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但季胤最想不通的是, 蘇嬌是怎么就那么精準的,只叫他拉肚子的。
油門一踩車子前開,他瞟了一眼副駕駛的建叔。
建叔側首看后座上的蘇嬌:“蘇小姐, 你今天烤的叉燒我帶回家后老爺也吃了幾口, 但奇怪, 我好好的,他卻拉肚子了。”
又說:“問題應該在調料吧,我本來想把剩下的肉送去檢測的, 但胤爺說小事一樁, 就不檢測了,不過我實在好奇原因, 想聽你講一講。”
這意思是季胤本不屑吃叉燒, 是建叔私自給他吃的, 現在要答案的也不是他,是建叔唄。
在建叔問完后, 季胤怕蘇嬌耍賴不答, 又不著痕跡拋了個鉤子, 說:“忠爺那邊,阮天浩被毒販子綁架了,他封鎖了各個路口和航道,集結了所有警察,在抓人。”
這個蘇嬌當然知道,但季胤緊接著說:“但在咱們香江, 只要綁架不致受害者死亡, 以及, 販賣毒品的最高刑期都是終身監禁,而且可以減刑。”
建叔雖然快六十了, 瞧著身體也甚很好的樣子,卻是季胤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當然是因為他得,堪用,他笑著說:“我恍惚聽誰說過,小時候的鐘sir在利叔的地盤上待過,當時肯定沒少受利鬼那幫人的虐待,爺您說,他會不會沖動殺人?”
季胤溫溫一笑:“毒販也是人,鐘sir作為警察,只能抓,可不能隨意開槍殺人,因為在被捕之前,哪怕毒販也只是嫌疑人而非罪人,警察無權直接接射殺他們。”
法律規定,警察可以開槍,但不能隨意殺人。
如果在抓捕行動中開槍致人死亡,是需要去O記坐冷板,以及被專門審查的。
也是因此,除非當街搶劫,綁架一類的案子,警方在執法的時候,尤其重案組的人,會特別謹慎。
一旦有嫌疑人需要被當場射殺,也是需要上級命令的。
相比之下,古惑仔們可就很自由了,想開槍就開槍,用季凱的話說:灑灑水啦。
建叔是個好捧哏,說:“爺,咱們幫鐘sir殺個人不算難吧?”
本來利鬼盤踞東九龍,想綁的是季凱,當然,綁了也沒事,忠爺不可能為了季胤的兒子而全火力輸出。
但現在他自己的大孫子被綁,他就把毒販子們給包圍了。
可這樣一來,季胤哪怕派了人手馳援,但其實也只是過去打醬,看熱鬧而已。
那么,他的人要是碰上逃跑的毒販子了呢。
是為了給鐘天明出惡氣而直接一槍斃掉,還是就那么看著,甚至說抬起槍口放人,把毒販子放走,可全在季胤的一念間。
當然,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話題最終還是要繞回來的。
建叔回頭看蘇嬌:“大小姐,今天晚上大概會很亂,咱們爺幫鐘sir個小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那叉燒里面應該是加什么東西,能不能跟我講講,加的什么?”
他倆一唱一合,意思顯然不過,如果蘇嬌不回答這個問題,他們就不幫鐘天明。
……
話說,對于鐘sir其人和他在做的事,如果不是因為夢到過將來的回歸,以及以后九龍的治安環境,蘇嬌也會像季胤,忠爺這些人一樣,覺得簡直匪夷所思。
因為她自幼在九龍長大,跟他們一樣,覺得世道就該是惡的,毒販和社團就該是橫行霸道的,阿sir們天生就該是撿尸小分隊,負責幫社團打掃戰場的。
也覺得警察所謂的保護市民,維護治安的口號純粹就是放屁。
但因為夢到過,所以她知道雖然現在看起來很難,但將來的香江警察會受市民的尊重和愛戴。
甚至于,夢里的她和鐘天明雖然素昧蒙面,可她也會支持他的工作。
因為以后漸漸的,當街砍殺和槍戰確實會減少,社團的人說起鐘天明那個惡狼警長的時候會怕。
普通人被欺負,報了警,警方也會受理,為市民討回公道。
但那并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鐘天明本身。
他將來會是九龍的總警司,并在回歸后,升任香江警界的一級警司。
那也意味著即使蘇嬌不向季胤底頭,那些綁架過他的毒販子鐘天明也可以搞定。
那么,在面對季胤的無禮和淫威時,蘇嬌又何必勉強自己。
她一笑,先說:“從古至今,在食物里做手腳致人死的案例可不少喔。”
建叔說:“但是大小姐,雁過留聲,蛛過留跡,凡人做事,總要留下蛛絲螞跡的。”
意思是如果她真的拿食物害季胤,就必定會留下證據唄。
蘇嬌再笑,說:“建叔您錯了,食物害人,出問題的肯定都是蠢貨,也不懂做廚,因為咱們華人講食藥同源,既是藥材又是調料的草藥,就我所知的,不下一百種。”
且不說季胤怎么想,建叔首先就是一窒。
是的,中華美食中,草藥可以是藥材,也可以是食材。
食藥同源,而如果一個廚子懂得草藥的用法,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古往今來,懂廚的中醫不多,懂醫的廚子也不多,藥和膳也很難被人有效相結合。
要不然的話,就建叔這個中醫來看,用藥膳害人,確實再妙不過。
他一下就不吭氣了。
季胤一想,氣的牙齒咯咯響:“好一個食藥同源,你這意思怕不是,就算我把叉燒送檢,檢出毒素來,你也可以用中草藥的名義為自己開脫?”
蘇嬌就坐在駕駛座的后面,語氣中帶著幾分輕蔑:“不是別人都沒事,就你一個人出了問題嗎,像你這種情況,即使你去起訴我,法庭都不可能受理吧?”
但她立刻又說:“前天我去保養頭發,金花姐拔了我幾根頭發,當時她說是不小心的,我也就沒計較什么,但是季先生,如果我問你,這件事跟你有沒有關系呢?”
車已經到東九龍,阮家了。
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寨中,先是一整排十四層樓的高層,上面豎著霓虹燈牌,正是東方巴士四個大字。
轉過彎子,緊挨城寨東邊的邊界,是阮家人所住的院子。
季胤一腳剎停了車,身后刷刷幾聲響,是跟著他的,馬仔們的車隊。
一停車就下車,他一把拉開了后車門:“所以你是因為幾根頭發才跟我鬧脾氣的?”
話說,關于到酒樓要叉燒這件事,一開始確實是建叔提議的。
季胤也喜歡吃蘇嬌燒的菜,恰好今天中午要請客,于是就點頭了。
至于指使金花姐拔蘇嬌的頭發,在季胤看來是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而且他總覺得蘇嬌只是小孩子,在耍小孩脾氣,只要有那份DNA結果,屆時他找一輛車把蘇旺給撞飛,干脆利落的解決掉,蘇嬌這個女兒,就是他自己的了。
他甚至都想好替她改姓,再取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了。
現在雖然依舊覺得她是在鬧脾氣,可季胤心里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如果自己來硬的,一腳油門撞死蘇旺,這個女孩怕是也會不著痕跡的干掉自己。
果然,見車門開,嬌嬌提食籃下車,一臉鄭重:“季老板,我并不喜歡開玩笑,而且對于我阿爸,比你想象的更加愛,所以如果哪天他出了事,你最好自求多福。”
她身量并不高,細胳膊細腕,穿著無袖T恤并灑腿褲,不過一個普通的九龍女孩。
但季胤才在她身上小動了一點點的手腳,她的還擊他差點招架不住。
他不止驚訝,簡直震驚,反問:“你娘真是喬紅革?”
蘇嬌先欣賞忠爺家的院子,并順口說:“當然不是,她叫喬淑貞。”
季胤不是這個意思,他說:“不管喬淑貞還是喬紅革,都是很善良,也很溫柔的女人,可教育不出你這種心狠手辣,凡事一丁點虧都不肯吃的女孩子。”
其實是這樣。要蘇嬌真像阿娘教育的方式來活,下場只有一個,跟她一樣得乳腺癌并早死。
所以在做了那個夢之后蘇嬌就決定了,任是氣死任何人,她也絕不內耗自己。
今天只是個小小的警告。
但季胤要真敢碰蘇旺,她就能于不經意間殺了他,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倆人正說話間,從阮家內院跑出一行人來。
為首的當然是阮智信,知道季胤來,出來迎接的。
但乍見蘇嬌也在,還提著食籃,他跟季胤隨意握了一下手,就來找她了:“阿嬌!”
又說:“你帶吃的來了吧,謝天謝地,老爺子一天一夜,滴米未進了。”
緊接著又問:“你帶的什么點心,好不好消化?”
蘇嬌以為忠爺在家至少是吃了些飯或者點心的,所以才只帶了湯來,但如果他一天一夜全然沒有吃東西,光喝湯當然也不行,所以她問:“廚房在哪?”
阮智信陡然止步,指左手邊:“就在那兒。”
田素玉就站在廚房門口,一看到蘇嬌也跑來了:“蘇小姐送湯來啦,謝謝謝謝!”
就在撕逼分家產的那天晚上,他們倆口子都恨不能忠爺原地去世,但現在他們卻是整個東九龍最怕忠爺死的人,畢竟他要一死,阮天浩怕就回不來了。
但老爺子要再不吃飯,就算沒病都要餓死了,田素玉又怎能不著急?
蘇嬌直接提著食籃進了廚房,見一個阿嬤接過湯桶就要往碗里倒,制止了對方,并問:“阿嬤,有沒有熬好的白粥?”
忠爺一天的操心耗血,油膩的東西吃進去也不消化,白粥就是最好的,廚房當然有備的,阿嬤揭開砂鍋說:“一頓頓都是現熬的,可忠爺就是不肯吃,真是愁人。”
蘇嬌打開冰箱上下檢視了一番,拿出一只皮蛋來,再挑了只砂煲放到火上,開小火,拿出自己帶來的花生油,只在砂煲里倒了一滴,又端起砂煲來將油自然流勻,蓋上整個砂煲的底兒,見火候差不多,把切好的皮蛋丟了進去。
阿嬤明白了,她是要做皮蛋瘦肉粥。
微油微火,皮蛋被煎炒到微微出油,她舀了白粥進去,再把自己帶來的鮮肉和嫩姜都洗凈改了刀,等到粥鍋開滾,再將兩樣東西加進去。
這阿嬤還挺有眼色,立刻遞了切好的蔥花過來。
蘇嬌略灑了幾點蔥花,再把她從酒樓帶來的腐乳餅擺到盤子里,端著出門了。
田素玉伸了一下手,似乎想搶托盤,但阮智信瞪了她一眼,示意蘇嬌自己端,進了內院繞過天井,到了正房門外,并笑著說:“阿爸,阿嬌給你送吃的來了。”
忠爺坐在八仙桌旁,季胤翹著二郎腿坐在另一邊。
相比于季大佬年輕力壯面色紅潤,忠爺頭發都快掉光了,前段時間還胖一點,但自打阮天浩被綁,老爺子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瘦骨形銷的。
他當然沒心情吃飯,只不過抬眼看到蘇嬌,就點了點頭。
阮智信就跟哄孩子似的,盛了一勺粥說:“阿嬌親手熬的,聞著就香,吃點吧。”
忠爺揮手示意他退下,自接過勺子舀了一口嘗了,對蘇嬌說:“辛苦你。”
看著季胤,他又說:“都怪我,要早知利鬼大搖大擺出入東九龍,肯定要通知你。”
再看阮智信:“你個蠢貨,早知利鬼的行程卻不講,惹出大事了吧。”
阮智信之所以不講,是要給鐘天明添堵,那知道搬起石頭就砸了自己的腳呢?
季胤幫他說話了:“阮總最近忙的厲害,估計沒顧得上吧。”
再說:“忠爺放心,我的人手早就安排好了,通往西九龍的各個路口全是死的。”
阮智信一聽樂了,抱拳:“多謝胤爺仗義相救。”
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季胤笑看忠爺:“沙田賽馬場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年初就能開業,旁邊那幢項目辦公樓你們也沒什么用處,拆了可惜,轉手給我吧。”
項目辦公樓是一種比較暖昧的產業,在建筑工程的主體完工后一般會被拆除。
但忠爺多滑頭的人,他的建筑公司承建的賽馬場,當時就把項目辦公樓悄悄登記到了阮智信的名下,過后再交一筆罰款,那樓就成阮智信的產業了。
他知道季胤是看上那幢樓了想拿去開夜總會。
但他心里當然不愿意,因為馬場在他的地盤,而且關于賭的一切都是東方巴士在運作,那棟辦公樓,他準備讓阮智信做成星級酒店,跟馬場捆綁起來賺大錢。
而要季胤拿走,開夜總會和典當行,錢可就被季胤賺走了。
當然,他有智慧,要斟酌話該怎么辦,才能先哄著季胤先幫忙,把阮天浩救出來,然后再談辦公樓的事。
總之是要哄著季胤辦事,但不能吐口把樓給他。
可他才在琢磨言辭呢,如今一無所有,窮瘋了的阮智信脫口而出:“那可不行。”
又說:“胤爺,咱們可以談錢,但那棟樓我們可不能給你。”
這幾天他賣了大把東方巴士的原始股,現金有的是,但好地段的房子不能讓。
而既兒子已經這樣說了,忠爺雖然氣他蠢,但也不好反過來說,因為樓他真的不能讓,又正好今天蘇嬌燒的粥格外好喝,他岔開了話題:“阿嬌這碗粥燒的好。”
又說:“不過一碗皮蛋粥,我也經常吃,但這碗粥的口感有種格外的綿密。”
季胤被蘇嬌害的拉了一下午的肚子,此時也正饑腸轆轆的,聞著那碗粥的味道就不錯。
再看忠爺心事那么重的人,轉眼間一碗粥都要見底了,心里愈發的冒火了。
他女兒做的美食似乎人人吃的,可就偏偏吃不到。
她擺了總共三塊腐乳餅,忠爺吃掉了一塊,還有兩塊。
季胤也餓的厲害,正準備拿一塊來就著茶吃,阮智信卻手指,對下人說:“把這個收起來,爺明天再吃。”
他不但蠢吧,還一點眼色都沒有。
季胤瞥了蘇嬌一眼,就見她坐在對面的竹椅上,也正在看他,神色似笑非笑。
空拈了拈手指,季胤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
終于吃完了粥,忠爺亮底牌了:“智信父子如今也就剩那棟樓了,季老板高抬貴手給他們一條生路,別的方面,不論您想要什么,盡管開口,我都能答應。”
現在他們所住的房產鐘天明虎視耽耽,想要拿走。
阮智信名下雖然還有別的房產,可價值最高的就是賽馬場旁的那一棟。
忠爺是真不能給任何人,否則阮家二房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也就在這時季胤的大哥大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摁掉,并說:“東西九龍本為一體,想當年英軍多少回想要駐扎進來,插手內務,是咱們聯合打出去的,小事上咱們可以爭鋒奪利,但大事上當然要團結,報酬不過玩笑,這個忙我免費幫。”
阮智信愣了一下,樂了,也笑了:“當真?”
再豎大拇指:“胤爺果然敞亮。”
如今的九龍,社團之間就是死敵,因為沒有法律約束,大家一個都恨不得一個死的,彼此之間要幫忙,當然也是一單生意歸一單,都要談報酬才肯開工的。
有人給季胤打電話,意味著他的人應該是發現,或者堵到毒販子了。
而按理他應該談價格,就算拿不到樓,也該要錢吧,結果他都不要,要免費幫忙?
阮智信以為果真如此,樂的眉開眼笑,但忠爺當然懂得,免費的其實才是最貴的。
而且季胤把話說那么漂亮,很可能是因為他不想幫忙,想直接退出的原因。
還有就是,他站了起來,蘇嬌也一同站了起來。
忠爺后知后覺,問說:“阿嬌竟然是和季老板一起來的?”
見蘇嬌點頭,立刻又說:“外面很亂,季老板也還忙,要不阿嬌今晚住下吧。”
雖然蘇嬌討厭季胤,但相比東九龍的人,她當然更信任季胤。
住在阮家,她還怕阮智信夫妻要綁她做人質,用來要挾鐘天明呢。
擺手示意不必,她又說:“忠爺,我瞧你氣色還好,剛才吃飯也吃得挺香,明天開始還是正常飲食吧,別因為不吃飯,就把身體給耽擱了。”
忠爺這幾天是真沒有胃口,之所以愿意吃蘇嬌送來的米湯,也不是因為它好吃,而是怕自己一旦就此嗝了,鐘天明會毫不留情的置阮智信一家于死地。
但剛才蘇嬌燒的那碗粥,不過普普通通一碗皮蛋粥,可他就是覺得香甜無比。
所以于不知不覺間,他把一大砂窩的粥給喝的干干凈凈。
邀請她留下來住,有一大半的原因也是他意猶未盡,還想喝她燒的皮蛋粥。
但他也很迷惑,蘇嬌怎么就會跟季胤一起來呢?
來不及他多問多說,季胤出門,蘇嬌當然也跟著一起出門了。
目送他們離開,阮智信看老爹:“阿爸,胤爺話說得那么好聽,應該會辦事吧。”
忠爺緊握拐仗,卻說:“他不中用了,還是指望曾警司吧。”
季胤那種場面上的人物,話說得越漂亮好聽,就越不會辦事。
說不定他還會放開東西九龍之間的路口,把幾個毒販子都放回西九龍。
真想把阮天浩找回來,忠爺還是得寄希望于警方,以及自己堂口的馬仔們。
他也全然搞不懂,既然季胤那么心臟,一開始口就提一個他做不到的要求,又興師動眾的跑他堂口一趟干嘛。
難不成就只為看他焦頭爛額的笑話?
白白來笑話他一趟?
忠爺想不通。
其實關于忠爺這個疑惑,唯一懂季胤心思的人,大概也就建叔一個。
看老大風風火火上了車,開車就走,他回頭再看蘇嬌,說:“蘇小姐,我原來是個中醫,要我推斷,你應該是在煮叉燒的時候加了一味中藥,那味中藥的藥性又比較寒涼,正好胤爺最近在喝敗火的湯,加到一起,他就拉肚子了,但你能不能跟我講一講,到底是哪一味中藥,我作為一介中醫,特別想知道。”
越野車在路上疾馳,他再說:“剛才有馬仔打來電話,說盯到了一個跑出來的毒販子,咱們彼此給個面子,你把藥的事講,那個人,胤爺也正好幫鐘sir處理掉。”
阮智信蓄意想讓毒販子綁季凱,季胤沒那么好心,當然也不會救阮天浩的。
他剛才去忠爺家,也單純的,只想為了送蘇嬌一趟而已。
現在警察和東九龍的馬仔正在圍剿毒販子,但是季胤的手下盯到了一個,只要蘇嬌爽快把自己動手腳的事說出來,季胤就會把人解決掉。
但要她還不配合,不肯說,季胤當然也就會放走毒販子。
不過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跟鐘天明無關。
他開著車,一路在往海邊走。
東九龍的沿海全是密密麻麻的艇戶,大多數都沒有接通電源,所以艇戶直到現在還用的是蠟燭,而因為今天晚上警方在這一帶搜查,居民不敢開燈,放眼望去,月光下所有的船艙全是黑的,只有玻璃照映著皎潔的月光。
建叔在跟蘇嬌談條件,季胤奔來一路飛馳,卻又猛踩一腳剎車。
蘇嬌就坐在他身后,見他在往馬路對面看,于是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是一條屬于某個廠區的圍墻,圍墻下面有三個人。
季胤一把方向盤打過來,將車停到了路邊,再從建叔手里接過手電筒打開,朝著那三個人打了過去,并問蘇嬌:“中間那個人你應該見過吧?”
蘇嬌回頭,還真是,有兩個季胤的手下反剪著一個年輕人,那人臉上長滿了痘痘,而且要她記得不錯,那人名字跟周進財一樣,也叫阿財,去吃過她的炸醬面。
那是個毒販子,而在如今的九龍,毒販子是警察的克星。
因為他們或者不會殺普通人,但是只要見了重案組的警察,就必定要想辦法殺掉。
可是警察不能殺他們,甚至在公訴到法庭后,最多也只能判個終身監禁。
季胤抬頭一看后視鏡,就看到蘇嬌在點頭。
他舉起槍再一笑:“要不要我幫鐘sir解決了這個麻煩,就看大小姐你的面子了。”
真有人出手,殺掉幾個毒販子,他們也會膽怯的。
但九龍這些大佬們卻不會那么做,因為他們也特別討厭警察。
而要蘇嬌說,九龍的治安差,遍地黃毒賭,就是因為有季胤和忠爺這樣的人。
他們心狠手辣,卻又特別精明,而且全然沒有下限。
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她要考慮的是,為了殺掉一個毒販,要向季胤低頭嗎?
也就在這時,突然一聲急剎車,有輛警用機車停到了季胤的車旁。
車上的人翻身下車,徑自走了過來并敲窗戶。
建叔在靠內的一邊,見來人戴著警用頭盔,本來并不想開窗戶的,可再仔細一看頭盔下面的雙眼,發現是鐘天明,于是打開了窗戶。
季胤這邊的窗戶是打開的,他舉著槍,也正瞄準著那個毒販子,但是并沒有開槍。
而隨著建叔放下玻璃,鐘天明絲毫沒有猶豫,抬手舉槍,扣動扳機.
因為有消音器,槍聲并不響。
但車上幾個人全被嚇到大驚失色,建叔一聲哀叫,因為他以為鐘天明想殺的是胤爺。
蘇嬌也一聲驚呼,因為她也是這么想的。
季胤就更是了,他以為鐘天明要殺他,折手回槍,手電筒都掉車外面了。
但是槍響了,可他并沒有死。
且不說后座上的蘇嬌,季胤都被驚到了:“叼你老母,鐘天明你竟然殺已經被制服的犯罪嫌疑人?”
他的手下逮到了毒販子,但也只是摁在墻上,沒有動手。
季胤拿那個毒販子做籌碼,準備用來要挾蘇嬌,也是想嚇唬一下她,叫她以后不敢跟他玩心眼的。
然后鐘天明來了,開的警車,穿的警服,用的甚至是警用佩槍。
而在這種情況下他要開槍,是警察殺人,是要坐牢的。
所以季胤完全沒有防備他。
鐘天明,一個留過洋,前途大好的督察,他犯不著隨意開槍來斷送自己的前程。
可他偏偏就那么做了,他走了過來,舉槍,當場把個毒販子給爆頭了。
因為槍裝了消音器,發出的聲響并不大。
但是月光下,墻上啪的濺開血跡,可見那個毒販子的頭就像西瓜一樣,被打炸了。
且不說季胤被驚到滿嘴臟話,建叔都說:“鐘sir,你這樣做是要坐牢的。”
鐘天明在看后座,他還沒給家里打過電話,也沒想到蘇嬌竟然在季胤的車上。
當然,他還忙,也知道季胤舉把蘇嬌怎么樣,所以收起槍再朝著蘇嬌點了點頭,他就又朝著警用機車去了。
季胤回頭看蘇嬌:“你也看到了吧,他開槍了,殺人了。”
這是九龍,流氓們天天玩弄警察,就跟玩弄星期天似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在剛才,鐘天明玩了季胤這個老流氓一把。
他用季胤的車作為射擊點,一槍爆掉了一個毒販子。
他到底怎么想的,就不怕季胤出庭指證他?
而且他用的是警用佩槍吧,隨意射殺人,難道就不怕O記憑著子彈調查他?
他怕不是瘋了?
話說,蘇嬌一開始也挺懵的。
但是目送鐘天明離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并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當然,只笑了一下就不笑了。
季胤示意外面那倆手下趕緊散開,繼續蹲守任務,回頭一腳油跟上了鐘天明,并問蘇嬌:“阿嬌,你剛才是不是也差點被嚇壞?”
他看不到她,也只聽到她哼了一聲,還挺擔憂的:“你是不是被嚇哭了?”
蘇嬌想了想,還是說:“季先生,我有必要提醒您的是,剛才鐘sir用的那把槍并不是他的警用佩槍,而是您兒子花錢買來的,所以,那是您兒子的槍。”
月黑風高殺人夜。
鐘天明顯然不是個守法的好警察,才會當街殺人。
但恰恰是他那種警察,才能對付得了季胤這種惡人,和忠爺那種老狐貍。
他在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對著沒有反抗力的嫌疑人開槍,能是用自己的警用佩槍?
當然不是,他用的是季凱買給他的那把槍,就登記在季胤名下。
殺人嫁禍,干凈利落。
蘇嬌雖然因為被鐘天明一回弄到差點痛死,甚至都有點后悔結婚,巴不得他以后晚上都不要再回家。
但在剛才那一刻,看到他走過來,看到他舉槍,果斷開槍時,她覺得那男人簡直帥爆了!
第52章 第 52 章
他的手下逮人, 再由他常用的槍.支型號射出子彈,他好意思說人不是他殺的?
季胤掏出大哥大撥通,命令手下:“阿蒙, 去把現場的子彈和彈殼全撿了。”
不想讓警方或者利叔查到是他殺的人, 就得把子彈和彈殼全撿走。
但掛了電話, 季胤越想越氣,一巴掌拍上方向盤:“讓老子幫他打掃戰場,叼!”
建叔倒是說:“多謝大小姐提醒, 免了一場小麻煩。”
要不是蘇嬌善意提醒, 他們不打掃現場的子彈和彈殼,到了明天, 不論是警方還是利叔找到毒販子的尸體, 都免不了要把那條命記到四方堂。
雖說事情不大, 但總歸是麻煩。
季胤還在驅車追逐鐘天明,經建叔這一說才醒悟過來, 還真是蘇嬌無心一句提醒, 幫他免了個小麻煩, 同時他也發現了,她還真跟一般人不一樣。
因為于普通人來說,當有人舉槍并開槍,他的首要反應會是慌張和躲避。
蘇嬌不是,她甚至觀察到了他都沒有注意到的細節:鐘天明用的不是自己的佩槍。
誠然,因為是夫妻, 她對鐘天明有基礎信任。
但臨危不亂遇事不慌, 可是真正能成大事之人必須具備的素養, 而蘇嬌恰好就有。
相比阮智信那個蠢貨,她會是個非常精明的后繼話事人。
當然, 如果不是一翻臉就要搞死他的話。
車繼續前行,前面有警察在擺水馬堵路,鐘天明騎的是機車,而且他是警察,當然被絲滑放行,但看到季胤的車來,有人伸手就攔,而季胤非但不剎車,還立刻轟油門加速再一起鳴笛,要不是攔車的警察躲得快,要被他撞飛的。
橫行霸道目無法紀,沖過警崗他要還罵一句:“樂色!”
