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雖然鐘天明甚至指著忠爺的鼻子說過, 他的能力遠不及阮智仁。
阮氏之所以能有今天,也全在阮智仁曾經夯實所基底。
但忠爺心底里是不承認的。
直到剛才,狠辣如他, 本想先下手為強, 卻再度被自己的噴子轟了個稀爛。
半昏半醒中, 他的耳邊全是槍聲,他也于陡然間恍悟了一件事,那就是, 他的大孫子所圖的并非錢和權, 而是像他爹阮智仁一樣,就是單純的善良和可笑的正義。
當年阮智仁之所以能讓一幫大陸心甘情愿為他而死, 是因為他不計回抱的幫助過剛剛逃難到九龍, 一無所有的大陸仔們, 免費給他們吃的,幫他們安排工作。
為他搶賭牌, 那幫人也是自發行動, 自愿犧牲。
如果他現在還活著, 就沒季胤什么事兒,整個九龍都要姓阮。
但當時的忠爺并不愿意承認兒子比自己強,他不但犧牲了兒子,還堅定的認為那種犧牲對大家,尤其是大陸仔們更好,所以他說服了他們, 也收伏了人心。
這些年來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沒有做錯。
直到今天, 也直到此刻, 他可算明白了,大徹大悟了。
那就是, 鐘天明要的既不是錢也不是生意,而是兩地的正常貿易。
因為阮智仁當年最期盼的就是正常貿易。
用他的話說,獨富不如眾富,對立不如開放,因為開放才能益于更多的人富起來。
忠爺小時候是地主家的小長工,而他生平最羨慕的事情就是呼奴使婢,做大地主,因為阮智仁打下來的基業,他也做到了,在東九龍作了20年的大地主。
因為兩地的對立,以及他持續的捐款,他在大陸還負有盛名。
就像喬震說的,他確實怕死,因為他辛勞一世,如今正在享受豐收的喜悅。
他不想失去苦心得來的一切,更不想死。
鐘天明今天肯定在這兒,也只有一個目的,擊垮,擊碎阮氏的走私帝國,促進貿易合法化,并且,把忠爺這個有名的慈善家打上大陸的紅通名單,成為通緝犯。
忠爺于大兒子阮智仁滿心是愧。
等他死了,泉下見到阮智仁,他會下跪懺悔,求原諒。
于鐘天明忠爺曾經也有悔,可是隨著他逼宮東方巴士,罔顧親人血脈,綁著阮天浩做籌碼之后,就漸漸被消磨光了。
而忠爺遠渡香江,又打拼一生,他給鐘天明和阮天浩,阮天賜幾個都攢了他們一生都花不完的錢財,但他也絕不允許小輩挑釁他的權威,玷污他的英名。
船一路疾馳進了大陸海域,忠爺也想好,該怎么收拾他桀驁不馴的大孫子了。
……
已經是在大陸海域了。
喬震一直在找馬駒,想一槍結果了他。
但他在船艙里找人的時候,甲板上響起喇叭聲:“喬震老先生,喬老先生?”
喬震抬槍,正好碰上在各處找季凱的蘇嬌,他當然要問:“什么情況?”
本來應該互殺的,馬駒突然上了甲板還自爆家門,他想干嘛?
蘇嬌的小手槍里還有一枚子彈,她倒挺勇的:“咱們在暗處呢,等我斃了他!”
但喬震卻說:“他馬上就要喊你了。”
果然,緊接著馬駒又說:“蘇嬌小姐,蘇大小姐,你們給我出來!”
他先講的粵語,接著又是普通話:“是大陸公安嗎,我,九龍人馬駒,四方典當行,季胤季老板的手下,我正在被季胤的朋友們追殺,我要尋求政治避難!”
蘇嬌想上甲板看個究竟,但喬震阻止了她,而且壓下了她的槍口。
他說:“大陸來了上百號公安,有帶望遠鏡的,你的槍不能再往外露了。”
又說:“馬駒準備栽贓季胤,而那艘商船……季胤就在商船上吧?”
蘇嬌畢竟經驗少,經喬震提醒才恍然大悟:“他點名了咱倆,咱倆就沒法殺他了,他自爆自己是季胤指使的,就可以讓大陸公安把季胤抓走,他和忠爺反而能平安。”
季胤千算萬算,算漏了一條——被人公開栽贓。
關于走私一事,只要一天查不到忠爺頭上,大陸公安也不能抓他,反而要優待他。
所以他被抓到大陸其實沒所謂。
而今天運送皮子的人又全是忠爺的心腹,隨著馬駒反水,他們當然會心領神會,把那8張熊貓皮栽贓到季胤身上,大陸公安要不抓他就是失職,是瀆職。
是忠爺教馬駒的,他一手的槍抵著忠爺,一手大喇叭:“我知道季胤在哪!”
大陸公安的船上,此刻所有人,包括副指揮胡寄波都有點懵。
按理被綁架的會是蘇嬌,他要營救的也該是蘇嬌。
怎么馬駒綁的是忠爺,而且他這意思……
局長不明究里,但聽到季胤二字,興奮了:“小胡,咱們先抓季胤吧?”
馬駒還是高聲:“季胤在四方商貿的商船上,他要殺我們,請你們立刻保護我們!”
胡寄波當然說不行,但舉著望遠鏡,他要等鐘天明的消息。
公安局長思考片刻,一聲令下,船上一大半的槍口都指向了季胤的商船。
一個紅通通緝犯,一旦出現,他們是必須要抓的。
另一邊,季胤在駕駛艙里。
阿旭沖了進來:“爺,蘇小姐和少爺好像是安全的。”
又問:“咱們現在怎么辦,還要打嗎,還是……撤?”
本來他們今天來,是要趁著綁架案殺個痛快,至少要殺一半阮氏的人,為正口的進出口商業掃清阻力的,但現在突然,忠爺把季胤給爆出去了,怎么辦?
要跑嗎?
季胤卻說:“把槍口對準公安,他們要敢開槍,你們也開槍!”
對著大陸公安開槍,萬一引來大陸軍隊,把他們全突突了呢?
但阿旭心里雖然害怕,可面上一絲不露,只說:“是。”
海上全是船,關鍵時刻季胤也顧不得了,命令手下們瞄準公安的船只。
而且如果不是擔心蘇嬌會發生意外,還要等鐘天明的消息,他其實也想撤了的。
畢竟對他來說,死都比被大陸公安抓捕,并讓一幫蠢豬們公開審理他的強。
不過現場雖亂,但其實只是信息差造成的。
有個關鍵是,季胤得確定兩件事,一是曾伯約死了否。
再當然就是蘇嬌和季凱了,他倆真的是安全的,甚至能反殺馬駒的嗎,他不太信。
話說,如今的大陸公安比季胤想象中更加注重走私產業,本來只是一條公安船,可就在他的手下們槍口瞄準之后,從遠處又來了兩艘,于他的船形成了包圍之勢。
再不跑就或者死,或者真要被抓起來了。
突然,一艘白色的大游艇與他的船并肩,并且刷刷刷,朝著他這邊閃了三下光。
季胤望遠鏡立刻掃過去,仿佛心靈感應,游艇上穿西服,戴墨鏡的男人朝他豎了三根指頭,他也于瞬間明白,曾伯約已經死了。
季胤看表,也才十幾分鐘而已,鐘天明就除掉曾伯約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以及,有沒有留下證據?
