還是個年輕人。
他自己逃出匪窩又艱難長大,所求也只是為父母討個公道。
但眼睜睜看著親爺爺慘死在自己面前,任他鐵石心腸,后半生能不被噩夢纏繞?
那還將成為阮智信一家一生的把柄,可以用來要挾他。
其實很多事,要看該從哪個角度看它。
鐘誠掏出手絹來,正在幫老爺子擦臉,忠爺卻擺手并示意他停手。
又沉吟了片刻,他說:“阿嬌,你說得很對。”
怕鐘天明會授意綁匪虐殺阮天浩,也因為突然被大孫子揭穿他內心的陰暗和丑陋,他無地自容才想結果掉自己的,但就在生死剎那,他看到二兒子夫妻的內心。
他們其實早就猜到了,也盼著他能趕緊自殺,并給整件事情畫上句號。
所以何其諷刺,表面最孝順的兒子巴不得他趕緊死,可他放手,任綁匪殺掉的,卻是最有能力,也最愛他,最善良的一個。
那是在六十年代,大陸和香江兩地封鎖時,會天天抱著各種物資到海邊往大陸漂,只為那些素不蒙面的同胞們能吃到,能緩解點饑餓的孩子,因他而死了。
……
律師當然隨身帶著打字機,所以雖然阮智信夫妻覺得他們屬于是吃了大虧。
但既有律師,也有堂口的幾位當家人,甚至就連蘇旺和蘇嬌都在現場見證,由律師敲出合同來,它就是具有法律效應的,忠爺也是當場簽印章,畫押。
而隨著《家庭財產分割書》三方人手一份,事情也就算定下來了。
整個東方巴士全歸大房,阮智信一家分毫沒有,從即日,他也必須起辭去總經理之位,改由鐘天明指定的人來接班。
當然,鐘天明也早有物色好的人選。
所以就在阮智信轉著腦瓜子,還在想自己要不要趕緊轉點款出來時,鐘天明看鐘誠:“誠叔,關于跟目前阮總交接的事情,我就全拜托你了。”
阮智信倒也不傻,知道鐘誠一直都不是自己的人。
當然了,曾經人家是二堂主,是被田義擠下去的,現在選擇跟鐘天明也很正常。
但在他想來,既然老爺子已經簽署了財產分割書,連帶博.彩證的轉讓書,整個東方巴士全部歸他鐘天明所有了,阮天浩也就該被放回來了吧?
他輸的一敗涂地,又一無所有,總該能跟兒子團聚了吧。
不過顯然,他遠遠低估了鐘天明的心黑和心狠,因為接過各項文書再轉給鐘誠,環顧眾人一圈,他還是那句話:“確定阮少被綁架的話,你們及時報警就好。”
阮智信都要瘋了:“天明,錢都給你了,你還不放人?”
鐘天明看BB機,說:“抱歉,有突發案件,你們正規報警,我們會接警的。”
說完,他就那么水靈靈的出門,轉身走了。
是的,他毫不猶豫的就走了。
阮智信這回是真站不住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忠爺面前:“阿爸!”
田素玉也說:“我說得沒錯吧,您給了錢也沒用,鐘天明就是要天浩死才甘心。”
忠爺猛搗拐杖:“今日種種的惡果,不都是曾經你們親手種的孽?”
但深吸一口氣,他又說:“阿嬌,我心里很不舒服,難受。”
他當然沒心情吃飯,更沒心情喝茶,但又因為焦灼而胃里難受得慌,想要喝一口熱湯吧,又不知道應該是喝什么湯,只拍胸看蘇嬌:“給我口參湯吧。”
這老爺子求生意志很強的,感覺自己快挺不過去,主動要參湯了。
蘇嬌下樓,大概過了十分鐘,端上來一碗湯。
但并不是參湯。
而是一碗初聞有大米的清香,細聞又有黃米的油香,還飄著厚厚一層薄脂,但勺子一舀,里面卻沒有一粒米的湯,等鐘誠喂了一口,忠爺點頭:“味道不錯。”
能叫一個受了重大打擊,舌頭麻木的人覺得味道不錯,就是廚子的功底了。
他喝了兩口又說:“我明天還想喝這個,讓鐘誠來提,你記得提前幫我煮。”
蘇嬌點頭:“好。”
但她立刻又說:“您知道的,天明是贅婿,我勸不了他。”
忠爺身子陡然一震,卻也緩緩點頭:“我懂,我能理解。”
他并不知道蘇嬌和季胤的關系,當然也不知道,那個趁著他家內亂時一躍而起,獨霸西九龍這塊風水寶地的大佬每天都在感嘆一件事:蘇嬌,跟他一模一樣。
他此時心里也在感嘆一件事,那就是,小時候被人喂藥,后來被綁架,一路野蠻生長的鐘天明才是像他一樣能忍辱低頭,也能狠手治人的社團話事人。
而他以已度之,就沖阮智信那死不改悔的樣子,鐘天明也不會饒了阮天浩的。
他想繞個彎子求蘇嬌幫忙說情,可蘇嬌也有顆七竅玲籠心。
他沒張嘴她就否了,他該怎么辦?
且不說被綁架的阮天浩最終將是死是活,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全程偷聽了東九龍的八卦,季凱有點嫉妒蘇嬌了。
第二天看她上樓來晾干菜,抱著小貓陰陽怪氣:“恭喜,你能當上市公司老板的太太了。”
蘇嬌笑:“但相比之下我更想自己做大BOSS呢,怎么辦?”
季凱說:“那你也跟梁鋮一樣成立個金融公司唄,我給你做經理。”
蘇嬌手一頓,轉身進門,一個電話打給股票交易員,就把東方巴士的股票全拋了。
說來有點遺憾,按理她應該在五十塊的高位時再拋的。
但她直覺這輩子東方巴士漲不到50塊了,而且這幾天應該就會暴跌。
究其原因,東方巴士要從法律層面換主人,莊家們肯定會事先聽到消息,那么,在股票前景不明朗的情況下,反正已經賺的差不多了,他們肯定會拋了就走的。
市場有滯后性,今天它還會漲,但等真正開始暴跌的時候蘇嬌可就跑不了了。
季凱是認真的:“成立個金融公司吧,我幫你打工。”
蘇嬌點頭:“行啊,但是你的知識儲備不夠,還得多讀點書才能幫我做經理吧,我聽說原來你可是個學霸,就沒有想過重回學校去讀書?”
季凱立刻說:“我已經學了很多,也不需要讀書了,謝謝。”
其實是這樣,他原來讀的是淺水彎的私立中學,同學們各個非富即貴,而在真正的名流層面,吸毒是件特別恥辱的事,偏偏他是在被同學舉報之后才退的學。
而且他是被一眾老師帶著警察從教室里請出去的。
他的明星老媽更是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季凱一面了。
被傷到了自尊心,這男孩狠吸了一段時間,直到鐘天明出現,承諾幫他殺人。
其實他年齡還小,也很該繼續讀書,蘇嬌想到一個學校,于他來說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她正要跟季凱講,蘇旺在樓下喊:“阿嬌,有客人找你。”
專門找她的客人,怕不是鐘誠吧。
她昨天晚上給忠爺燒的那種湯用的食材也特別簡單,當然,價格并不高,但也只有她會做,做出來也才會可口,以為是鐘誠來提湯,蘇嬌就下樓了。
但甫一下樓,她碰上個笑瞇瞇的中年人:“小姐,還記得我嗎?”
蘇嬌嫣然一笑:“當然啦。”
又說:“正好今兒一早我做了辣子醬,而且有剁椒和油椒兩種,您要哪一種?”
中年人說:“各要兩瓶,吃完我再來。”
這人恰是前幾天來,覺得她的油潑辣子好吃,想要單買的那個人。
就為了他,蘇嬌專門買了玻璃罐子,油辣椒也是今天一早才剛剛新炒的,不論是用剁椒來燒菜,還是直接把油辣椒加到飯里面,都是香江獨一份的美味。
中年人是直接進了后堂的,看樣子還想上樓梯看一看。
但蘇嬌提醒說:“樓上有住人喔。”
中年人只好止步,看蘇嬌先用白酒燒玻璃罐,這才要往里面加辣椒油,又說:“這罐子不真空封的話,怕是吃不幾天就要變味吧。”
蘇嬌說:“那要看您住的地方了,如果有冰箱,或者是環境比較干燥,這辣椒可以保質七天左右,但如果居住環境潮濕悶熱,最多三天它就會變味。”
男人立刻說:“只給兩瓶吧,免得糟蹋了東西。”
說著,好似變戲法似的,他從懷里掏出一只雪白的饅頭掰開,就著蘇嬌的勺子往饅頭里舀了幾大勺油辣椒,再把饅頭合上大咬一口:“爽!”
正值午休,周進財和阿發出去逛街了,蘇鳴在看電視,蘇旺還是頭一回見有人直接把辣椒夾進饅頭里就那么嚼的,豎大拇指:“老板夠厲害。”
又問:“但不知道老板您貴姓?”
中年人幾口吃掉了饅頭:“免貴姓李。”
蘇旺又說:“李老板是大陸人吧,大陸哪里呀,那么能吃辣?”