警察看清車牌,當然也不敢再攔,只能自認倒霉。
這是沿海岸線的雙向公路,海上星火點點,有一處有大批的警察圍著。
建叔說:“那應該就是利鬼藏身的窩點了。”
因為季胤緊追不舍,一直跟著鐘天明的機車,蘇嬌想了想說:“要我猜得沒錯,你們在任務開始之前就給毒販子報信兒,通知他們跑路了吧?”
手攀上駕駛座,她說:“原來害季凱的人就是利叔呀,季老板,你這是在幫助害你兒子的仇人,是在助紂為虐。”
又說:“不怪季凱恨你,還不想回家,你是夠遭人恨的。”
警方來搜捕毒販子,季胤事先通風報信,其行為簡直可以說是卑鄙無恥。
要別人當面罵季胤壞,他都懶得浪費子彈,讓手下們給捅一刀,送去見閻王就好。
但蘇嬌跟別人不一樣,她說他壞,季胤非但不生氣,還挺開心。
轉眼又是警方沿路設的關卡,鐘天明的機車雖然本身速度飆不起來,可他是警車,警察見了只會利索放行,季胤難免要剎車減速,前方又是個三叉路口,他怕跟丟了人,老遠就開雙閃加喇叭,一陣劈哩啪啦沖過關卡,眼看鐘天明朝著右側而去,他也趕忙打方向跟上,這才問蘇嬌:“大小姐何不想想,我為什么要助紂為虐?”
蘇嬌脫口而出:“因為在九龍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你看上賽馬場旁邊那棟樓,以及利鬼所攜帶的毒.品了,不希望利鬼被警方找到,并抓走。”
前面的路直通海邊,兩邊是椰子樹,也陡然變窄,沒了路燈,路又黑又黯的。
鐘天明的機車減速,季胤也跟著減速,并說:“你還是不夠聰明。”
這時鐘天明突然停了機車,季胤關掉行駛燈,也停了車。
他回頭說:“我對毒.品可沒什么興趣,當然了,毒.品也不是咱們這種本地人能玩得了的,但是忠爺那棟樓地段太好,我勢在必得。”
一棟建在賽馬場旁邊的樓,并不高,只有四層,面積也不是很大。
可它擁有絕佳的便利條件,只要開上典當行和夜總會,所能吸納的可就不是油尖旺三區的窮鬼,而是香江島上的富豪名流們的錢了,那個叫鋪王,寸土寸金。
季凱已然被人整了,如果他夠優秀,就能自己重新爬起來。
可鋪面一旦錯過,等到賽馬場開業,它的價高也將水漲船高,季胤可就拿不到了。
相較之下,兒子的仇算個屁,季胤選擇鋪面。
……
看到鐘天明停車,并把機車滑進樹林,他往外嘣了一個字:“干他娘!”
建叔也是一聲嘆:“鐘sir好像早就猜到了。”
也就在這時季胤的大哥大突然震動了起來,同一時間,樹林中突然閃過一道燈光,蘇嬌側首看燈光的方向,就見一排椰子樹后面有一艘小木船。
應該是剛則才劃到岸邊的,電筒晃動間,她看到鐘天明已經在船上了。
電筒滅了還有月光,眨眼之間他雙手舉槍,各對一人。
被槍指的其中一個人舉起了雙手,另一個只舉單手,另一只手還在打電話。
其實季胤跟皮劃艇上的人一直在通話的,所以雖然距離遠,聽不到船上的人在說什么,但是電話里傳來疤哥的聲音:“爺,我們撞上警察了,要不要干他?”
季胤的車已經熄火了,燈也是滅的。
他也在側首看著遠方,并問:“你確定能干掉那個警察?”
船上的人是疤哥,碰上的是鐘天明。
疤哥還挺勇,斟酌了一下說:“只有一個警察,而且他不敢亂開槍的。”
這就是九龍古惑仔的猖狂了,疤哥此刻被鐘天明槍抵著頭,可他并不怕,因為警察的槍和子彈都有編號,他們也就不敢像古惑仔一樣隨意開槍。
季胤深吸了口氣,反問:“你再仔細看看呢,他是誰?”
月光倒是很明亮,舉槍的警察戴著頭盔,疤哥又緊張,一時間確實沒有認出來,但仔細看對方的身形,再看玻璃頭盔中那雙明亮的眼睛,他一聲驚呼:“鐘sir?”
合著大水沖了龍王廟,碰上的是自己人?
疤哥樂了:“鐘sir,見者有份,毒.品和人咱們都對半分吧,怎么樣?”
……
今晚的情況其實是這樣的。
一開始,警方封鎖了整個艇戶區,是準備慢慢找到利鬼的。
但是,整個九龍賣饅頭的店面并不多,東九龍,靠近艇戶區的地段也就只有一家。
陳明陳sir聽了鐘天明的,在那家饅頭店蹲守,結果就先一步蹲到人了。
沒錯,因為一個關鍵線索,饅頭+辣椒油,警方迅速鎖定了利鬼。
可要抓他并沒有那么容易。
警方內部不但有忠爺的人,更有季胤的,所以在警方鎖定利鬼并展開包圍時,忠爺和季胤也同時得到了消息,一個急著要救大孫子,另一個則要混水摸魚。
季胤就是那個混水摸魚的。
他比蘇嬌想象的還要壞,因為利鬼之所以能逃出包圍圈,就是他在協助。
利鬼和手下兵分兩路,剛才被鐘天明爆頭的那個可憐蟲是用來轉移警方注意力的,他和另一個手下并阮天浩仨人則被疤哥從艇戶區悄悄接了出來,此刻就在船上。
剛才鐘天明殺完人,一路騎著摩托車往這邊狂飆,當然也是有原因的。
別看這一片偏靜,甚至連個碼頭都沒有,但這條路通往西九龍,疤哥只要把人帶到這兒,再有手下接應,連阮天浩那個人質帶毒.品,就全在季胤的掌握中了。
但現在鐘天明快季胤一步,要壞他的好事,他該怎么辦?
……
說回疤哥,他覺得既然碰上鐘sir,給他一半的毒.品加一個毒販子,他能回警局邀功就OK了,大家出門做事,不圖財就圖利,他分鐘sir一半的功勞就好。
鐘天明沒有表態同不同意,只示意他開艙放人。
這是一艘只能手動劃漿的小漁船,沒有專門的船艙,只有個蓋木板的底艙。
利鬼和阮天浩幾人就躲在里面。
當然了,利鬼有帶槍的,只不過即便他曾經虐待過鐘天明,抽過他打過他,在沒有親眼見識之前是不敢想象,鐘天明能穿著警服做屠夫,大開殺戒的。
所以疤哥才掀起木板,利鬼的聲音已經傳出來了:“阿明!”
只等蓋板一掀開,他立刻舉槍瞄準鐘天明:“小野狗,你膽子夠肥的呀,敢抓我?”
相互槍指,這就要開戰啦?
并沒有。
鐘天明率先收槍,摘頭盔并攤開雙手:“鬼哥,好久不見。”
這是九龍,是江湖,沒有永遠的仇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利鬼一斟酌,也抬槍:“阿明,你太太做的炸醬面很美味喔。”
要不是蘇嬌的炸醬面夠美味,惹得他去了兩趟,鐘天明都無法那么快速的鎖定他。
他大方給利鬼個擁抱,并說:“既然鬼哥喜歡,以后常來吃,我簽單。”
這么看,他應該是答應做私下交易了。
當然了,給他15公斤毒.品,他上繳就是大功一件,要悄悄拿出去賣,就是上百萬的巨款,所以收毒.品并走人,這樁生意于鐘天明來說很劃算的。
另一個毒販子伸著懶腰站了起來,而他雖然年輕,也聽說過鐘天明。
他也說:“久仰鐘sir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鐘天明跟這個年輕毒販握手:“怎么稱呼?”
對方說:“阿發,叫我發仔就好。”
阿發阿財算是九龍撞名率最高的人名了,鐘天明問:“發仔,總共多少有毒.品?”
發仔說:“三十公斤,鐘sir,你今天算運氣好,要發大財了。”
鐘天明點頭,又問利鬼:“龍叔最近過得怎么樣?”
利氏販毒集團是兩兄弟,一個叫利龍,一個叫利虎,就在季凱做線人的那天晚上,槍戰中,利虎被警方給擊斃了,但那于利龍來說反而是好事,權力更集中了嘛。
但事是這樣的事,話可不能這么說。
利鬼點了支煙,zippo點火再吸一口,說:“本來龍叔準備把季凱那個小兔崽子直接做成麻辣兔丁給大家吃的,但既今天胤爺愿意出手幫忙,恩怨一筆勾銷吧。”
可憐的季凱如果被這幫人綁走,季胤不出手救人,還真可能被做成麻辣兔丁。
利鬼大手拍鐘天明:“龍叔經常提起你,也一直很掛念你的。”
鐘天明說:“如果有休假,我會去看龍叔的。”
利鬼點頭,并說:“這就對啦,雖然你當初是逃跑的,還殺了那么多人,按理就該割頭,可現在你在警隊混的還蠻好,只要有眼色,機靈點,龍叔隨便找人打個招呼,你就可以坐上火箭嗖嗖嗖,平步青云啦,以后大家一起混咯。”
鐘天明點頭:“是這樣。”
販毒集團的關系在警界高層,尤其是握有權力的白人警司們,相比之下,鐘天明在他老丈人眼里是威名赫赫的大警長,可在毒販子眼里他籍籍無名,泯然眾生 。
邊聊邊商量生意,發仔問:“鐘sir你有行李袋嗎,好裝毒.品。”
他們提了整整一大行李袋的毒.品,全是壓縮好的白色磚塊,要分,得有袋子。
三更半夜,荒無人煙的遠郊小道上,分贓進行時。
且不說鐘sir他們,季胤一行人在車里,是聽不到外面的人講話的,月光下黑影綽綽,只能在他們吸煙的瞬間,借助火光看清他們的臉。
季胤和建叔此刻都舉著槍,一個瞄準鐘天明,另一個瞄準利鬼。
但此刻發生的事情就連季胤都有點搞不懂,因為就目前來說,鐘天明完全可以辭掉警務工作,回去打理東方巴士,他從今往后都不會缺錢花,也能進入上流社會。
但如果他恨那幫綁過他,折磨過他的毒販子,想要復仇,就可以直接開火了。
但他偏不,他還跟對方聊起了生意。
難不成他還真贊同疤哥說的見者有份,各分一份?
季胤下意識覺得不可能,因為上回季凱幫鐘天明搞到20公斤毒.品,還是帶到蘇記酒樓,他毫不猶豫的就轉手上交,作為九龍重案的組業績而報上去了。
今天只能分到15公斤,面對的還是曾經虐待過他的主要人物,他能同意?
猜不透他的想法,他側首:“阿嬌,鐘sir到底什么意思?”
蘇嬌也算聰明人,所以她猜得到季胤的心思,一回回氣的對方跳腳。
她也大概知道鐘天明的心理,他不止要為父母,為自己復仇,還有一個樸素到近乎可笑的愿望,那就是,做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皇家警察,懲惡揚善。
但她也不懂,既然他想抓毒販子,為什么又聊上了,還聊得那么開心。
季胤又說:“他想做什么都行,但不能殺利鬼。”
蘇嬌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你只想混不摸魚占便宜,不想火燒到自己身上吧。”
利鬼在利叔手下很有幾分臉面的。
季胤賺錢賺的好好兒的,當然不想殺他,平白無故給自己招惹麻煩。
可事實不如他所想,而且在剎那這間,局勢要生變了。
鐘天明回頭幾步,打開機車行李箱,從中抽出一只黑塑料袋來,說:“用這個吧。”
那是一只早市上,魚販子們用來裝活魚的塑料袋,結實耐用。
利鬼吸完最后一口煙,扔了煙蒂,見鐘天明抖開塑料袋,笑了:“阿明還真是不拘小節。”
用只黑塑料袋裝毒.品,鐘sir確實有點不拘小節。
當然,這都是小事。
只要交易能達成,今天利鬼還能離開這兒就好。
而且他雖然場面上表現的跟鐘天明很熱情,但他直覺鐘sir這個在12歲時,就能掙開鎖璉殺翻看守,并殺掉綁架他的綁匪傅恩,一路逃回香江的家伙不可小覷。
所以他準備回去就跟利叔商量,找幾個人,悄悄把鐘天明做掉算了。
當然,在他看來,殺鐘天明也不過碾死一只小螞蟻。
叫發仔的毒販子因為要分毒.品,就把手里的沖.鋒槍丟到了沙灘上,來接塑料袋。
可也就在槍離他手的的一瞬間鐘天明揚塑料袋兜上利鬼的頭,緊接著抬槍扣扳機,隨著噗呲噗呲兩聲悶響,罩在利鬼頭上的黑塑料袋陡然一鼓,再一鼓。
月光下,鐘sir那張頗具少年感的臉上甚至還有笑,神態也顯得很溫和。
但還是那把消音槍,還是剛才的手法,他又把利鬼給爆頭了。
更妙的是,因為是先用塑料袋罩頭,而且子彈爆.炸在腦子里,所以并沒有什么血腥場面,塑料袋砰的一鼓,就把所有的血和臟污全部包起來了。
利鬼本來還在想,殺鐘天明應該不算什么難事呢。
他也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要殺自己。
因為從一見面到他被塑料袋罩頭的那一刻,鐘天明的表現既平靜又正常,眼里也完全沒有殺氣,而且誰能想得到,他他媽的要殺人,還要往人頭上套個塑料袋?
利鬼的雙手此時還扒著塑料袋呢,但因為大腦已然損壞,也就沒了下一步動作了。
同一時間季胤抱頭,建叔驚呼,阿疤彈跳似的,蹦開了兩米遠。
倒是毒販發仔在看到老大被爆頭的那一瞬間彎腰就撿槍,試圖要反擊。
但鐘天明早有所料,倒手又是一槍。
發仔的右手才夠到沖鋒.槍,但因為近程射擊,他的手整個炸掉了。
目前全球最好的槍支消音器,3萬塊一支,雖然是季凱買的,鐘sir將它的作用發揮到了極點。
毒販發仔張嘴就要嗷,疤哥眼疾手快,腳踩槍手捂嘴,再一個猛甩把放翻,另一個馬仔阿彪也趕上來幫忙,一起制服了發仔。
鐘天明默了片刻,朝著黑塑料袋又補了兩槍,再一把推,死了的利鬼轟然倒地。
其實他本名很土的,就叫李貴,也是六十年代從大陸跑出來的,進了販毒團伙嘛,就給改了名,叫利鬼了,而現在腦漿爆裂的他,則成名至實歸的厲鬼了。
季胤再也忍不了,拉開車門下了車,槍指鐘天明:“你到底想干嘛!”
鐘天明習慣性的掏白毛巾出來擦手,并指地上的利鬼:“剩下的事就麻煩您了。”
意思是還要季胤來幫他收拾爛攤子唄。
本來以為鐘天明會是他親女婿,季胤一開始還挺開心。
畢竟任何一種關系都比不上血緣和姻親更加牢固,如果有個在警界做高層的女婿,他辦事也會方便許多。
他也準備好了,只要鐘sir還想做警察,他就花錢搞關系,扶他青云志。
但顯然,蘇嬌哪怕難纏點,畢竟是女孩子,手腕有限的。
鐘天明不一樣,他名不虛傳,是條惡狼。
從利虎到利鬼,利叔手下兩號重要人物,全是他假季胤之手干掉的。
現在還要季胤負責打掃現場,他哪里來的臉?
但鐘sir可不管季老大的憤怒,他用的是季凱買的槍,跟的是給毒販通風報信的季胤。
這是一場完美的黑吃黑,而現在,毒.品歸他,人質歸季胤,鐘天明覺得很公平。
因為用了塑料袋,他近距離爆了了個人,但身上還干干凈凈的,擦干凈手,再把白毛巾收回一只小證物儲存袋中,他又說:“胤爺,阮天浩我就交給你們了。”
是了,還有阮天浩呢,他是一頭大肥羊。
季胤想利用他,搞到阮智信名下最好的鋪面,可他不想臟自己的手去綁人,所以才要利用利鬼,現在倒好,鐘天明非要把人懟給他,要臟他的手,怎么辦?
可憐季胤人都要被氣炸了,鐘sir依然跟沒事人似的。
把毒.品放回行李箱中,又把機車推回大路上,路過吉普車,他輕喚:“大小姐?”
就連季胤都被他的狠毒給嚇到了,蘇嬌還能好?
月光下,鐘sir穿的是執行任務時統一穿的防爆服,夾克工裝褲,大馬丁靴,懷里抱著頭盔,他又問:“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要坐胤爺的車回去?”
他一晚上接連干掉兩個人,雖然知道那些人都該殺,但蘇嬌也需要心理緩沖的,更何況她一開始對他的身體其實很有興趣,可是前天晚上真的太痛,太痛了。
那怕他表現的再溫柔,現在她也只覺得他面目可憎。
所以雖然季胤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她確實更想跟他待在一起。
不過就在這時季胤回來了,且自爆其短:“阿嬌,我做的DNA鑒定書這兩天就能出結果,當然,就算咱倆沒有血緣關系,我總不會隨意傷人,濫殺無辜吧。”
其實那倆毒販子,尤其利鬼,可一點都不無辜。
就不說毒.品一年要害死多少人了,因為販毒而產生的混亂中死的人都不計其數。
季胤很精明的,也已經在鐘天明把一切都搞砸后,又迅速捋出一條于自己有利的方案來,他說:“阿嬌,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明天再上阮家燒點飯,把忠爺的身體補起來,讓他撐著精神頭把鋪面的事辦了,到時候我分你一半的鋪面。”
這就是他的牛逼之處了,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他精準找到于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只可惜蘇嬌雖是女性,但也是個天生的反骨仔,最恨的就是被人用做棋子。
季胤想利用她,沒門。
她毫不猶豫的下了車,對鐘天明說:“我跟你走。”
第53章 第 53 章
季胤忍了又忍, 終于又說:“天明,你這樣肆意惹事,我也會有兜不住的時候, 你不要忘了, 利叔背后還有李查德家, 他家的關系在軍方,我也搞不定。”
鐘天明已經把整整一旅行包的毒品塞到后背箱里了,說:“車到山前自會有路。”
走到吉普車旁, 他打開了車門又說:“一鯨落, 萬物生,胤爺您是個聰明人, 現在也該為紫荊倉儲的崩盤做準備了吧。”
紫荊倉儲掌握著全九龍所有的碼頭航運, 跟博.彩業一樣, 也是一塊大肥肉。
一旦無主,誰要先搶到, 就是先賺到。
但季胤啪的一把又關上車門, 直言:“我怕你搞不定。”
鐘天明再一把拉開車門:“你果然老了, 貪生怕死到連錢都不敢賺了。”
還真是,月光下鐘天明夾克板正,修挺的眉毛下,雙眸明亮,似有火焰在燃燒,蓬勃而旺盛, 相比之下季胤雖與他身量相當, 但氣勢差了太多, 他,果然老了!
鐘天明伸出戴著厚厚手套的手來:“大小姐, 下車。”
那只手剛剛嘣掉了一顆人腦子,但因為套了塑料袋,倒是干干凈凈的。
可這男人明明殺人不眨眼,卻偏偏對蘇嬌格外好,好到她提心吊膽。
她遠瞟了一眼椰樹后面的沙灘,以及船上的阮天浩。
其實也不過七八天,可憐的阮大少在被綁架后已經三易其主了,跟個被蛇頭拐賣的,可憐的大陸女性一樣,買主換了一個又一個,前路渺茫。
現在阮智信所面對的,其實是跟鐘天明一家被綁架時,忠爺所面對的一樣的局面。
賽馬場旁邊那棟鋪面已是他此生唯一可以翻盤的希望了,如果為了兒子而舍棄,他從此就要變成窮光蛋,可要不舍,他兒子就是阮智仁第二,下場凄涼。
鐘sir這報復一板一眼的,蘇嬌雖怕,但也要夸一句,他夠牛逼。
先給妻子戴好備用盔,扶她上車,鐘天明這才跨腿騎上機車,又拉她的雙手抱他。
他要走了,季胤伸手抓上方向盤,重重拍了兩下:“咱們就算說定了,我來幫你背鍋掃尾,但紫荊倉儲要由我指定的人來收購,到時候一旦有阻礙,你得幫我。”
鐘天明沒回答他,只對蘇嬌說:“我要啟動了,大小姐你再抱緊點。”
其實比起街上那些動輒跑的嗖嗖的摩的,他騎的很慢,蘇嬌也抱得很穩。
沿小路而出,轉眼機車已經上了大路,鐘天明加速狂飆。
說來還真是大夢一場,在蘇嬌夢里,阮天浩和梁鋮,阮智信等人,都是會在她開的酒樓里衣冠楚楚,高談闊論的所謂大佬,他們每天討論時局,揣摩股票的漲跌。
梁鋮總會有很多內幕消息,但如今的蘇嬌知道了,其實那都是季胤透露給他的。
這就又得說說,為什么整個香江除了姓利的,沒人做毒.品生意了。
毒.品是一種全球性的違法犯罪產業,不像高利貸和博.彩可以在當地就完成自產自銷,必須是從外面販進來,而雖說季胤這樣的地頭蛇見了警察就耀武揚威,橫的不行,但他敢出海,敢挑釁深水埗的英軍嗎,當然不敢,毒.品他也不敢沾。
見了白人軍爺們,他也得夾起尾巴來,低頭做人。
但利叔的背景在軍方,也是因此,他壟斷著全香江的毒.品產業。
當然,那整個產業賺來的錢可不全歸他,香江島上有個特別牛逼的李姓豪門,就在他背后幫他撐腰,整個行業的暴利,他也是通過李家來洗白白的。
夢里梁鋮最經典的戰役就是炒底紫荊倉儲。
他因為那一戰而聲名雀起,開始大量吸納資金,坐莊賺大錢。
可直到現在蘇嬌才明白,卻原來其背后是鐘天明不但逼死了忠爺,還用栽贓的形式捆綁了季胤,然后脅迫整個九龍的社團與利叔做對,并最終弄死利叔,才能成就紫荊倉儲的暴漲,而梁鋮唯一的利好,不過是因她的關系,得了季胤指點而已。
想到這兒蘇嬌愈發堅信,重活的這輩子,自己才是能賺到200億的那個人。
對了,香江豪門,李查德家。
蘇嬌突然想起來,季凱老媽,一個叫蕭艷的女明星,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嫁的恰好就是李查德,當然了,李查德已經70了,蕭艷才38歲,經典的老夫少妻。
她因為做了個關于未來的夢,于將來的事情知道的蠻多,當然了,跟她無關的她不會去多想,但現在她挺好奇一點的,那就是,在她夢里那輩子,季凱一個小屁孩兒,為了給自己復仇而死,他爹顯然并不傷心,那他老媽呢,難過過嗎?
且不說這個。
一路機車飛馳,鐘天明帶著蘇嬌回了剛才她經過的地方。
看現場的樣子,派出去的警員基本全都回來了。
阮智信在安頓好老爹后,此刻也在現場。
一邊是警員,一邊是忠爺手下,東方堂的古惑仔們,他正在咒罵眾人:“廢物!”
曾警司也在訓手下們:“一幫飯桶,包圍圈設的好好的,人怎么就跑了的?”
有人聽到機車聲,回頭一看:“鐘sir。”
阮智信沒動,但曾警司走了過來:“阿明,你這邊什么情況?”
鐘天明把裝毒.品的旅行袋丟到了地上,并說:“沒找到人,但我撿到了毒.品。”
陳明率先拉開旅行袋,一看:“叼喔,滿滿一大袋,幾十公斤。”
再一看他后面還有一個戴頭盔的女性,他再說:“陳小姐,你怎么也在這兒?”
鐘sir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太太從忠爺家出來,給我發了信息,我去接她回家,半路上碰到一個被人爆頭的毒販子,身邊就扔著一大袋的毒.品。”
他是在撒謊,但蘇嬌當然得幫他圓謊:“對,我也看到了。”
她有點明白為什么他要邀請她同車了,今晚的她于他來說,是個有效的目擊證人。
別人猶還沒說什么,阮智信覺得不對:“你都找到毒.品了,就沒碰到天浩?”
鐘sir語氣冷冷:“為什么我就應該碰上你家阮少?”
阮智信瞪了大侄子片刻,又說:“要我看綁架案就是你搞的,你跟毒販子合謀,你是警隊內部的內鬼,是二五仔,曾警司,我實名舉報,鐘天明是內奸!”
且不說曾警司怎么說,陳明首先忍不住了:“如果鐘sir真是內奸,會一下子上繳幾十公斤的毒.品?”
另有個警員也說:“阮總,海洛.因可不是面粉,如果是你撿到了,會上繳嗎。”
就好比撿到了滿滿一袋無主的金子,就問他阮智信會不會交給警察。
要知道,等過戶手續走完,鐘天明就將是東方巴士的實際持有人,他還會繼續在警隊干嘛,還是辭掉警務工作回去主理公司業務,這些目前都不得而知。
而香江慣例,人們尊重另一個人,不是因為對方的人品,而是因為鈔票。
曾警司制止了阮智信無意義的潑臟水和指責,并說:“既天明太太也來了,你早些回家去,掃尾的工作交給別人就好。”
鐘天明瞟一眼看萬般崩潰的阮智信,說:“阮總,回頭見!”
阮智信深吸一口氣,再來句:“阿明,人如果殘害至親骨人,是要遭報應的。”
他這人雖可憐,但也的確可恨,因為他直到現在他都拒絕承認大哥一家都是被他害的,而如果不讓他經歷一遍相同的痛苦,他也永遠意識不到鐘天明曾有多痛苦。
而要這樣說,蘇嬌但愿季胤能搶走他手上唯一的籌碼,那棟鋪面。
他這種人是永遠不會懺悔的,要報復他也只有一個方法,讓他痛苦,痛不欲生。
……
要說還有比看著鐘sir扣扳機爆掉一顆人頭更可怕的事,那就是上床了。
大半夜的,蘇嬌生怕要被他逮現形,所以快速沖了個涼,急匆匆跑出廁所,想著趕緊上床再裝個早就睡著的樣子,打個小呼嚕,他想必也不好意思打擾她。
可她終歸要洗頭要沖淋,慢一點,而鐘天明擁有進廁所兩分鐘,就已經沖好涼的,閃電一般的速度,而且在蘇嬌看來,一回痛到她,他就不該再干那種事了。
但她才進屋,鐘天明已經跟進來了,而且一手推她一手掐腰,他膝蓋才跪到床上,已經在手摸抽屜里的小雨傘了,就好像那種事像吃飯,就理該天天做一樣。
這要是羅耀祖,她早一腳踹襠里了。
但怕被喜怒無常,前一秒還在聊天,后一秒就能爆人頭的鐘sir爆了腦袋,蘇嬌既不敢踹人,也不敢直接拒絕,靈機一動,說:“咱先躺下,聊會兒天吧。”
美人新浴,她的手臂白嫩的像細藕,唇像才被露水潤澤過的玫瑰花。
說來也是可笑,其實直到現在,雖然倆人入了巷,但鐘天明還沒有正式親吻過自己的妻子,他喉頭抽搐了一下,攥了一只小雨傘在手里,說:“好。”
他攥著那東西,就是還沒息了那做那種事的心思唄?