還有就是,喬震應該也和蘇嬌在一起,但是那個又臭又硬的臭老頭呢,會不會他于蘇嬌來說是個拖累?
不過既然鐘天明已經解決了后顧之憂,季胤就沒什么好怕的,給鐘天明做掩護,趕緊讓他登上忠爺的船,救下蘇嬌和季凱,之后他就可以撤離,逃命了。
但今天的計劃是被喬震打亂,并破壞的,此刻的亂局也是他造成的。
但他雖然老,也脾氣又臭又硬,可絕不是任何人的拖累,而且在用望遠鏡確定鐘天明是安全的,也已經到位之后,今天的事情就由他來掌控權局了。
忠爺以為只要把他倆甩到季胤一方,他倆就不敢露臉,也不敢殺他了。
而隨著馬駒亮相,阮氏的人在看到之后,就會放下快艇,悄悄登上他的船,繼而反殺蘇嬌和喬震,他也將從此永決后患,并得到大陸公安的保護。
但豈知,半空中突然響起喇叭聲,聲音正是喬震:“王明王明,我是喬震!”
晴天白日,海風栩栩。
本來一條條的船只都只是沉默的徘徊對峙,但隨著這一聲,所有船只一片嘩然。
胡寄波回頭看領導:“局長,是喬老,他在喊您。”
有個底層邏輯是,季胤殺了喬震倆兒子,他絕不可能跟季胤做朋友。
而且喬震是公安局長王明的老上級。
他站了起來,說:“是喬師長,所有人安靜,聽他的示下。”
但又立刻說:“寄波,看那艘快艇,快開槍!”
有一艘快艇正在悄悄靠近忠爺的船,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在此刻的狀況下有人貿然行動,就必定不是好人,但胡寄波才舉起槍,快艇上的人頓時齊齊中槍,倒下。
別的公安都在看胡寄波,還有人豎大拇指。
但胡寄波看一眼他的老四六,有點汗顏,因為他剛才還沒瞄準呢,當然也沒開槍。
他是舉槍了,可快艇上的人不是他殺的,要他估的沒錯,應該是鐘天明。
他駕駛的是一艘游艇,跑得快,瞄準起來也快。
當然,現在大家不糾結這個,只關注一點,喬老要怎么說,他們又該怎么做。
很快,喬震的聲音再度響起:“據我所知,紅通通緝犯季胤一直在違法從事進出口走私業務,而且行為極其喪心病狂,今天,他就在現場的某條船上!”
隨著他這一句,且不說季胤當場罵了句臟話,當場就要下令手下們跑路了。
王局長一聲令下,所有公安的槍口也全瞄準了四方商貿的商船。
剛才馬駒講過,季胤就在那艘商船上。
忠爺和馬駒心里有些狐疑的,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也就在這時,喬震先是報了兩條船的編號:“OOLU3476和OOLU3478……”
他反復播報了兩遍,王局長也循聲,通知所有人:“戒備這兩艘船。”
季胤都準備好跑路了,他自己當然要待在最安全的船頭位置,把一幫手下們向船尾輸散,要幫他擋火力,可是在聽到商船船號的時候,他突然止步:“停下!”
一幫手下看他:“爺,又是怎么回事?”
季胤說:“立刻,都給我瞄準阮氏的船,我一聲令下你們就放槍。”
喬震剛才報的兩艘船號恰是阮氏的商船,而雖然他還在沉吟中,但是季胤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喬震再說:“兩艘船上就有季胤,而且就在剛才,他甚至槍殺了九龍總警司曾伯約……”
之后的季胤就不聽了,他親自掌船,命令手下們:“放槍!”
阮氏的人也全帶著槍,但是因為他們一直沒有被cue到,而且他們的目標是悄悄潛上忠爺的船,救人,殺蘇嬌,所以他們沒有亮武器。
季胤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槍是早就亮出來的。
此刻公安才準備要開火,他的一幫手下們槍已經瞄準目標了。
般在海上旋轉,每艘船上,每一把槍都在往外飆子彈,但在這種火拼中,哪一方的反應慢一秒,火力就會被對方死死壓住。
一顆子彈就是一條命,阮家人的命。
而阮家人,他們不但是忠爺的斂財小能手,而且已經全部扎根大陸,每個人手中都有一大把的人脈關系,聯起來就是一個人脈網。
在大陸開始改革開放,全面向商業轉型的當下,他們一個個都能成大企業家的。
結果就因為喬震的三兩句話,他們要葬身海上啦?
槍.支走火燒出來的雖然是皮外傷,但是砂彈上有鐵銹,極易造成人的身體感染,此刻忠爺也已經因為感染而在發燒了。
但他還是想不通,喬震不是最恨季胤的嘛,可今天分明是個抓捕季胤的大好機會,他為什么不用,反而要調轉槍口,除阮氏的人?
難道他忘了自己兒子的死了?
幫季胤,豈不是在幫殺了他兒子的兇手?
且不說忠爺想不通,蘇嬌于自己這個半途相認的外公,除了欽佩就是敬仰。
該怎么說來著,在大事大非面前,他都沒有猶豫就主動放下了個人仇恨。
難題也迎刃而解了,因為他的一聲號令,阮氏那幫人非但跑不了,命都得留下。
但他們的危險并沒有解除,因為馬駒還在這條船上。
外公在廣播的時候,蘇嬌舉著她的小手槍盯著艙門外在放風。
突然聽到轟隆一聲響,船停晃了一下,她立刻舉槍對走廊:“是誰?”