中年人沉吟片刻又陡然一笑,說:“你家女婿姓鐘,是個阿sir吧,問他就好。”
接過裝著辣椒醬的手提袋,他又問蘇嬌:“多少錢?”
蘇嬌說:“一瓶48,兩瓶96塊。”
男人照例抽了二百塊錢出來,拍到了桌子上:“剩下的算小費。”
他步履生風的出了門,依舊是上了那輛銹跡斑斑的破車,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蘇嬌在門口看了片刻,正欲轉身上樓,身后有人喊她:“蘇小姐?”
是四方堂一個馬仔,照例在隔壁發廊蹲點的,舉著一只大哥大,示意她來接。
當然了,用這種方式給她打電話的沒別人,只能是季胤。
蘇嬌怕老爹看到又要問東問西,于是接過電話進了發廊,問:“有事?”
季胤語氣很輕快:“有沒有發現,這幾天酒樓有特別的客人?”
蘇嬌說:“不但有,而且剛剛才離開,不是嗎?”
立刻又低聲說:“那人說自己姓李,特別愛吃辣椒,但要我猜得沒錯,他應該是個毒販子,而且之所以來酒樓踩點,是想綁架你兒子。”
季胤默了片刻,反問:“為什么你不會想,他是來綁架你的?”
蘇嬌一笑:“這還用說,羅慧嫻這兩天正在被公訴,法庭認證的證人就是你兒子,我家鐘sir又沒有公開跟毒販子做對,他們又不是失心瘋了,見人都殺。”
季胤一笑,再問:“那你知不知道,剛才來的那人可不姓李,而是姓利,他逢人就說自己叫李貴,但其實他的真名叫利鬼,二十年前,他可沒少抽過鐘天明鞭子。”
是的,剛才來的,自稱姓李的男人恰就是大名鼎鼎的毒販子利鬼。
而且他來,正是來踩點,準備綁架季凱的。
對了,其實在綁匪傅恩死后,鐘天明就是在利叔的手下,受盡折磨。
所以所有的毒販子其實都認識鐘天明。
他們也都知道他在做阿sir,更加知道他跟蘇嬌結了婚,目前就住在酒樓。
而如果他公開說自己要緝毒,蘇記酒樓分分鐘會被毒販打成篩子。
但他的牛逼之處就在于,他一直以來公開冒頭的基本都是兇殺案,關于緝毒方面的案子,且不說他沒有冒過頭,甚至警方都是以輔助季胤的方式而出現的。
季胤個五毒俱全的大佬,被鐘天明愣生生逼成九龍重案組的緝毒先鋒了。
他心里當然不樂意。
又正好隨著忠爺過戶東方巴士,鐘天明水漲船高,估計那贅婿也懶得做了,他就想側面恐嚇一下蘇嬌,讓她把鐘天明趕走算了,也讓九龍重回曾經的權力分布。
現在鐘天明有身份,也有錢了,又有哪個男人愿意做贅婿呢?
所以只要蘇嬌鬧一下,他應該就會爽爽快快離開的。
等他走了,季胤準備直接來硬的,強迫蘇嬌抽血劃驗,只要確定DNA,哪怕她不想,拒絕,他也要教她怎么話一個堂口的事。
幾十年的經驗,多少心血搭在西九龍,他不會輕易放手四方堂的。
但這一切都只是季胤心里的盤算,只是計劃。
他還沒講呢,蘇嬌立刻就說:“季先生,身在九龍,既不想做魚肉,就要為刀俎,您也別總處心積慮想著回過去的自在日子了,我和鐘sir感情好著呢,季凱如果你想盯就盯著,不想盯,我另找人來護他,我護得住他,您呀,歇著去吧。”
其實要不是季胤這樣,蘇嬌對于鐘天明還沒那么同情和信任。
倆人的夫妻關系也麻麻的。
但現在她知道了,那個男人雖然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帶著一身復仇的烈火。
但他很聰明的,知道如何幫她這個家屬規避危險,他也是個真正意義上,心懷正義的皇家警察,試問,她要不堅定的站在他身后,那這九龍豈不是真的沒救了?
蘇大小姐應該是這世界上最懂如何扎季胤心的人了。
她再一笑,又說:“對了,我們應該很快就會有寶寶,到時候記得來吃滿月酒喔。”
季胤脫口而出,厲聲說:“不可以!”
又說:“阿嬌,你的眼力勁兒和你的智慧可不該浪費在生小孩上。”
她在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能察覺到利鬼其人的不對勁。
也能在他打來電話的瞬間就分析到他是想干嘛,言談之間就能跟他針鋒相對,說到他毫無招架之力。
她是他所有血脈里最優秀的一個。
也是最有資格做西九龍話事人的人,卻要跑去給個男人生孩子?
季胤一萬個不答應。
第48章 第 48 章
還是那句話, 要說喬紅革是季胤此生唯一的救贖,那蘇嬌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克星。
她可太懂該怎么戳的他肺管子冒煙了。
他這邊還在大吼大叫,蘇嬌那邊已是盲音, 她掛掉電話, 自去干別的了。
季胤身邊是他的手下疤哥。
看他掛了電話, 問:“爺,要不要我把凱少接回來?”
利鬼親自出馬,不但帶了一大批白.粉來, 還虎視耽耽要綁季凱。
因為只要綁到季凱做人質季胤就不敢輕舉妄動。
他也就可以暢開交易毒.品。
季凱, 才15歲的,親媽都嫌的兒子。
季胤以為他戒不掉毒, 后半生也會是個廢物。
但在酒樓待了一個來月, 季凱肉眼可見的長高長胖, 也沒復吸。
季胤在九龍還沒見過戒毒成功的人,但他又覺得只要蘇嬌想, 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至于季凱會不會被綁架, 季胤勾唇一笑:“不要管, 看鐘天明的。”
在龍騰虎躍,盤根錯結的九龍城寨中,鐘天明目前在做的事情,是寫在警察手冊上的,打擊犯罪,維護治安, 而且他特別雞賊, 想要只做事, 不招騷。
季胤直覺他應該有辦法化解這件事,所以并不著急。
也罷, 靜觀其變吧,且看利鬼來勢洶洶,他鐘天明要如何處理。
……
蘇嬌并不關注梁鋮和周進蓮的消息,但他倆的消息總是被動傳到她耳朵里。
今天是周進財講的,據說因為羅慧嫻在法庭上指證了幾個毒販子,梁鋮怕對方報復,已經于私底下徹底出手了天后街的一切,帶著蘇琴母子跑路了。
一個是親媽,一個是親妹妹,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周進財當然很憂心。
蘇嬌揚頭看一眼樓上的季凱,雖然在面對季胤時夸了口,但也不免憂愁,因為她雖不混道,可懂人性,也知道當利鬼那種狠人親自上門,就是非綁季凱不可了。
鐘天明有應對的方法嗎,他準備怎么做?
眼看晚上八點,酒樓一天的營業也正式宣告結束。
蘇旺正美滋滋的數著營業款,看到鐘誠帶著倆馬仔上門,立刻說:“來提湯的吧?”
回頭看廚房:“阿嬌,忠爺的人來了,你的湯備好了吧?”
鐘誠緊走兩步到廚房門口,提著一只空保溫桶,來換蘇嬌盛了湯的。
他笑著說:“蘇小姐,我家爺說連著喝了幾天您熬的湯,身體好了不少,但是他這兩天有點吃天婦羅,自己來不了,又想吃現炸的,想請你上門一趟。”
蘇嬌把湯桶交給鐘誠,并說:“我給忠爺燉的湯里有一半是油脂,只不過是各種米的胚油,吃的油太多,他不會想吃天婦羅的,是想我去趟他家,見他一面吧。”
關于轉讓賭牌的事,目前律師正在走程序,為了不影響股價,當然是私下進行的。
但阮浩天被綁架后一無消息,鐘天明又不接招,忠爺的心都要急爛了。
借故說想吃現炸的天婦羅,就是想喊蘇嬌去商量對策,讓她在鐘sir面前說個情。
老爺子倒是想來酒樓的,但上一回折騰耗光了他的心血,來不了。
鐘誠也特別佩服鐘天明為自己挑的這位太太,不但菜燒的好,還很聰明。
老爺子耍的一點小花招,她一眼就看穿了。
當然,等到東方巴士正式過戶給鐘天明,她就是他的女主人了。
既被她戳穿,鐘誠也不好再說什么。
他轉口問:“蘇小姐給我家爺燉的到底是什么湯?”
又說:“我太太一直胃口不好,你說說食材,我也給她燉一點?”
她一份湯要收忠爺298塊,鐘誠覺得有點太貴,就想自己找食材來燉。
蘇嬌笑著說:“要帶胚芽米,糯黃米,紅米,大黃米……總共七種米,各按份量燉成一大鍋,只取上面一碗米油就好,你要份量的話,我幫你寫份單子。”
所以她竟然是熬了一大鍋的米粥,只取了上面一小碗的米油?
那得多香,一碗米油中,又有多少營養?
鐘誠愣住了:“成本怕不低吧?”