蘇嬌靈機一動,說:“說來阮天浩也是夠蠢的,管不住自己,就惹了一堆爛事。”
她主動伸手關燈,并說:“鐘sir,在那方面,男性應該潔身自好才對。”
其實上回鐘天明本來以為是5分鐘,后來仔細回想了一下,大概連3分鐘都不到。
而那種事情,在沒有經歷之前他也沒有發言權,甚至覺得阮天浩作為一個上市公司被推出來的門面,繼承人,卻連自己褲.襠都管不住,因螵惹事,愚蠢至極。
但鐘sir現在總算有點理解他那個堂弟了。
不過他們之間并沒有可比性,做的事情也全然不同。
因為阮天浩是在失足女性身上發泄自己墮落的,獸性的惡趣味。
但鐘sir不一樣,他身邊睡的,是他歷盡千辛萬苦逃出海盜窩,回到香江后,第一眼看到的最好看,也最嬌貴的女孩兒。
當時她站在蘇記的三樓,皮膚白的像雪,衣著干凈的像天邊的云朵。
從那時他就在想,她身上會是什么樣的味道,肯定是香香的,但到底有多香。
不過在沒有突破那重禁忌之前,鐘sir總還能制約自己的欲.望。
可現在不一樣了,那不到3分鐘的時光于他來說更像一張邀請函,他不過狼吞虎嚼,甚至沒有嘗到味道。
而現在他要做的,是在得到許可后,品嘗,并滿足從少年時代就在累饑的,他的饑渴和幻想。
他知道她大概還會痛,但不像那天他全然沒準備,也昏了頭,今天他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輕輕的,心猿意馬下應付蘇嬌嘛,他說:“男人確實該潔身自好。”
結果蘇嬌立刻來了句:“那咱們早點睡,你也正好休養一下元氣。”
就那么一回,不到3分鐘,能浪費他什么元氣?
鐘天明想了想,側首:“大小姐怕痛?”
跟互相比痛又算什么,蘇嬌于黑暗中撇嘴:“沒有啦,不痛的。”
鐘天明又不是妻子肚子里的蛔蟲,作為一個男性,當然蠻驚喜:“所以你也喜歡?”
他只不過用了3分鐘就讓她喜歡上那種事了?
他竟然有那么厲害?
惡狼目光灼灼的盯著,蘇嬌應付的嗯了一聲,立刻又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利叔怕不好招惹吧,他在九龍做了幾十年毒.品生意,可沒有哪個警察敢招惹他。”
說起這個,鐘天明說:“對了,阿發廚藝一般,而且我發現他不太講衛生。”
雖然阿發跟周進財一樣,都是蘇旺的徒弟,但他天生在個人衛生方面很邋遢,原來做排檔菜倒還好,可現在他們做的精品餐,阿發的衛生習慣就很有問題。
蘇嬌最在意的就是她的生意了,她說:“明天我跟阿爸談一下,讓阿發走人,重新再招一個廚子回來吧,他總是不講衛生,很容易砸了咱們的招牌。”
結果鐘天明來了句:“我給你介紹個廚子吧,別的方面一般,但特別講衛生。”
他竟然有認識的廚子,還準備介紹到蘇記來工作?
當然,這不過一件小事而已,廚子嘛,用的不好,辭了再招一個就好,但蘇嬌閉上眼睛,說:“你不要再打擾我,讓我好好想一想,明天該怎么辭退阿發。”
這一思考,她就順理成章裝睡著了。
不過向來是只要她睡著了,鐘天明就不會再打擾她的。
但今天不是,他突然說:“我明天開始要值夜。”
蘇嬌一凜,心說要值夜,他豈不是一周都不回來,她又可以過七天寬敞日子了?
當然了,她并沒有吭氣。
她已經裝作睡著,為了逃掉那份疼痛都不會再出聲的。
可憐鐘sir攥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仍把那枚小雨傘原樣放回,這才上班去了。
其實就算蘇嬌不說,蘇旺也對阿發有諸多的不滿意。
畢竟一碗36塊錢的面,要是連最基礎的衛生都搞不不干凈,也太壞口碑了。
阿發脾氣還特別倔,明明自己洗過的碗摸起來滑滑的,一看就是只清洗了三四遍,完全沒達到酒樓餐盤的清洗標準,但蘇旺指出來,他非但不承認,還一個勁兒的說,郭方目前在香江島上開了大酒樓,有多賺錢,給伙計的工資開得有多高。
蘇旺被他激怒了,說:“覺得郭方好你就去找郭方,別在這間小酒樓里委屈了你。”
其實郭方的店開的到底怎么樣阿發并不知道,但他存心要跟師父爭個高底,就說:“當我稀罕你這間破店啊,走就走,馬上給我開工錢,我立刻走人。”
撂下圍裙再來一句:“一間小破店,離了我,你們還能雇到好廚子,做夢去吧。”
還別說,就在這時有人進門:“老板,請問這兒是不是招廚師?”
……
一般來說,做廚子的人文化素養都偏低,要不是像蘇旺的三個廚子一樣,都是老實人,就是像阿發和郭方一樣,雖然本身智商比較差,但還眼高手低的人。
而要開飯館,就免不了要跟那種既沒有素質,又喜歡胡撐蠻纏的廚子們耗心耗神,他們天生這山望著那山高,既不肯好好干活,還總妄想發大財。
于這種人蘇嬌一般懶得出面,都是給工錢,讓老爹直接打發掉就好了。
她此刻正坐在前廳喝茶,看報紙。
關于阮天浩被毒販子綁架一事已經登上報紙了。
受輿論的影響,今天東方巴士的股價也一傾千里,正在垮塌式下跌。
而據媒體報道,目前阮家已經謝絕了警方的跟進,并全面放棄了私下尋找,在等著綁匪進一步開價,并協商贖金價格了。
要這么看,阮天浩可比鐘天明一家幸運多了。
因為當初阮智仁全家被綁時,忠爺在第一時間就公開申明,說拒絕跟綁匪談交易,并把案子轉交給了警方了。
而在香江這種地方,把綁架案交給警方,也就等同于是授意綁匪撕票了。
同人不同命,蘇嬌得說,忠爺果然還是夠疼愛阮天浩,糾纏了這么久都不放棄,寧可掏筆巨款,也要把他的大孫子贖回家去。
聽到有人問話,她猛抬頭,就看到一個身材約跟鐘天明一樣高,膚色古銅,眉剛目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笑的格外和藹可親。
見她抬頭,男人鞠躬的同時伸手:“你好,鐘sir介紹我來應聘廚子。”
鐘天明昨晚才說要介紹個廚子,人這就來啦?
而雖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壯元,但廚師一行是所有行業里帥哥最少的一行。
蘇嬌雖然愛老爹,但也得承認,他圓頭圓腦的,相貌就像顆面瓜。
不過面前這個男人不但長得帥氣,而且只看眼神就特別機靈,一看相貌就不是普通人,所以蘇嬌說:“一開始月薪只有三千塊,就看你瞧不瞧得上了。”
男人卻說:“我一定好好干,爭取配得上這份高薪。”
三千塊的工資并不高,只能算中等。
蘇嬌又問:“怎么稱呼?”
男人說:“我姓胡,名字叫胡寄波。”
阿發本來以為店里生意那么好,自己要離開,師父怕找不到人頂班就會害怕,繼而求著他留下來,順勢再給他漲一波工資。
可他才撂了句狠話,這就來了個新應聘的,而且對方個頭比他高,身材比他壯,至少從外貌看是個能干活兒的,他正緊張呢,一聽對方的名字,笑了:“幾ba?”
周進財和蘇鳴也笑了起來:“怎么名字這樣難聽?”
在粵語里,寄波的讀音比較曖昧,聽起來就像是某種臟東西。
被大家嘲諷了也沒關系,胡寄波再上前一步:“要不老板先試用我幾天?”
蘇嬌天天待在酒樓,閱無人數的,直覺這人不像個廚子,但管他是誰,來干什么的,她的經驗,聰明人在任何時候,都比那些又蠢又貪的笨蛋們好用。
所以合上報紙,她回頭說:“阿爸,給阿發哥開錢,打發他走人。”
再看胡寄波:“你留下來吧,以后我們就叫你阿波。”
胡寄北轉眼四顧,看到水橫里滿滿的全是碗,已經進廚房了:“好吶,我先洗碗。”
還別說,等氣鼓鼓的阿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再下樓時,刷刷刷的,胡寄波已經把所有的碗全部又洗又清,搞的干干凈凈,并整齊有序的放進消毒柜了。
這下可好,他本來只想耍耍小脾氣,現在不走不行了。
臨走時他悄悄撂了句:“哼,要沒有我,這店早晚倒閉。”
但當然,沒人在意他那個人,也沒人在意他的態度,他也只是灰溜溜的離開了。
而雖然鐘天明勤于搞衛生,但一般情況下是不進后堂的,可這胡寄波是被雇來的,當然就要搞廚房衛生,而等他正式搞起來,就連蘇旺都要嘖嘖稱奇。
因為他不但手腳麻利,干起活兒來還又快又好,更可喜的是他眼里有活兒,不會因為地上堆的瓶瓶罐罐的,就繞開不擦,而是會搬開東西把地整個拖干凈。
順手他還要把各種腌菜,腌肉的壇子全部擦一遍。
這一整天大家忙著做生意,等閑下來一看,胡寄波把整個后廚擦了個窗明幾亮。
吃晚飯的時候蘇旺一打聽,聽說這人竟然是鐘天明介紹來的,愈發覺得胡寄波這人好,自己雇的值了,當然也要順道問一下:“你老家哪里,有身份證嗎?”
如果是沒有身份證的黑工,怕是那種潛逃來的犯人,酒樓不敢雇的。
胡寄波放下碗,掏出身份證來,說:“我老家在新界,我也不混社團,是個好人。”
他粵語說的有點蹩腳,但也還好。
蘇旺只認身份證的,不過季凱比之酒樓諸人,智商要高一點,腦子也要靈光一點,他悄悄在蘇嬌耳邊說:“這人一看就是在撒謊,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大陸仔。”
蘇嬌也側首,小聲說:“多吃飯,少說廢話,要不然你就給我滾蛋!”
這胡寄波肯定是個大陸仔,而且應該剛到香江不久,因為他脫了外套干活兒的時候,蘇嬌就發現他里面T恤的牌子叫雙星,而且是簡體字,那是大陸人才用的。
這人肯定不一般,但暫且用著吧,至少他衛生搞的很不錯。
同一時間,四方堂堂口,季胤府上,他一個,正在書房的太師椅上躬背坐著。
面前的桌子上有兩張養樂多的紙,其中一張上面畫著一只黑乎乎的壞兔子,另一張上密密麻麻的字兒,寫的是季凱的身體狀況,而在兩張紙的旁邊,還有一只碩大的信封,上面的字是英文,對了,其中有三個字母:DNA。
季胤將它舉了起來,欲要信封,又猶豫了一下,當然只是片刻的猶豫。
他刷的撕開信封并掏出了信紙,看了起來。
這是自瑞士寄回來的DNA檢測報告單。
困擾了他將近兩個月的,蘇嬌的身世之謎,這就要水落石出了。
第54章 第 54 章
信是純英文文本, 但季胤當初在大陸,還沒有劃分成份的年代是讀過高中的。
那年頭的高中生就已經了不得了,因為大學少, 大學生個個都算狀元。
當然, 那個時代的學生, 基礎功課也都特別扎實。
所以雖然季胤英文口語一般,但是只要照著字典,就能把文本讀個大概。
而且這種信上文本內容并不多, 最重要的信息只有一個, 數字。
他目光迅速下掃,停留在表格中的數字上, 看了一眼后閉眼, 默了片刻再睜開眼睛, 再看,終于長舒一口氣, 并拿起手邊的電話撥號, 繼而說:“許掌柜, 把四方商貿公司的全套資料準備好,再約上吳律師,明天一早來見我。”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他說:“如果她有意接近季凱,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掛了電話他又自言自語:“同樣是女性,差別怎么會那么大呢?”
再捧起那張DNA檢測單來, 他又笑了:“龍生龍鳳生鳳, 一個窩囊廢廚子可生不出阿嬌那樣的女兒來。”
蘇嬌并不認同龍生龍鳳生鳳的理念, 但認同一點,凡人在智商和情商方面是有差異的, 就好比酒樓新來的伙計胡寄波,他的腦子就格外活絡,好使。
蘇記酒樓有水井,井水還特甘甜,泡茶煮飯,跟自來水公司所供的水有天壤之別。
但雖然平常蘇嬌用的都是井水,可到了飯點高峰期,忙不過來的時候就要用自來水,她也曾找工人來問過,看有沒有方法能把井水直接送進廚房。
但問了很多工人,人家一聽就拒絕了,說弄不了。
可這天下午胡寄波不知道從哪里搞來幾塊厚膠皮,并一截汽車發動機的管子,再對著井口的壓水器一通鼓搗,又拿一截軟管直接把水接到墻上的自來水管上面,再對著壓水器幾通猛壓,笑著說:“阿鳴,去看看灶臺,現在出的就是井水了。”
拉面灶上必須有長流水給大鍋降溫,井水供不上,就只能用自來水。
可這胡寄波隨便幾通折騰,就把井水轉到灶臺上了?
蘇鳴打開水龍頭嘗了一口,眼睛亮了,出來說:“阿姐,流出來的真是井水。”
就不說蘇嬌了,蘇旺得夸一句:“阿波,你還真是心靈手巧。”
胡寄波笑著擺手:“不過動動手的事兒,小意思。”
蘇旺還是覺得不對:“你人這么機靈,也識字兒,怎么就想到來做廚的?”
普世的價值觀,只有沒文化,腦子簡單的人才愿意一輩子待在廚房里受煙熏火燎,但凡有眼色,夠機靈的人,啥工作都能賺到錢,是屑于做廚的。
蘇旺想不通,想知道原因。
但胡寄波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一抬頭:“凱少在跟誰講話?”
季凱又不是酒樓的伙計,向來也只待在樓上,或者在隔壁看電視,再或者就是抱著他的瞇瞇閑游散轉。
每天他也會看看報紙看看新聞,但總體來說是個無所事事的氓流。
所以雖然照料他一天就有三百塊,但蘇旺等人并不關注他,甚至還有點瞧不起他,壞習慣太多,又愛自作聰明,要不是他纏著,大家是不搭理他的。
正好這會兒已經五點,蘇旺也就起身去前廳,準備招待客人了。
蘇嬌撇下手里的工作上樓了,并問季凱:“你剛才在打電話吧,跟誰?”
他老媽一月給的零花錢太多,而且是專門派人來,現場交給他,所以這家伙手頭從不缺錢。
蘇嬌當然擔憂一點,怕他又悄悄跟毒販子聯絡上,復吸上可就麻煩了。
吸毒就跟螵似的,你看他平常好好的,哪根筋搭錯弦,眼不丁兒的,他就會跑出去找貨源。
九龍又遍地毒.品,要買實在太容易,他要吸完再回來,沒人能發現端倪的。
但季凱瞪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電話了,有證據嗎?”
他向來說話語氣惡劣,蘇嬌當然也不慣著,伸手就要:“把我的貓還我。”
季凱最在意的就是那只傻貓了,只好說:“是你家那個廚子郭方,他剛才經過,跟我聊了幾句天,行了吧?”
說來周進蓮還蠻厲害的,她把梁鋮和郭方,蘇琴幾個全帶去了香江島。
而且直到目前幾個人還沒有鬧翻,據說因為她的投資,郭方竟然在島上開了一家小酒樓。
可以說周進蓮是在復制夢里蘇嬌的模式,也想做大做強,而且做的也還蠻好。
至于東方巴士暴跌的時候梁鋮有沒有跑掉,蘇嬌也不知道,但她也不關心,只問:“你跟郭方有什么好聊的?”
郭方就跟阿發一樣,屬于雖然腦子笨,卻又不肯踏踏實實工作賺錢,總妄想著要一夜暴富做人上人的那種人。
季凱比較聰明,最煩那種蠢人的。
他愿意多看郭方一眼都是給對方臉了,竟然會跟對方聊天,蘇嬌就比較好奇了。
也果然,有原因。
季凱抱著貓貓垂眸,咬了咬唇說:“我剛才下樓遛貓碰上他,他說他見過那個女人,蕭艷。”
蕭艷息影不過五六年,之前是香江有名的當紅影星,以及,她還是季凱的親媽,雖說后來怕影響她自己的名聲,說好了彼此永不再見,但孩子當然會戀媽,也會關注老媽的消息,郭方說他見過蕭艷,季凱當然就愿意跟他聊幾句。
蘇嬌看季凱意興怏怏的,顯然是想媽媽了,于是安慰說:“別多想了,晚上我給你搟土豆粉,做麻辣燙吃,對了,早晨有買的鮮蝦在吐沙,我給你煎蔥香蝦餅。”
季凱點了點頭,又伸出三根手指:“我已經有足足四個月沒吸過了。”
這個蘇嬌有經驗,她說:“毒.品的代謝周期是半年,再有兩個月,你的身體里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毒.品,你就是個徹徹底底,健健康康的大小伙子了。”
這還是蘇嬌頭一回見季凱笑,但也只是冷笑。
他說:“再過兩個月,我要找一所好學校去讀書,你放心好啦,只要我進了學校,成績必定科科全A。”
蘇嬌最擅長的就是哄男孩子了,輕鼓掌,她說:“那我可太期待了。”
有人期待他才會有努力的動力,學習也自然也會好。
這個在她夢里早死的小家伙,蘇嬌也不敢相信,但說不定他真能戒毒成功,并平安長大呢。
回頭見蘇鳴站在樓梯上,不太高興的樣子,蘇嬌連忙又說:“我家阿鳴也超棒的,等阿姐再多賺點錢,就給咱們阿鳴開一間大大的酒樓,讓你美美兒的賺錢。”
她這是畫大餅,但架不住蘇鳴為人誠實,就愛聽她畫的大餅。
他笑著說:“阿姐,阮家來人了,說找你有事。”
是了,還有忠爺呢,大孫子被綁,生死未卜,別人可以沒所謂,但忠爺和阮智信父子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得把人質從毒販子手里給救回來。
人是鐵飯是鋼,忠爺也必須要吃飯,身體才能撐得住。
今天下午蘇嬌其實就專門煲了一鍋湯的,而且用的是人參和豬心,石斛,甚至還了朱砂。
人參和石斛等物就既是藥材也是食材,還是她專門上藥店挑來的,全西九龍最好的。
除此之外她還特地讓蘇旺買了鮮蝦,因為上回忠爺就念叨過,說他想吃天婦羅。
她估計東九龍的人來接她,肯定又是因為忠爺不肯吃飯了。
而一個七旬老人的命,普通的參湯可以吊命,但要想幫他續命,就必須得在食物里加上草藥,做成藥膳。
這種待遇目前在香江,只有島上的那幫富翁們才有的。
等她下樓,蘇旺已經幫她準備好食籃了,并說:“忠爺那邊來請,說要救命。”
來的是個挺面熟的馬仔,幫蘇嬌提過食籃,一路小跑又幫她開車門,猛踩油門風馳電掣,轉眼已經到東九龍,阮家了。
阮智信也正急的直炸毛呢,見有湯桶,立刻接了過去,先給老爺子送湯。
他家的廚房火力比蘇記的還要大,用的油也是品質最好的花生油,只要有這兩樣,就可以炸出外焦里嫩,酥脆可口的天婦羅,粥蘇嬌則只用他家的白粥,這就是一餐于老人來說,不錯的飯了。
對了,今天田素玉明顯沒了前天的精氣神兒,前天還想搶食盤的,但今天不搶了,卻在蘇嬌出廚房時抱怨阮智信說:“要我說,就該把老爺子直接送到養和去。”
阮智信是不想嗎,不是,他是做不到。
這幾天他請了養和最有名的內科主任過來,又是幫老爺子打營養針又是輸營養液,可越輸老爺子的臉色越差,越不肯吃飯。
萬一老爺子死,阮天浩很可能就永遠都回不來了,他還能咋辦?
他笑著對蘇嬌說:“快端進去吧,剛才的湯老爺子喝了,這飯他應該也會吃。”
又回頭對田素玉說:“放心,我大哥天生心軟,天明也一樣,既然來硬的沒用,咱們就服個軟,讓老爺子低個頭再哀求一下,事情會過去的。”
田素玉一撇嘴,說:“可咱們眼見得的,要變成窮光蛋了,我還訂了好幾個包包呢,尾款都交不上了。”
阮智信斥她:“都什么時候了還記得要買名牌包,還不趕緊給我閉嘴?”
蘇嬌并沒有聽到這倆口子的蛐蛐,不過甫一進忠爺的臥室,就看到鐘天明站在窗戶邊,而忠爺坐在床上,有氣無力又面色蒼白,淚水漣漣的,正在一口口的喝她煲的參湯。
看蘇嬌進來,他說:“我聞著湯里有股淡淡的朱砂味道,石斛有點苦味。”
“只用了一點點朱砂,但可以安神,給你助眠,石斛雖苦,但可以開胃,您這會兒是不是有食欲了?”蘇嬌說著,把新炸的天婦羅和白粥擺到了桌子上。
自家做的菜忠爺一點胃口都沒有,而且一聞就想吐。
但蘇嬌燉的湯雖說有股淡淡的苦味,可也叫他油膩煩堵的心頓時暢快了不少,再一看到金黃酥脆的天婦羅,果然有食欲了。
夾起天婦羅來,他先朝蘇嬌一笑:“阿明沒白入贅,跟阿明母親一樣,是個賢內助。”
又說:“你前天晚上看到我家天浩了吧,他還好吧?”
其實這老爺子那么聰明的人,從鐘天明上繳毒.品,再到兩個毒販子的死,他就已經猜到了,阮天浩回不來只有一個原因:鐘天明不想讓他回來。
而他既不想給季胤鋪面,又想讓大孫子回來,就只能求助鐘天明。
夾起快天婦羅來,咔嚓一聲咬開就是一股熱氣,蘇嬌忙說:“小心燙到。”
忠爺擺擺手,顯然他并不怕燙,而且因為剛才的湯提了食欲,他吃的格外香甜。
但當然,他也只吃了一只蝦,放下筷子說:“要沒了那間鋪面,天浩即便回來,將來要怎么生活呢,還有天賜,他們兩兄弟都要淪落街頭的。”
再看蘇嬌,又說:“這樣,我把那間鋪面的一半讓給你,一半留給天浩兄弟,阿嬌,咱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你勸勸阿明,讓他低個頭吧。”
賽馬場旁邊的鋪面,送她一半?
沙田馬場以后會直接拿走中環馬場七成的客流和經濟收入,它旁邊的鋪面當然也寸土寸金,是光明巷那點小鋪面所不能比擬和。
但這老爺子明著說要送她,其實是在砍價,因為季胤想要的贖金是那整棟樓。
蘇嬌愛錢,當然也喜歡賺錢,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間鋪面是阮天浩的贖金,她只能收到一半,而要是她收了,豈不等同于,她也是綁匪的同伙了?
她說:“我不要您的任何東西,還有,上門做廚一頓飯是一千塊。”
來這一趟,她只想賺一千塊,多的一分不要。
忠爺拿勺子舀了一口粥,卻又輕輕擱下,并說:“罷了,如果阿嬌不肯點頭,這飯我也不吃了,我想,要到了我的葬禮,天浩他總該能回來了吧。”
蘇嬌明白了,她專門煲了藥膳,又精心挑選了食材,是來為這老爺子養元氣,養身體的,可是他把她也當成了play的一環,這是要給她上道德枷鎖?
鐘天明今天開始值大夜,晚上不回去,而她也該回去給季凱燒飯了。
當然了,她不想讓這老爺子總拉扯自己,索性說:“忠爺,我家店里生意興隆,我也不差上門做廚的這點錢,您要這樣子,我以后不來也罷。”
又說:“您慢吃,我先告辭了。”
忠爺猛然揚手:“慢著!”
剛才還是弱不禁風,垂垂危矣的老人家,可他陡然眸光精厲:“阿明,或者半棟鋪面,或者我死,而且你若再敢咄咄相逼,趕盡殺絕……”
鐘天明立刻打斷他:“通往大陸的家電走私,渠道順暢,日進斗金,東九龍的煤氣供送點全由您掌握,一方比西九龍還要貴3塊錢,這也算趕盡殺絕?”
忠爺就好僵尸詐尸,但也只是小小的詐了一下,立刻便整身頓住,如遭雷劈一般。
蘇嬌回頭看丈夫,他估計是在外面查案子,只穿著普通夾克并T恤,從她剛才進門直到現在他也一言未發,一聲未吭,可只這一句就差點噎死忠爺。
為什么九龍是個男人都想混社團,想當大佬,當然是因為利益。
目前忠爺名下的產業,當然也遠不止那棟鋪面。
往大陸走私家電雖然是門小生意,但是超級賺錢,渠道就是忠爺在控制。
煤氣供送更是家家戶戶必不可少,必須購買的生活用品,都由忠爺的堂口把持著。
那不是提款機,而是24小時不停歇的印鈔機。
可為了一棟鋪面,他要哭窮,要裝可憐,就是不肯撒嘴。
鐘天明再說:“賽馬場的鋪面,修建資金是從東方巴士出的,過戶回東方巴士去。”
他今天來,就是來要鋪面的。
忠爺立刻問:“然后你就會把天浩找回來了吧?”
鐘天明卻對蘇嬌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忠爺再喊:“天明!”
阮智信其實一直在外面偷聽的,看到鐘天明出來,氣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憋了半天來了句:“阿明,你不愧是海盜養大的,連我大哥一分的善良都沒有!”
鐘天明喜歡用槍迸人的腦袋,但不愛跟人打嘴炮,徑自出門了。
蘇嬌卻止步了:“所以你大哥入土二十年了,我家天明還活的好好兒的,不是嗎?”
好人不長命,王八活千年,九龍這地兒,人不能太善良的。
阮智信玩心眼玩不過鐘天明,吵架又吵不過蘇嬌,氣的恨不能原地爆.炸。
但還能怎么辦呢,鐘天明把走私大陸,以及煤氣運營的事情挑開了說,為了不讓他染指這兩樁生錢的大生意,阮智信迫不得以,就只能把鋪面也過戶掉了。
得,從現在開始他名下是真的一無所有,只能靠著老爹過日子了。
且不說他有多氣急敗壞,鐘天明騎的依然是警務機車,這會兒恰好晚上六點鐘,正值堵車高峰期,他的機車倒比小汽車跑得更快。
他昨晚沒回來,當然得先問問:“胡寄波工作方面還好吧?”