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她立刻說:“馬駒,我手里有槍,我勸你不要下樓梯。”
她會開槍,但只能打固定的目標,打不了移動的。
所以在喬震講完話,能幫她之前,她得先唱空城計,唬著馬駒,不讓他下樓梯。
但當然,馬駒在海上混了半輩子,蘇嬌可唬不住他。
突然,樓梯上出現一只腳,蘇嬌心一橫就是一槍,砰的一聲,她的子彈沒了,但是隨著馬駒的一陣輕笑,蘇嬌才發那只是一只鞋子,是個誘餌。
她最怕死了,當然轉身就往駕駛艙跑,邊跑邊叫:“外公,救命。”
蘇嬌在跑,馬駒在后面扯她的頭發。
眼看他就要扯到了,而雖然最終他會殺了蘇嬌,但是,他準備先折磨她一番。
這個女人太可恨了,從利叔到忠爺,要不是她,季胤和鐘天明不可能那么順利拿下,所以就算讓她死,馬駒也要她死的很痛苦才行。
但那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
因為就在他扯上蘇嬌頭發的同時他自己的頭也被人抓住了。
一個成年人的腦袋,按理一般人的手掌可抓不住。
但是西九龍重案組的第一警長,鐘sir有一米九的身高,還有著連男人看了都要羨慕嫉妒的胸肌,以及,一雙蒲扇似的大手掌,摟人頭就像摟顆籃球,他用也是打籃球的方式。
一掌將馬駒的腦袋扣到樓梯上,緊接著就是哐哐哐幾下猛砸。
馬駒還年輕,當然比曾伯約和阮智信更強,所以閉眼忍撞的同時他艱難舉槍。
蘇嬌看他舉起槍來,提醒:“鐘sir,小心!”
但她才喊出口,鐘天明已經抓上馬駒舉槍的手了,接著一個反絞。
那是絕對的身高和體力才有的碾壓式攻擊,只聽咔嚓咔嚓兩聲,槍落到了地上,馬駒的右手也軟了,耷拉了。
不過他還有左手,就在右手受難時抽空抽出了匕首,尋機就刺。
但鐘天明可不止在警校里受過正規訓練。
他是在海盜窩里經了千百回廝殺的人,雖然他穿上警服就得文明執法,可他骨子里是個暴徒,穿西服的暴徒。
一把反掰,先是手腕,隨著咔嚓一聲斷了,緊接著再一個反掰,馬駒的肘腕應聲而斷,鐘天明雙眸帶笑盯著痛到幾欲暈厥的馬駒又突然抬腳,兩記狠踏。
他向來上班穿的都是運動鞋,但今天是皮鞋。
而且是蘇嬌專門定做的,這些年比較流行的,跟釘鐵掌的皮鞋。
它走起路來會夸夸作響,要拿來踹人……
蘇嬌看到馬駒的兩條小腿從中間位置一彎,然后他整個人以一種極怪異的姿勢倒下去了。
再看他從胳膊到腿,渾身像觸了電一般瑟瑟發抖,蘇嬌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也于同時,她腦海中閃回過一段記憶,記憶里也是這樣的船,船上也是像此刻的馬駒一樣,渾身的關節歪歪扭扭,橫七豎八的躺著好多人,她就站在人群中。
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懂。
就好比把個布娃娃剪爛剪碎,現在的馬駒就是,胳膊是斷的,腿也是,他雖然還活著,但是他躺在那兒,就好像一個被撕碎了的布娃娃一樣,多看一眼人都害怕。
蘇嬌一想起那可怕的場景來就覺得極度不適,索性就不想了。
當務之急是得把季凱和那個平白無故遭殃,被綁來的姑子找到。
二層船艙她已經整個找過了,沒人,她估計季凱應該在底艙,就拉鐘天明:“季凱應該在下面,走吧,你陪我一起下去找他。”
鐘天明卻揮開了她的手,并說:“我還有點事,你自己去吧。”
見他拖起馬駒往駕駛艙隔壁的廁所而去,蘇嬌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才走到底艙的樓梯口,正在費力的拉蓋板,就聽砰的一聲,槍聲。
就在她出神的功夫,鐘天明從廁所出來了,拿了一塊白毛巾,邊走邊擦手。
到了蘇嬌身邊,他只一把,輕輕松松就拉起了蓋板。
他有個習慣,背包里總是有一大沓嶄新的白毛巾,用來擦手擦東西。
蘇嬌原來一直覺得那是因為鐘sir講衛生,是個好習慣,但此刻她突然恍悟,他隨然出手野蠻狠辣,但是心思卻極其縝密。
隨時隨地帶著毛巾,只是因為他想擦除自己的指紋。
那么,被他拖進洗手間的馬駒應該也已經兇多吉少,大概率是見閻王了吧。
底艙沒有燈,一片漆黑,蘇嬌隨走隨喊:“季凱,凱少?”
突然,她被個什么東西絆了一下,燈光隨之亮起,鐘天明摟住了她的腰:“小心。”
鐘sir這人是,能給蘇嬌多少的驚嚇,就能給她多少安全感。
他剛才那一手差點嚇死她。
但此刻靠在他胸膛里,又是滿滿的安全感。
差點絆倒她的是那個姑子,衣服倒是完好的,但是人昏迷著,兩頰腫的老高,兩只眼眶也是青的,那都是被綁匪給打的。
鐘天明左右一看,揭開一只油桶,再一拎,季凱被他從里面拎出來了。
季凱也一樣,臉頰是腫的,眼眶是青的,顯然也是被打暈的。
在一樁嚴肅的綁架案中,綁匪侵犯受害者的可能性不大,但打是一定要挨的,想到這兒,蘇嬌又不禁要感謝她的老外公。
要不是他那個寧折不彎的臭脾氣,要不是他舍不得她吃苦,此刻她的兩只眼圈應該也是青色的了。
蘇嬌怎么搖季凱都不醒,但是鐘天明舀了一瓢冷水照頭一澆,季凱鼻子一皺肩膀一縮,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再一看,小家伙笑了,聲音蔫蔫的:“鐘sir!”
又是鐘天明把他給救了。
鐘sir人高馬大,一手抱起季凱,一手扶起那姑子,直接上樓。
而海上的情況是,三艘大陸公安的警用船,加上季胤帶的全是沖.鋒槍,甚至還有AK,兩方圍剿,基本把阮氏的人給端干凈了。
公安的人已經放下皮劃艇,在往阮氏的船上突擊逮人。
且不說尚且垂死掙扎的忠爺目睹全程要做何想,又該有多痛苦。
鐘天明和蘇嬌剛剛把人轉運上樓,就迎上了喬震。
他做事,有種蘇嬌從未見過的人,大家長式的溫情。
他先是從鐘天明手里要過季凱,把他抱進船艙,安頓好,又跟鐘天明一起把那個小姑子也扶了進去,然后就關上了艙門。
回頭,他指著遠處,四方商貿的商船說:“鐘sir,現在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咱們橫船攔住那條船的去路,外加火力阻斷,公安們就可以抓季胤回去受審了。”
見他倆不做聲,又解釋說:“現在是我能抓到季胤最好的,應該也是唯一的機會。”
鐘天明愣了一下,蘇嬌也是。
但立刻他們也就明白了。
喬震剛剛大公無私,會配合他們解決的公事,但他的私仇他一直都沒有忘。
而現在,他需要他們配合他攔住季胤,逮捕季胤!