要知道,人參鹿茸再好,它也是藥,是藥就有三分毒,而米是食物,它不但能充饑,而且只要搭配好食譜,它就會是純天然,且沒有任何毒副作用的良藥。
要不人總說,藥補不如食補呢。
蘇嬌笑著說:“鐘叔等幾分鐘,我去幫你寫食譜。”
鐘誠擺手:“不了,從明天起您多燉一份吧,我按忠爺的價格掏錢就好。”
他到今天才算明白,蘇大小姐的酒樓價格一點都不高。
不,應該是一分錢一分貨。
他剛走,鐘天明打來傳呼,讓蘇嬌帶著季凱到巷口,記得多帶一套衣服,他在等。
要說季凱到了蘇記后最愛吃的東西,就是現在由蘇鳴每天幫他現搟的土豆粉了,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會那么好吃,爽爽滑滑的,吃了還不沾肚子,賊舒服。
而且在酒樓住,他的小貓伙食也好,天天雞肝豬肝的,喂的胖膠的。
在這兒過得樂不思蜀,恍惚間他都忘記自己指證羅慧嫻,并正在被毒販子們追殺那件事了,聽蘇嬌說要帶他出去,立刻招呼他的小伙伴:“阿鳴,一起去。”
蘇嬌制止了蘇鳴,并說:“凱少,很可能是你爸要喊你回家,自己跟我走就好。”
蘇鳴早不想伺候這大少爺,咧嘴就是噗嗤一聲笑。
但季凱當然不樂意離開,抱著貓說:“放心吧阿鳴,等我回絕了我阿爸就回來。”
知道蘇鳴煩他,下了樓梯還不忘補一句:“你休想擺脫我喔。”
在冰屋一邊的巷口,鐘天明兩手插兜的站著,身邊有個熟人,阮智信。
他倆身后還有一輛車,黑色的奔馳商務車,那是他的座駕。
兒子被人綁走,他當然笑不出聲來。
但看到季凱,他咧了一下嘴:“這不凱少?”
他的嘴巴跟田素玉一樣損:“看你面色不錯,最近吸的是好東西吧?”
關于吸毒,心理上的癮癥比生理上的更難戒。
當然,必須得是自己才能走出來。
還是蘇嬌上回懟田素玉時季凱學來的,抱起貓說:“對啊,是好東西。”
阮智信心說果然,季胤雖然地盤占的大,但兒子不成器。
只等季胤那天死,西九龍也就亂了。
他也照例要問:“最近吸的什么貨,哪里來的?”
季凱再舉貓貓:“你也想吸啊,湊過來,我小聲跟你講。”
阮智信以為他真會講,才彎腰,季凱舉貓,貓受了驚,刷的就是幾爪好撓。
阮智信被嚇了一大跳,連忙捂臉。
季凱奸計得逞,哈哈大笑:“我吸的就是它呀,好吸嗎?”
鐘天明領頭,一路步行往前,一路走到巴士站再過馬路,對面就是一片接連著海岸的荒灘了,灘涂上孤伶伶的豎著幾只白天游客流下來的遮陽傘。
阮智信跟著他的大侄子走了一路,當然還是來問他兒子的下落的。
但他還沒有開口,鐘天明遞給蘇嬌一副護目鏡示意她戴上,這才問:“阮總,毒販子利鬼是不是住在東九龍,你們說好要跟季胤一起緝毒的,怎么也不通知他?”
說起毒販子,阮智信回答的很干:“不知道,別問我。”
鐘天明沒再追究這個了,又說:“阮總,九龍的院子和樓你準備什么時候開始過戶給我,怎么沒有聽律師講起過你的安排?”
他說著,遞給蘇嬌一把槍,手指了一下槍頭,一個小小的V字型位置,再指了指遠處一頂被風吹的呼啦啦的遮陽傘,說:“用這個地方去瞄準那頂遮陽傘。”
蘇嬌握過槍,但并沒有開過槍。
不過當她握著槍的時候,就自然有一段關于槍的記憶。
在那個長夢里她因為氣不過被梁鋮坑,曾專門練槍,準備要射殺他。
當然,夢里的她在練槍的時候就得了乳腺癌了,也只是沖動,并沒有付諸實施。
但身在九龍,練一練槍其實很有必要的,蘇嬌也就專心瞄準了。
阮智信已經把東方巴士全權過戶給鐘天明了,至于目前他們住的院子,以及旁邊,東方巴士的辦公樓都是阮老太太的私產,在他名下,他是不可能給鐘天明的。
為了兒子,他好聲好氣:“天明,房產是我娘留給我的。”
忍不住聲音一提,他又說:“你要勒索也得有個度,不能蠻不講理呀。”
季凱可愿意聽這家的八卦,也插嘴說:“沒看出來呀,鐘sir跟我爸一樣心黑。”
公司被他搶走了,現在連阮家老太太留的房子都要搶。
從表現看,鐘天明這個大侄子確實心黑。
他也不替自己辯白,只說:“要我記得不錯,當初阮老太太之所以把房子過戶給你,是因為你兒子阮天浩會被還宗,記到大陸鐘氏,但是阮總……”
季凱恰好是根墻頭草,說:“但還宗的是鐘天明,房子也就該是他的。”
還宗也就意味著被踢出主家,既然被踢出的是鐘天明,房子確實應該歸他所有。
也就在同一時間,只聽刷的一聲悶向,遠處本來呼啦啦的遮陽傘就聲而倒,啪的一聲,倒在了灘涂上,半天閑閑的鐘天明倒是一驚:“大小姐,你開槍了?”
那是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槍,所以聲音并不響。
但因為是超大口徑子彈,殺傷力驚人,而傘倒了的話,也就意味著蘇嬌剛才那一槍是開在遮陽傘的桿子上了,大晚上的,她是運氣好還是瞄得準?
季凱當然早就會用槍,一把抓過蘇嬌手里的槍,再瞄準一把傘扣扳機。
隨著砰的一聲響,傘晃了晃,他得出個結論:“蘇小姐,你運氣真好。”
其實不是蘇嬌運氣好,坦白說,她的刀功可以把活人剔成棍兒,槍法雖然一般,但在夢里,作為離了婚的富婆,懷著對前夫的仇恨,她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季凱說她只是運氣好,蘇嬌當然不服。
把他的貓還給他自己抱著,她接過槍,瞄準了他剛才射過的那把傘。
阮智信身后不過處就有打手,而且個個槍法精湛,必要的時候就可以保護他。
他既不需要練槍,坦白說,也快被鐘天明給折騰疲了。
是,當初阮老太太為了讓阮天浩還宗鐘家,把房產全給了二房。
可現在鐘天明已經擁有東方巴士了,不過一棟大樓和幾間院子,頂多也就值兩千萬,阮智信還要靠它收租過日子呢,要再被鐘天明搶走,他的日子怎么過?
氣到發昏,他一聲冷笑,突然指頭:“蘇小姐,要不你一槍打死我算了。”
再把腦袋抵向蘇嬌:“快打死我,給我個痛快算了。”
鐘天明冷冷提醒:“阮總,我太太不會用槍,而且走火致人死可不犯法。”
蘇嬌其實也怕嘣到人,好容易瞄準的,也只好收了槍,但也提醒阮智信:“阮總,你自己也帶著槍的,槍口塞進嘴巴再扣扳機,不難的。”
阮智信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拋了底牌出來了。
他說:“天明,你阿爺私底下已經在讓曾警司查天浩的下落了,早晚我們會把他找回來,而你身為警察卻勾結綁匪,只要被查到證據,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他撂完狠話,轉身就走,鐘天明于后冷靜提醒:“阮總,記得過戶房子,那是我們鐘家的。”
阮智信走了幾步,回頭,大聲說:“叼哦,我過戶你個大頭鬼!”
又說:“有本事你就從手里拿走房子啊,來拿啊。”
季凱都被氣到了:“阮總,你有點不上臺面,還有點過份喔。”
蘇嬌也覺得阮智信未免過分了點。
但鐘天明似乎并不生氣,并說:“來吧大小姐,我教你繼續打槍。”
當然,阮智信并不知道,鐘天明為父母復仇的路非但沒有結束,甚至可以說才剛剛開始。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絕望了吧,但馬上就有新的絕望在等著他。
他離開了,大半夜的,再練了一會兒槍,蘇嬌覺得累了,他們幾個也就該回去了。
因為跟季胤的手下們共享行程,鐘sir當然知道利鬼來過酒樓的事,也知道對方買了辣椒醬。
因為蘇嬌還沒跟他交流過,他就準備從買辣椒一事說起。
但他才起了個頭,蘇嬌就說:“那幫毒販子住在船上,對吧?”
毒販子可不好跟蹤,尤其是警察,被他們發現跟蹤,回頭就是兩槍。
警察死了也是白死,他們逃到海上躲一段時間的風頭再回來,啥事沒有。
他們白天在外晃悠,季胤的人可以順道跟一跟,但他們的落腳點在東九龍,忠爺那邊。
所以目前為止,鐘天明都不知道他們晚上住在哪里,或者說,他們的據點在哪兒。
那據點就藏著大批量的毒.品,只要能上門端了,也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抓住。
鐘天明有點意外,也騰然止步:“利鬼竟然跟你講過他住在哪里?”