胡寄波不僅僅勤快,而且動手能力夠強,蘇嬌可喜歡他了,環著丈夫,在他耳邊說:“只怕他能力太強,不愿意在小店里長干,要不然,我可以用他一輩子。”
鐘天明愣了一下,旋即說:“但你說過,如果我不想待,隨時可以離開酒樓。”
蘇嬌還沒意識到丈夫是在吃醋,當然了,人家如今鳥槍換炮,要成一座上市公司的持有者了,而她雖然炒股賺了不少錢,但都是浮財,跟鐘天明的產業沒法比。
再說了,現在有了季凱那個小闊少,一般來說,西九龍沒有人敢欺負蘇嬌,所以即便鐘天明就此離開,問題倒也不大,所以她脫口而出:“當然啦,隨時可以。”
鐘天明輕輕唔了一聲,但旋即又說:“你是不是以為你阿娘在大陸的親人都已經去世,家里完全沒有人了?”
喬淑貞是偷渡過來的,也總說親人全死光光了,但難道并沒有?
這就又得說一件蘇嬌的當務之急了,她目前用的所有調料基本都是大陸產的,價格低廉,而且味道比香江本地的更好,但因為全是走私貨,貨源就特別不穩定。
而香江目前所擁有的,能做藥膳的中藥材基本是日本進口的,于現在的她來說就很不錯了,但到將來她就會發現,效力遠不及大陸所生產的。
否則的話,今天她給忠爺燉的那一鍋朱砂石斛豬心湯,效果會比現在更好。
倒不是她心慈仁善想讓忠爺長命百歲,而是想讓他活久一點,讓鐘天明能好好氣一氣老爺子,然后再死,也叫鐘sir曾經那段委屈有個好發泄的地方。
所以別人對于大陸的親戚并不感興趣,但蘇嬌卻很感興趣,而且她轉念一想,來了句:“該不會胡寄波就是我家大陸的親戚吧,怪不得我一見他就喜歡。”
鐘sir的語氣更不好了:“他不是。”
他后知后覺,又來了句:“你是怎么發現他是大陸仔的?”
蘇嬌把胡寄波的線衣標識透露他來歷的事情大概講了一下,又說:“放心吧,不管他是不是大陸仔,只要活兒干的好,我就會一直雇著他。”
可她依然好奇:“我娘在大陸的親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她哥哥沒死?”
鐘天明沒有回答這個,轉眼機車已經到天后街了,他突然說:“痛吧?”
因為他的語氣不對,蘇嬌也陡然意識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事了。
前天她又怕吧,但又不敢得罪他,就只好違心說不痛,但既然今天他又主動問痛不痛,而且這周值大夜,不回家,蘇嬌也不好再撒謊,就點了點頭:“嗯。”
鐘sir一臉自信:“下次不會再痛了。”
蘇嬌急于知道喬淑貞娘家的事,點了點頭,就又問:“到底是什么人?”
恰好到光明巷,鐘sir長腿一抻再摘頭盔:“我晚上9:00接班,還有三個小時。”
然后又說:“保證不痛,要不咱們上樓再聊?”
合著兜了一個大圈,他拋了一個鉤子出來,卻是在套路她?
當然了,本來除了東方巴士,阮智信這些年也刨了不少的私產,但是從樓到生意,鐘天明借著綁架一事一點點的敲詐,眼看就要把那家伙敲成窮光蛋了。
而從那天極其不愉快的3分鐘里,他就跟著了魔了似的,突然就開始鉆牛角尖了。
這該怎么拒絕才好?
天已經半黑了,夜色茫茫,蘇記酒樓,金花姐的發廊,林家冰屋都正值生意熱鬧的時候,蘇嬌正在思考中,就在對面突然亮起車大燈,且閃了兩閃。
她皺眉一看,要平常,高低要翻個白眼的,但今天堪稱解脫。
下了機車,她朝對面亮著大燈的黑色寶馬走了過去。
季胤在副駕駛,窗戶也是開著的,他因為坐的位置比較低,需要揚起頭來才能說話,勾手示意蘇嬌往前伸脖子,他先說:“我從事的也不全然是灰產。”
高利貸和夜總會雖然不違法,但也不合法,就屬于灰色產業,但季胤名下可不完全是灰色產業,也有合法產業的,不過具體是什么,蘇嬌當然并不知道。
她不想立刻就回酒樓,因為鐘天明突發奇想,竟然在上班前的三個小時里還要搞點事,全然不是當初就算幫她按摩都如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樣子了,叫她很頭痛。
而她雖然也特別季胤,但是為了消磨時間吧,就想聽他說說,他的白色產業都有什么。
她雙手抱臂,笑著說:“原聞其詳。”
但季胤陰險一笑,遞給蘇嬌一份英文文件。
是了,上面還有用鋼毛書寫的,手寫翻譯漢字,他說:“你先看看這個。”
DNA檢測單,哪怕早有所料,也需要科學的佐證。
季胤自己知道了還不算,他的霸道性格,是必須要蘇嬌也知道的,現在就他就想看看她的反應。
鐵一般的事實,99.99%的遺傳基因相似度,她是他的女兒。
第55章 第 55 章
蘇嬌雖然沒有去留學, 但從小讀的私校,全英文任教,當然懂英語。
也只需一眼, 看看文件標題就知道是什么了。
而且即使不看后面的報告結果, 只需看季胤那一臉討打的笑她就知道真相了。
蘇嬌并不覺得喬淑貞有錯, 但也特別替蘇旺委屈。
因為在香江如果沒有兒子,一戶人家就必定要被吃絕戶,但喬淑貞表明不再生時蘇旺立刻就同意了, 沒有一絲猶豫, 而且二十多年中既沒有懷疑過,也疼她如珠。
可現在季胤搞來這么一份東西就想摘果子, 蘇嬌難道就背叛自己的阿爸?
當然, 他這種人整天蠅蠅茍茍, 腦子里全是算計,既然先說自己有白產, 也就意味著他應該是在確定血緣關系后, 立刻把她納入給自己生錢的范圍圈了。
畢竟生而為人, 人們總覺得血緣大于天,也天然的愿意信任有血緣關系的人。
蘇嬌把那東西丟回去,先說:“不過一份word文檔,我也會打印。”
她這是在懷疑東西的真偽?
季胤指頁角:“難道章子也能是假的?”
上面有印章,印章上面還有日期,她還要怎么否認?
但蘇嬌是生在九龍的, 她媽還做了很多年的會計和設計, 她說:“拜托, 季老板,這樣的章子我只要帶塊蘿卜上街, 隨便找個大陸來的流浪漢都能做。”
所謂蘿卜章,假章子就是九龍街面上的三教九流們發明的。
只需要一塊蘿卜,卻雕出一枚跟真的一模一樣的章子,以假亂真。
季胤興沖沖而來,卻被蘇嬌懟到啞口無言。
但這時她又問:“季老板都有什么白色產業,說來我聽聽。”
季胤指叩大腿,卻先問:“你知道忠爺那邊,走私大陸一年能賺多少錢嗎?”
這年頭的香江人天然反感大陸,既不想回歸,也覺得大陸人全都又窮又壞,素質堪憂,但蘇嬌不論夢里那輩子還是現實中都不,因為她只認四個字,物美價廉。
九龍這些大佬們,尤其是忠爺,貪的堪稱喪心病狂。
因為憑借他的走私渠道傾銷到大陸的各種五金和小家電的質量都極其差,但當然,兩地之間有利益輸送的渠道,只有他的產品能過去,他自然也賺的盆滿缽滿。
季胤其實也做進出口,但做的不是走私,而是正規的進出口,但因為雙方貿易不互通,它有個專門的名字,叫轉進口。輕敲膝蓋,他問:“你注射過疫苗嗎?”
九龍所有的孩子,不論任何一種疫苗全部免費接種。
蘇嬌小時候但凡接種完疫苗,打過針,要哭好久蘇旺才能哄好她,她當然知道。
季胤再遞一沓資料過來,并說:“四方商貿不論股份還是法人,都在我的大掌柜許昌名下,它做轉出口藥口業務,每年向大陸捐獻疫苗,他們要多少就捐多少,今年大陸計劃開始全民接種疫苗,需求量猛增了300%,四方商區貿認捐80%。”
他這意思是,他其實一直在用匿名的方式往大陸捐獻疫苗?
蘇嬌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準備出言嘲諷,季胤立刻說:“我當然想跟鐘盛一樣既賺錢又賺名,名利雙收,可我在大陸是罪人,捐不了。”
忠爺本名鐘盛,而東方巴士是上市公司,別看他走私賺錢做的飛起,但他也經常給大陸捐款,再加上他離開大陸更早,目前在大陸,屬于慈善家。
季胤就不一樣了。
他私自出逃還殺人,大陸又沒有刑期終止令,他的案子會永遠掛著。
到了97回歸,大陸政府就該清算他了。
說來也算他命好,在蘇嬌夢里,他死在了回歸前夕。
這張單子蘇嬌認真看了,只能說季胤壞是真壞,大方也是真大方,賬面顯示,采購各類疫苗的費用共計720萬,那可是好大一筆錢。
麥會長在九龍受各界的尊重,即使三更半夜出門也沒有人會搶她,就是因為她一直在致力于真正的福利事業,哪怕再壞的古惑仔,也不會朝她下手。
蘇嬌當然知道季胤這是要搏她的同情,刷她的好感,也不太相信他在今年之前也做過這種善事,但是她翻了幾頁文檔,就發現如果這文檔是真的,他還真做過。
這份文檔有每一年疫苗的采購清單和合格批文。
他這搞的蘇嬌于心底里,都有那么一丟丟的尊重他了,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看蘇嬌臉色不錯,季胤立刻說:“東方商貿是個很干凈的公司。”
再說:“我想把所有的股份轉到你名下,然后由天明注資,咱們拿下紫荊倉儲。”
他也是夠有耐心的,兜了好大一個圈子,卻原來是想借她的殼上市。
要知道,他在大陸是通緝犯,在香江從事的又是高利貸,因為暴力催收死的人可不少,他雖然可以大搖大擺,但警署壓著他一大票的案子,所以他沒法上市。
甚至于,他都不能做上市公司的董事。
但要利叔死,紫荊倉儲要重組,他當然想要拿到手。
但他就連東方商貿的股份都是由別人代持的,萬一在重組后代持人反水黑吃黑,不認他了呢,他豈不是白白幫別人起高樓,做嫁衣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就會顯得尤為重要。
不過蘇嬌一笑,不出季胤所料的說:“要企業收購到手,我就會當場一腳踹開你。”
他的手下可以踹開他,她不也可以?
季胤早有準備,誠言:“就當它是一份禮物或者補償吧,我送給你。”
所以剛才的圈套才設完,他又給她設了一個圈套,因為如果她真的收下那么貴重一份禮物,就等于是變相承認彼此間的親子關系,認他這只壞兔子做父了?
這人可真是一頭狡猾之極的老狐貍,隨時算盤打的啪啪響。
蘇嬌一笑:“好哇,那你著手準備吧。”
她答應的這么干脆,季胤心里就要打鼓了,因為蘇嬌跟他性格太相似,而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向任何一個人低過頭,她就這樣低頭,他心里總還是不放心。
果然,他說:“我需要你的身份證書,還需要你本人出面,才有辦理股份轉讓。”
但蘇嬌已然轉身要走人了:“看我心情,想給你的時候再說。”
季胤下車了:“阿嬌!”
蘇嬌猛然止步再回頭,眼神中滿是挑釁:“怎么,你不敢?”
許掌柜是當年他從大陸帶過來的孩子之一,他還專門送出國留過學,如果他跟對方講明自己要更換大股東,倆人之間肯定會生閑隙,屆時要再蘇嬌擺他一道呢?
別他收購不了紫荊倉儲,還白丟一個忠心耿耿的手下。
蘇嬌提著食籃回眸,眉眼跟她母親喬紅革神肖,但唇角的笑卻跟季胤一模一樣。
季胤目送她離開,一拳搗在了車門上。
當擁有一個優秀的女兒,他應該開心的吧,不,他現在頭好痛,簡直要痛炸了。
……
因為她和季胤聊得久,進門蘇嬌就收到一個好消息,鐘sir已經去上班了。
好吧,蘇大小姐剛剛被季胤搞壞的心情總算好了幾分。
其實她并沒有做錯事,但總覺得很對不住老爸,又正好店里多了個胡寄波,人手充足,蘇嬌于是提議讓蘇旺輪休幾天,去香江島上走一走逛一逛,休息一下。
但蘇旺還是老一套:“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出門還得花錢,還是待在店里更好。”
周進財也勸他:“您至少有十年沒去過香江島了吧,變化很大的,到處都是摩天高樓,還有好些大酒店,裝修跟咱的天上地下,您也該去看一看。”
這方面蘇旺堅持一點:“只要咱燒的菜味道好,店面裝修沒所謂的。”
其實裝修方面很有所謂的,而且蘇嬌一直在計劃裝修隔壁,既老爹不愿意休息,最近股市上也沒什么強股需要投資,像只悄悄儲了滿滿一樹過冬食物的小倉鼠一樣,她把錢生錢,生出來的一千多萬全部轉回了普通賬戶,就準備搞裝修了。
當然不能是像炸醬面館一樣小打小鬧,這一回她得專門請設計師,再雇工人來,把隔壁的一樓和二樓全部裝修成包房。
屆時她就可以正式開私廚小灶了。
忠爺應該也不愿意見她,可她熬的湯不但味道好,而且確實對身體有益處,所以第二天他又派了馬仔過來,說是還想要昨天一模一樣的湯。
來的是鐘誠,蘇嬌也跟他講明,她調整了湯里面中藥材的配比,就好比朱砂,昨天她用了0.2g的量,今天就減到了0.1g,因為用它,雖然短期效果會比較好,但是長期來說,老人家肝腎功能不足,要毒素排不出去,沉積在身體里反而不好。
鐘誠太太有病,前段時間蘇嬌燉的米湯給了她一份,她喝了覺得挺好。
當然了,病還得醫生來治,藥膳只能做滋補。
不過鐘誠說:“我太太有個朋友,身體也特別弱,但她住在香江島上,也不方便來九龍,要不我跟對方約一下,蘇小姐改天上門看看,也幫她煲點湯?”
又說:“她名下有大把鋪面,要是你的湯不錯,能幫她補到身體,到時候只要談一談,拿一間鋪面過來,你就可以把生意做到香江島上去了。”
蘇嬌并不想夸大店面,更不想到香江島上去開店。
因為餐飲想要賺大錢,就必須要大量的人手,還需要一個非常龐大的服務團隊,采購什么的就更加瑣碎了。
而在九龍,尤其是光明巷,各個方面都是成熟的,就能省不少事。
不過到香江島上拉點客人回來倒是很有必要,所以她說:“謝謝鐘叔照顧我的生意。”
鐘誠笑著擺手:“這可不是我照顧你,是你的湯確實煲的不錯。”
……
話說,其實季凱也需要喝點湯來補補身體的。
但是因為他的肝腎都被毒.品損傷過,而只要中草藥,就是藥三分毒,會增加他肝腎的負擔,所以她才一直沒煲。
今天她特地買了蓮子,枸杞和芡食,以及核桃和淮山藥,主料就是普通的雞,清洗干凈上灶,就幫他煲了一鍋能開胃生津,還能提元氣的湯。
當然了,湯煲好之后,蘇嬌先把蘇鳴喊了過來,盛了一碗給他喝。
蘇鳴向來討厭季凱,直到現在也沒變過心思,但鐘天明沒給過他任何好處,他倒特別掂記對方,掐指一算,說:“阿姐,明天周六,姐夫就要回來住了。”
蘇嬌剛結婚的時候都沒有那么緊張過。
但現在只要一想到鐘天明晚上要回來睡,就已經覺得自己渾身在痛了。
另盛了一碗湯,正好傍晚,酒樓開飯晚,蘇嬌準備直接端上樓,讓季凱先把喝掉。
但她才放下勺子,就聽到樓上響起季凱的高吼:“少碰我,滾開!”
緊接著又是一句:“一小伙計,你動本少爺一下試試。”
蘇鳴從后樓梯沖上樓去了,蘇嬌卻是沖出前門,到了隔壁店面。
剛到門口,她就看到樓梯上出現兩條腿,顯然有人正準備下樓梯,怕自己一個搞不定,她喊:“阿財哥,快來幫忙。”
休息時間,周進財在看電視,聽到聲音沖出來了:“出事了?”
這鋪面外面是背板,里面是玻璃門,擔心可能是季凱偷偷勾搭了毒販子來,她先摘下掛在墻上的拖把,橫到玻璃門上將它卡住,再吩咐周進財:“在這兒守著。”
再喊一聲:“金花姐,快,幫忙報個警。”
金花姐正在幫人剪頭發,舉著剪刀沖出來了:“發生什么事兒啦?”
一般來說,毒販子是惹不得的,但既然對方已經上門來了,且不說他是來干嘛的,蘇嬌當然該惹就得惹,不過她說:“我家進賊了,趕緊幫忙報警。”
金花姐一想,朝屋子喊:“喪輝,快去盯著樓上。”
要真是賊,就從天臺上面翻梯子走了,輕而易舉的事。
喪輝上樓,金花姐跑到對面士多店去報警,蘇嬌回身沖上樓,先摘床底下的鑰匙再打開抽屜,從中抽出一把槍來,這才到了蘇鳴和季凱的臥室。
她反應快,跑的也夠快,所以雖然季凱抱著胡寄波的腰,不準他出門找人,但是來勾搭他的那個人已經被堵在酒樓,跑不掉了。
不過蘇嬌舉著槍開了門,準備往外走,季凱又來堵門:“你要敢追人,我馬上走!”
胡寄波不但在后堂干活麻利,做事也麻利,直接把季凱扛了起來,出到走廊,說:“少爺,吸.毒雖不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羞恥事,而且帶毒販子回家很危險的。”
他只需一只手就可以夾著季凱,再伸另一只手問蘇嬌要槍。
不過季凱當然不愿意讓他抱,連踢帶打:“你個臭伙計,你放開我!”
蘇鳴突然嗷的一聲,因為隨著季凱的扭打,胡寄波猛的抬手,用倒吊的方式,直接把季凱給甩到了背上,這樣一來,季凱爬不起來,就只能捶打胡寄波的背。
這邊是四層樓,但當然,層高并不高。
來人似乎也不大聰明,看到另一邊有喪輝和他的兩個馬仔,又退了回來,目前在這邊的四樓,聽著咯吱一聲,應該是鉆到一間屋子里去了。
因為季凱一直在反抗,胡寄波都有點壓不住,喪輝過來了,但是手上只有刀,沒有槍,蘇嬌于是先胡寄波一步,舉著槍上了樓。
香江的法律里有一條好的是,不論小偷還是劫匪,毒販子,只要未經允許進入別人家,主人家一槍打死都沒有關系。
喪輝怕對方帶著槍,也不太敢上前,就只吼:“出來!”
四樓總共三間房,為了防止發霉,門平常都開著,只有中間一間閉著門,顯然,來人就在那一間里面。
蘇嬌當然也不敢冒險,只露了半個頭在樓梯上,并對喪輝說:“這兒我盯著,你去我家那邊,防止他跳窗逃跑。”
也就在這時,金花姐在樓下喊:“阿嬌,警察馬上過來。”
還有人在問:“阿嬌,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
這就是附近都是熟人的好處了,真來了壞人,街坊四鄰都能幫忙,叫他跑不掉。
但也就在這時,包房里傳出郭方的聲音來:“大小姐,是我呀。”
蘇嬌聽出來是誰的聲音,但還是開保險,扣扳機,朝著墻上砰的一槍。
屋子里立刻伸出兩只手:“我是你方哥啊,大小姐。”
蘇嬌厲斥:“你給我滾出來!”
郭方也沒想到大小姐竟然敢放槍,不敢出來,喊季凱:“凱少,快幫幫我呀。”
九龍這地方人多資源少,你要唯唯喏喏膽子小,別人就會得寸進尺欺負你,但你只要夠狠夠強硬,別人也會怕你。
所以隨著一聲槍響,季凱也神奇的不鬧了。
他還被胡寄波倒吊著呢,但終于肯好好說話了。
他說:“我只是找他聊點事情。”
蘇嬌緊追著問:“什么事?”
正好這時胡寄波上樓來,要槍,蘇嬌把槍交了過去,拉過季凱的手來聞。
她天生對氣味比較敏感,一般吸過毒的人她都能聞出來。
當然,該信任就得信任,該鼓勵也得鼓勵。
所以聞完,她對胡寄波說:“阿波,把凱少放下來吧,他應該還沒有吸,身上沒有毒品的味道。”
既然老板讓放人,胡寄波就把人放下來了。
但他舉槍問郭方:“你到底來干嘛的?”
郭方老實回答:“是凱少的媽媽讓我來的,幫她捎句話,也捎點東西。”
蘇嬌又問:“捎的什么東西?”
季凱的一雙父母說來都算極品,也不配為人父母。
因為季胤明知道兒子是被誰害的,卻不肯為他出頭。
他老媽蕭艷更絕,明明知道李家是利叔的后臺,她兒子也是被利叔害的,卻嫁進了李家當闊太,也不幫兒子做主。
但當然,人家親媽找兒子,只要不是做壞事,蘇嬌不該阻止的。
不過她需要知道,蕭艷給季凱帶的是不是毒.品。
郭方搶著說:“只是一些點心而已。”
季凱也說:“我嘗過了,都不好吃,所以我讓郭方全帶走了。”
本來蕭艷雖給錢,但拒絕認兒子了,這又是讓郭方上門,又是給季凱送點心的,顯然是想恢復交往。
為什么,就因為季凱戒毒的時間夠長,她心軟了?
蘇旺剛才出去轉了一圈,才回來。
周進財聽到郭方的聲音,也進院子來了。
隨著門開,好事的街坊鄰居們也全圍了進來。
郭老娘都被嚇傻了,但當然不敢責備蘇嬌,只罵兒子:“讓你結婚你不結,錢也不知道全弄哪里去了,這一天天的,你又在亂搞什么呢?”
他老媽都六十的人了,守著間小士多店從早忙到晚,畢生的積蓄也被他拿出去霍霍完了,可直到現在,他和周進蓮婚結不了,錢也沒拿回來,老娘心里能舒服?
郭方一見老媽,也委屈上了:“阿媽,我就幫人捎個話而已。”
郭老娘顫危危的搖蘇旺:“阿旺,讓大小姐把郭方放了吧,他好歹也是你徒呀。”
既然不是來賣毒.品,或者是來抓季凱的,普通人而已,放也就放了。
胡寄波看郭方腿顫的厲害,還主動上樓攙扶,并說:“走慢一點,小心摔著。”
郭方比他老娘顫的還厲害,但經過蘇嬌,看她在瞪眼,一臉不善的,緊跑幾步下樓梯,離開了。
當然,既只是虛驚一場,大家也就各忙各的了。
季凱也一臉頹喪,回到臥室和衣躺到他的床上,蘇嬌端來雞湯他也不喝,她把瞇瞇抱了過來,放到他枕邊,還用貓尾巴撓他,但季凱依然不搭理。
蘇嬌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是不是你爸不讓你跟你媽媽見面?”
果然,這是關鍵癥結。
難得媽媽派人來悄悄聯絡他,結果只一回就被撞破。
那意味著以后郭方再出現,季胤手下的人就會直接把他趕出光明巷了,季凱跟他媽就又聯絡不上了。
見他胳膊捂著眼睛在點頭,蘇嬌想起件事兒:“但你原來不是說不需要任何人愛你的?”
再說:“你不是還說過,雖然你媽離開了,但你無所謂?”
其實對于孩子來說,父母是好是壞,都是無可替代的精神支柱。
孩子會嘴硬,但心是軟的,也總渴望大人的關懷,所以季凱才會表現的前后那么矛盾。
而只要他媽愿意見他,這小子肯定會第一時間跳起來,跑著去見媽媽的。
就像蘇嬌,如果能讓喬淑貞死而復生,她可以毫不猶豫交出所有存款和酒樓的。
季凱依然不說話,就只直勾勾的躺著。
這會兒樓下不算太忙,蘇鳴溜上來看熱鬧,也是看他蠻可憐的,就體貼的說:“你要實在想媽媽,告訴我們地址,我們把你送過去吧?”
但他這樣一說季凱就更難過了。
因為他媽已經嫁人了,還是豪門,他真想見都沒那么容易。
當然了,他馬上成年,而且從來不控制自己的壞脾氣,蘇嬌今天心情一般,也懶得哄他,還希望這家伙能接受現實。
所以她坦言:“但是凱少,我覺得你媽媽找你,很可能不僅僅是因為想你了喔。”
季凱畢竟小屁孩兒,聽說媽媽主動聯絡自己,就難免沖動。
可他年齡也不小了,而且還是在社團長大的,冷靜下來想一想,也就于陡然間自己想通了。
他說:“應該是因為羅慧嫻那樁案子,我是報案人,還是目擊證人。”
所以真相就是,蕭艷嫁的是販毒集團的幕后人物,而隨著季凱做為目擊證人,直接指證到了毒販子利叔,幕后大佬坐不住了,于是授意蕭艷找到蘇記酒樓的熟人郭方,間接聯絡他,想把案子壓下去。
這是頭一回,蘇嬌覺得有錢人大概也不是那么快樂。
就好比季凱,每個月都能收到一大筆的生活費,可他并不快樂。
不過孩子到底就是孩子,季凱突然挪開手,說:“蘇小姐,我好難過。”
蘇嬌問:“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
季凱舉起那只傻貓貓來,說:“如果它能永遠歸我所有,我想我應該會好一點。”
這貓雖然是蘇嬌在路上偶然碰到,閉眼瞎挑的。
是一只連水都喝不明白的蠢貓,她偶爾拿貓威脅季凱,也是在狐假虎威。
但季凱是真的愛它。
第56章 第 56 章
就一可憐的小屁孩兒, 爹不疼媽不愛,就想要一只小貓,蘇嬌能不給他?
蘇鳴還在窗戶上趴著, 說:“阿姐, 把瞇瞇給他吧。”
但蘇嬌并沒有吐口, 只對蘇鳴說:“去把湯熱一熱,端來給凱少喝。”
又問季凱:“郭方約你私底下悄悄溜出去跟你媽媽見面了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她提要求要你做偽證或者撤訴, 你不愿意呢,會怎么樣?”