鐘sir再看蘇嬌,眼神里早沒了剛才殺馬駒時的狠辣和堅決,只剩一片迷茫。
當然了,他太太的外公要抓她爹,而且是生死之仇。
饒是鐘天明也很為難。
他該怎么選,又該怎么辦?
第82章 第 82 章
這船上當然有槍, 而且全是鏈條子彈的沖.鋒槍。
喬震一手提兩桿,子彈叮叮作響,他把槍砸給了鐘天明:“快!”
季胤也是殺嗨了, 此刻親身上陣, 正端著槍在給突擊登船的公安們做火力掩護。
他玩了半輩子的槍, 技術是真好。
鐘天明回頭的瞬間,隨著他的一梭子彈,一個人慘叫著墜入了海中, 旋即又被公安扯著頭發拎起, 他也笑了起來,笑聲穿過海域, 清晰可聞。
喬震見鐘天明不接槍, 生氣了:“子彈算我的, 人命也算我的。”
他會擔下所有的子彈和人命,可是鐘天明非但不接槍, 還步步后退?
所以他和曾伯約一樣也是個黑阿sir, 社團的代言人吧。
喬震另一只手里是手.槍, 顧不得有人看到,他舉槍瞄準鐘天明。
鐘天明說:“喬老,我知道您心里著急,但是還有上市的事。”
喬震并非沖動之輩,而是深思熟慮過的。
他把四方商貿也摸得很清楚:“季凱愿意聽阿嬌的,而季胤的掌柜許昌, 他爸就是當年季胤殺的, 我可以去說服他, 上市的事情由他全盤操作。”
一個能把國營企業經營成地方龍頭的老革命,他不但會打仗, 還懂商戰。
季胤手下那幫子,像許總,當初就是被季胤殺了爹的,是,多賴季胤的撫養和栽培才會長大,混出名堂,可一旦季胤被抓,為了保自己的富貴,他也會配合蘇嬌。
因為他手里有5%的,四方商貿的原始股,那將是一大筆財富。
老爺子把鐘天明的話給堵了,而且押著他,要他現在就幫蘇嬌奪權,鐘天明要不照做,在喬震看來,他跟季胤,就跟曾sir和忠爺一樣,是警匪同盟了。
鐘天明是混過海盜窩的,天不怕地不怕,但在此刻他被這個老革命家逼的步步后退,喬震語疾:“就現在,跟我去駕駛艙,我會隨時掩護,不讓你被拍到!”
又舉槍大吼:“你敢扶持黑惡勢力,我不介意幫阿嬌處理了你!”
但他突然一愣,因為他看到鐘天明目光游離了一下。
他猛得回頭:“阿嬌?”
他們是在二層艙的走廊上,蘇嬌本來跟鐘天明站在一起,但是喬震回頭,就見她不知何時跑遠了,站在樓梯另一端,廁所的門上。
他警惕了,豎眸問:“你在那兒干嘛?”
該不會,她明面上向著他,私底下卻在給季胤通風報信吧?
喬震眼里在冒火:“給我回來!”
幾乎同一時間,海上響起喇叭聲:“公安同志們,再見!”
“嗷嚎,再見!”
“嗚嗚,嗷嗷,再見再見!”
喬震聞聲而轉,就見四方商貿的商船加足了馬力,正在向邊境線駛去。
囂張如季胤,他非但沒有躲回船艙,而且就大剌剌的站在甲板上,在朝公安的船只揮手,這邊大陸的,不論公安還是海警,不明究里,也都在向他揮手。
另一邊,香江海警的執法船一看到他,就跟瞎了似的,原地調頭就跑。
就不說攔截距離了,眼睜睜的,季胤都要跟出他的射程了。
喬震顧不得了,大庭廣眾之下,抬槍就要射擊。
但鐘天明抬起了他的槍口:“喬老,人已經跑了,小心流彈傷到普通人。”
不僅僅是因為殺子之仇,更是因為季胤的濫殺無辜和他的猖狂,以及,他現在所做的是高利貸和色.情業,他是一邊吃著男人的血,一邊還吃著女人的血。
什么叫剝削階級,說的就是他。
天賜良機,喬震終于蹲到一個可以革季胤命的機會,結果就這樣讓他逃了?
而且他猖狂到,分明喬震怒發沖冠,舉槍瞄準,可他竟然還在揮手炫耀,示威。
他就仿佛在說:看吧,你喬震能革命能殺鬼子,但你就是殺不了我。
喬震雙眸迸火咬牙切齒,要不是鐘天明腕力太大,他能連鐘天明一起嘣掉。
但鐘天明懷疑他可能誤解季胤了,因為……他猛得抬頭:“爺爺!”
喬震一抬頭,也立刻說:“阿嬌,小心!”
但已經晚,蘇嬌抬頭的瞬間舉手,顫聲說:“爺爺,您別沖動!”
這船上不止喬震一個爺爺輩兒,還有一個,就是被大家忽略了的忠爺。
話說,他當著蘇嬌的面玩過兩回噴子,一回被她調了子彈,打出來的是空包彈,今天是被喬震做了手腳,在精密的槍械上,他卡了一枚釘書針。
忠爺穿的是綢面夾襖,右側整個袖子全被燒掉了,胳膊也沖的斑斑起皮,以及他的胸膛,胡子,下巴,也被不同程度灼傷,他還發燒了,但是,他還得開得了槍。
而此刻他的噴子已經修好了,經過艱難的跋涉,他爬到了樓梯上,槍口正對蘇嬌,只需扣一下扳機,就能把這個禍水般的女人打成稀巴爛。
忠爺冷笑,心說想他一開始是多么謙遜,上酒樓找蘇嬌培養感情,后來不論燉一盅什么樣的湯,蘇嬌要多少錢,他都沒有皺過眉頭,他討厭她,但一直以禮相待。
可是蘇嬌呢,她甚至還不如鐘天明的奶奶。
阮老太太雖然因為是絕戶也不得不招婿,可她懂男尊女卑,待他也沒得說。
但蘇嬌不是的,剛才忠爺聽到喬震所講的,蘇嬌伙同季胤,秘密借殼上市的事了,冷靜下來一回想,答案昭然若揭,她是季胤的女兒啊,鐘天明之所以幫季胤,也是因為他個軟骨頭,明明有站著做男人的資本,卻非得要朝一個女人下跪,他賤!
鐘天明,一個堂堂九尺的男人,踩自己的爺爺而捧季胤,僅僅是因為一個女人。
忠爺可真后悔,早知如此,在他小的時候,自己就該找人弄死他。
而不是養虎為患,到今日,他要遭受背刺。
忠爺只需扣動扳機蘇嬌就會死,但他眼神示意鐘天明:過來!