這就是為什么蘇嬌開的大酒樓能網羅全香江的有錢人了。
但凡她要在某個人身上做功課,想套點消息出來可謂輕而易舉。
話說,季凱整天沉迷吸貓,不怎么去前廳,還真不知道,利鬼竟然來了。
要被綁走,哪怕最終能放回來,也要重新被注射毒.品的。
季凱好容易做了幾天正常人,一不想被綁架,二也不想再做毒.品的奴隸了。
在聽到利鬼二字時,他把小貓瞇瞇都抱緊了。
但一聽蘇嬌竟然知道利鬼住在哪兒,也忙問:“他真說他住在哪兒啦?”
其實很簡單,蘇嬌把關于辣椒油和糟辣椒的保質期給這倆人科普了一下,又說:“本來他想要兩罐糟辣椒并兩罐油辣椒,但聽說潮濕會讓辣椒很快變質,于是就各樣要了一罐,那意味著他待的地方一是潮濕,二,沒有冰箱。”
季凱看鐘天明:“你覺得她分析的對嗎?”
在海上漂的,不論船員還是海盜,因為物資匱乏,口味都特別重。
就好比鐘天明,向來就喜歡吃酸酸辣辣的食物。
利鬼專門上趟蘇記,倒不是踩點,而是來踩點,威懾鐘天明的。
他自己肯定知道,多跑兩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底兒。
而且他也不應該袒露自己對于食物的喜好,以及,跟蘇嬌多做談。
可他不但來了兩趟,甚至還暴露了那么重要的信息。
一是他覺得蘇嬌只是個女性,于她太過輕視。
再就是,她燒的辣椒油確實獨具一格的好吃,不但辣,更重要的是夠香。
而人活一世,最容易滿足,但也最放不下的,恰是美食。
而基于蘇嬌給的信息,鐘天明鎖定了一個區域,東九龍沿海岸線的艇戶。
利鬼肯定是住在海邊的艇戶里。
船艙潮濕,又沒有電,當然也就沒法裝冰箱了。
且不說這個,仨人出了海灘,恰好是一截高速路。
這條路因為車速跑得起來,飛車黨特別多,怕被搶包,一到夜里,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要不是有鐘天明在,蘇嬌晚上是絕對不會一個人走這條路的。
走著走著,路邊有個垃圾臺,鐘天明突然伸手推季凱:“進去待著,不要吭聲。”
季凱有聰明,但不多,所以他腦子一懵,小聲叫:“鐘sir你……”
這月黑風高的,又是高速公路,該不會,鐘sir準備把他交給毒販子們吧?
說話間季凱的衣服被垃圾臺后面的人扒了,并套給了另外一個人。
轉眼間那人又被推了出來,蘇嬌定晴一看,佝腰僂背雙目無神,那不是阮天浩?
阮天浩穿的是季凱剛才的衣服,發型也跟季凱一樣,是剔的板寸。
他是成年人,當然比季凱更高更壯。
但是因為季凱的衣服比較寬大,他穿著倒也不違和。
而且他剃的發型跟季凱一模一樣。
大晚上的,只要不是親近的人,猛的一看,誰都會把他認認成季凱。
他應該是吃了某種藥,也不知道是不是毒.品,瞳孔煥散,整個人目呆呆的。
鐘天明想說什么的,但蘇嬌立刻說:“我懂。”
又迅速挽上了阮天浩的另一條胳膊,還把他懷里的貓抱了過來。
他應該是被郭雙刀郭堂主給綁走的,那剛才在路邊等著的肯定也就是郭堂主了。
郭堂主把阮天浩打扮成了季凱的模樣,那豈不是意味著……
就在蘇嬌思索間,突然,公路上一輛越野車朝著一輛小轎車撞了過去。
隨著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轎車旋轉著被撞到了路邊。
轎車被撞變形了,車上的人打不開車門,當然得有人幫忙。
鐘天明撇開阮天浩的胳膊,拉蘇嬌:“走,咱倆去救人。”
蘇嬌已經猜到他的意思了,她也知道,那些毒販子針對的不是她。
而且她在阮天浩的身邊,其實效果才會更好,所以她反而推了鐘天明一把:“你自己去。”
又說:“來的就是利鬼吧,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她拉著木呆呆的阮天浩繼續往前走,鐘天明才回頭走了幾步,剛才那輛撞人的吉普車打著大燈朝他而來,又自他身邊駛過,就在經過蘇嬌和阮天浩身邊時車門一開,阮天浩整個兒被撈到了車上,緊接著一腳油門就往前跑。
鐘天明剛剛趕到轎車旁,一把拉開車門,把里面無辜被撞的人救出來,利鬼等人開著車,恰好自他身邊經過,有人打開窗戶,在大喊:“嗨,阿明,你輸了喔!”
果然,他們是來綁人的毒販子,因為綁到了人,還得意洋洋的。
鐘天明旋即拔槍,對著越野車的窗戶就是一槍。
當然了,他是警察,對方是綁匪,他要不開槍才不對。
子彈擊碎玻璃,劃破了車里人的臉,車疾馳而過,對方也終于啞火了。
鐘天明先確認剛才被撞的轎車上的倆人是安全的,這才對蘇嬌說:“走吧,咱們先回家,一會兒會有人把季凱送上門來的。”
九龍人見慣了當街火拼,打打殺殺,蘇嬌也不覺得有啥奇怪的。
但是,有人剛才一把拽走可憐的阮天浩,她的心里也莫名的有點戚戚然。
她主動挽上了丈夫的手:“阮天浩會不會被殺死,或者注射毒.品?”
這還是鐘天明自結婚以來,第一次被妻子主動挽上胳膊。
她的身材比他嬌小得多,而且她在長大后,也遠比鐘天明記憶中的更加聰明,機敏。
他跟她結婚,本來是想要個妻子。
但他現在發現,她于他來說,更像是一個默契十足的助理,甚至很多時候她是主,他才輔。
就好比利鬼來買油辣椒一事,僅在口言片語間,她就能套出對方的居住環境來。
鐘sir得說,讓他太太去做警察,她應該也能做得很優秀才對。
夜風涼涼,路長長,且不說可憐的,被喂了鎮靜劑,又被毒販子綁走的阮天浩此時感受如何。
在這一刻,被太太挽著胳膊的鐘sir自我感覺格外的良好。
他勾唇,無聲一笑,柔聲說:“那就要看阮氏父子會怎么表現了。”
……
在忠爺看來,自己把公司交給鐘天明,又不給二兒子一家發年金,讓他們靠著老宅和自己名下的大樓收租過日子,二房就已經夠可憐的了,他也知道以鐘天明的恨意,絕不會主動交出阮天浩,所以悄悄動用了關系在找人。
阮智信也覺得自己已經交出公司,就剩點房產了,他要耍賴皮,不交。
他們也都想象不到,鐘天明還會把他們帶到什么樣的境地。
現在答案揭曉了,阮天浩被毒販子綁走了。
不是不愿意在緝毒工作上出力,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很好,那就讓毒販子盡情折磨東九龍的大少爺吧,鐘天明現在要回家休息了。
第49章 第 49 章
蘇嬌也是越琢磨, 就越發現鐘天明這一手玩得妙。
毒販子們就算再猖狂,也不敢上光明巷綁人,因為季胤手下幾個強人一直在蹲點。
季凱白天偶爾也會出門, 但因為有打手尾隨, 也不好綁。
而且顯然, 曾經逃出匪窩的鐘天明做了警察,他們既不服氣,心里也不爽, 想要挑戰他, 今晚他恰好帶著她和季凱出門練槍,于他們來說就是絕佳的機會。
也是因此, 他們離開這前才要喊一句:阿明, 你輸了喔。
……
且不說利鬼好容易綁到人, 卻發現貨不對版時會是什么表情。
鐘天明當然還得去接季凱,蘇嬌敲開窗戶, 把小瞇瞇丟給蘇鳴, 也得去先沖涼。
但她才進小衛生間, 叩叩幾聲,蘇鳴在喚:“阿姐?”
蘇嬌只好又拉下衣服,開門,毫不夸張的說,她面前好比懟了一座黢黑的高塔。
那當然是個人,又黑又高又壯的男人:“蘇小姐, 對不起……”
不等他把話說完蘇嬌就打斷了他:“胤爺三令五申, 要疤哥你們保護凱少, 但也絕不允許你們踏入酒樓一步,可是眼看凱少沒回來, 你實在著急,對不對?”
來人正是季胤手下最得力的干將疤哥。
因為蘇嬌是連他老大都說懟就懟的,在酒樓也是連她爹都照懟不誤的,季凱遲遲不歸,他懷疑被綁,也是著急才上樓來問的,當然也準備好了要挨她的罵。
結果她一開口,說的全是他的心里話?
疤哥是個粗人,在這一刻,他被蘇嬌給整不會了。
但她立刻又說:“凱少馬上回來。”
他闖上酒樓,甚至闖進了她的衛生間。
可是她甚至都不賣個關子,直接就告訴他答案啦?
也就在這時樓下響起季凱的聲音:“瞇瞇,你還在嗎瞇瞇?”
又是鐘天明的聲音:“廚師們剛剛休息,還要早起,你能不能小聲點?”
也在同一時間,蘇嬌說:“你倆先別上樓。”
又說:“我沒穿衣服。”
疤哥和蘇鳴對視一眼,更懵了。
她明明穿關衣服,為什么要撒這樣一個謊?