季凱不想聽這個, 只問:“我就問你, 瞇瞇我能不能帶走。”
蘇嬌倒不怕他帶著貓回家, 但是怕他會去找蕭艷,索性將貓貓搶了過來, 抱著說:“它是我的, 我那么愛它, 不可能把它送給你的。”
季凱再度被氣到,躺回了床上:“你撒謊,就像蕭艷不愛我一樣,你也不愛瞇瞇。”
蘇嬌反唇:“你明明知道蕭艷不愛你,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干嘛還瞞著我們跟她往來, 如果你在酒樓出了事呢, 你爸一生氣把我們全殺了, 你樂意?”
季凱總歸年齡還小,孩子想媽媽了, 也想見媽媽。
但是他并沒有考慮過后果。
而目前的形勢是,別看利叔背靠著李氏豪門賺毒.品錢賺的飛起,可直到現在,法庭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能夠指控他,所以他還是一座上市公司的大股東。
可是羅慧嫻馬上就要被宣判了,屆時利叔就會被警方正式通緝。
他當然不愿意,李氏豪門更加不愿意。
而蕭艷在利叔綁架季凱時都無所作為,你還能指望她對季凱好?
所以雖然真相很殘酷,季凱聽了也會很難過,但蘇嬌還是選擇告訴他,并提醒他:“不想在酒樓待就回家找你爸,但在羅慧嫻終審之前,你最好不要見蕭艷。”
蘇鳴已經把湯端來了,雖冒著熱氣,但湯并不燙嘴,體貼的說:“快來喝湯吧。”
在家的時候季凱并不喜歡喝湯。
孩子嘛,總覺得湯味道太淡,不比飲料好喝。
可蘇嬌燉的湯不但油津津的,而且甜鮮適口,里面的淮山藥和芡食,枸杞核桃因為有雞香的脯煨,一樣比一樣好吃。
季凱正好餓了,收起眼淚,一口氣干掉一海碗,抹嘴:“阿鳴,再來一碗。”
看他吃的香甜,蘇鳴打算再去盛一碗。
但蘇嬌卻說:“不能再喝了,留著肚子等吃飯。”
看季凱一副又要發脾氣的樣子,蘇嬌再說:“這湯你要連喝七天,如果頭一天你就把自己喝傷喝膩,過幾天你可就喝不下去了。”
一樣的湯要他連喝七天,為什么?
季凱還在疑惑中,蘇嬌端碗下樓了:“小伙子,我是看你可憐才專門燉湯幫你調養身體的,你對我的貓貓好一點,也乖一點,不出一個月,我保你身體健健康康。”
淮山芡食加核桃,既能提氣又能補腦,但以藥來說,至少要吃夠七天才能有效果。
所以蘇嬌要他連喝七天的湯,然后還會再換個方子幫他繼續補。
等到羅慧嫻被公審那天,他出庭作證的時候,她要他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曾經是個癮君子,而是一個充滿朝氣和元氣的小帥哥。
……
蘇嬌甫一下樓,迎上季胤堂口一個叫阿旭的馬仔。
不等對方說話,她先說:“一直以來凱少也沒出過什么事,你們難免防守不到位,不用解釋,我懂。”
阿旭今天負責盯著少爺,可他剛才出去了一趟,沒盯住,少爺差點出事。
怕老大知道了要收拾他,他挺怕的,但他沒想到蘇嬌一張嘴就是在幫他開脫責任。
摸摸腦袋,他鞠躬:“實在對不起,讓蘇小姐你也受驚了。”
蘇嬌點頭,卻又問:“吃過了嗎?”
因為蘇記的炸醬面好吃,大家都搶著來值勤,來了也必定要吃一碗,阿旭當然是只要來就必定要吃一碗的,但今天還沒有吃,少爺差點出事,他也沒心思吃飯。
就跟心有靈犀似的,蘇旺端了碗面出來:“阿嬌,誰要的面?”
這碗面是蘇嬌幫阿旭要的。
把面遞給他,又把門口一張椅子拉了過來,示意他坐下吃,她又說:“酒樓這邊我自己會照料,你今晚去一趟香江島,幫我打聽點事情去。”
見阿旭有點猶豫,她又說:“胤爺那邊,我自會幫你打招呼的。”
阿旭這種年輕力壯的古惑仔們吃一碗面只需三口,再一筷子把肉摟圓,打個飽嗝,他說:“蘇小姐,疤哥和彪哥他們總夸你呢,說你為人敞亮。”
再豎個大拇指:“我覺得也是。”
她不但把季凱照料的很好,而且對他們這幫古惑仔也特別好,目前整個四方堂,但凡來蘇記值過勤的,就沒有一個不夸蘇小姐的。
就這么說吧,季胤聽到了都會吃醋,可大家還是會悄悄討論她,夸她。
蘇嬌接過被他用筷子刮的干干凈凈的碗,說:“早去早回。”
阿旭笑著朝她打個響指,說:“好吶!”
他走了,這會兒客人不多,蘇旺出來透氣兒,笑著說:“這幫古惑仔呀,原來我可討厭了,但現在覺得他們還挺不錯,剛才那個就挺乖的,見了我總要問聲好。”
古惑仔也是人,而且都是年輕人,雖說都沒什么文化,但從小受的都忠孝仁義的教育,講的是替天行道,你只要不招惹,他們是不會平白無故欺負人的。
反而,以蘇嬌夢里得來的經驗,人和人,總是親人之間才喜歡為了點蠅頭小利而相互算計,算計不到就要反目成仇。
所以蘇旺幫了蘇琴和周進蓮那么多,她們卻要跟他斷絕關系。
反而這些古惑仔,只要你肯幫他們說句好話,送一碗面,他們就會記得你的恩情。
正所謂斗米養恩人,升米養仇人嘛。
蘇嬌讓這阿旭去打聽的也不是別人,恰是她的好表妹周進蓮,以及梁鋮那家伙。
因為郭方不過一個小小伙計,沒可能接觸到蕭艷那種豪門闊太。
但是梁鋮有機會,因為他媽羅慧嫻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可現在鐘天明憑借她,要給利叔那個比季胤和忠爺還牛逼的大佬定罪,借而提升皇家警察的權威。
李家不干,自然就會找到梁鋮和周進蓮,找他們想辦法,從酒樓突破這件事。
蘇嬌是這樣,在夢里她雖然也付出了同樣多的辛苦,但是賺的錢基本上都歸梁鋮了,而她只是順手幫過素昧蒙面的鐘天明一把,可是后來九龍的治安變好,社會環境變好,她也切切實實的享受到了。
既然這輩子利叔能被更早抓捕,忠爺也基本被鐘天明攥在手中,社會治安能更早變好,讓九龍城擁有法治,她又怎能不幫鐘天明?
所以羅慧嫻必須被定罪,利叔也必須被通緝。
在這方面,只要能夠幫到鐘天明,她就會毫不猶豫的幫。
人派出去了,她靜等消息吧,看梁鋮和周進蓮到底有沒有參與其中。
消息來的很快。
那不,次日一大清早,蘇嬌剛把菠蘿包放進烤箱,阿旭回來了。
蘇旺出門采購還沒回來,周進財和阿鳴在搞衛生,他在后門上探頭探腦,又打一聲口哨,等蘇嬌出門來,先問:“蘇小姐,面包是不是快出爐了?”
蘇嬌笑著說:“今天出爐的第一只,我請你吃。”
阿旭嘿嘿一笑,直接來了句大的:“梁鋮那人吧,聽起來有點窩囊的。”
蘇嬌讓他去找梁鋮和周進蓮,當然是去聽壁角,聽他們的秘密。
聽阿旭這樣說,她笑了:“怎么個窩囊法?”
阿旭說:“我昨晚找到他們住的地方,聽到他們正在吵架,聽的我都頭疼。”
人家吵架的人自己不頭疼,他倒頭疼了,為啥?
……
是這樣,梁鋮把家里的房子和鋪面都賣了,加上郭方的錢,也全部投了東方巴士。
但他是18塊進的倉,可是他沒有找準合適的時機出手,就全砸手里了。
倒是周進蓮在40塊的時候悄悄賣掉了一些,反而賺了。
所以目前他們手里總共有60萬塊,而且還全是周進蓮賺回來的。
按理,周進蓮賺了錢,梁鋮應該開心,也會感恩吧。
但并不,他反而指責周進蓮,說她是個喪門星,還說是因為她喜歡嘮嘮叨叨的,影響了他的判斷力他才會賠錢的。
阿旭昨天去的是倆人租住的小劏房,聽到的吵架內容大概就是這些。
大概講了一遍,他又說:“反正我聽著,梁鋮挺不是人的。”
蘇嬌就說嘛,夢里那輩子要不是有她,梁鋮不可能賺到200億的,可是周進蓮不信邪,也不聽她的勸告,非要跟著梁鋮發大財,挨了罵,也只能怪她自己活該。
她并不關注這個,就又問:“有沒有聽他們提過李家或者蕭艷。”
蕭艷,季凱的生母,曾經還是個大明星,而且原來在四方堂住過一段時間,阿旭當然知道她,對蕭艷當然也很敏感。
他說:“有。那個叫梁鋮的說,只要郭方能把凱少約出去,蕭艷就會給他們50萬,而且還能幫忙救他媽,所以這件事周進蓮必須幫他。”
蘇嬌點頭,又問:“周進蓮是怎么說的?”
阿旭說:“那個女人就只不停的哭,并沒有多說什么。”
這恰印證了蘇嬌的推斷,蕭艷是先找的梁鋮,找季凱,也確實是為了利叔。
梁鋮一邊想救老媽,一邊因為炒股而賠了錢,想搞筆錢,就把郭方打發過來,讓來哄季凱了,而如果不是胡寄波夠敏銳,說不定季凱還真就被哄出去了。
說話間面點房傳來叮的一聲,面包已經烤好了。
蘇嬌進門取面包,并趁熱切開一只,又切了好大一塊黑金黃油加到里,先拿出來給阿旭:“趁熱吃吧。”
阿旭要掏錢,但蘇嬌擺手:“這只面包我請你吃。”
回店里把所有的面包裝車,再開門到前廳,這會兒已經有人在排隊了。
而且客人明顯更喜歡蘇嬌,一則她是個女性,招呼起人來更加熱情,再則,這座酒樓所有的老板里面,她向來是最吝于給客人切黃油的。
香江是英屬殖民地,人們的口味也偏西式,而雖然在商店里,一塊黑金黃油也就三十多塊,只要吃得起面包的人也都買得起,可老板切得多,大家心情自然也好。
要是平常沒事的時候,蘇嬌也喜歡站柜臺。
但今天不行,她跟阿旭倆的事兒還沒聊完呢,所以她把蘇鳴喊來賣貨,從店里出來,把正準備跟人換班兒阿旭喊來,還得繼續跟他聊關于季凱的話題。
她先問阿旭:“你知不知道,當年凱少是怎么就被利叔給綁走的?”
說來也挺唏噓的,因為雖然季胤名下有多家夜總會,但是,他允許客人們攜帶毒.品進入,卻不允許他們在夜總會內部交易,而且警方來掃毒,他也會放進門。
總之就是,客人們想吸毒,他不干涉,可是不允許利叔的人借他的地盤發財,以及,警方掃毒的時候他不干涉,就總有小毒販子被警方抓走。
販毒這方面,只要查到攜帶過量就要坐牢,這幾年警方又加大了緝毒的力度,就搞的利叔的毒.品業業績連年下滑,他當然生氣,于是就綁了季凱。
但季胤的硬氣就在于,他愣是沒有松口,最后季凱還是被鐘天明給救回來的。
對了,為什么季胤嚴禁季凱跟蕭艷見面,其原因在于,當天就是蕭艷要帶季凱出去吃飯,于是季胤的人就撤了,換成了李家的保鏢。
結果就是,李家的保鏢故意放水,季凱就被綁走了。
雖然季胤在公開場合從來沒有講過,也沒跟手下人聊過,季凱自己也緘口不題,而且一心只找利叔復仇,但其實他能被綁走,他母親蕭艷責任重大。
阿旭講了一遍原委,又說:“阿蒙馬上來接班,有別的你問他吧,我該回去了。”
再想了想,又說:“如果你還想打聽梁鋮的情況,call我bb機就好。”
梁鋮和周進蓮就跟蘇嬌,以及幾百萬的九龍底層人一樣,整天蠅蠅茍茍,也不過為了發點財,而且有蘇嬌做智囊的時候,梁鋮還能賺錢,但現在沒了她這個智囊,他也不過普人一個,蘇嬌在夢里就踹開了他,現在也懶得多看他一眼。
反而,她發現目前是個絕佳的,能夠誘捕利叔那個大毒販子的好機會。
因為下個月羅慧嫻就要上皇家法庭,進行最終審理了,就目前的現有證據,她根本翻不了案,只會被判處終身監禁,偏偏利鬼那個得力干將也死了,這時候利叔肯定特別著急,那么,只要蘇嬌花心思布個局,應該就能把他誘出來。
到時候還叫鐘天明殺人,季胤背鍋。
那么,季凱的仇可以得報,一個大毒販子也能被殺掉。
擒賊先擒王,蘇嬌既然能,又為什么不干呢?
不過想要做成那么一件大事,不能只憑空想,她得先找馬仔阿旭幫她個小忙。
要知道,夢里那輩子,就是因為有她的幫助,鐘天明才能抓到利叔的。
既然她握有先機,而且利叔死,季凱才能安全,那么,這輩子就讓一切提前到來吧。
至于季胤,他個無能的老家伙,都做不到幫兒子復仇。
要惹急了,蘇嬌也一并干掉他,扶持季凱做西九龍的龍頭算了。
……
相比于蘇嬌,蘇旺和蘇鳴,周進財幾個是只要鐘sir不回家,他們就要提心吊膽的。
無它,一想到鐘sir止不定哪天就辭職,回家繼承家業,他們就心虛的不行。
這邊蘇嬌正在面點房里邊和明天用的面,邊在琢磨,如今的自己跟利叔還互不相識,能不能把對方騙得出來這件事兒呢,就聽蘇鳴一聲:“姐夫!”
季凱之所以選擇跟鐘天明合作,是因為鐘天明把他從利叔手里搞了回來。
按理來說鐘sir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對鐘sir并沒有救命恩人式的感激,他又嘴巴毒,就開啟嘲諷了:“喲,金龜婿回來啦,我們也可以改善伙食啦。”
蘇旺在指揮周進財:“快快快,把阿嬌早晨買的鮮羊肉切了,用大蔥爆炒。”
飯店還沒過,周進財還在拉面呢:“我怎么沒見羊肉?”
蘇嬌探出頭來說:“今天的羊肉不錯,我放到這邊灶上,已經燉上了。”
蘇旺跺腳了:“羊肉燉來會膻,天明不愛吃膻,要爆炒了趁熱吃才好。”
廚子也不是樣樣菜都會做,就比如蘇旺,于羊肉,向來只會做爆炒,而且要趁熱吃,一冷就必定會膻,但是蘇嬌從大陸那邊學來的烹調方法就不一樣了,只需要井水加上幾粒花叔,一把青鹽,清水煮出來,不但膻味全無,而且甜潤奶香。
當然,主要還是,肉是蘇嬌上火車站專門挑了撿撿了挑,挑來的,今天一早過港的大陸販子才殺的鮮羊,這會兒已經燉好了,她也早就調好了蘸汁兒,端上了桌。
胡寄波是鐘天明特地介紹來的,但很奇怪,倆人似乎并不熟悉。
在飯桌上,鐘天明給胡寄波夾了一塊羊肉,他竟然站起來接:“謝謝鐘sir。”
蘇嬌一笑:“他又不是你老板,我才是,你謝他干嘛?”
半開玩笑半試探,她又說:“昨天凱少差點死掉,可都怪你,你不跟鐘sir講講?”
昨天雖然蘇嬌讓人報了警,也來了倆警察,但鐘天明當時正在區政務司辦理股權交接事宜,不在警署,所以他雖然知道郭方來的事,但以為只是虛驚一場。
猛得聽說季凱昨天差點死掉,刷的回眸,瞪胡寄波。
要不是她猛的拍了一把,胡寄波當場就該站起來道歉了,但蘇嬌也只是略作試探,旋即說:“好啦,我也不過開個玩笑,大家趕緊吃飯。”
別人以為她果然是開玩笑,但季凱端起湯碗再看胡寄波,眼神里滿是懷疑。
心里有疑惑,孩子好奇嘛,當然就要問個所以然。
所以到了晚上,蘇嬌才洗完澡出來,季凱堵住了她,小聲說:“那胡寄波根本就不是普通伙計,但是阿姐,我不了解大陸仔,不知道他是干嘛的,你呢,知道嗎?”
胡寄波不但是大陸仔,而且肯定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哪里懂得拿槍呀,可他不但懂,顯然比蘇嬌還會使,這明顯不正常。
因為不像九龍人可以合法持有槍.支,大陸一直禁槍,普通人就不可能會玩槍。
只不過她看得出來,胡寄波至少是來幫鐘天明的忙的,她索性也就沒說什么,而既然季凱也發現端倪了,蘇嬌當然就要跟他解釋一下,并勸他不要聲張。
不過倆人正聊著,鐘天明上樓了,而且聲厲:“季凱,回去睡覺。”
季凱以為鐘sir還跟平常一樣可以任他欺負,來了一句:“憑什么,我要你管?”
“不想要我管你就給我滾。”鐘天明說完,拉了蘇嬌一把,進門再關門。
蘇嬌早有猜測嘛,此刻就得問:“鐘sir,胡寄波是大陸來的皇家警察吧?”
鐘天明更正:“他們叫人民警察。”
“他來干嘛的?”蘇嬌再問。
她還在門上,等著鐘天明的回答,但他突然雙手抓上她的肩膀,直接將她壓到門上,覆唇過來就吻。
一開始他只是輕輕拿他的唇摁了一下,見她不反對,旋即舌撬她的唇瓣,她不肯張嘴他就猛撬,蘇嬌被逼到喘不過氣,才張嘴要呼吸,他整個人已經侵進來了。
他刮了胡子,可他的胡茬天然的硬,下巴骨也硬。
他的舌頭倒是軟的,可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侵掃并吸吮她的口腔時也好痛。
不說反抗了,初時蘇嬌還能站得住。
但隨著他貪婪而粗魯的吸吮,很快她就大腦缺氧,渾身除了被他搔動的舌床,剩下的部分都仿佛不存在了,蘇嬌想喊痛,可她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她想推開男人,可是她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他抽干,胳膊都抬不起來。
這還真是頭惡狼,他不是吻她,簡直就是在吃她。
蘇嬌還想問問他,為什么會有一個大陸的,叫人民警察的人來酒樓當伙計。
要知道,大陸的警察一直在嚴打走私業,而走私是忠爺的業務,難道說他準備跟大陸人合伙,給他爺爺來個釜底抽薪,要把老爺子最后一項賺錢的業務給砍掉?
以及,她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可以誘捕利叔的辦法,要跟他好好講講的。
但他這個樣子,叫她怎么講?
對了,蘇嬌還有一招,眼看掙不開,她抬膝就想頂人,也頂痛他。
可她拼盡渾身的力氣才抬起膝蓋,鐘天明順勢一摟,將她整個兒抱起來。
他戀戀不舍的松了她的唇,但也不給她反抗的機會。
而是直接將她放回床上并撲了上來。
惡狼終于得到了邀請函,入門券,現在才要正式享用獨屬于他的美餐!
第57章 第 57 章
不怪蘇嬌覺得不適, 會不喜歡。
鐘天明四歲離家,就一直在海盜窩子里,脖子上栓著鎖鏈, 跟一群被壓榨, 被餓到喪失人心的, 野獸一般的苦力搶飯吃,并最終存活了下來。
成長造就了他狼一般的,善于隱忍, 但又習慣于從掠奪中尋求快感的性格。
狼為了捕食成功, 是可以于風雪寒霜中蹲守數十個小時而一動不動的,鐘天明也一樣, 他前期裝的人畜無害, 甚至幫蘇嬌做背部按摩時, 都沒有越界過一分一毫。
那叫蘇嬌喪失了警惕性,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生理功能方面有問題。
狼隱忍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能成功捕捉獵物。
鐘天明要終極目標是妻子的點頭, 殊途同歸。
而現在, 就好比狼在享用它的獵物, 他也一樣。
更加相同的是,饑餓過數十小時的狼當開始進食,就不會給獵物反抗的機會。
本能的,鐘天明也不給蘇嬌反抗的機會。
他貪婪的吸吮,肆意的索取。
她是那么的鮮美可口,但他的饑餓感是個巨大的空洞, 包含著滿滿的, 童年時代的非人經歷, 注定很難被填滿。
就好像他童年時代漫長的饑餓,永遠都回不去, 也無法被滿足。
……
蘇嬌知道,自己要哭哭啼啼的,老爹心里會難過。
原來他不知道鐘天明的身世時還好,還敢吭幾句,但現在面對既兇又有背景的女婿,他哼又不敢哼,罵又不敢罵,聽到她哼哼唧唧的,只會心里更加難受。
就當舍命陪君子,她雖痛到忍不住要哭,卻也自己捂緊嘴巴,只敢漏兩聲哼。
可她越這樣,那個身體仿如銅墻鐵壁的男人似乎就越興奮。
他所做的,也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歡好,反而像是在攻城掠地,在侵占她。
蘇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怕是要死,于是拼力推人:“痛,我真的好痛!”
仿佛一艘疾風驟雨中的小船,蘇嬌以為自己怕是捱不過去了。
但終于,他停了下來。
不過在沉默片許久后,他問了一句特別討打的話:“還痛?”
再默了片刻他打開了燈,顯然自己也有點懵。
因為大小姐的唇腫的厲害,還泛著血絲,她的眼淚濡濕了灑在枕頭上的長發。
還有她的肩膀,胸膛,處處都泛著紅漬,總不會……全是他干的?
鐘天明自己都不敢信,但當然,立刻說:“對不起。”
這是九龍,各種信息,尤其是情.色方面的,極度發達,鐘sir也專門了解過,知道女性第一次會痛,但之后就不會了,而且他這幾天半夜專門研習過技巧。
但顯然他的眼睛會了,可人是廢的。
這可怎么辦?
鐘sir想了許久,又小心翼翼問:“我幫你拿點消腫膏涂一涂?”
大小姐顯然氣極了,非但不回答,還扯著所有被子刷的翻身,給鐘sir只留個背。
鐘天明下床,從抽屜里翻出消腫膏來,可一碰蘇嬌就一躲,再碰她再躲。
這回她是真生氣,怕是很難再哄得好了。
鐘天明跟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默默在床邊坐了半夜,終于,貼著床沿睡下。
但其實并不然,雖然睡前氣鼓鼓的,可次日一早鐘天明剛穿好衣服等妻子醒,蘇嬌突然抬手,伸著四根手根,并理直氣壯的說:“昨晚至少有40分鐘,所以……”
說來鐘sir很沮喪,但他也勇于直面自己的不足:“不,應該只有8分鐘。”
輪到蘇嬌發懵了:“不可能。”
她倒不羞于啟恥那種事情,但明明時間好長好長,怎么可能只有8分鐘?
而如果有四十分鐘的話,她就要跟他談條件,這一個月,不,兩個月他都不準再碰她。
但怎么可能是8分鐘?
她翻身坐了起來:“不可能,你騙鬼。”
好吧,中氣十足行動迅速,看來他所造成的只有皮外傷,鐘sir自己會反省。
但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要聊一個蘇嬌可能會比較感興趣的話題。
他說:“你母親在大陸還有親人的,一位老人。”
果然,蘇嬌于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立刻忘記昨晚吃的苦頭了,起身穿衣服:“跟季胤差不多年紀吧,我的舅舅?”
但其實她倆舅舅確實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也是因此,這個話題有點沉重,鐘sir搖頭,并說:“是你外公。”
外公的話,總得七八十歲了,而普通人想通過簽證的方式去大陸特別難,那邊的人想要過來也并不容易,蘇嬌一聽是個老人家,忙問:“你能聯絡到人嗎?”
又說:“能的話我給他匯點款過去。”
金花姐就經常給大陸的丈夫和兒子匯款,每次匯的并不多,就三五百塊,但據她說,大陸物價特別低,三五百就是筆巨款了。
蘇嬌可是賬戶上有一千多萬的人。
既是她外公,先匯個幾萬塊過去讓他生活著,再讓他想辦法辦一張探親證,或者是找蛇頭偷渡過來,蘇嬌會幫他養老。
不過似乎她把事情想的有點太天真了。
因為鐘天明旋即說:“你外公是從軍隊退下來的,目前也沒閑著,是一家水產公司的老板,而且在工商和警方很有些關系,當然,于我們打擊走私業也有好處。”
目前的蘇嬌印象里的軍人,白人大兵們都是樂色,所以在一瞬間她的體感特別不好,因為軍人就意味著濫.交和性.病,以及四處播撒的混血兒們。
不過好像她夢里,大陸軍人遠不及那些白人大兵可惡。
她明白鐘天明的意思了:“你們想動私業務,但大陸那邊不愿意配合?”
警察要干的當然是打擊走私犯罪,而于蘇嬌來說,大陸的走私業簡直堪稱妙極,各種調料和中藥材,只要她想要的,大陸人都會送過來,物美價廉。
不過那種都叫個體戶,只是小打小鬧,真正大型的走私是人口和毒.品,以及各種珍禽異獸,熊貓很珍貴吧,蘇嬌只看過照片就特別喜歡。
在香江,前些年富豪們家里都有專門的熊貓皮地毯,就全是從大陸走私過來的。
蘇嬌還一度憂心,怕大陸人把熊貓全殺光光,她這輩子都見不到活的呢。
站在這個角度來說,走私業確實該抓。
而大陸又是個特別講人情世故的地方,既然鐘sir說她素昧謀面的外公在打擊走私業方面有關系,鐘天明顯然就是想結交了,那么,他需要什么配合,找她就好。
如果她外公能來香江,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面,但蘇嬌承諾,愿意幫他養老。
不過顯然,她又把事情想的太天真了。
因為她才講完養老的話,鐘天明就說:“他早就聽說過你了,但暫時并不想見你,也不想跟你聯絡,于我們也只有一個要求……把季胤公開遣送回大陸。”
從蘇嬌所聽的,喬淑貞所講的故事來說,當年應該是這樣。
有那么一場運動,一開始季胤就被打成了壞兔子,但喬淑貞一家不是,她爸爸在外地工作,而且是特別光榮的工作,所以她和兩個哥哥整天都在四處打壞兔子。
但一開始壞兔子并不多,人們也只是言語攻擊,不會殺害,或者是逼壞兔子們去死,可后來情況逐漸失控,越來越多的人被定義為了壞兔子,而且被傷害,甚至過失致死的壞兔子越來越多,再后來,喬淑貞的媽媽也被定義為了壞兔子。
人們于是逼著她和兩個哥哥來傷害她們的媽媽。
她們的媽媽承受不了,自殺了。
喬淑貞也終于發現再失控下去她們都得死,于是下定決心要逃離。
可她在途中害死了兩個成份好的,優秀的哥哥,從情感上來說她爸很難原諒她的。
當然了,季胤殺了喬家倆兒子,人家要求香江警方把他遣返回去受審也很正常。
但這個要求于鐘天明來說,就好比讓小鉆風去殺孫悟空,難比登天。
因為且不說大陸與香江沒有引渡條約,季胤能做高利貸,背后也有一大票人的,而且不像忠爺,因為鐘天明是親孫子,不會太過份。
鐘天明要敢動季胤,可就是生死局了。
而要這么說,情況確實蠻難搞的。
但當然,那是鐘sir的工作,也是他自己該思考的,不必蘇嬌操心。
既然她的外公是個大老板,還在恨她媽,蘇嬌雖然好奇,但暫時也就先不匯款了。
而她也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要跟鐘sir講,那就是,如何誘捕利叔。
不過她才開口鐘天明就給否了。
他說:“不行,利叔特別狡猾,輕易可不會上誰的鉤,而且隨行的馬仔特別多,發現不對會先殺人,大小姐,你最好永遠都不要碰到他。”
蘇嬌反問:“所以你不想抓到他?”