蘇嬌就在槍口下,喬震和鐘天明當然乖乖聽話,跟她并肩站到了一處。
忠爺手顫顫巴索,在幾人的提心員膽中開口:“天明,我有上百公斤的黃金。”
黃金是貨幣的砝碼,也比貨幣更加值價,向來以克算。
但忠爺擁有的,是公斤級別。
他又說:“我看來是活不了了,但是你只要殺了她,我就告訴你密碼。”
他的黃金當然是洗白了的,而且存在銀行的保險柜里,誰想拿,得有密碼。
在這一刻蘇嬌和喬震同時側眸,好大的誘惑,他倆都心動了。
那鐘天明呢,在片殺人不必負刑責的海域上,他會怎么選?
蘇嬌恍惚間有種錯覺,似乎也是在海上,在船上,有人槍指她的腦袋,逼迫過鐘天明,但記憶里也跟此刻一樣,滿船的血和尸體,狀如地獄。
喬震當然很擔心,他不怕自己死,但甚至不愿意外孫女嬌好的臉蛋被劃破一點。
他開始講大道理了:“忠老您要冷靜,犯了錯就坦白,政府方面……”
這簡直雪上加霜,忠爺嘶吼:“閉嘴!”
他又說:“天明,我是為你好,我也會把一切都給你,但你必須殺了她!”
又說:“她活著對你沒好處,反而會害了你,殺了她!”
鐘天明終于說話了,卻是反問:“您馬上就要死了,還是放不下浮名浪譽?”
“我是為你好。”忠爺說。
鐘天明說:“她是投名狀,而您為的是您自己死后的殊榮。”
且不說蘇旺是個小廚子,哪怕季胤是她爹,蘇嬌也只是個女人,在忠爺的眼里女人甚至不算人,他自己都將死,卻還執著的要鐘天明殺了蘇嬌,倒不是真的為大孫子好,而是,只要鐘天明能殺了蘇嬌,就等于交了投名狀了,以后他不計一切,都要維護忠爺的名譽,而不是讓忠爺像利叔一樣,死后還要被訴上法庭,判刑。
他要的是他在大陸只用省量捐款換來的榮譽,是他在九龍的赫赫威名。
忠爺被大孫子戳穿了心思,惱羞成怒了:“是你逼我的……”
他要親自動手。
但突然,忠爺脖子上多了兩條細細的胳膊,他于同時揚天扣發扳機,散彈射向天空,緊接著接連兩記槍托槍到他頭上,忠爺徹底暈了過去。
那細胳膊的主人是頂著熊貓眼的季凱,跌坐到樓梯上,孩子說:“嚇死我了!”
在絕對的大家長面前,鐘sir都自慚形穢。
因為喬震的反應比他還快。
他這邊撲向蘇嬌,喬震已經在拿槍托砸忠爺了。
砸完人,他再看季凱:“你小子人不大,膽子倒不小。”
季凱看他轉身往室內走,跟在屁股后面八卦,追著問:“你想抓我爹呀,為什么,就因為他原來是地主狗崽子嗎,爺爺,你現在還在斗地主,對嗎?”
哐啷一聲,喬震關上了駕駛艙的門,季凱的鼻子都差點碰出血來。
再說蘇嬌。
剛才忠爺開槍的時候鐘天明眼疾手快,把她撞開了。
本來以為她沒中槍,結果看她轉身,背上全是血,他忙問:“你受傷啦?”
蘇嬌雖然也被嚇壞了,但是并沒有受傷,指墻壁,她說:“剛才擦字兒時蹭上的。”
鐘sir回頭一看,忍不住笑了。
依稀可見,墻上有個淺淺的,大大的,用血書寫成RUN。
Run,跑的意思。
所以季胤剛才能跑那么快,全憑蘇嬌給他通風報信。
但是她又怕老外公發現,所以一直在用背蹭啊蹭,就蹭了滿背的血。
那血則是衛生間里,被鐘天明一槍嘣掉的馬駒的。
鐘天明得回駕駛艙,開船返航,但蘇嬌攔住了他:“咱倆也被劫上這樣一艘船過?”
這艘船就是忠爺手下,往來于兩地的商船,十多來沒有更新過,還是老船。
鐘天明腳下一頓,皺眉:“該不會,你想起什么來了吧?”
蘇嬌想了想,搖頭說:“沒有。”
她腦海里只是閃過幾個畫面,但太可怕了,她不要多想,也不要想起更多。
而且她是個樂觀的人,不會糾結過去,只會賺錢,也只會向前看。
聽說她沒想起來,鐘sir顯然大松了一口氣,進了駕駛艙,開船去了。
……
忠爺并沒有死,但等回程時就因發高燒而昏迷了。
今天海上發生的事情不僅大陸,香江這邊的媒體也在關注。
鐘天明他們還好,季胤回程的時候,好些個聞訊趕來的記者追著他一路跟拍。
而要說在整件事情中誰最倒霉,就屬阮智信了。
他是被曾伯約的手下們給抓到的,而且鐘天明跟他耍了個小花招,他用來擊斃曾伯約的,是曾sir自己的槍,但是他塞給阮智信的,卻是阮智信自己的槍。
阮智信清醒過來一看曾sir已經沒命了,槍在自己手里,怕說不清楚,他就把槍扔海里頭了,按理來說他至少有一半安全了吧?
但并不。
曾伯約的手下們上了游艇,從駕駛艙里搜到曾sir的槍,再一查指紋,好家伙,不但證據確鑿,而且還給阮智信加了一條指控:隱匿作案工具!
等鐘天明他們回程,到碼頭的時候,阮智信已經被逮捕了,正在大呼冤枉。
恰看到鐘天明乘坐的船經過,他大叫:“看到了吧,他才是兇手!”
是的,鐘天明才是兇手,但此刻他正駕駛著一艘船駛離,往東九龍而去。
而因為他駕駛的東九龍的正規商船,阿sir們甚至都沒有查他。
在路上,鐘sir得跟喬震交待一下,那就是,正如喬震懷疑,忠爺有勾結的警察,而他作為警察,也有勾結的社團,而且今天,他的人還非法里羈押了三個警察。
喬震沒說話,但是面色陰沉,還深深嘆了口氣。
季凱想到一句話,就說:“老爺爺,您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吧?”