也就在這時,鐘天明和季凱已經上到二樓了,但又同時止了步。
疤哥是從隔壁的墻上下來的。
因為窗戶太小,他又太胖壯,鉆不過去。
這下麻煩了,要碰上少爺,他必定大吵大嚷,把他來的事吵吵出去,老大也必得收拾他一頓,怎么辦?
就在這時,蘇嬌拉手將他領到圍墻邊,順手還搬了把椅子幫他上樓梯,并說:“凱少還小,又是從小到大的少爺,不懂咱們底層人的難處,你悄悄上樓,趕緊走,我會叮囑阿鳴,不讓他把你來過的消息講給你家爺,這段時間也辛苦你,明天記得來吃面,我給你加肉。”
有凳子當然爬的快,而疤哥在上樓之后,嘴角忍不住的就往上翹。
翹的簡直像上弦月。
話說,只要他們四方堂的馬仔上蘇記吃面,向來同樣的價格,面量肉量都超大,再加上蘇記的炸醬面足夠美味,來蘇記值勤,向來大家都是搶著干。
但對于蘇嬌,因為季胤三令五申不準他們靠近,也不準他們多攀談,他們都敬而遠之,而如果季凱把他來過的事匯報給他爹,疤哥免不了要挨老大一頓罵。
可蘇嬌剛才從說話到遞椅子行云流水,全是在疤哥。
雖然只是一點小事,但疤哥覺得她好講義氣。
要不是她年齡比他小,他高低要喊她一聲姐,再道一聲謝的。
越想越覺得蘇記這大小姐人不錯,疤哥就又回去蹲點了。
蘇鳴是弟弟,倆人之間當然有默契,所以蘇嬌只需一個噤聲的手勢就好。
季凱還真不怪他爹嘆氣搖頭,他也真不是做話事人的料,剛剛差點被毒販子綁走,是鐘天明一招偷梁換柱救的他,他理該道聲謝吧,不,他只關注他的小瞇瞇。
因為郭堂主不但扒了他的衣服,還把瞇瞇懟給了阮天浩嘛,來的路上他就在鬧。
上樓,鉆窗戶過到自己房間,也直到看到瞇瞇他才算消停。
但就這,他還不忘跟蘇鳴來句示威:“我早就說過吧,我還會回來的,哼!”
……
季凱是個小傻瓜,又沒經驗,當然沒發現疤哥來過的事。
但鐘天明是做警察的,天天在外抓犯人,光是聽聲音就聽出不對勁來了。
更何況疤哥爬上隔壁四樓的天臺時,是個極其醒目的大目標。
不過是蘇嬌選擇隱瞞,他也就看破不說破,裝看不見罷了。
沖了個涼再上樓,鐘sir進門前默了片刻,把書房里的電話線拔掉,連帶自己的BB機也一并關掉,這才進了臥室。
見蘇嬌趴在枕頭上看報紙,再看了一下新聞標題,順手揉上她的小腿,說:“其實這個技術在三年前,警方內部就已經在用了。”
蘇嬌是做廚師的,一天難得有空閑能坐著,渾身最辛苦的除了腳就是小腿。
原來以為自己欺負過鐘sir,她總還要客氣。
但現在既然他說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蘇大小姐可就不客氣了。
抬起腳底板,她說:“幫我揉揉腳底板吧,好痛。”
這鐘sir不但手段狠毒,而且心機深沉,可憐忠爺被他搞的死都不敢死,阮智信,堂堂一介上市公司的總裁,也眼看要被他逼到流落街頭。
如果不是因為救命之恩,蘇嬌估計他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低眉順眼的幫她揉腳的,可她既有恩于他,當然就卻之不恭了。
享受著按摩,團起報紙扔進垃圾桶,她又說:“說不定季胤已經拿到樣本了。”
鐘天明點頭:“關于你倆的血緣關系,他馬上就能拿到結果了。”
科技一直在進步,而在前幾年,想要確定兩個人的血緣關系,需要充足的血液做樣本,但現在國際上有新技術,只需要人的頭發或者唾液,體.液樣本就可以了。
要說原來的季胤還不知道這種新技術的話,就在今天的報紙上,有新聞專門報道過這項新技術,就連蘇嬌都看到了,季胤又豈能不知?
他的人就在附近,頭發或者牙刷什么的,過來悄悄偷一樣,蘇嬌又焉能防得住?
所以鐘天明說得沒錯,馬上季胤就能得到他夢寐以求的答案。
而以他的狠辣和心臟,如果蘇嬌跟他真有血緣關系,又不肯低頭認他做爹,那么最危險的人就是蘇旺了,季胤肯定會挾他做軟肋,逼蘇嬌向他低頭,怎么辦?
鐘天明人在局外,于凡事也看得更清晰,又說:“沒人能讓他低頭的,而且你懂得,如果是季凱那樣的血脈,他或者可以不搭理,但要是個優秀的血脈,他是勢要對方低頭的。”
凡人都有貪心,凡人當握有權力,不到死的那一刻也都不會想放手。
夢里那輩子季胤是在握有整個九龍后,死的最后一位大佬。
但那時已既將回歸,就算他不死,回歸后也必定要遭清算,所以他的死倒是很恰當。
他是被人暗殺的,殺他的人是誰蘇嬌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樹倒猢猻散,他的錢被查封,人也在亂殺亂搶一通后,跑光了。
到了回歸后,也有些人會站出來,說自己是曾經西九龍的大佬,如何如何牛逼。
當時剛剛涌入香江的大陸人們,于香江有種莫名的崇拜,也會追捧那些所謂的‘大佬’們。
但其實真正的大佬季胤早死了。
他在股市里的錢被政府查封,而四方高利貸那些臟錢,港幣,英鎊,美金,則會激的全九龍的古惑仔們開啟一輪瘋狂的亂殺亂搶。
就不說古惑仔們了,那個階段正值股市樓市瘋狂大跌,香江島的天臺上,全是炒股炒樓失敗,排隊跳天臺的人。
九龍則全是舉著槍,殺人搶錢的古惑仔。
蘇嬌的酒樓都被迫關停了半個多月,她和阿鳴還救了好些被火拼無辜殃及的普通人。
而當時的亂局,就跟季胤的性格不無關系。
他到死都沒有選出一個合適的接班人,也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于蘇嬌就更不可能了。
鐘天明早就知道會到真相揭曉的一天,也想知道妻子準備怎么應對,需不需要他幫忙。
蘇嬌伸手:“你過來一下。”
鐘sir以為她是有什么關于季胤的話說,側首過來,聽的認真。
猝不及防間,妻子柔軟的唇輕按上他的頰側,先是蜻蜓點水般按了一下,就在鐘sir還沒反應過來時,她雙手掬上了他的臉。
鐘天明腦子里轟的一聲。
因為蘇大小姐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唇輕輕貼上了他的額頭,并吻了上去。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鐘天明完全想象不到的,他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她吻過他的額頭后,兩只柔軟的手又輕捋上他的眉毛,手指輕輕向兩邊輕劃。
鐘天明沒動,一動沒動。
因為在他小時候的記憶里,父母都是永遠在忙,于他也只是個符號,直到他們被綁架,那是他記憶中母親才第一次擁抱他。
但是也很快就被分開了。
鐘天明是個男性,也天然的,從不好奇,或者關注自己的身體。
但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眉眼應該很好看,因為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會那么關注,切珍視他的眉眼。
而到了這個地步,他當然也知道,自己不需要她言語方面的同意,就可以更進一步了。
對了,鐘sir雖然還沒經驗,但對于自己在某方面的功力其實很有信心,也從未懷疑過自己不行,今天之所以拔掉電話,關掉BB機,也是因為想要更進一步。
但事實上,雖然他確定自己肯定行,而且即便他敞開了做白日夢,也夢不到會是此刻的開局,他熱血激昂,激情澎湃,也想好了,必要不負大小姐此刻的好才對。
當然,今天所經歷的一切,跟他被綁架,眼睜睜看著父母被害,再到被拖拽著去一個個綁匪據點,并第一次到蘇記,發現世界上竟然還有人在過一種平和到,甚至可以用平淡來形容的日子時一樣叫他震驚的經歷。
而最終的結果,他全然沒有預料到。
……
廚子阿發在回蘇記后,如今也有單獨的屋子住了,這在九龍可是難得的奢侈。
沒了周進財呼嚕的打擾,最近他都睡的格外香,但今晚他睡的正香,突然聽到一聲啼哭加尖叫:“痛,好痛!”
阿發猛得坐了起來,就又聽到一陣肝腸寸斷的哭聲。
因為他就住在蘇旺隔壁,聽那哭聲像是大小姐,忙起床來敲蘇旺的門,但他才伸手,蘇旺開門了,并說:“沒什么大事,去睡吧。”
大小姐在哭呢,要原來,師父整個人都不好的,但現在反應竟然那么平淡?
當然了,阿發并不知道,自打有了鐘天明,蘇大小姐晚上哼哼唧唧就是常態,長此以往,蘇旺已經免疫了。
蘇旺也不知道,女兒平常哼哼是嬌氣,但今天不是,她今天是真的痛。
蘇嬌自己也沒想到,那種事竟然那么痛。
可恨的是鐘天明好像并不痛,只有她自己,痛到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而且鐘天明全沒了向來的體貼,蘇嬌哭了好半天他才折騰完。
她覺得仿佛過了一個小時之久,可他翻身趟到一邊,半晌,卻來了句:“竟然才5分鐘?”