要說鐘sir作為一個小小的警長,為什么能在九龍那么吃得開,就是因為他的出發點跟別的阿sir不一樣。別人都想升官發財,他不是,他只想殺人。
在香江的法律中,太多人都是只有死了才能被定罪。
利叔也是,只要他活著,背景太多關系太大,就算簽了通緝令,也沒有人能抓到他,就算抓到了,李家也會出動大批律師,誓要把他保出去的。
所以鐘天明的訴求從來不是抓利叔,而是殺了他,一勞永逸。
蘇嬌也是一眼就猜透這男人的心思了,說:“放心好了,我只釣他,可不敢害他,至于能不能殺掉他,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鐘天明思索片刻,反問:“你又不認識他,也不了解他的喜好,怎么釣他?”
其實蘇嬌也不想涉險,但是從夢里看,她注定會碰到利叔的。
無它,利叔也是個老餮,而且特別會吃。
隨著她的炸醬面好吃的口碑傳開,他早晚也會來吃的。
而只要羅慧嫻被上訴,乃至被判刑,他就不可能放過季凱。
正好鐘天明也想干掉利叔,她又何樂而不為?
再說了,鐘天明自己說的,一鯨落萬物生,她還想借著利叔之死,讓她的存款再來一次擴張呢。
上回她從百萬炒到了千萬,這回要好點,她要炒過億的。
截止目前蘇嬌擁有最昂貴的包包不過蔻馳,可她也想要香奈爾要愛瑪仕,想象田素玉那樣,LV只要懶得背了,就可以甩手丟給女傭,她要賺錢!
至于到底要怎么釣,能不能釣得到人,她暫時當然還不敢夸口,而且她對鐘天明也有要求的,所以就只說:“也不一定我就能把他釣出來,釣上門來,但如果能……”
鐘sir果然挺感興趣的,問:“怎樣?”
蘇嬌嫣然一笑,伸兩根手指:“你要答應我,兩個月都不準再碰我。”
鐘天明剛套好T恤,天驚了,還得穿夾克。
他愣了一下,戴上了手表。
就一晚上的功夫,他明明睡前才刮過胡子,可是又生了厚厚的一層,摸了摸胡茬,大概他也沒想到,妻子竟然會提這種要求,盯著她看了片刻,他終于豎起一根手指:“我保證,下次一定不痛。”
信他,還不如信季胤是個良民,從來沒有殺過人呢。
蘇嬌還想跟他再掰扯掰扯的,但他出門,已經離開了。
……
話說,蘇嬌一直以來并不了解大陸與香江之間的走私業,她所認為的走私其實也并不算走私,因為那都是普通居民的過境交易。
今天鐘誠來,倆人偶然聊起,她才知道真正的走私行業有多可怕。
她每天都要給忠爺和鐘誠太太燉一份湯,里面的藥材當然一直有調整。
今天的湯里頭有水牛角,它在燉成膠質狀之后會比較腥,蘇嬌于是叮囑鐘誠:“回去之后二次加熱的時候,記得要加一些姜絲,而且必須是老姜,鮮姜遮不住腥。”
但鐘誠一看,卻說:“需要牛角的話,我明天送只犀牛角過來吧。”
蘇嬌手頓:“犀牛角是論克賣的,比黃金還貴。”
在香江,犀牛角大多都是富豪買去做裝飾品,但它同時也是一味極其昂貴的藥材,因為太貴重,買不起,人們一般就用水牛角代替,但當然是犀牛角的藥效更好。
鐘誠干脆的說:“大陸走私來大把,你隨便用。”
他要說有犀牛角,那倒很不錯。
蘇嬌說:“太好了,那你今晚就送來吧。”
鐘誠欲走又問:“對了,要不要麝香,我們有完整的麝香囊,而且很多。”
要說完整的麝香,就是把麝的整個生殖器割掉,連帶香一起賣,而麝香連年漲價,而要用它煲湯,那可就是天價湯了,更可喜的是只要保存好它就不會壞。
蘇嬌當然想要,并問:“我可以買一些吧,價格方面好說。”
鐘誠有點為難,說:“為了忠爺,我們要倒是可以要,但是走私業務不歸我管,而從大陸過來,連根挖的麝香都要走私南洋,也由南洋阮氏負責。”
挖掉麝的生殖器就好比竭澤而漁,而從大陸走私出來的麝香,是忠爺所入贅的,南洋阮氏的業務,由阮氏的人負責。
那么珍貴的東西,向來都是直銷南洋,鐘誠可以打著忠爺的旗號要,但可沒有面子買。
說來也是觸目驚心,像大熊貓和麝,用剝皮,割生殖器的方式,不論大陸有多少,早晚也會趕盡殺絕的吧,可是忠爺做為大陸人,甚至還是一位慈善名人,卻放任南洋人肆意賺傷天害理的錢,要說鐘天明針對他,還真沒錯。
蘇嬌是有了便宜就要占的,所以鐘誠才要走,她立刻說:“犀角一個不夠。”
又說:“麝香也是,我恰好想到一味湯煲,要用到麝香,你先拿兩個來吧,咱們為了忠爺的健康著想嘛,我保證把他補的健健康康。”
既然買不到,那就打著忠爺的旗號敲詐吧,那么珍貴的中藥,她寧可敲詐到手存著,也不想它們被轉賣到南洋去。
只要對忠爺有益,鐘誠無不答應。
他說:“好。”
正值午休,蘇嬌要去裝修公司看隔壁的包廂裝修,還要訂做一塊招牌,于是喊上了周進財一起,要他也去一起看看,給點參謀。
外甥像舅舅,周進財又是蘇旺帶大的,屬于那種天然怯人,也天然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于是見了人就喜歡卑躬屈膝,也不喜歡社交的人。
這就導致他也快24的人了,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將來也要直等到三十歲才結婚,但婚后并不幸福,因為妻子是沖著周進蓮的身份才找的他。
可他呆板木訥,還自尊心特別強,不愿意接受別人的資助,他的妻子也不像喬淑貞理解蘇旺一樣能理解他,日子過的雞飛狗跳的。
蘇嬌就想多帶表哥出門走一走,多接觸一下社會,看能不能早點脫單。
她今天要訂做一塊招牌,上面寫的是:神仙粥開放預定,價格,998元/位。
且不說裝修公司的人覺得挺可笑,確定了好幾遍才幫她刻字兒。
周進財一看就急了:“這個不行,不能搞,阿嬌,你這招牌訂出去是要招罵的。”
香江島上的五星級大酒店里倒是有38/位的炸醬面,可沒有上千塊一位的神仙粥。
香江狗仔又八卦,周進財怕這招牌放出去,招不來食客不說,要招一堆記者來拍照報道,他怕上報紙,怕丟人。
但凡事不能這樣想,裝修公司的牟總就笑著說:“阿財你懂什么呀,現在你們的炸醬面一天也就賣200份,只能算熱,但要真的有人報道,就該排長龍了。”
真要說蘇記在賣天價粥,就算人們喝不起,也要來圍觀一下熱鬧。
所以怕的是媒體不報道,只要有報道,蘇記就必火。
要說生意能變得更好,周進財倒蠻開心,他看蘇嬌:“你這樣做真能讓生意變好?”
蘇嬌其實并不希望生意太好,因為炸醬面只是個平臺,她并不指望它賺大錢,而要生意太好,她爸難免要被累倒。
擴招人手吧,短期內又很難招到順手的。
但可以預見的是,這張神仙粥的告示牌貼出去,短期內確實是可以造成轟動的。
所以她說:“表哥,做好心理準備吧,過段時間,有得你們忙的。”
周進財笑著說:“忙不怕,怕的是沒生意。”
他還沒經歷過,不知道生意要真正火起來,到底能有多火。
等牌子做好,他先帶回去,蘇嬌還要去商場給蘇旺買兩雙新鞋子和新衣服。
眼看天氣轉涼,這些東西當然得是她這個做女兒的買。
從她進商場的時候季胤就在call她,而且是連續call了十幾次。
但蘇嬌并沒有理會,因為他準備借她這個殼子來上市,算是有求于她。
而她是,不論紫荊倉儲最后由誰接盤,想賺錢都可以賺的,當然也就不著急,要故意晾著他了。
不過蘇嬌不知道的是,今天季胤是真被惹躁了,后果也很嚴重。
那不,她剛才從商場出來,只聽刺的一聲,銳利的剎車聲,再伴隨著一聲尖叫,她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怔怔的站在一輛越野車前。
那車剛才疾馳而來,差點把女人撞飛。
這是青年中心,只是個小商場,門口人倒是很多。
看到有人差點撞了人,也有人往過走,想看是怎么回事,可就在這時從駕駛座上下來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一看到他,所有人仿佛心有靈犀一把自動轉身離開。
那婦女愣了片刻,也跑了走。
壯漢穿的牛仔戴的墨鏡,嘴里還吹著泡泡糖,一看就不好惹。
但他大搖大擺轉身,又一躬腰,笑著朝蘇嬌走了過來:“蘇小姐,我幫你提東西?”
是季胤的手下阿彪,他也是所有的馬仔中,唯一一個知道蘇嬌身世的人。
對著普通人有多么的耀武揚威,對上蘇嬌,他就有多么卑躬屈膝。
蘇嬌邊走邊問:“彪哥,你剛才怎么不把那個女人撞死?”
阿彪笑著說:“我是不小心的,下回不敢了。”
他又問:“蘇小姐怎么不回電話呢,胤爺一直在找您。”
季胤一直在給蘇嬌打傳呼,她不接,他索性打聽到她的地址,就殺過來了。
剛才讓阿彪緊急剎車,還差點撞到抱孩子的婦女,當然是在給蘇嬌示威,試圖以此來警告她,威脅她。
蘇嬌走到車旁邊,看后座玻璃落下,她立刻指他鼻子:“都怪你,緊催慢趕的,非要彪哥開快車,你害他差點撞死人,簡直可惡!”
季胤有事找蘇嬌,她不回電話,他也很生氣,結果一見面她倒先罵上人了?
但這還不算完,她突然懟腦袋進窗戶,臉伸到季胤面前,嚇了他一跳,他當然也習慣性向后仰身。
可他才躲開,她旋即也退了回去,又冷笑著說:“不是你催著彪哥開快車才出的事嗎?你不但把責任推給彪哥,還要他自抽20個耳光,你也太過份了吧?”
老大讓他自抽耳光?
阿彪有令即行,聞言舉手,啪的朝著臉頰就是一耳光,再一耳光。
他這反常的舉動引的行人紛紛側目。
但相比剛才差點被他撞死的女人和孩子,他那耳光打的還太輕了,蘇嬌一點都不解恨。
她再往車里探一下頭,又猛得退回去,并說:“什么,明明是你的錯,你還嫌彪哥打自己打的太輕了,你太過份了吧?”
阿彪還在自抽耳光,蘇嬌看季胤時在冷笑,回頭卻是一臉關切:“彪哥快停下,好了別打啦!”
很不錯,她越勸季胤的臉色越難看,阿彪也抽自己抽的越猛。
他兩只蒲扇似的大巴掌,啪的一巴掌就是個紅印子,再一巴掌又是一個青印子。
啪啪啪的,臉頰由紅轉青,再慢慢變白,那意味著雖然表面沒事,但他臉頰的真皮層已經在出血了。
商場門口人很多,也全在悄瞇瞇的看。
西九龍最大的大佬手下,最得力的馬仔正在自己抽自己,還抽的那么響亮,它又怎么不能算件好事兒呢?
直等阿彪二十個耳光搧完,蘇嬌才算解了氣,抱臂看季胤,還要來一句:“彪哥臉都爛了,你還不滿意?”
彪哥都把自己打懵了,老大還不滿足?
他雖然臉痛,還覺得委屈,卻也立刻抬起巴掌,再看老大:要不他繼續抽自己?
季胤一看蘇嬌的壞笑就是還想搞事,忙說:“行了阿彪,一邊去。”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一切就發生在一瞬間,季胤被女兒坑,坑的接二連三,就在一瞬間。
這女兒也不是他想不想認,而是他敢不敢認的問題了。
這還沒過明路呢,他一幫得力馬仔人心向背,就悄悄向著她了,她也慣會離間他,自己做好人的,這要公開她的身世,還了得?
季胤有很重要的事找蘇嬌,但暫且不談正事,他問:“我聽說你讓阿旭幫你找一款藥材,叫什么花還是草的,找來做什么?”
蘇嬌要阿旭幫她找一味叫金蟬花的藥。
它是,要有青霉菌恰好落到幼山蟬的身體上,并形成像冬蟲夏草一樣的菌蟲復合體。
因為只有大陸的某些特定區域才有野生金蟬花的存在,而且極為稀有,并不在傳統的食譜藥方上,所以市面上就不說賣了,人們聽都沒聽說過。
但野生的金蟬花比冬蟲夏草還要珍貴,也是極好的滋補藥,也是神仙粥的原材料。
蘇嬌派了阿旭幫她打聽,并說要用一萬元一斤的高價收購金蟬花。
至于她專門花心思做神仙粥,當然是為了釣出利叔,可她懶得跟季胤講,就說:“那是我和阿旭間的事,跟你無關,你少問,少打聽。”
她說完就走,再見都不說一聲。
可季胤找她有急事,就只好耐著性子說:“金蟬花要青霉菌寄生的藥效才好,但那也不是你拿著錢就能找到的,如果你確實想要,我幫你找,但你現在得上車,好好聽我說話。”
蘇嬌不但不,還轉身就走:“要我不呢?”
季胤可是壞人,不講禮儀道德的:“要不我現在就去找輛車,把你那個窩囊爹撞飛算了?”
蘇嬌害怕,也止步了,但思索片刻,冷冷說:“行啊,你現在就去,但我總會找到機會制服你,到時候我也不殺你,只把你送回大陸,接受人民警察的審判。”
果然,季胤怕死,但更怕被送回大陸,他面色刷的一變,變的剎白。
第58章 第 58 章
香江警察是女王的警察, 所以叫皇家警察。
大陸警察,用大陸人的話說是人民的警察,所以稱其為人民警察。
顯然季胤也早知道, 喬紅革還有個老父親在大陸, 恨不得剝他皮啖他肉。
人民警察于他來說也遠比皇家警察更加可怕。
他聲沉:“算我求你了, 阿嬌,上車。”
要不是鐘天明時不時做耳報神,給蘇嬌些額外的消息, 天真如她, 小時候被父母保護的太好,后來又早早進入梁鋮網織的絕戶圈套, 是不可能徹底了解九龍的。
但現在, 從九龍到大陸, 再到南洋,從毒.品到走私再到社團, 一張比蜘蛛網還亂的權力網展現在蘇嬌面前時, 她就能精準抓出籌碼, 給予季胤致命的一擊了。
她依然不上車,還問季胤:“以后還能不能好好開車了?”
季胤看阿彪:“聽到她說的了吧,以后開車要慢點,要禮讓行人。”
阿彪還能說什么呢,他當然說:“是。”
蘇嬌再說:“也不許隨意闖紅燈,更不能總是隨意當街打人斗毆的, 像什么樣子?”
搞高利貸的要不打人, 還怎么收賬?
季胤看阿彪:“傳我的話, 以后為了討債而打人,有公廁就找公廁, 沒有就找樓道,上門放火都行,但不許再當街打砸砍,免得大小姐看到了心情不好。”
所以,蘇嬌要求的是他的手下們不要隨意打人。
他卻覺得只要把戰場搬到室內就行了?
阿彪連連點頭,再打開車門相請:“大小姐,請上車。”
等蘇嬌上了車,季胤一落鎖,他似笑非笑,就要將她了:“等以后咱們大小姐接手了高利貸再講究文明執法吧,我季某不才,能力不如大小姐,想催收只能靠打。”
借高利貸的要不是酒鬼就是賭鬼,再或者毒鬼,不打是收不到錢的。
他這是反諷,可蘇嬌不但接了,還繼續跟他打嘴炮。
她說:“要不你現在就放手,把典當行也轉給我算了?”
季胤自認打嘴炮打不過蘇嬌,揚手說:“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講。”
再說:“勸勸季凱,讓他回家住,不然麻煩就要找上你了。”
像蘇旺一樣低頭受氣,誰也不得罪的最大好處是,不會有大.麻煩找上門。
蘇嬌心野,想要賺大錢,還想站著賺錢,麻煩當然就會找上她。
她未置可否,先問:“什么麻煩?”
最近她幫季凱調身體,效果很不錯的,可她的藥膳湯都是秘方,也只記在她的腦子里,也不想把方子寫出去四處流傳,想要賺錢,就不想季凱那么早離開。
先聽聽吧,看到底是什么麻煩。
季胤先說:“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在品型方面無可挑剔的女人,她也讓我清醒的意識到,好女人與我并不相襯,所以后來我找女性,更喜歡虛榮且無腦的。”
又說:“所以直到很久后我才明白妻賢夫禍少是句至理名言,所以我特別嫉妒,又羨慕那些明明沒什么本事,卻能討到好老婆的男人,恨不到一腳撞死他們。”
漂亮而無腦的女人是功能性的,可以幫他繁衍后代,以及,在他還年輕,有那方面的需求時,滿足那方面的需求。
這也是大多數男人的選擇,喜歡好掌控的女性。
可虛榮又無腦,就意味著她很容易被外界所誘惑,且不善于自保。
季胤別的幾個女人和孩子都因為這種特質而早早被人干掉,現在只剩下季凱。
他當初會被綁架,其實就是蕭艷的現任丈夫,那個老不死的李查德干的。
季胤也有心軟之處,怕季凱聽了難過,所以從來沒有跟他講過。
而要季凱戒不了毒,就此沉淪,季胤也就不管他了。
他甚至都沒想過自己能活到1997,回歸的那一天。
也只想在活著的時候賺更多的錢,讓他的手下,乃至全香江所有人知道,他季胤只要活一天,就是個強者。
他給大陸捐過的款,遠比忠爺給大陸捐得多得多,只不過要假別人之名。
而男人一旦只貪圖女性的美貌,禍就種在根子上了。
這回的消息是蕭艷親自給季胤打的電話。
據說話羅慧嫻終審將至,李查德不計一切后果要保利叔不被定罪,就當著蕭艷的面發布命令,要利叔派人直接滅季凱的口。
蕭艷也不想兒子死,趕忙打電話給季胤,讓他想辦法保兒子。
季胤再說:“狙擊不行還有炸.彈,利叔手上甚至還有火箭炮,一炮轟過來,不但季凱要完蛋,你們酒樓也要被夷為廢墟。”
聽來確實挺可怕的,小小一棟酒樓而已,萬一利叔派人炸掉了呢?
蘇嬌問季胤:“還有二十天終審開庭,你打算怎么安置季凱?”
他可以審請警方的保護。
但警方內部就是個篩子,只怕前腳把季凱送進去,后腳人就被殺了,所以不能送。
季胤也不想把兒子留在家里,怕招禍端,所以他說:“送到境外去。”
蘇嬌反問:“你自己也會跟著?”
季胤坦言:“就算他到了境外也不一定安全,雞蛋也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所以他怕季凱死,但更怕自己也會死,所以都不敢跟兒子一起。
身為父母,甚至不能保全孩子的生死,季凱又怎會愛他?
蘇嬌不跟他談這個,卻說:“我還有個外公的事,你為什么不跟我講?”
季胤反問:“鐘天明不是一直在查走私業,他要發現了,難道會不跟你講?”
話雖如此,但鐘天明只知其人,他沒有去過大陸,也不清楚那位老人的情況。
季胤是從大陸來的,原來見過那位老人,現在還是敵人,當然比較了解。
蘇嬌是想問問,看那位外公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其人名字叫喬震,季胤先下結論:“能養出你媽媽的人,當然很優秀。”
喬震,喬淑貞的父親,是參加過解放革命的,后來響應政府號召去了東北,轉型做鋼鐵產業去了,所以喬淑貞的出身可謂紅的閃閃發光,是紅二.代。
喬淑貞的媽媽死的特別冤,因為當時是,她在海邊撿到一批從香江泊過去的物資,出于好心,把東西分配給了街坊鄰居們,并且只給自己家留了很少一部分。
可是轉頭她就被人給舉報了。
舉報她的人是來的晚,沒有分到物資的人,指證她搞投機倒把。
混亂且荒唐的罪名,就那樣生生害死了一個好人,所以喬淑貞才會想要逃離。
可他們逃跑的事情會敗露,喬震也會受牽連,所以喬震坐了好幾年牢。
不過他以為兒女都跑掉了,還挺欣慰的。
為人父母嘛,只要子女好就一切都好。
他也不是迂腐的人,能理解孩子們的決策,也支持他們。
可是在東北出獄后回到故鄉再打聽,他還原了整件事,才知那場血案。
而因為旁人的猜測再加上喬淑貞改過名,他誤以為她還跟季胤在一起生活,于是開始為那一船的人奔走申冤,再給季胤定罪,把他定義為了特大殺人案的兇手。
聽季胤講到這兒,蘇嬌明白了,還有點小得意:“果然,你很怕我外公。”
又說:“他不知道我的身世,一直以為我是你女兒,對吧?”
有一位老爺子,沒有別的親人,只剩一個外孫女,但并不想見她。
只有一個原因,他以為她是個殺人犯的后代。
季胤不怕香江島上的任何一個人,因為這是殖民地,別看古惑仔們一個個耀武揚威,富豪們出行就是豪車保鏢,看上去吊炸天,但其實他們的骨頭是軟的。
他們見了弱者就可勁欺負,見了強者就奴顏卑骨。
但大陸的軍人,尤其是參加過解放革命的那種,天生硬骨頭,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不是政策所限,那位叫喬震的老人已經殺到香江,槍斃季胤一千次了。
季胤和喬震是敵人,有賴于兩地的不通,他還茍活著。
關于女兒的事,他也不可能刻意澄清。
而且世事無常,二十多年后的新驚喜,蘇嬌果然是他女兒。
季胤勾唇笑:“難道你不是?”
因為血緣關系,這句嘴炮季胤自認贏定了。
但蘇嬌立刻說:“是。但你別忘了,哪吒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一生只殺李靖。”
季胤:“你!”
說話間已經到天后街了,蘇嬌拍座椅:“彪哥,就在這兒停車。”
彪哥猛的回頭,笑:“好吶,大小姐。”
季胤一側首,嚇的一躲:“阿彪,你的臉怎么回事?”
阿彪本來就胖,臉也大,剛才搧巴掌的時候手太重,此刻臉飛速的腫了起來,又胖又寬,比個21寸的彩色電視機屏幕還大,他摸臉:“我臉上有東西?”
蘇嬌剛才還一臉兇相,此刻又是兩眼心疼:“疼壞了吧,趕緊買消腫膏涂一涂。”
現看季胤,兩眼挑釁:“彪哥對你忠心耿耿,以后對他好點吧。”
季胤知道她是在演戲,在拱火。
可是大大咧咧的古惑仔們最吃的就是她這一套。
彪哥都被她說嬌羞了,居然發出一聲可恥的嚶嚀來,兩眼幽怨的看他。
季胤在這一瞬間直接被氣到紅溫,眼睜睜看蘇嬌下了車,一拳打在了掌心。
而就在他呲牙咧嘴時,她又繞到前窗,敲開玻璃并說:“還有三周才開庭,近一周內季凱應該不會有事的,你給我一周的時間吧。”
季胤問:“一周時間,你想干嘛?”
蘇嬌說:“反向刺殺,既然利叔想殺季凱,咱們先把他干掉不就完了?”
季胤還在思索她這句話的意思,阿彪點頭:“大小姐真厲害!”
蘇嬌還怕拱火不夠,笑著說:“我不但厲害,而且不會像某些人一樣小心眼喔。”
阿彪都忘了老板就在旁邊看著了的事了,笑著點頭:“對!“
季胤也笑了笑,但旋即面色陰沉,繼續咬牙切齒。
阿彪是他親手養大的,但是連阿疤都不如,簡直了,大笨狗一個!
而蘇嬌,他要敢公開認,只怕她還真能做哪吒。
他氣,但也無可奈何,還得繼續打傳呼,追著問,看她要如何殺利叔。
長江后浪推前浪,季胤本以為自己是擁有了一個和他一樣優秀的孩子,現在才發現她比他更野,做事也更大膽。
他只拿下了西九龍,而照她的玩法,早晚拿下整個九龍。
說回蘇嬌。
她這輩子就沒有慣過男人臭毛病,叫他們敢騎到她頭上的。
事情要她來做,至于做得成做不成,暫時也還不好說,她也就不回季胤的傳呼了。
當然,季凱暫時也還在酒樓住著。
而在最近幾天里,她的‘神仙粥’成功火出圈了。
第二天就有記者在經過時專門進來吃了一碗炸醬面,還問了蘇嬌‘神仙粥’的做法和功效,以搞明白一個問題,一碗粥而已,她是怎么敢買那么貴的。
蘇嬌是這么解釋,說自己用的原材料是大名鼎鼎的唐僧肉。
至于唐僧肉是什么,記者也不知道,就要求蘇嬌幫他解惑,解釋一下,到底啥是唐僧肉。
蘇嬌卻讓他回家找本字典去查,并保證,自己的神仙粥不但能延年益壽,而且味美無比。
總之,998買不了吃虧也買不了上當,買的是長壽,是健康。
而且有個很好的活廣告是,忠爺截止目前,還沒有找到他的大孫子阮天浩。
但是每一天,他手下的馬仔都要來一趟酒樓,提蘇嬌煲的湯。
這事兒不是蘇嬌講的,而是街坊鄰居們說的,記者也認真記錄了下來。
今天采訪明天登報,第二天一早就有人進門了:“老板,炸醬面有嗎?”