喬震不理他,但是側首看蘇嬌,那意思再明顯不過,非但忠爺反對他倆的婚事,他也一樣,他可以對鐘天明黑白兩道都走,殺人越禍的事視而不見。
但就像他反對喬紅革和季胤在一起,他也不愿意外孫女嫁這么個女婿。
不過喬震也無法理解忠爺的喪心病狂,所以啞聲說:“忠爺也該滿足了的。”
鐘天明畢竟是孫子,當然更了解自己的爺爺。
他說:“他只要活著,就不會滿足的。”
見喬震在看自己,他解釋說:“他只有七分能力,卻有十二分的野心,還有整整一百分的貪婪,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惡龍,也注定會死于自身的貪婪和欲.望。”
其實忠爺已經不能算是貪婪,而應該說是一種囤積癖了。
他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只要他愿意激流勇退就好,可他不能,因為他愛的不僅僅是金錢,他更愛自己一手打造的走私帝國,以及征服阮家人的快.感。
他享受阮家人屈膝奉上的黃金,也享受作為贅婿,揚眉吐氣的每一刻。
非死,他放不下那種快感的。
說話間船到東九龍的碼頭了,鐘誠早在碼頭等著。
一行人上了車,直奔殯儀館,車停在殯儀館,鐘天明立刻下車,直奔太平間。
季凱只是個湊熱鬧的,但跑的最快。
喬震雖年齡大,但腳步竟然不輸季凱,跑的一樣快。
蘇嬌回頭看鐘誠帶人停在了太平間門外,轉過頭來又拉了鐘天明一把。
關于今天偷偷放走季胤,是因為她知道,至少在目前,九龍必須有社團,也必須有社團大佬的存在,而且只有季胤在,上市一事才能辦的更快。
而要說鐘天明會不會變成曾伯約,她覺得不會。
鐘天明現在做的事情不合法,一旦被警方查到證據,是要被判絞刑的,而且蘇嬌不止現實中怕鐘天明,剛才在船上偶然想起的畫面,也夠叫她毛骨悚然的。
但也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她偶爾也懷疑,也怕,但是在大的立場上,她站鐘sir。
不過她也得提醒鐘sir:“我外公很可憐的,而且他是個好人。”
又說:“你是把一起出警的警察抓了吧,是陳明吧,你總不能……”
他早晨是跟別的阿sir一起出警的,后來應該是把同行的阿sir給非法囚禁了,而就蘇嬌所知,他的同僚當中,哪怕最親近的陳明也不知道他做的所有事。
那么現在呢,他會怎么對付被關起來的那個阿sir,該不會又要殺人滅口吧。
說來也是巧,他倆還沒進門,就聽到一聲:“喬,喬師長!”
蘇嬌快跑兩步進門,就看到一個奇異的場景,郭雙刀郭堂主站在喬震的對面,竟然在朝著喬震警禮,而且是警軍禮。
但喬震毫不猶豫上前,攏圓了就是一個耳光,直接把郭雙刀打翻在了地上。
這就得插個題外話了。
除了季胤和忠爺,九龍有個特別牛逼的大佬,叫郭雙刀。
但他并非地頭蛇,而是從大陸跑過來的退伍軍人,然后他強勢占走了尖沙咀,還膽大包天,動不動跑到香江島上,中環去化緣。
對了,在他的地盤上還有規矩,老人不搶,小孩子不搶。
但他因為太能搶金店,這些年來也是聲名在外,在前年,被鐘天明抓了以后中環的金店才算安生了,可也不知道為什么,最終沒有被判刑,在外逍遙。
而就說巧不巧,郭雙刀當年做毛頭小兵的時候,喬震就是師級干部。
見了老領導,大佬也要敬禮的。
而要說剛才喬震只是懷疑,鐘天明也不過屠龍者,殺曾伯約只為取代他的話,現在幾乎可以確定,蘇嬌走了喬紅革的老路,也找了一個野心勃勃的惡人。
可憐羅瑤羅sir跟具尸體在一起,已經在冷庫里被關了一天了。
鐘天明是來放人的,但現在他進不了冷庫了。
喬震在一巴掌打翻郭雙刀,拔槍對準鐘天明:“你他媽的,王八蛋!”
鐘誠一看不對勁,帶著人也全沖進來了,拔槍就指喬震:“喬老,冷靜。”
郭雙刀也帶了兩個馬仔,人馬不多,戰斗力也不行。
但他一爬起來也拔槍,不過是對準鐘天明,他的倆馬仔也一樣。
季凱一看,可算回頭來找蘇嬌了:“這又是啥情況?”
蘇嬌都有點累了。
幾拔勢力,各懷心思各為其主。
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了,自打她做了那個夢,九龍所有的龍卷風就全卷她身上了,從社團到九龍的警察再到大陸的老軍人,這幾股勢力,她該怎么調停?
她也曾雄心勃勃想做九龍話事人,但今天這事兒,她都話不下去。
喬震以為鐘天明是新的惡龍,要除龍,鐘誠要護主人,郭雙刀大概是軍人的血脈又覺醒了,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喬震的助力,新的火拼一觸即發,如何是好?
不過今天的事雖然蘇嬌搞不定,但鐘天明可以的。
喬震的槍口就頂在他腦袋上,他雙手高舉,先說:“我不會變成曾伯約。”
喬震抵他后退兩步,倒也沒開槍,但問:“我憑什么信你?”
鐘天明揚頭,但沒有后退,只說:“那是12年前,有個女孩邀請我陪她一起過生日,當時我問她,如果我無所不能,可以答應她所有的愿望,她想要什么禮物。”
蘇嬌后退了一步,因為她懷疑鐘sir說的那個人是她。
但季凱還不忘搞八卦:“可惡,鐘sir竟然還有別的女人,蘇小姐,甩了他!”
鐘天明再說:“當時我們一起去的香江島,一個山頂的度假村,望著腳下繁華整潔,天堂一般的香江島,女孩說,她希望九龍以后不要再有社團,不要總有馬仔追著她爸收保護費,不要總是她每每上學都需要人來接送,否則就會被死變態抓走,不要她媽媽打三份工來供她讀書,她希望街道干干凈凈,人人講禮貌,希望阿sir能抓走所有的壞人。”
喬震冷笑:“九龍是戰略緩沖區,沒有人能把它變成香江。”
鐘天明說:“可我答應過她,我就必須做。”
喬震說:“你拿哄小孩子的話哄我?”
鐘天明還真沒哄喬震。
因為在蘇嬌12歲那年,邀請過鐘天明一起過生日,也就是她忘掉的那次出海。
她雖然忘了,但她確實許過那樣一個愿望。
鐘天明堅信自己不會變成惡龍,因為他考警校的初衷其實很簡單,就是幫大小姐圓夢!