還才,難不成他還想折騰半個小時?
畢竟才新婚,而且夫妻換好于人是天經地義,蘇嬌對于那種事也是抱有期待的。
但剛才那稀里糊涂的一次,她不但被痛到了,對鐘天明,因為他好看的眉眼,待她的好而漸漸萌生的好感也當然無存。
對了,因為一回痛到,這天晚上,蘇大小姐甚至睡著之后,都難得的縮向床內,不敢于夢里再騷擾鐘天明,揪他的小豆豆了。
鐘sir也不知道妻子到底有多痛,等了好久,直到她不哼哼了才問:“很痛?”
蘇嬌向來誠實,也不遮掩:“剛才我還挺喜歡你的,但太痛,痛到我沒法喜歡你了。”
……
就這樣,鐘sir短暫贏得了妻子的愛,而且是他想都想不到的溺愛和寵愛,可它轉瞬即逝,又立刻消失了。
且不說夫妻間的私事兒。
次日一早起來,蘇嬌后知后覺,驀然發現,季胤怕是已經拿到可以做DNA的東西了。
她雖然不燙頭發,但經常待在廚房,怕油煙損傷頭發,隔三差五就要焗一回油,包養一下頭發,次日一早起來搞衛生,看著金花姐家的發廊,她心說如果真的只需要頭發就可以鑒定親自關系,自己是絕沒可能一直守住那個秘密的。
而一旦能確定她的血緣,季胤的性格,肯定會對蘇旺不利的。
但當然,蘇嬌可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
大清早的,季胤那位老仆,建叔來了酒樓,并對蘇旺說,自己想打包一份叉燒回家吃。
當然了,真正想吃叉燒的人是季胤。
而且酒樓的菜單上并沒有叉燒,蘇嬌也向來是,自己人想吃的時候才會燒一份。
蘇旺又不知道季胤虎視眈眈,要搶他的女兒,再加上季凱待在酒樓,一個月就有一萬塊的收入,所以他都沒猶豫,滿口答應。
建叔知道蘇嬌的脾氣,怕她會拒絕,是專門瞅著她不在的時候來的。
但他約好來取叉燒的時間,付完款,才出門,恰迎上蘇嬌進門來。
她笑問:“建叔來看凱少的?”
建叔含混點了點頭就想走,但這時蘇嬌又問:“最近胤爺胃口怎么樣,身體還好吧?”
她居然主動問季胤的胃口如何?
建叔當然說:“有勞蘇小姐掛念,咱家老爺胃口很不錯,身體也很好。”
蘇嬌又問:“我看他氣色很不錯,應該常吃補品吧,最近他都吃的什么補品,人參鹿茸還是西洋參,天麻,我給我阿爸也配一點。”
九龍二位大佬都喜歡燉湯喝,但到忠爺那個年紀才需要人參天麻一類的大補。
季胤尚且年輕,因為是練功之人,還不需要藥補,反而是食補更好,而且他天生是燥性體質,最近喝的也都是清涼敗火的湯。
建叔原來在大陸時是個中醫,是因為大陸破四舊,把中醫也給打倒了才來的香江。
他笑著說:“一個人一個體質,我家老爺的食譜不一定適合蘇老板,如果你們愿意信任我,我幫蘇老板把個脈,開個食療方子?”
蘇嬌笑著說:“那就麻煩建叔了,給我爸號個脈吧。”
又挽起袖子說:“我這就去烤叉燒。”
……
最近幾天毒販子的戰火燒到東九龍去了,據說東九龍的大少爺被綁架,季胤一邊覺得鐘天明確實有幾下子,一邊也樂意看東九龍的笑話,不忙嘛,就想吃點蘇嬌烤的叉燒。
但他本以為早晨訂,晚上才能吃得到,可是居然中午就能吃得到,季胤豈不開心?
他開心,建叔不也開心?
他幫蘇旺號脈,并說:“有勞蘇小姐了。”
這時不論建叔還是季胤,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當然也沒想到,蘇嬌會在食物上動手腳。
而季胤今天中午是跟自己高利貸公司的幾個掌柜和股票經理一起吃的飯。
蘇嬌的生物學樣本,也確實在前幾天他就通過理發店拿到了,本來香江警署也能做檢測,但為了結果的準確性,季胤派人帶著樣本,直接去了瑞士。
于他來說,它雖然花費了他挺多時間,但也不過小時一樁,是只需要錢就可以擺平的。
當然,最要緊的還是錢和生意。
他把東方巴士的股票已經全部拋出去了,大賺一筆,心情不錯,午飯時胃口也很不錯。
蘇嬌的叉燒擺在桌子中間,他吃了,幾個掌柜的也吃了,結果吃完飯盤賬,掌柜們的都好好的,季胤卻于陡然見,肚子開始痛了。
像季胤這種常年習武又注重保健的人,除非受傷,否則身體是不會出問題的。
要有,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被人下毒。
下午,他正跟大家聊著阮天浩被綁一事,突然覺得小腹抽痛,當然以為是被人下毒了。
如果說蘇嬌對他下毒,那不可能,她是個聰明孩子,不會做那種蠢事。
但難道是家里的廚子,再或者掌柜們,還是說,毒販子已經滲透到他家里了?
季胤雖腹痛,但暫且忍著,因為高利貸公司的掌柜們人人手中都有巨額款項,股票經理手中更是握著他大半的家產,并不可靠。
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要救自己的命,得找他手下那些忠誠的打手們。
季胤只要呼吸一下腹部就絞痛,痛到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為了不讓旁人看出端倪,他憋著呼吸,顫手拿起電話來,準備撥號。
可也就在這時,大哥大陡然響起,他手一哆嗦,它差點摔落在地。
但當然,憑借強大的意志力,他接起電話來:“喂?”
居然是蘇嬌,而且她開口第一句就是:“季老板,是不是肚子痛的厲害呀?”
難不成她竟然給他的食物里下毒了?
但不可能啊,吃了叉燒的別人都好好的,就他腹痛,難道她能那么精準的把毒下給他?
以及,他想她繼承整個西九龍做話事人,她卻想他死,為什么?
難道她就那么愚蠢,眼里只有她那個廚子老爹和蘇記酒樓的一畝三分地?
這一想,季胤自然要生氣,呼吸自然也會變粗。
蘇嬌估計他現在氣的要死,但怕的要死,忍著笑說:“真沒想到您竟然那么怕死,但是您先別怕,找人要一杯熱水喝了,一會兒肚子就不痛了。如果你不總盯著我,偷我的頭發牙刷什么的,琢磨著怎么欺負我爹,我就告訴你你為什么吃了叉燒肚子會痛,好不好?”
第50章 第 50 章
季胤摁掉電話, 招呼建叔:“去給我倒杯熱水。”
如今才9月,香江正熱的時候,除了忠爺那種七老八十的人, 大家喝水只嫌冰加的不夠多, 老火靚湯也要喝敗火的, 老爺卻要喝熱水?
建叔連忙倒了杯熱水來,季胤忍著腹痛連喝了兩大杯,只覺得肚子不停的咕咕叫。
又跟客人們坐了片刻, 見大家全無異常, 就把人全打發了。
只等手下們離開,他飛一般的奔向了廁所。
……
說來其實也是他自己太敏感, 因為伴隨著腹痛的厲害的當然是拉肚子。
在拉完肚子又喝了一杯熱水, 他整個人不但舒服, 還覺得身體都輕快了不少。
要說一點小事能把個大佬嚇著,一則他身體保養得當, 幾乎沒有過痛恙。
再就是他雖然總表現的對于生死無所畏懼, 其實心里賊怕死。
他掉掛了電話, 蘇嬌也就自去忙她的了。
今天她把股票賬戶上所有的錢全轉了出來,自己都心跳的怦怦的,因為經過幾番倒手,目前她的手里也已經有一千多萬了,不得不說,真想賺錢, 還得是股市。
她把羅耀祖的錢也轉了一千萬出來再開成支票, 帶上季凱, 上門找包租婆。
包租婆雖有錢,但當然沒有一千萬現金, 否則那筆高利貸她就還掉了。
今天羅耀祖不在家,她聽了蘇嬌的來意,整個人都呆住了:“你要幫阿祖還貸款?”
雖然她本人已經忘了,但蘇嬌當然還記得。
所以包租婆伸手拿抽支票時她又奪了回去:“您原來說過的,只要我能幫阿祖解決了高利貸的問題,您就把隔壁那間鋪面送給我,現在是不是該兌現諾言了?”