周進財還沒有意識到,他所期待的火爆這就來了,笑著說:“再等一個小時就好。”
客人拿著大哥大的,走到水牌面前看了看,撥通了大哥大:“我找到蘇記炸醬面了,把兄弟們都喊來,咱也開個眼界,看看36 一碗的炸醬面啥味道。”
周進財聽著有點害怕,探頭問:“老板,你們有幾個人?”
客人把大哥大拍到了桌子上,一笑說:“銅鑼灣所有的弟兄一起來了。”
銅鑼灣在香江島上,也有大把古惑仔混道,但跟九龍不同的是,它屬于大王輪流坐,但是都不長命,大佬隔幾天就會被砍死,陳尸街頭的那種。
所以這人是銅鑼灣社團的吧,他要喊來所有古惑仔的話,那得有多少人?
話說,雖然蘇嬌給季凱又換了一種湯,而且這個湯的好處在于,里面有從忠爺那邊搞來的麝香,是全天然的,就現在,一克都昨幾百塊。
但它有個缺點是氣味特別沖,季凱覺得難喝,就準備悄悄把湯倒掉。
這是飯館,一到飯點當然人聲鼎沸,他也從來不好奇。
可今天他低頭往下一看,大驚,因為樓下的巷子里到處是凳子,人人抱著碗在吃面。
中間還有一條隊伍正在排隊,可見等位的食客都已經排到門外了。
這一中午的,得有四五百人吧。
突然之間蘇記的生意就爆火啦,為什么?
季凱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會被狙擊,所以不敢趴在樓上看,轉到樓下來,就聽到蘇旺在埋怨蘇嬌:“既然你知道唐僧肉是個啥,你就告訴記者嘛,你不說,他也不寫,好嘛,這一中午,有一百個客人都在問我,啥叫個唐僧肉。”
蘇嬌笑著說:“我不都跟您說了,您就說您也不知道,讓他們回家查醫書去,醫書上有。”
生意好了有個問題就是忙,忙的焦頭爛額。
這都下午兩點了,外面還有人在排隊,有人在喊:“老板,快來收桌子。”
蘇旺推著垃圾車匆匆出門,唉聲嘆氣。
他文化水平不高,也不知道唐僧肉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季凱當然也不知道,不過九龍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有很多知識面很廣的高人。
那不,蘇旺剛到前廳,就碰上一位老者,老者就說:“老板,如果你們真要賣唐僧肉,現在不是季節,所以以我看,那水牌還是撤了,明年夏天再掛的好,不然呀,我怕有人會專門刁難你們。”
蘇旺連連點頭,收了桌子回來,見蘇嬌正在和面,把剛才那位老者的話講了一遍,也說:“阿嬌,要不咱把水牌撤了,那什么神仙粥的,咱也先不賣了吧。”
蘇鳴正在拉面,也抽空回頭問:“姐,到底啥是個唐僧肉,咱店里有嗎?”
蘇嬌坦言:“暫時還沒有,但很快應該就會有了。”
季胤答應過的,要幫她找金蟬花,神仙粥又是預定款,等藥材到位之后她再開放預定就好。
為了盡早搞定利叔,季胤也會抓緊找藥材的,蘇嬌也只需要等著就好。
但當然,那么珍貴的藥材,一兩天內找不到。
所以這天雖然也有幾個人打來電話,說要粥,但蘇嬌均以原材料未到貨而拒絕了。
終于,第五天的晚上,季胤說是找到了金蟬花,并且說找到的不多,稱重只有十克左右。
蘇嬌只想勾搭一個人,要的東西也不多,十克雖然太少,但夠搭臺子唱戲就行了,所以她興沖沖出門,去取東西了。
季胤不能進光明巷,當然只能把東西送到巷口。
今天他開的依然是那輛黑色寶馬,但欲遞東西吧,他又不遞,并且說:“這東西可不僅僅是價格高的問題,這是我專門派人上大陸,問了上百家藥店才買到的,阿嬌,你必須好好答謝我一番才行。”
蘇嬌猜到他的心思了,一口回絕:“我不會給你看我阿娘的任何一張照片。”
季胤默了片刻,終是把裝金蟬花的盒子遞了過來:“你是我的現世報。”
據說人做了惡,真正的報應并非地獄,而在現世。
最可怕的報應也恰恰是現世報。
季胤總共找來的金蟬花按數量來數,總共只有18枚。
但那可是他派四個人上大陸,幾天時間內跑了好幾個省才找的。
但蘇嬌是怎么對他的。
她猜到他所求只是想看一眼喬淑貞的照片,都不用他說出口,她就會直接拒絕。
她拿過東西就走,到了酒樓門口,眼看蘇旺累的癱坐在門口,把盒子一丟,雙手環上蘇旺的肩膀,就去幫他捶背捏肩了,可于季胤,她甚至都沒說一聲謝謝。
今天是建叔陪季胤來的,最近光明巷火了,人來人往的,也都在看他的車。
建叔擔心蘇旺會發現端倪,就說:“老爺,要不咱早點回?”
季胤指蘇旺:“想個辦法,除掉他。”
一個窩囊廢的老廚子,并沒有照顧好喬淑貞,否則她就不會死的那么早。
蘇嬌還對他那么好,季胤越看越氣憤,而他的本質是個壞人。
壞人做事,向來都是不擇手段的,何況他這會兒實在生氣,氣的頭昏。
但建叔一句話就讓季胤清醒了:“事好做,可一旦大小姐知道了呢,怎么辦?”
季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來了句:“剁掉阮天浩一根手指,然后寄給阮智信,再告訴他,不給我鋪面,阮天浩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憐的阮天浩直到現在,還被季胤的手下們囚禁著呢。
最近一段時間忙著幫蘇嬌找藥,他沒顧得上,但今天季胤在蘇嬌這兒著了一肚子的火,又無處發泄,從腦海里搜索了一下,阮天浩就要遭殃了,要做蘇旺的替死鬼了。
……
都已經夜里11點了,蘇嬌剛洗完澡出門,聽到電話在響。
她接了起來:“你好,這里是蘇記酒樓。”
來電者是個很斯文的男人聲音:“這么晚打擾有點冒昧,但請問,神仙粥還有嗎?”
蘇嬌正好有原材料了,所以她說:“有,但是最多只能預訂兩份。”
電話里的男人沉吟了片刻,問:“要不,老板把兩份都訂給我呢?”
蘇嬌笑著說:“當然可以,但是您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唐僧肉到底是什么。”
又說:“我雖然年輕,也沒有讀過太多書,但是,我從一位大陸來的,清代御廚的第28代傳人手中買到了一份‘神仙粥’的做法,而且我有唐僧肉喔。”
對面的男人聽起來似乎也在笑,又說:“據我所知,唐僧是佛祖名下第二弟子,金蟬子轉生,而爬蚱又名金蟬,所以唐僧肉便是爬蚱,說通俗一點,就是蟬的肉。”
蘇嬌隨便抽了一本鐘天明的書過來,假裝翻頁:“哇,你猜對了耶,我接受預定。”
對面的男人聽出來她水平不高,需要翻書校對答案,直接笑出了聲:“那么,請小姐你定個日子吧。”
蘇嬌問:“您貴姓,電話號碼呢,我記錄一下。”
男人說了一串電話號碼,又說:“粗人一個,沒有貴姓,你喚我龍叔就好。”
蘇嬌記好電話號碼,掛掉電話,舉起了那只裝金蟬花的盒子,覺得脖子莫名癢癢的,一轉身。
好吧,鐘天明就站在她身后,他很奇怪的,自打倆人有過那種事,目光就變的怪怪的。
鐘天明才要接盒子,蘇嬌立刻說:“小心。”
又說:“這東西很脆弱的,輕輕一碰就碎,你的手太重,不要碰它。”
酒樓廚房的冰箱里菜蔬太多,水氣特別重,而金蟬花是中藥,最怕的是受潮,適宜放的地方則需要干燥,且常溫,正好最近天冷,蘇嬌在這間小屋子里生了爐子,還專門在四角放了木炭來吸附潮氣,就不怕金蟬花受潮并變質了。
每個人既有自己擅長的,就有自己不擅長的。
鐘天明是做警察的,還算全能,但也搞不懂蘇嬌這一系列操作的用意。
他猜了一下:“那盒子是蟬肉?”
她在報紙上說的是,自己的‘神仙粥’用的是唐僧肉,也就是蟬肉。
既然她那么小心這盒東西,那里面就必定是蟬肉吧,就那么一小盒東西,吃了真能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蘇嬌笑著搖頭,還直接給鐘天明來了句大的:“我有預感,剛才來訂粥的人就是利叔。”
鐘天明先看號碼,當然,并非他熟悉的號碼,但是旁邊有倆字兒,龍叔。
所以他家大小姐果然釣到全香江最大的毒販子利龍,利叔了?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男人兩眼好奇,蘇嬌輕輕拍那盒子,笑著回眸:“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吧?”
又問:“是不是特別好奇?”
鐘天明當然好奇。
因為利龍利叔跟他前段時間殺掉的利虎,以及幾槍爆頭的利鬼完全不一樣。
首先,利叔是個混血兒。
而且據說他的外公是在清廷做過御醫的,所以他有中醫的底子。
他的本家就更牛逼了,解放前是專門往大陸銷售煙土的。
算是家傳,利叔既懂中醫也懂西醫,大學專攻化學,學的也正是如何配制純度更高,更能叫人嗨的毒.品。
所以他不僅是個毒販子,而且是個專業的,水平高超的制毒師。
鐘天明小時候并不常見他,他也沒有虐待過鐘天明,反而,他偶爾去海盜窩子視察工作,都要給鐘天明給幾顆糖果。
不過他當然要報酬的,他會把鐘天明和各種猛犬關在一個籠子里,看他跟猛犬搏斗來取樂。
利叔,外表斯文,學識高超,但生性殘忍,也只喜歡販毒.品。
但是,那么一個人,只被他家大小姐而了幾下花招就要哄到蘇記酒樓來了。
她怎么哄的,怎么做到的?
鐘天明還是很謙虛的,他是個燒菜苦手,不會燒菜,也不太懂中醫,中醫方面的問題需要請教專家。
而現在,他既疑惑又好奇,想聽大小姐解惑。
而在他的期待中,她突然伸出兩根蔥管似的手指:“兩個月。”
鐘天明陡然呼吸一窒:她說的是床事。
但是真的太痛了,蘇嬌至少要兩個月才能緩過她受的傷害,不然她就不講,好奇死他算了。
那么,鐘sir能答應做兩個月和尚嗎?
第59章 第 59 章
鐘天明才二十出頭, 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當然做不了兩個月和尚。
甚至兩天他都做不了,只是不敢得寸進尺而已。
但他是警察, 慣常做的事情就是審訊犯人, 是不會被蘇嬌牽著鼻子走的。
側靠到書桌旁, 他直接說:“大小姐剛才講的話里有漏洞,你說是清朝某位御醫的第28代傳人給你贈送的藥膳食譜,但28代人, 都夠從秦朝傳到現在了。”
是的, 28代人要兩千年來傳,清朝滅亡才一百年, 所以這是個漏洞。
但蘇嬌挑眉說:“對啊, 而且我是故意的喔。”
她又說:“還有, 神仙粥確實有,可它的藥用原材料也不是唐僧肉, 而是金蟬花。”
輕輕打開裝藥的盒子, 里面被分成了小格, 每一格里有一只下半部分是蟬,上半部分是花草,且全身附著青灰色絨毛的東西,她說:“就是這東西。”
鐘天明看了關于蘇記酒樓的新聞報道后,專門打電話給一個港大的中醫學教授,去請教過, 看唐僧肉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但還沒有了解過金蟬花。
可是一只蟬在破殼前被特定的花草寄生, 且呈完美的青霉菌狀, 哪怕他不懂醫,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極為稀有, 也就意味著它的價值肯定特別昂貴。
當然了,連生殖器一切切割的麝香香囊,完整的大熊貓皮,揚子鱷皮……大陸就仿佛一個取之不盡的寶藏,身在警署,鐘天明見了太多走私來的絕世稀品。
他思考片刻,語氣里不無驚訝:“大小姐居然懂得反向篩選?”
應該說,她從一開始打出‘神仙粥’的名號,其實就是在篩選,篩利龍那條大魚。
998元/位是個門檻,可以有效過濾掉普通好事者,叫他們因錢怯步。
蘇嬌還要問預定者唐僧肉的知識點,就又可以卡掉一波人。
剩下的就是既有錢又有知識的高階知識分子了。
這時她故意漏破綻,說謊,正直的人聽了就會當場揭穿她。
知識分子型,嚴謹的人會覺得她是在胡鬧,會大罵她一頓,然后就此結束。
但有一種人還會陪她繼續玩下去。
就是利叔那種雖然擁有很高的文化修養,但同時從來不把除自己以外的人當人看,而是當成玩物,喜歡戲耍,逗弄玩物的人。
他懂中醫,也懂藥膳,在看報紙的時候就會看到破綻。
而因為近百年的殖民史,香江的年輕一代全盤西化,非但沒人認識唐僧肉,也沒人指出蘇嬌的錯誤,反而因為神仙粥,蘇記大火,蘇嬌既無知還得意洋洋。
利叔不能忍,就要上門來拆穿,拆臺。
而只要他來,蘇嬌就算釣到他了,這就是個完美的反向篩選局。
蘇嬌怕氣息里的病菌沾染到金蟬花,呼吸時都避著它。
合上了盒子再挑眉,她反問:“難道在鐘sir看來,我就該是傻的才對?”
她是不會像他一樣殺人,但她有精通的專業,懂得運用專業來做事,不是很正常?
而這鐘sir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像季胤一樣信任她,就搞得蘇嬌有點煩。
她知道過段時間,他的賬面上就會有很多錢,也懂得一個道理,男人窮的時候都是好的,但有了錢自然就會變壞,而且像周進蓮那樣委屈求全的去討好男人來搞錢蘇嬌雖然也會,可她心高氣傲,不愿意去做,她只想憑自己的本事賺錢。
她要賺來的錢都存在自己賬上,自己想買別墅就買別墅,想買什么包就買什么包。
鐘天明小瞧她,她當然生氣,這就要挑刺兒,準備跟他吵一架。
不過鐘sir雖然不理解大小姐的心理和動機,但于不動聲色間,是會討好她的。
所以他柔聲說:“不,大小姐從小就聰明,懂得反向篩選也很正常。 ”
要說起她小時候,蘇嬌又感興趣了:“我小時候真的很聰明嗎,有多聰明?”
誰都愛聽好話,她也想聽鐘sir贊美她,夸獎她。
他果然是在夸她:“大小姐人小就特別勇敢,凡事都勇于嘗試。”
這話蘇大小姐很受用,可她才勾唇,他突然說:“要不再試試呢,我保證輕輕的。”
本來他們聊的是利叔,是神仙粥,怎么突然話題就拐到床上去了?
他說的勇于嘗試,是在床上嘗試?
要知道,鐘天明上回也說過,保證會輕輕的。
可結果還是痛的,而且蘇大小姐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痛,各種痛。
她脫口而出:“不要。”
鐘天明呼吸陡然一粗,可就在蘇嬌以為他要霸王硬上弓時他又柔聲說:“好。”
說完,猛撕T恤再轉身,他蹬蹬蹬下樓梯,又去洗澡了。
他要來強的,蘇嬌怕,因為實在痛,可她冷冰冰的拒絕,他也爽快答應,她就要懷疑一點,他的情緒收放那么自如,會不會是對她也存著殺機的緣故?
當初他頭套塑料袋又兩槍干掉利鬼,給蘇嬌受的沖擊太大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天然的怕鐘天明。
打一巴掌給顆甜刺吧,等他洗完澡回來,她就笑著說:“明天我早點起床,便當你就不必吃剩菜了,我現宰雞,給你做酸酸辣辣的雞雜做午餐喔。”
已經入冬,天涼了,也就他還習慣赤著胳膊四處走。
而且坐到床沿上,他順手掏出抽屜里的槍,習慣性的拆了又裝。
這就又搞的蘇嬌提心吊膽的。
可是她想給他做好吃的吧,他卻不要:“我更喜歡吃剩菜,不用做新的。”
他還喜歡吃泔水呢,要不帶剩飯桶去警署算了?
她是好心,但既然他不要就算了,不過蘇嬌轉身正欲睡,鐘天明咔嚓一聲合上槍,突然又問:“大小姐應該也挺怕的吧,怕我生氣?”
蘇嬌不是怕他生氣,而是怕他會殺人。
但這話也不好直說直問,畢竟惡狼警長怎么可能直白告訴她他的心思?
蘇嬌斟酌片刻,攥著被角問:“你怎么才能消氣呢,除了那個……”
除了那件事她是真的不想做,別的事她還是可以答應他的。
鐘天明把槍鎖回了抽屜,猛然轉身,來了句:“你不是說除了你的父母,還有那么一個人,你特別愛他嗎,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
這個話題其實是當初蘇嬌誆季胤的,也只是個玩笑。
要不是鐘天明提及,她早都忘記了,而且答案其實很簡單。
但這鐘sir表面溫柔順從內心可狡猾,也總于不經意間把蘇嬌帶進他設的陷阱中。
而蘇嬌雖小姐不大,脾氣不小,只要能找到機會,也要反將他一下的。
所以她說:“是有那么一個人,我從小就特別愛他。”
鐘天明眉頭皺起來了,一臉不善:“唔。”
他估計會是個男人,但應該不是梁鋮。
那么,是他認識的某人嗎,或者某個明星嗎,再或者呢?
鐘天明以為大小姐馬上就會說出來,但她卻說:“早點睡吧,馬上我就會把她請到酒樓來跟你見面的,到時候你就知道她是誰了。”
鐘天明語滯:“我認識他?”
“當然啦,你經常見,不,應該是天天見,好了我困了,快睡吧。”蘇嬌說。
要知道,鐘sir想的那個人應該是個男人,他也會視為潛在的情敵。
天天見的話,他心說難不成是周進財?
要知道,周進財長得并不丑,而且性格跟蘇旺一模一樣,勤快又踏實。
相比之下,鐘天明只是蘇嬌于無路可走中逼不得已才選的丈夫。
總不會她于內心,一直都喜歡她表哥吧?
就這樣,鐘sir這頭惡狼雖然今天也展開了狩獵,可不但沒能成功,心情還被吊了個七上八下,于胡思亂想中睡著了。
而蘇嬌次日一早才起來,就接到了一個巨大的活兒。
鐘誠打來電話,說是香江島上,他太太的那位朋友想嘗一嘗她煮的砂仁豬心湯,而且不需要她帶食材,只需列個清單,對方就會把食材準備好,等她上門炮制。
當然了,有錢人也是真大方,除了會給蘇嬌1000塊的□□費,還愿意多給她500塊的小費,蘇嬌一聽當然樂意,也一口答應了下來。
到了下午四點,一輛老式奔馳車果然來接人了。
車上只有一個司機,也一路無話,將蘇嬌帶到淺水灣一棟豪宅前,等她下了車,就有個女管家把她帶進了門,這時蘇嬌依然不知道請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但一路被帶上樓,帶進一間臥室里,一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蘇嬌可謂豁然開朗,甚至有點激動,因為那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而且她丈夫是香江首富。
相比于季胤和忠爺只能反復刮九龍的地皮,首富賺的是全香江的錢。
首富家炒的,也是真正能叫人暴富的股票。
首富太太笑著說:“我聽鐘太說小姐你煲的湯很不錯?”
但她身邊一個老嬤嬤立刻說:“這孩子也太年輕,真懂藥膳,怕不能吧。”
蘇嬌只是個廚子,而非醫生,她也沒有專門學過號脈開藥,但是她懂一點,看人的氣色,因為人以食養,而一個人吃得好不好,吸收好不好,都得從氣色來看。
首富太太姓吳,她丈夫跟季胤同姓,也姓季。
她坐在窗戶邊,陽光充足,人倒也不瘦,反而瞧著珠圓玉潤,胖乎乎的。
可她人雖胖,但是氣息卻特別短,而且面色呈不正常的蠟黃色。
蘇嬌一想,說:“太太您上醫院查過吧,肝還好吧?”
首富太太看一眼老嬤嬤,微頜首,老嬤嬤說:“醫生說太太有肝硬化的傾向。”
蘇嬌再問:“醫生應該開了許多補藥,太太您怕是藥湯沒少喝?”
首富太太再點頭:“我向來尊醫囑,湯藥不斷。”
蘇嬌先說:“抱歉,我不能給您煲砂仁豬心湯。”
再解釋:“人的身體中,肝是最大的排毒器官,毒素也最容易沉積于肝,為了治肝而吃一堆的藥,結果就是越治越壞,而要肝不好,人的胃口自然也不好,因為肝生津氣,而所謂津氣,就是咱們通俗講的口水,您口水有問題,自然吃什么都不香,砂仁又是毒物,給您吃了非但無益,反而要增加您身體的負擔。”
瞧著年紀輕輕的,她竟懂得這么多?
首富太太又問:“那以你看呢,我該喝什么湯才好?”
蘇嬌說:“就最簡單的雞湯,輔以紅棗和甘草,干姜就好,先把肝養一養吧。”
有錢人總會陷入一種誤區,覺得貴的東西才是好的。
他們喜歡一擲千金,但也總寄希望于一次性就能請到一個高人,當場就能解決他們的苦惱,而蘇嬌這話平平無奇的,老嬤嬤就不高興了:“就一碗雞湯?”
又說:“紅棗甘草雞湯,我自己都經常煲來喝。”
蘇嬌立刻反懟:“所以你身體不是很好嗎,面色紅潤中氣足,消化也好。”
看到首富太太蹙眉,顯然于她這簡單的方子也不滿意,她又說:“我來寫個配方吧,會有各種食材的詳細克數,你們可以選擇吃,也可以不吃,我就不收費了。”
不像在季胤和忠爺面前可以放肆撒野,在這位太太面前蘇嬌得保持社交禮貌。
而且因為報紙上經常有關于首富的花邊新聞,她懷疑首富太太肝之所以不好,就跟夢里的她自己一樣,是被丈夫給氣的,但交淺不好言深,她也就不說了。
不過首富太太卻又說:“聽說你丈夫是東方巴士的大股東,你還出來工作?”
上市公司更換大股東,有錢人們當然會提前知道。
所以首富太太知道鐘天明,也知道蘇嬌其人,于她出來工作這件事也蠻好奇。
蘇嬌說:“他是他我是我,我有我的事業要做。”
首富太太看一眼老嬤嬤,對方遞來紅包:“辛苦你來一趟。”
蘇嬌既然說不要錢,當然就不會收。
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只在下樓后把紅包轉交給了門房,然后出門打車,離開了。
鐘誠是介紹人,很重視這件事的,忙完后就在酒樓等著蘇嬌。
但一聽她開的藥膳方子很普通,也沒有親手燉給對方吃,甚至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吃,他就估計事兒怕是黃了,轉而安慰她:“看來你和吳太之間沒有緣份,你也別太往心里去。”
蘇嬌想了想,卻問:“鐘叔,您太太跟首富太太關系怎么樣?”
鐘誠說:“她年輕的時候給首富太太做過女傭。”
又問:“你問這個干嘛?”
蘇嬌把自己沒有收錢的事講了一下,并說:“可以讓你太太于不經意間提一下。”
鐘誠點頭:“好。”
又笑著說:“蘇小姐您這處世手段,厲害。”
其實是這樣,像首富太太那種人,只要不是得了惡性癌癥,都能被治愈。
看得出來,她身邊的老嬤嬤也很負責任,所以誰想她死,要下毒也沒可能。
但女人最怕的是氣,一個肝一個乳腺,只要生氣就必定出事。
香江首富其實也是吃了絕戶的,在創業階段他太太也吃了很多苦,這是香江人人都知道的事兒,而以蘇嬌看,首富太太跟夢里的她一樣也鉆進了牛角尖,眼看就要氣死自己了,而那于她丈夫來說反而是喜事。
可她連飯都吃不下去,又如何能跟丈夫斗?
所以蘇嬌想幫她,但是,猛乍乍見面的兩個人,首富太太又怎么會信她?
而蘇嬌如果當場拒收錢,會顯得太刻意,像是在巴結人,會惹對方煩,但把錢放到門房,以她身邊那個老嬤嬤的態度,那事兒首富太太都不會知道。
這時就需要鐘誠太太偶然提上一嘴,拐個彎兒,首富太太就會覺得蘇嬌人不錯。
也會起興趣,嘗一嘗她開的湯煲,而等有了效果,她自然就會再來請蘇嬌。
這就是與人結交的藝術,也是為什么蘇嬌的私房菜館總能賓客盈門。
話說,雖然季胤和鐘天明都知道蘇嬌設了局,要釣九龍最大的毒販子利叔,但東九龍的人并不知道這件事。
忠爺不愿意給季胤鋪面,于是過戶到了鐘天明的名下,資料已經遞上去了,為了能早點把阮天浩要回去,這天下午鐘誠辦完一應手續,就來酒樓找蘇嬌了。
把資料給蘇嬌,再央她到鐘天明跟前說幾句好話,看能不能把阮天浩救出來。
正值飯點,最近幾天因為‘神仙粥’一事,蘇記都快被擠垮了。
但于烏烏泱泱,排隊的人當中,鐘誠還是于一眼中就覺得,有個男人不是普通人。
那人個頭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七幾,戴著眼鏡,為人特別斯文,揚頭看了片刻蘇記的招牌,進門,并穿過排隊的人群,直接上二樓了。
雖然利叔幾乎從不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面,但像鐘誠,季胤一類的人當然認識他,也知道他但凡出行,身邊必然有一大幫人跟著。
鐘誠剛才看到的就是利叔,他再轉頭四顧,就見街口和蘇記的對面都站著人,而且一只手塞在上衣里頭,一看就是揣著槍的。
而且他們人手背個單肩包,只看包的垂墜感就可知,里面裝的是重型槍械。
利叔為什么會來蘇記,他來干嘛的?
要知道,九龍是塊巨大的蛋糕,利叔占了航運和毒.品不嫌不夠,也一直想搶別的生意,而且他號稱行業劏豬凳,不論干啥,使的手段都特別陰毒。
給季凱一個未成年注射毒.品那種事,就只有他做得出來。
就好比平常兩兄弟會打架,可一旦家里進了外賊,就又能立刻統一戰線,聯合對敵一樣,鐘誠反手就撥通了季胤的電話:“胤爺,不好,利叔在蘇記酒樓。”
再一個電話給鐘天明:“不好,利叔盯上蘇大小姐了。”
先說季胤,因為不像鐘天明,知道那么多的細節,他是最驚訝的一個。
而且其實他也不是沒有動過殺利叔的心,只是對方向來都在海上,又有軍方背景,極少登島,而且幾乎不來西九龍,他找不到機會。
再就是,蘇嬌雖然把酒樓的生意炒的紅紅火火,可她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就把利叔給招來了,還是說,利叔知道他和蘇嬌的血緣關系了?