第83章 第 83 章
作為成年人, 甚至于是一個老人,喬震是理解不了鐘天明的。
他年幼時不甘被地主欺壓,扛起鋤頭反抗, 后來見人們還是吃不飽, 毅然決然率隊奔赴北大荒, 扎根墾荒,一干就是十年,出了監獄發現大家依然窮的要死, 接過瀕臨倒閉的東海漁業就開始搞經營, 他的純粹是家國大義,理解不了兒女情長。
反而, 他覺得鐘天明哄他就像哄孩子,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再說:“九龍永遠不可能變成香江, 你哄得了孩子,可哄不了我。”
他眼看就要扣扳機了, 他也準備好了扣扳機, 畢竟走了鐘sir還有張sir李sir, 個個都是大佬們的傀儡,也個個都是只會貪得無厭的惡龍。
要沒了喬震,東海漁業會再換一個書記。
只要蘇嬌愿意相幫,就依然能上市。
但要沒了鐘天明,蘇嬌就不會重蹈她媽的覆轍,被渣男欺騙傷害, 一生都走不出。
不說蘇嬌, 季凱都覺得問題嚴重了。
他說:“蘇小姐, 這個爺爺好像真的要殺人!”
郭雙刀也覺得不對,收了槍看喬震, 小聲說:“師長,要不您先聽我解釋?”
喬震怒吼:“滾,你這個軍隊的敗類,人民的恥辱!”
鐘誠和他的手下們也全懵了,齊齊回頭看蘇嬌:這下可怎么辦?
但就在這時鐘天明又說:“那女孩的媽媽,她是我的老板娘,當時她也說,九龍永遠不可能變成香江,我的誓言也只能用來哄小孩子,我于是問她,就沒有意外或者例外嗎,就真的永遠都不能嗎……”
喬震突然止息,因為他意識到了,鐘天明說的那個女人是喬紅革。
緊接著鐘天明又說:“女孩的媽媽想了很久才跟我講,等回歸吧,就會了。”
在一幫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在蘇嬌都以為自己要喜當寡婦時喬震收了槍。
是啊,一個從小長在香江的阿sir,怎么會平白無故,又冒著風險接受大陸來的公安臥底,又怎么會聯合大陸公安,誓要打擊海上走私呢?
只有一個可能,他雖然并不了解大陸,但他愿意信任大陸。
而那份信任是在12年前,喬紅革給他的。
……
不論周進蓮還是郭方和阿發等伙計都覺得蘇大小姐太嬌氣,也很討厭她。
她小時候待鐘天明也確實不好,就因為第一眼看到他時他脖子上鎖著鐵璉,她就把自己已經死了的,小黃狗的名字送給了他,總是叫他田雞仔。
她也會因為他身上疤痕滿滿眼神太兇,她的小同學們不喜歡,就抗議,拿石子砸他,不允許他出現在她周圍,甚至還會強迫他吃她不喜歡吃,又不敢到掉的食物。
她強迫他幫她寫作業,自己犯了錯怕父母責備,也要賴給他。
可鐘天明就是喜歡她,甚至他沒有選擇去混道,而是去蘇記做工也是因為她。
因為她是他在逃出海盜窩后看到的最干凈最漂亮,也最美好的女孩。
而且其實她也有苦惱的,覺得爸爸一天工工作16個小時太辛苦,覺得媽媽辛苦攢錢,她想要的衣服和首飾卻遲遲不打折,簡直可恨,每每喪輝上門收保護費,總會有爭執,雖然蘇旺和喬淑貞盡力保護,不讓她看到,但她也會傷感。
鐘天明雖然沒讀過書,可是幫她寫作業,寫的比她自己還要好。
她就會欣喜的夸贊他,以后大概能像梁鋮一樣去香江島,去做辦公室的工作。
她還總是雄心勃勃,說要競選港姐,然后帶著父母離開香江,去美麗的香江島上生活,但她也會懷疑自己行不行,因為她非常討厭穿泳裝站在大眾面前當花瓶。
所以她心底里想要改變的一直是九龍,是她從小長大的家。
她是幸福的,也是迷茫的,而在她忙忙碌碌的生活里,她只會向鐘天明傾訴心事。
因為她覺得他就是她小時候養過的大黃狗回來了,又回來陪她了。
于別人來說,她欺負他的行為算是霸凌,也是侮辱。
但于鐘天明并不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被任何人信任過,也沒有信任過任何人。
可大小姐會全心全意信賴他,小小的他也一樣,只信賴她。
既然她最終沒能離開九龍,既他許了諾,就該把九龍變成她夢想中的樣了。
但當然,這一切他都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蘇嬌的。
因為忠爺至少有一件事沒看錯,那就是,鐘sir對于金錢和權力的興趣,遠不及做一個普通人,每天聽蘇大小姐的絮絮叨叨,和她各種小苦惱來的更大。
他也只想做個普通人,努力工作,認真生活。
而不是非要把整個九龍踩到腳下。
……
喬震收槍的同時揮手,示意鐘sir進太平間,但在鐘天明欲要關門時他腳一抵,卡住了門,并且也跟了進去,他總得知道,鐘天明要怎么處理知情者。
其實事情并沒有喬震和蘇嬌等人想的那么難辦。
鐘天明不但現在要做警察,回歸后也不想被清算,就必定把事情做的特別嚴謹。
雖然在羅sir被控制后又來了兩個法醫,但他們和羅sir是被分開控制的。
他倆被帶到了一間空的尸體存放室,是鐘誠接待的,目前給他倆的理由是,電動門鎖壞了,打不開,所以那倆人出不來,就一直在里面等著。
這間尸體存放室里只有羅sir一個人。
她是被反捆著的。
因為室內溫度太低,怕凍出病來,郭雙刀還給她裹上了毯子。
鐘天明一進門,就把她嘴里堵著的白毛巾給摘了,輕搖她肩膀:“羅sir?”
羅瑤像是睡著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但是鐘天明再湊近了一點,才伸手要碰,羅瑤的頭猛然撞向了他的鼻子。
剎那間滿眼星星鼻血狂飆。
鐘天明站了起來,后退仰頭,半晌又問:“你搞什么?”
羅瑤咬牙切齒:“鐘sir你勾結社團綁架警員,別想我會放過你。”
喬震微頜首,這個九龍女警蠻不錯,他很欣賞。
現在就看鐘天明還能怎么狡辯吧。
鐘sir掏兜,就發現白毛巾全用完了,鼻血滴嘀噠噠流個不住,他轉身欲找紙,是他的大小姐,遞了一條白毛巾過來,同時抿唇笑了笑,又轉身退到后面了。
他回頭看羅瑤:“你被郭雙刀非法綁架,囚禁了?”
羅瑤冷笑:“難道不是你指使的?”
鐘天明坦言:“是。”
羅瑤一噎,揚起了脖子:“你要敢對我怎么樣,我曾伯伯……”
“曾sir已經去世了,是被阮智信殺害的。”
鐘天明用一句噩耗打斷,并在羅sir的愣神中走近她,吸鼻子:“兩年前,我向上呈交的證據足以判郭雙刀絞刑,但是羅sir應該知道,是誰在拿到證據后伙同律師銷毀罪證的吧。”
羅瑤再是一噎,因為當初幫郭雙刀銷毀罪證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爸。
何其諷諷刺,被釋放的郭雙刀最終卻綁了她。她想了想,低聲問:“為什么?”