她說的正是現在金花姐開發廊的那間,因為占地太小,只有三層樓。
大孫子借高利貸時包租婆愁的什么似的,只覺得有人能救羅耀祖就是救她的命,張嘴樓就許諾出去了,但現在他賺錢了,甚至能還上高利貸,她就有點猶豫了。
因為這樣一來,蘇嬌等于又要白拿她一間鋪面。
老太太不但不樂意,還想反悔。
但她才動賴賬的念頭,蘇嬌立刻說:“您要敢反悔,我以后可就不管阿祖了。”
季凱見過羅耀祖的,定義下的很標準:“一個無能的小螵蟲,蘇小姐要不管他,他三天就得完蛋。”
蘇嬌不期季凱會幫自己說話,向他投以感謝一笑,再輕晃支票:“包租婆,他是因為跟我炒股才安分的,但您要食言,我可就不帶他了。”
借高利貸不可怕,可怕的是借上癮,一回回的借再利滾利,而且要不是蘇嬌繞開羅耀祖私下抽錢,以他的性格,在股市上賺的正美呢,是不會想著還高利貸的。
作為長輩,包租婆已經管不住羅耀祖了。
要是他跟梁鋮那種人混,早晚還要去螵,相比之下,蘇嬌于少不會帶他走歪路。
包租婆總歸聰明,權衡了一下利弊,伸手了:“成交。”
蘇嬌帶季凱來,當然是為了狐假虎威。
她又說:“既有凱少給我做見證,我就不要您的字據了,抓緊過戶吧。”
包租婆是真心納悶,因為她印象里的蘇嬌從不下廚房的。
但誰敢信,西九龍大佬唯一的兒子為了吃她做的飯,索性就賴在酒樓不走了。
她當然不敢得罪季凱,還笑瞇瞇問:“凱少,要不上我家坐坐?”
季凱向來討厭老太太們,又哪愿意上她家去。
而且因為最近他一直在跟蘇嬌聊炒股,她目前所有的操作全是他預估的,他就不但有點得意,心里也有點不爽。
從包租婆家出來,他說:“如果我也炒東方巴士,現在也賺了一大筆了。”
又說:“按理你該給我一部分抽成,但算了吧,本少爺就算是做慈善了。”
蘇嬌順著他的話茬說:“昨天阮天浩被綁走,東九龍肯定不會坐以待斃,要跟毒販子們打起來,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利叔就會完蛋,紫荊倉儲就會重組,到時候我又可以賺一大筆喔。”
是人就肯定會愛錢,也會想要賺錢。
季凱開始假設了:“假如我出一百萬,操作好點,能在紫荊倉儲直接翻成一千萬。”
蘇嬌摸摸他的頭:“醒醒吧小伙子,你還是未成年,炒不了股。”
別看季凱還小,還是個癮君子,但他有錢。
他老媽已經跟別人結婚了,而且是香江島上的豪門,說好他永遠都不能再打擾老媽,他老媽也給他存了一筆款,有三百多萬,存放在銀行里。
季凱一笑,說:“我像羅耀祖一樣,把我的錢交給你打理不就好了?”
蘇嬌就是羅耀祖的股票代理人,當然也可以代理季凱的。
但她說:“還是算了吧,你小小年輕私自動用存款,我怕胤爺要打死你。”
季凱這個年齡是最吃激將法的,他笑:“他盼著我死,但也不至于親手殺了我。”
正好路過公話亭,又說:“我先問問建叔,看怎么才能把那筆錢取出來。”
他去打電話了,蘇嬌掏出傳呼機來一翻,就發現截止目前,季胤還沒有回她消息。
但她猜得出來,他現在肯定在徹查自己腹痛的原因。
且讓他慢慢查吧,季凱這邊馬上又會有一個新驚喜給他。
但愿他到時候別太生氣,也別把自己給氣死才好。
……
季胤就好比一條魚,都要被蘇嬌吊成了翹嘴,但又不想直接問她情況,就先把阿彪喊了來,轉著彎子問他對蘇嬌的印象如何。
話說,一開始季胤接近蘇嬌,他這幫手下其實挺懸心的。
因為季胤其人有個習慣交往的女性年齡都比較大,而且他偏愛二婚女性,大家都還以為老大是犯了毛病,看上人家鐘sir的媳婦了,全為季胤捏了一把汗。
生怕他因為跟鐘sir爭風吃醋而打起來嘛。
目前,關于蘇嬌的身世,阿彪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看得出來,老大對蘇嬌的感興趣遠不止是家里多個孩子那么簡單,他當然說:“爺,蘇小姐足夠優秀,沒得說。”
季胤又問:“你吃過蘇記的飯吧,吃完后沒覺得不舒服?”
她用食物讓他拉肚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別人都沒有拉,就他一個人拉了。
他得知道,他這些手下們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阿彪不但搖頭,還說:“蘇記的炸醬面真正一絕,爺,您很該去吃一碗。”
季胤還沒吃過蘇記的招牌,炸醬面。
因為面食不經打包,要送到四方堂風味也就沒了。
但季胤發過毒誓,此生都不能進光明巷,他自然也就吃不到。
說起炸醬面他簡直生氣,一碗微不足道的破面,人人能吃得,他卻吃不到。
問阿彪沒問出個所以然,正好阿疤回來,季胤就又問:“你看蘇小姐人怎么樣?”
昨天晚上蘇嬌才幫阿疤解了圍,他當然說:“很好啊,怎么啦?”
季胤再問:“你天天吃蘇記的飯,就沒覺得哪里不舒服?”
阿疤雖然打架猛,但在季胤身邊的地位沒有阿彪高,也還不知道蘇大小姐的身世。
而且在光明巷待了一段時間,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他對蘇嬌是有幾分感情的。
季胤這含混其辭的問法又叫他懷疑怕是季凱出了什么事。
面色一凝,他先問:“爺,凱少出事了?”
季胤皺眉頭,還沒說話,阿疤立刻又說:“不管凱少出了啥事,都跟蘇小姐無關。”
季胤想了想,啞聲說:“要是蘇小姐出了什么事了呢?”
阿疤當場掏槍:“被毒販子綁啦,他媽的,我看利叔他是活膩歪了吧。”
季胤勾唇一笑:“我要被人綁了,只怕你都沒這么著急,你對蘇小姐,倒是情真意切的擔心。”
老大話里有話,但阿疤并沒有聽出來,解釋說:“她的廚藝倒在其次,心胸和眼光,格局一般人可沒有,我也是越相處就越覺得她人不錯。”
又鄭重詢問:“爺,蘇小姐沒出什么事吧?”
季胤猛然攥拳頭,手指捏的咯咯作響。
通常情況下,一個女性想讓男性對自己有好感,都是基于外貌。
而不論阿彪還是阿疤,作為普通男性,在看女性時,也逃不開這個狹隘的觀念。
但剛才倆人說了半天,季胤發現了,他們沒有夸過蘇嬌的美貌,只不停夸她優秀。
而雖然季胤起心動念,想讓蘇嬌做西九龍的話事人。
但這是天然男尊女卑的香江,九成的男性都不會服從女性的管理,九龍歷史上也沒有過女話事人,所以那將是一件比較難的事情。
季胤第一擔心的就是怕手下不服蘇嬌的管理,要亂起來。
但直到此刻跟幾個親信聊起,他才發現蘇嬌不知何時,不但能通過飲食左右他的身體,而且阿疤和阿彪,他的兩員得力大將,已經能拋開性別,平等的審視蘇嬌了。
換言之,在他的假設里,性別將是個巨大的障礙。
可目前甚至連DNA檢測的結果都沒有出來,那個巨大的障礙已經在消失了。
可以設想,只要他正式宣布蘇嬌的身世,至少阿彪和阿疤是會向蘇嬌低頭的。
可季胤甚至不知道蘇嬌是怎么做到的?
難道就因為她燒的菜好吃的緣故?
不但他處心積慮,變著花樣從酒樓弄吃的,他的幾個得力手下也被她用廚藝征服了?
但這并不是今天季胤所經歷的,最叫他震驚的事情。
等阿疤和阿彪退下,他正準備再去趟廁所,建叔來找他了:“爺,凱少有事。”
季胤肚子鬧的咕咕香,心煩意亂的:“他又在鬧什么妖蛾子?”
又問:“不會被綁架了吧?”
季凱打電話給建叔,問怎么才能轉出自己的私房錢。
建叔答應幫他想辦法,還承諾自己不會告訴季胤,但當然,一轉頭他就來打小報告了。
季胤捂著又涼又痛的肚子,問:“他要幾百萬干什么?”
建叔實言:“他說要把錢交給蘇小姐,讓她拿去炒股,還說等賺了錢,也分我一份子!”
季胤再也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蓋碗砸到了地上:“可惡!”
建叔望著滿地碎瓷嚇了一跳。
季胤本想繼續吼的,但又怕一吼要打鏢槍,本來不可一世大佬倉皇逃竄,進了廁所。
再過片刻,在建叔找來傭人掃地時他又是一聲大吼:“好你個蘇嬌,簡直可惡!”
……
說回蘇嬌。
轉眼晚市即將收市,一天的營業馬上結束。
季凱把瞇瞇鎖進籠子,下樓來吃飯了,但一看主食就生氣了:“怎么又是粥。”
蘇嬌每天要熬一大桶百谷粥,只取最上面的米油給忠爺補身體,剩下的粥當然不能浪費,所以酒樓大家的主食就只能是吃粥了。
但她也一直在變花樣,昨天是生滾牛肉粥,今天把蘇旺買的膏滿黃肥的螃蟹和巴掌大的爬爬蝦,蛤蜊全煮了進去,燒的是能叫人鮮掉眉毛的海鮮粥。
不過大人吃飯是為了生存,什么都能吃,但孩子當然喜歡吃新鮮的。
季凱是大少爺嘛,既不愿意吃粥,蘇旺連忙問:“你想吃什么,我讓阿嬌馬上做。”
季凱指廚房:“我不想吃別的,就想喝你們要送到東九龍的那種湯。”
蘇旺一看,發現一件事:“阿嬌,阮家今天沒有來取湯。”
今天大家吃的菜是阿發燒的,排檔菜,重油重辣,反而比家里燒的那種精致菜式合季凱這種小孩子的胃口,所以雖然叫囂著說不吃,但他可沒少吃。
他也瞄了好久,早發現了,平常鐘誠都是下午四點左右過來提湯,但這會兒都晚上八點了他還沒有來,季凱也沒提醒,就是想嘗一嘗,看那湯到底是啥味道。
他立刻又說:“阮家今天應該不要湯了,可以給我喝了吧?”