他當然立刻就撥電話給正在值守的阿彪:“利叔來了?”
阿彪說:“嗯。”
又說:“理發館來了四個客人,正在理發。”
理發館去了四個客人,當然都是利叔的人,阿彪一個可干不過他們。
季胤還能說什么,當然只能說:“萬事小心。”
他不好去現場,當然也只能干著急。
而另一邊,蘇嬌其實也挺意外的,因為她給利叔打電話約的時間是后天。
考慮到他可能不喜歡見人,還專門問了他什么時間方便,他說是晚上十點鐘,她也就準備好,要晚上十點才招待他。
可現在是晚飯飯點,6:30,他于眾目睽睽之下孤身一個人進了酒樓,還上了二樓進了包房,而且專門壓了點菜鈴,蘇嬌才知道二樓上人了。
而如果不是她在夢里就見過利叔其人,她把這人跟毒販子是聯絡不到一起的。
對方衣著樸整潔,面容英俊中帶著慈祥,手中握著一串佛珠,看到蘇嬌進門,立刻笑著站了起來:“天明于我親如子,可他從來沒講過,討了這么漂亮一房太太。”
蘇嬌要直接喊出對方的名字可就露餡兒了,因為她現在應該不認識這個人才對。
她愣了一下,笑問:“您是?”
利叔一笑,拈佛珠:“難道你沒聽出我的聲音來?”
裝的太過刻意也會穿幫,所以蘇嬌略蹙眉,試探著說:“是您預訂的神仙粥吧。”
又說:“您的聲音慈祥又悅耳,既好聽又有特色,一次我就記住了。”
她這夸人的角度還蠻清奇的,而且很有誠意,不是那種應酬式的夸贊。
年輕而又真誠的女性,不論什么年齡段的男性都會喜歡。
利叔笑的溫和,示意她坐下,先說:“唐僧肉可不好準備,你已經開始準備了吧。”
蘇嬌坦言:“我有現成的,您要今天想吃,給我兩個小時準備?”
利叔微皺眉:“現成的話,冷凍的吧?”
他以為她要用的是蟬肉,那需要一點點的現剝,剝好就要進冰箱。
但其實當進過冰箱,被凍過,它的蛋白質就會被破壞,營養價值也會流失。
不過蘇嬌笑著說:“它是一味藥材,而且是我高價格收購來的,放在樓上,環境非常干燥,溫度也是適宜的,非常有助于它的保存。”
利叔點頭,又問:“如不冒昧,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藥材?”
他有點被她搞懵,想看看東西再下結論。
蘇嬌笑著說:“當然啦,998元一位的粥,我能不讓您看原材料?”
帶他轉到后樓梯,上三樓,她又笑著說:“既然您認識我丈夫,應該也知道吧,他是個警察。”
利叔能不知道鐘天明是個警察?
那惡狼一樣的小崽子就是他親手馴出來的呢。
不過他蠻好奇:“他還住在這兒?”
他的經驗,只有像他這樣出身優渥,擁有良好教養的人,才能對財富祛魅,也不會因為有錢就放浪形骸。
而一個從小受苦的窮孩子如果陡然乍富,是不可能再繼續過窮日子的。
他應該要奢侈放縱,紙醉金迷,醉生夢死才對。
鐘天明顛沛流離二十年,又用雷霆手段搶回了屬于他的一切財富。
馬上他就將擁有一座上市公司,和用不完的錢。
按理他應該要開始放縱自己,享受權力和金錢能帶給他的快感才對。
可至少他暫時還沒有那樣做,他依然住在這棟小酒樓里,跟太太的關系似乎也很不錯。
而且他依然在堅持做警察,為什么,就因為喜歡嗎?
還是說,他天真到,就真的以為他能在香江這片由金錢主宰的土地上,實現他的理想?
……
蘇嬌回眸一笑,又說:“您別見笑,我們作坊小,地方也小,盛放唐僧肉的,正是我丈夫在家里的書房,不過沒關系,他向來不帶案件回家的。”
利叔再笑:“參觀鐘sir的書房,我很感興趣。”
且不說他倆,另一邊的鐘天明聽說利叔來了,也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警署有的是毒販子的眼線,不,應該說,哪怕重案組,也有一半人跟毒販子們有聯絡。
他如果著急回家,反而顯得太刻意。
所以他依舊在忙自己的工作,直到案頭的電話響起。
他接了起來:“重案組,我是鐘天明。”
是季胤打來的,他欲言又止,最終什么都沒說,就把電話掛掉了。
深陷進他紫檀木的太師椅,季胤不但很擔憂蘇嬌,而且特別沮喪,難過。
因為他本來并不相信蘇嬌能做成那件事,可現在她初步已經做成了。
那證明一點,她的作風遠比他更加大膽,手腕也更強硬。
他原來一直在想,喬紅革那么善良又溫和的性格,怎么能生出蘇嬌那么一個強硬,剛烈性格的女孩子來呢。
他也一直覺得蘇嬌的性格更像他。
但此刻他突然發現不是的。
她的性格其實更像她外公,那個硬骨頭的,誓要抓他回去接受審判的老革命家。
第60章 第 60 章
說回蘇嬌。
她連說帶笑的上樓, 正在房間里看著電視一口口抿湯的季凱也順勢回頭。
他沒有拉窗簾的習慣,又以為是鐘天明回來了,笑著回頭, 卻頓時面色煞白。
在看到利叔的那一刻, 他眼前浮起的畫面是公海, 以及海上漂蕩的大貨船,被關在籠子里的各種猛獸,以及殘無人性毒販子, 并利叔雖溫和, 但滲人的笑容。
季凱看到了此生自己最怕的人,想到的, 是他把抓來的苦力丟進獅子和老虎的籠子里, 任它們當著自己的面吃掉時的殘忍, 以及他哄他吸食□□時的微笑。
利叔竟然來蘇記酒樓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馬上就會被抓走?
但是,利叔又怎么會跟蘇嬌在一起的?
他會不會也像折磨那些不聽話的苦力一樣, 把蘇嬌抓走, 然后一點點的折磨她, 并在她奄奄一息時丟進獸籠中,讓野獸啃食掉。
人,尤其是未成年,在面對強大的恐懼時,最先的反應總是愣住。
所以季凱在這一刻,心是瘋掉的, 但是人還坐在床沿上, 目光也依然盯著電視機。
利叔也止步了, 因為季凱就在他正對面的窗戶里。
他問蘇嬌:“那是誰?”
蘇嬌坦言:“我們九龍第一大佬,胤爺的兒子。”
利叔明知故問:“他為什么會在這兒?”
蘇嬌一臉自信:“我燒的菜好吃, 還有,他爸想替他養身體,一天300塊,我一直在幫他煲能夠強身健體的藥膳燙煲。”
利叔深深點頭,目前利叔所打聽到的消息其實也是這樣。
他說:“去看你的藥吧。”
季凱依然僵坐著,直到懷里的小貓咪發現主人的體溫驟降,抬頭喵嗚了一聲,才驚到季凱回神,抱起瞇瞇,他飛速跑下樓了。
另一邊,蘇嬌推開書房的門,笑問:“先生您見過這么小的房間嗎?”
為了盡可能有個大陽臺,她的廁所只有1平方米,臥室也只有兩平方米,都不及別人家的一張床大,不過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屋子里有一張窄窄的書桌,后面還有一排書架,讓利叔先進門,蘇嬌隨后。
利叔坦言:“我見過不少劏房,但今天是頭一次進來。”
又說:“很奇怪,我并不覺得它擠窄,反而覺得蠻溫馨,也蠻舒適。”
蘇嬌笑著說:“鐘sir也總這樣說,還說自己習慣住小房子,覺得有安全感。”
利叔出身優渥,就跟蘇嬌一樣,販毒屬于子承父業,但當然,毒.品業最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祖籍葡萄牙的爺爺也是歷史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毒販了。
他并不懂什么叫安全感,因為他從來就沒缺過安全感。
但他是來看唐僧肉的,東西呢?
房間太小,倆個人沒法并排站立,蘇嬌從他身后伸手,但才一伸,立刻又說:“先生,我忘了一件事情,咱們是不是應該,應該應該……”
利叔恍悟,手伸進西服:“要先埋單對不對?”
他立刻掏出了支票簿,蘇嬌卻說:“只需要交98塊錢的訂金就好,剩下的,您滿意再付款,我剛剛開始做藥膳生意,宗旨只有一個,讓客人滿意。”
利叔言有所指:“想讓我滿意可沒那么容易。”
蘇嬌說:“你要不滿意,我連您的訂金一起退掉,怎么樣?”
利叔笑了:“吃了你的飯,我自然要付你錢,但如果你煲的神仙粥不能叫我滿意,我想請你去一趟我家,嘗嘗我親手煲的神仙粥,如何?”
去他家?
毒販子的老窩吧,他想綁架,或者直接把她掠走吧。
心里這樣想,蘇嬌當然面上不露,笑著說:“這就是您的神仙肉了,恭請品鑒。”
利叔一直笑的溫文爾雅,但隨著目光下滑,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凝固。
終于,他抬頭看蘇嬌:“誰跟你講,說這東西叫唐僧肉的?”
……
九龍共有三巨頭,季胤是其中最能賺錢的一個。
因為毒.品行業雖然暴利,但遠不及色.情業和高利貸能持久吸金。
而且它非常不穩定,于人手的消耗量特別大,就好比報復那些舉報毒販,以及圍剿毒販的市民和警察們,就需要一大筆的支出,這個支出還在逐年漲高。
而高利貸一本萬利,色.情業的收入年年創新高。
忠爺是名聲最好的一個,在大陸還是有名的慈善家,但他其實也是最貪婪的一個,連居民的燃氣水電都放不過,要從中搜刮一筆,博.彩和走私行業更是暴利。
相比之下毒.品業風險大,投入高,賺的可謂血汗錢,辛苦錢。
再加上利叔出身尊貴,名校畢業,自來就瞧不起季胤和忠爺,也總覺得自己高他們一等。
這趟他來蘇記,則只有一個原因:不想裝糊涂。
大概是因為他還不夠老,做不到難得糊涂,所以在看到有人胡說八道,歪曲華夏古文化古歷史時就會忍不得站出來,來糾正這種社會上的不良現象。
當然了,這是鐘天明的家,那頭小狼當初他沒舍得殺,已然成了大患,利叔防他防的緊,也不想在蘇記酒樓久留,只想糾正了蘇嬌的過錯。
他也確實想帶她出一趟海,親手教教她,該怎么做真正的神仙粥。
因為他今天來,想從酒樓帶走一個人,帶她也是順手而為。
至于她還能不能回得來,就看她的造化了。
但在看到滿滿一盒金蟬花的時候他愣住了:“你管這個叫唐僧肉?”
蘇嬌笑著說:“從大陸來的師父講,這個就叫金蟬,也正是唐僧肉,難道不對?”
金蟬花和唐僧肉同是蟬的衍生,卻又有著細微的差別,而利叔來的時候以為蘇嬌所擁有的是普通的蟬肉,那個的價值也遠不及金蟬花,所以他才來打假的。
但顯然,蘇嬌給了他一個錯誤的噱頭,答案卻是對的,怎么辦?
樓下突然一片吵吵嚷嚷,那讓利叔有點煩躁。
但他想了想,問蘇嬌:“你的師父是個什么樣的大陸人,告訴你這叫唐僧肉的?”
蘇嬌說:“我跟你講過呀,清朝御醫的第28代傳人,我花了好幾萬買的方子呢。”
利叔再問:“你年紀輕輕,又不懂藥膳,為什么要買藥膳方子?”
蘇嬌可不是撒謊,她一臉誠懇:“我阿娘曾經在大陸可是名校里的高材生,可惜大陸政府容不下聰明人,于是她被迫來了香江,她也總跟我講,哪怕西醫能取代中醫,但是在清代時達到行業巔峰的藥膳是不能被取代的,所以我要學藥膳。”
這話恰合了利叔的心思,因為他爺爺就是清廷的御醫。
清代御醫雖然整體拉胯,但他爺爺是給慈禧太后煲過藥膳的,可見多牛逼。
猛然轉身,他說:“約好的時間,你把粥熬好,我自會派人來取。”
他下樓時腳程極快,旋轉的鐵樓梯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可見是個練家子。
來的猛去得快,眨眼之間他已經下到一樓了。
而另一邊,季凱兩腿虛浮,連滾帶爬到隔壁,只看一眼窗戶,見椅子上并排坐著四個人,全進自己見過的,彪哥舉著雙手跪在角落里,他就又扭頭跑了。
可他才跑,身后有人直接從衣領處提起他:“凱少,好久不見呀。”
不必回頭季凱都知道是利叔的手下,是來抓他的。
所以他這是又要被綁走啦?
但既鐘天明明知利叔要來,還敢蹲在局子里加班,他自然就有后手。
所以就在季凱被人拎起的同時一碗炸醬面直接砸到了毒販子的后腦勺上:“他媽的,有蒼蠅!”
逮季凱的毒販子被砸了一頭的面,懵了,也立刻回頭:“叼你……”
拍案而起的那個食客季凱認,他叫郭雙刀,曾經雙刀堂的老大。
他現在是鐘天明的人。
他不但砸了碗,還對著蘇旺抽出了刀:“敢給老子吃蒼蠅,你他媽的找死!”
蘇旺不知道出了啥事,忙說:“老板,我再給您免費下一碗。”
按理再下一碗面就好了吧,可這時胡寄波提著剔骨刀沖出來了,直接沖向逮著季凱的毒販子,匕首抵他心窩:“他媽的,不就一只蒼蠅,你打我家孩子干嘛?”
蘇旺一看,拍手又跺腳:“錯啦錯啦,人在這兒。”
但再一看有人拽著季凱,他也來搶人:“老板,你拉扯我家孩子干嘛?”
毒販子再搶季凱,這時周進財趕過來了,拍他:“老板,不生氣,消消火。”
蘇鳴連蹦帶跳幫他清理頭上的面:“對不起。”
蘇旺見縫插針指責胡寄波:“阿波呀阿波,你也太沖動啦。”
郭雙堂則在大叫:“老板,你家的面里面有蒼蠅。”
剎那間現場亂成了一鍋粥,就不說食客,街坊鄰居全呼啦啦圍了過來。
毒販子可是帶著槍的,而且他是來綁人的,眼看季凱被胡寄波一把扯回去,當然要掏槍搶人。
他在美發店,對面的同伙們也過來了,設了一個包圍圈。
但食客們最愛湊熱鬧的,圍成了好大一個圈,就叫毒販子們不好下手。
其中一個終于舉槍瞄準胡寄波,可也就在這時郭雙刀突然大叫一聲:“不,不是蒼蠅!”
這下大家更好奇了:“不是蒼蠅,那是啥?”
郭雙刀大叫:“你們看!”
所有人都順著他手指的毒販子,頭頂面條的毒販子也只好收槍。
緊接著郭雙刀一把摟過這個毒販子來,指著他的頭說:“快看,哈哈,是顆花椒!”
他再拍毒販子:“兄弟對不起,我看錯了,去隔壁,我請你洗頭。”
蘇旺就說嘛,自家的面里面怎么可能有蒼蠅,也熱心的說:“老板快去洗頭,我再給你們下兩碗面。”
胡寄波肘著季凱已經進后堂了:“好吶老板,我這就去拉面。”
食客們也紛紛搖頭:“瞧這鬧的,老板,快去洗頭吧。”
所以綁架不成還頂了一頭的炸醬面,現在還要被拉去洗頭,毒販子不要面子的嗎?
利叔之所以跑得快,就是因為聽樓下吵吵的太厲害。
而他剛才在整個天后街布置了二十多號人,就是想強行擄走季凱的。
但綁人是要講究時機的。
就在剛才,季胤大量的手下已經趕來了,當然,綁架的時機也已經錯失了。
利叔下樓梯,就看到季凱在廚房。
出門,恰好看到郭雙刀拽著他的手下要去洗頭。
而他的手下一看老大出來,當場掏槍,嚇的郭雙刀舉起了雙手。
緊接著,隨著利叔一拂袖子,所有人呼啦啦的全走了。
一場battle起于無形又散于無形,也隨著蘇旺端面出來而宣告結束。
郭雙刀筷子挑面,吸溜一口,大喊一聲:“蘇記的面,好吃!”
蘇旺袖著雙手笑:“只要您喜歡吃,我再送您一碗。”
……
話說,這整件事,蘇記的幾個老實人中,蘇旺和周進財都只當是場誤會。
只有蘇鳴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主要原因在胡寄波。
他平常既能干又勤快,也從不得罪人,還親手給蘇鳴做了彈弓,閑了就教他打彈弓。
可他今天突然就變了,而且不是沖動為之,而是,他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外面,聽到外面有人吼叫,立刻就提著刀沖了出去了,那勇猛的架式,叫蘇鳴覺得他威風的不像個普通伙計。
但這會兒他又回歸原來的樣子了。
蘇旺正在責備他,說他剛才太沖動,說他要學會給客人道歉,要把客人當成上帝,他就只笑瞇瞇的聽著。
蘇鳴搞不懂為啥,但總覺得有點蹊蹺。
也就在這時季凱突然吼人了:“蘇老板你閉嘴吧,煩不煩啊。”
他有錢,是爺,蘇旺只好閉嘴,并對胡寄波說:“下回可不許了啊。”
胡寄波笑著鞠躬:“是,老板。”
但是他才轉身要進廁所,季凱貼過去了,聲音甜絲絲的:“幾.把哥,你還挺牛喔。”
胡寄波雖然對著蘇旺畢恭畢敬,但對季凱可不是。
他說:“凱少,你應該學學蘇鳴,像他一樣講文明講禮貌,不隨意給人起外號。”
幾.把哥這個外號有點太粗俗,胡寄波不喜歡。
聽到他夸自己,蘇鳴笑了,并說:“波哥說的對,凱少,你以后要學會講禮貌喔。”
但季凱生氣了,踢廁所門:“哼,幾.把喔,要不是你剛才救了我的命,我立刻舉報你。”
蘇記酒樓的生態很奇怪。
季凱連蘇旺和鐘天明都不怕,但唯獨怕蘇嬌。
恰這時她從三樓的洗手間出來了,邊擦頭發邊問:“季凱,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嗖的一下,季凱竄上了樓:“阿姐,你怎么會跟利叔有往來的?”
立刻又問:“你倆剛才聊了什么,他怎么就放過你了?”
蘇鳴也上樓了,稀里糊涂的問:“利叔又是誰?”
季凱伸開雙手正要形容一番,蘇嬌厲目瞪他:“季凱,不許嚇唬大家,去睡覺。”
利叔不像忠爺和季胤,是場面上的人。
他是大毒梟,而對上那種人,不認識他,不了解他,才是最好的,否則就該招上禍端了。
季凱回瞥蘇鳴:“小笨蛋,你啥也不懂。”
又命令蘇鳴:“幫我找睡衣擠牙膏,我要刷牙洗澡。”
但蘇嬌說:“阿鳴,以后不許再慣著季凱,讓他自己找睡衣,擠牙膏。”
雖然阿姐這樣說,但蘇鳴是個老實孩子,畢竟照顧季凱一天就有50塊的獎金,一月下來他要多拿1500塊呢。
屁顛屁顛的,他就去幫季凱干活兒了。
他倆剛一走,胡寄波沖了個涼,上樓來了:“大小姐,嘿嘿嘿。”
這人說傻吧,也不傻,還挺精明的。
但要說不傻吧,咧嘴一笑就是一股傻氣兒。
蘇嬌有拿上樓,給鐘天明備的沙士,拿了一瓶給他,由衷說:“你還挺厲害的。”
季凱差點被綁的時候,他跟郭雙刀打了個配合,就把人留下來了。
這人很機靈,而且是那種不外露,不動聲色的機靈。
胡寄波被夸的眉飛色舞,但擺手說:“大小姐你才厲害呢,剛才來的可是個大毒梟,但你竟然沒怕,還跟他談笑風聲的。”
他再豎大拇指:“厲害!”
既然他認識利叔,蘇嬌也就不揣著了,問:“你在大陸是干嘛的,來這兒干嘛?”
胡寄波思考片刻,卻說:“大小姐,其實我認識喬紅革她爸,喬老。”
蘇嬌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喬紅革就是喬淑貞,她爸就是喬震,她外公。
她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胡寄波跟喬震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打開沙士喝了一口,大概不太習慣那種刺激性,皺了一下眉頭才又說:“那是一位非常值得敬佩的老爺子,立過大功,蒙過大冤,可惜當年蒙冤受了刺激,脾氣現在別的特別壞。”
不但脾氣壞,而且明知自己有個外孫女,但就是選擇不相認。
不過蘇嬌一笑,卻說:“巧了,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擅長對付壞脾氣的老頭兒。”
喬淑貞算是隱姓埋名,并負罪活了一輩子。
站在蘇嬌的角度,她娘那時候還那么小,也不過是信錯了人而已,本身無錯。
結果人都死了還要被她父親嫉恨,蘇嬌覺得阿娘實慘。
但當然,她得先問問,胡寄波跟喬震是什么關系。
不過她還沒問呢,胡寄波就又說:“我爸是喬老當年帶過的兵,可敬仰他了,但是,唉……”
原來胡爸居然是個軍人,但如果只是上級和下屬的話,好吧,關系聽起來挺遠的。
那么胡寄波有喬震的電話嗎,她可以聯絡對方嗎?
她正要問,胡寄波突然拍她:“大小姐,鐘sir回來了,快別揪樹葉了。”
他倆是坐在一根長條椅子上的,而且蘇嬌閑來無事,正在揪鐘天明那顆發財樹的葉子。
她一抬頭,好嘛,都沒聽到腳步聲,但是鐘天明的腦袋恰好冒在樓梯口,目光也正盯著她的手。
蘇嬌于是松開了發財樹。
鐘sir的目光又投到了發財樹上,就好像它受了多大欺負似的。
但其實蘇嬌也就揪了一小片葉子而已。
鐘天明的目光再回落到胡寄波手里的沙士瓶子上,點了點頭:“辛苦阿波。”
胡寄波站了起來,一口喝光了沙士:“鐘sir,咱到樓下聊吧?”
大毒販子利叔來酒樓了,還差點綁架了季凱。
胡寄波單刀挑人留下了季凱,他當然想把來龍去脈講一講。
但鐘天明卻說了句不必,又讓胡寄波早點去隔壁睡覺,今天總算沒有當著蘇嬌的面撕衣服,而是推門進了書房,拿出一卷膠帶,小心貼到了桌子上。
蘇嬌也跟了進去,笑著說:“鐘sir還不知道吧,利叔跟我約好,后天要吃我做的粥喔。”
利叔出身御醫世家,而且只看他面色紅潤氣息勻和,就知他特別擅長中醫的保養。
他來,也不是為了吃神仙粥,純粹是看蘇嬌太無知,來打臉的。
可是經過倆人在樓上的深入交談,他改變心意了,非但放棄了綁走蘇嬌,還跟她約好,要吃她做的神仙粥。
那么他是怎么改變心意的?
蘇嬌覺得鐘sir肯定會感興趣,就想跟他炫一炫自己的功勞。
但看他在粘膠帶,皺眉頭了:“你粘什么呢?”
鐘sir說:“利叔摸過咱的桌子,玻璃上有他的指紋,我得粘下來。”
莫名其妙的又問:“胡寄波原來不是喊你叫阿嫂,現在怎么改叫大小姐了?”
關于這個,蘇嬌覺得應該在于自己無窮的魅力。
所以胡寄波現在也該叫她大小姐了。
但鐘天明個贅婿,不回答她的問題不說,還好意思管她的事?
她雙手抱臂,卻是反問:“他為什么不能叫我做大小姐,你不樂意?”
鐘天明竟然點頭:“對。”
他確實不樂意,因為雖然周進財和蘇鳴等人也叫她大小姐,可他們是酒樓自己人,胡寄波不一樣,他是個外人。
大小姐是個特別親昵的稱謂。
胡寄波那么叫他太太,鐘sir心里會覺得不舒服。
要知道,蘇大小姐剛干了一件特別牛逼的事,把個前來打假的大毒梟成功籠絡,馬上就要變成自己忠實的食客了。
而既鐘天明不接她的茬,不想聽她的炫耀,她的小姐脾氣就有點不開心,也就準備生著悶氣去睡覺了。
不過就在這時鐘天明突然說:“他想做你的老師。”
蘇嬌止步:“什么意思?”
鐘天明從來沒有過正常的笑,但凡笑的時候,眼神就會變的殘忍,陰險。
他也不是純粹的,正義的皇家警察,反而是個手上沾血的壞蛋。
他此刻眼角就有笑,殘忍的笑。
他說:“雖然利叔自己殺人不眨眼,但他喜歡聰明而純粹的人,他既精通西醫,也精通中醫藥膳,既然想吃你的粥,就證明他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想培養你。”
好吧,蘇嬌瞬間又不生老公的氣了。
確實是這樣。
她雖然在報紙上放了錯誤的風聲,但她用的藥材是對的。
而且季凱一個小小癮君子,在酒樓這些天里成功戒毒,還長高長壯了,就是最好的案例。
她雖然是鐘天明的妻子,但更是一個熱愛美食,還愿意傳承華夏藥膳的年輕人。
而像利叔一樣自負又有學識的人,都有個優點是,喜歡為人師表。
看到有為的年輕人,就喜歡給人當老師。
當然,蘇嬌不是演的,而是她確實熱愛美食,也熱愛學習。
所以利叔本來也想綁她的,但在關鍵時刻放棄了,而且只要她做的粥不錯,喜歡為人師表的他就會忍不住的想要指點她,培養她,交情自然也就建立上了,而且是一種超脫利益關系的交情。
這就是為什么,利叔會被她征服了。
這應該叫向上社交,她做的,是一次成功的向上社交。
且不說這件事。
蘇嬌躺到床上,翻來覆去的,就又忍不住為了喬淑貞而難過。
她肯定知道她父親還活著的事,可她不敢聯絡對方。
那個老人又以為女兒一直跟季胤在一起,也一直在恨女兒。
這當然不行,眼看年底,喬淑貞就要兩周年祭了。
喬淑貞也說過,等她死了,她就會趁著海風回家,回她魂牽夢縈的故鄉。
要她去了,看到的是恨自己恨入骨的父親呢,她能安心嗎?
所以蘇嬌必須改變這件事情。
但當然,她得先問問鐘sir,看胡寄波到底是來干嘛的。
以及,既然他爸爸是喬震的下屬,那么,能不能聯絡到對方。
她必須消除那個老頭的仇恨,想辦法讓他釋懷,只有那樣,阿娘的在天之靈才會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