蘇旺擺了擺手,說了句明天再給你熬,來前廳找蘇嬌了:“阿嬌,忠爺是不是出啥事了?”
季凱一看老板離開,悄悄抱過了湯桶。
打開湯桶,他迫不及待的盛了一勺子來喝,卻又說:“就這?”
好多種,而且都是價格很高,很難找的米熬出來的,并且蘇嬌只取了上面薄薄一層油脂,他本來以美味的不得了,卻沒想到它那么樸實無華,就只是白粥的味道。
蘇鳴剛才在擺飯,這一看:“凱少,你怎么能這樣?”
他怎么能偷吃別人的食物呢?
正好這時蘇嬌進了天井,季凱眼疾手快,把湯桶放到了蘇鳴面前。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這是赤.裸裸的故意栽贓。
還好蘇嬌沒說什么,只是端起湯桶,又放回了廚房。
阿發和周進財對視一眼,心說季凱這小子要沒他爹罩著,分分鐘被人打死。
但當然,他們只是底層人,做工賺錢,攢點本錢再開店,討個媳婦一起干,一輩子的人生是能一眼看到頭的,除了勞動就是勞動,得,裝眼瞎吧!
蘇嬌忙了一天,餓,當然也要先吃飯。
季凱端起碗來,還得問一句:“蘇小姐,鐘sir晚上不回來吃飯嗎?”
鐘天明下午就發過BB機消息,說他臨時有案子,回不來。
要蘇嬌猜得不錯,他今天的案子還是昨天那一樁,阮天浩被綁一案。
事是昨晚才發生的,忠爺那么疼愛大孫子,毒販子又是潛藏在東九龍,那么東九龍所有的古惑仔,今天就都只有一個目標:干掉毒販子利鬼,奪回他們的大少爺。
當然了,大家都忙,也就沒人顧得上來給忠爺提飯了。
忠爺不可能單打獨斗,肯定會找曾警司要人,鐘天明自然就會被調過去。
那么,今晚即將發生的,就是一場明面上由忠爺牽頭,請阿sir們出面,幫他解救孫子的火拼,但實際上,整件事情是由鐘天明于幕后推動的。
因為鐘天明慣常不回來吃飯,蘇旺習慣了,就說:“他不回來了,大家開吃吧。”
師父話音一落,向個廚子同時端起了碗,喝粥的喝粥吃菜的吃菜,風卷殘云。
而季凱怪就怪,在家里,季胤因為慣常都是跟典當行的掌柜,自己的手下們一起吃飯,向來都是給季凱單燒一桌菜,可他就是沒胃口。
但到了蘇記,一開始他還是非蘇嬌的菜不吃,但現在慢慢變了,他的胃口變好了,跟幾個廚子搶飯吃,他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甚至周進財和阿發倆都搶不過他。
聽說鐘天明不回來吃飯,他立刻說:“那可太好了,我今天可以多吃一點。”
他這個性格,就連蘇嬌都惆悵,要是他爹沒了,他怎么辦。
話說,蘇旺也不知道鐘天明要怎么處理他和忠爺的關系。
當然了,曾經他以為對方只是個小阿sir才招贅的,結果鬧來鬧去,鐘天明不但差點逼死他爺爺不說,還即將繼承一座上市公司。
蘇旺整個人現在都是懵的。
昨晚女兒哭的哼哼唧唧,要原來,他高低要吼兩聲的,可他昨晚愣是沒敢吭氣兒。
雖然一邊因為女婿突然變得有錢,他心里暗暗開心,可也忍不住要擔憂,作為贅婿,鐘天明會不會在拿回公司后一腳踹掉蘇嬌。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對女婿好。
但直覺蘇嬌要不想被鐘天明拋棄,就得在忠爺身上下功夫,對老爺子好一點。
他說:“阿嬌,一會兒阿爸陪著你一起,咱倆打車去湯東九龍,阮家,去給忠爺送湯.”
蘇嬌點頭,卻說:“您明天還要早起呢,我帶著阿鳴一起去就好。”
蘇旺說:“大晚上的,外面不安全,要不你帶上阿財和阿發吧?”
季凱雖然作風討人厭,但做事還是挺靠譜的,他說:“他倆都經不起一板磚,帶他們干嘛,充門神啊?”
又對蘇嬌說:“我幫你喊兩個人來送你。”
他喊的當然是社團的人,隨身帶著刀和槍。
關鍵是技術好,能打能殺。
其實原來蘇旺是很討厭社團的古惑仔的。
最近四方堂的人見天在蘇記吃飯,而且因為季胤的約束,個個都講文明講禮貌,蘇旺對他們的印象就逐漸改觀了。
他說:“那就麻煩凱少幫忙找人了。”
季凱打個響指:“灑灑水啦。”
蘇嬌端起碗來,確實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相比于百毒不侵的季胤,她老爹蘇旺太過善良,人也太好。
可是在九龍這地方,向來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
吃完晚飯,她把今天熬的兩桶湯都帶著,而且專門把自己酒樓用的醬油,蠔油和各種調料都帶了一樣,統共收在一只籃子里,就準備去阮家,上門看望忠爺了。
其實本來她懶得管除了賺錢以外的任何事。
可鐘天明不僅僅想給父母復仇,他借住自己跟忠爺的關系,讓九龍的社團和毒販子,警方,各種勢力殺到一起,等他們彼此打的差不多,九龍的治安就會變好。
而且紫荊倉儲那支股票也要利叔死才能漲起來,但在蘇嬌夢里,離利叔死還得好幾年。
其原因是,警方和社團,東九龍和西九龍,幾方不能有效配合對方,于是就搞得一天天你殺我殺你,混亂不堪,效率也不好。
但只要季胤和忠爺都活著,能有效統管理自己的人手,于鐘天明來說就會事半功倍。
利叔當然也會死得更早。
可是忠爺就算不自殺,最近一樁樁的事情于他打擊太大,他一個老人家,心血耗不起,再這樣折騰一段時間,就不說米湯了,人參鹿茸只怕都吊不住他的命。
蘇嬌就很有必要上門,專門給他開個食譜。
對了,季凱幫她約的恰是疤哥,等她收拾好調味品,疤哥打來電話,說自己在巷口了。
其實蘇嬌暗暗猜測,今天季胤在被她連著擺了兩道后,一直憋到晚上都沒有吭氣,肯定會專門來找她,當面問是怎么回事的。
那么當季凱喊人,來的就不一定是疤哥,而是季胤了。
果不其然,她辭別了蘇旺,剛走到巷口,就見季胤的越野車恰就停在公廁旁邊。
他當然沒有下車,但是目光灼灼的盯著蘇嬌,直到她上車,坐到了后座上,他發動了車子,但并不加油門,反而一聲冷笑,說:“蘇小姐很厲害嘛,這才幾天功夫,不但我堂口的馬仔們個個為你說好話,季凱那個沒出息的……”
他沉吟半晌,突然笑看蘇嬌:“他竟然準備把自己所有的錢全都交給你?”
關于堂口的馬仔們都為蘇嬌說好話這件事她自己并不知道。
但讓季凱拿私房錢出來炒股,是蘇嬌故意的,她給季凱看羅耀祖的賬戶,又帶他上門給包租婆還錢,都是在爭取季凱的信任。
而現在,且不說她是怎么把季胤給搞到拉肚子的,關于季凱,她可以很自信的說,他對她的信任,遠比季胤這個老爹更多。
但蘇嬌當然不會直說。
她選擇了陰陽怪氣,氣季胤。
她說:“不是吧,凱少是胤爺您的繼承人,九龍所有的四方典當行都是您的,他的,他的錢至少幾十個億吧,那我可管不起的。”
正是呢。
季凱還是個小孩兒,他擁有季胤所有財產的繼承權,他目前最信任,愿意托付錢財的只有蘇嬌,而一旦季胤因意外而死,蘇嬌能搞得定他的馬仔們,鐘天明能擺平外部危機,而季凱呢,那個自苻聰明的傻瓜,會干干脆脆把一切都拱手讓給蘇嬌來幫他打理的。
再想深入一點,幸好蘇嬌今天只是讓季胤肚子痛了一下,沒有給他下毒。
而如果她果然恨他,恨的要死,今天下的是毒,很可能他現在已經死了,緊接著,季凱就會把他的一切,拱手讓給蘇嬌。
越想,季胤就越后怕。
再看蘇嬌,她坐在后座上,小小的,尚且稚嫩的臉蛋兒上,只有一臉的坦然。
這大概就是人們場說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吧。
蘇嬌,比季胤還要心黑,膽大,臉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