鐘天明再吸鼻子,并說:“本來我還有能保郭雙刀上絞刑架的證據,但是我想,既然你爸最終也會把證據銷毀掉,那我何不選擇直接送給他,畢竟……”
在羅瑤的淚目漣漣中他站了起來,轉身向后,靠到了攤著尸體的移動床上再攤手:“既然大家都一樣黑,我又何必獨豎一幟,做個討人嫌?”
是啊,就連羅sir她爸,高層警司都拿證物當兒戲,鐘天明一個底層的小警察還堅持正義,那不可笑嗎,本來就是個大染缸,他怎么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但羅瑤其實是有理想的,像她和陳明,重案組的大多數警員,至少在面對普通案子時,在沒有上級施壓的情況下,他們會堅持正義,他們也都愿意臣服鐘天明。
因為他是老大,他也向來是最堅持正義的一個。
可現在鐘sir告訴羅瑤,本來他跟她一樣,也曾心懷正義,之所以向強權,向黑惡勢力低頭,只是因為他清楚的看到,不論他怎么努力都改變不了?
羅瑤終于沒了憤怒,也旋即覺得無比悲傷,還特別的疲憊。
因為她發現鐘天明說得沒錯,且不說他改變不了現實,她甚至改變不了她爸。
所以事實就果真如此,這個糟爛的九龍,也果真只能永遠爛下去了?
蘇嬌得承認,自己這輩子的選擇再明智不過。
鐘sir穿的西服是她專門訂做的,恰合他的身材,而雖然她原來總嫌他生的太壯,除了胸之外一無可取之處,可現在她得承認,阿sir就該他這樣孔武有力才好。
他的臉也好看,那意味著將來有了小崽崽,樣子也肯定好看。
他還比她更聰明,孩子的腦瓜子只要隨他,就不必像她一樣,天天操心成績了。
他再度走向羅瑤,緩緩下蹲并單膝跪地,又說:“記得咱們一直在追查的,熊貓皮的走私業務嗎,就在今天,那幫人全部被大陸公安抓捕了。”
他還很年輕,眉弓是那么漂亮,一雙眼睛就仿佛有磁性一般,叫人想要多看一眼,而雖然羅瑤不愿意承認,但其實她一直都很喜歡,也很欣賞這位上司的。
而只要是警察,就沒有不知道走私業務的。
女孩子間的共通性,羅瑤也特別討厭關于熊貓皮的走私,但她也知道,那件事是曾伯約和忠爺在做,她心里也總會覺得不舒服,可她不認為自己能干預得了。
但是曾伯約死了,所以的走私犯被大陸公安抓了?
鐘天明說的是真的?
羅瑤吸鼻子,先回頭看蘇嬌,見她在堅定點頭,又問鐘sir:“真的?”
鐘天明點頭,并說:“改變不了別人,那我們就改變自己吧,恭喜你了羅sir……”
他扶羅瑤站了起來,并說:“據我們所查,所有的走私案都跟東九龍,東方巴士的董事會主席忠爺,也就是鐘盛老先生脫不了干系,我們也將徹查此事,而你是這樁案子里至關重要的阿sir之一,等案子塵埃落地,我會為你申請榮譽積分.”
喬震看到這兒就轉身出門了。
畢竟他年齡大了,跑了一整天,也累得慌,坐到休息廳的大沙發上,他回頭四顧,問:“有沒有水,給我喝一點?”
郭雙刀笑瞇瞇,雙手奉茶過來:“領導,請喝茶。”
喬震瞪了他一眼,但也接過了茶杯,一口喝掉半杯。
再看蘇嬌出來,他起身肘上她的手出門,轉而上了車,并深深吐了一口氣。
蘇嬌也陪他上了車,并小心翼翼問:“您不生氣啦?”
再搖搖喬震枯枝般蒼勁的手,又說:“我們這兒和你們大陸不一樣的。”
喬震突然鼻哼一聲,卻說:“都是同胞,沒什么不一樣,而且大家其實很像的。”
香江的警察們,就像羅瑤,一開始也會心懷正義。
但社會本身是個染缸,待的時間久了,她也自然而然會被同化。
大陸不也一樣嗎,沿海的公檢法,好多還是轉業的軍人呢,不也一樣腐化了?
喬震依然不能理解鐘天明,甚至覺得不可思議,但正如他所言,經過今天,兩地的走私業務將遭到重創,而只要沒有阮氏人的阻撓,正規貿易將能迅速展開。
那一切,就值得喬震這一趟的奔波和冒險了。
而且他自己都有錯,助紂為虐忠爺那么久,又怎么能要求鐘天明做個完人呢?
他說:“你去跟天明講一聲,我累了,安排個司機,我要回招待所。”
這意思是他的火終于發完了,也不會再對鐘天明大呼小叫了唄。
蘇嬌也得回店里了,她笑著說:“好。”
接下來當然還有因為走私案而引發的一系列煩雜而瑣碎的事情,畢竟九龍第一警司離奇的喪命海上,東九龍第一大佬忠爺也命懸一線,媒體當然要追蹤采訪,記者也要報道,而就在這些事情演繹的轟轟烈烈時,被綁幾個月,下落不明的阮家大少爺阮天浩竟然被人直接扔到了電視臺的門口,好家伙,又是一個勁爆新聞。
對了,雖然他自己一口咬定是季胤綁架的他。
但是據警方查到的,綁架犯的案底,對方卻是利叔的人。
這所有的事情就仿佛打了結的毛線,越查越深,越捋越亂,一發而不可收拾。
但那一切跟蘇嬌并不相干,她也不過個聽八卦的小市民而已。
而在風雨飄搖,忠爺幾番病危又歷經搶救,最終無效的這段日子里,蘇嬌依然顧不上九龍的生意,因為她需要跟著許總去很多部門,來協調紫荊倉儲的收購事宜。
因為整個警界和商界的大地震,收購案進行的異常順利。
這也叫季胤最近簡直狂的不行,因為不好出面嘛,他向來都是在車里,等著許總和蘇嬌辦完事出來,再把蘇嬌送回蘇記。
他還要求司機把車盡可能的開慢一點,就為能在路上跟蘇嬌多聊幾句,當然,都是撿她愛聽的說。
正好今天媒體宣布了消息,說是忠爺搶救無效去世了。
季胤側眸盯著后視鏡里閉眼養神的蘇嬌,就說:“忠爺這一去,阮智信可就永遠都翻不了案了,阮天浩在綁架時傷了元氣,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這意思是鐘天明雖然下了黑手,但不必擔心阮天浩以后會找他復仇了,而關鍵在于,他囚.禁阮天浩的時候,把對方給搞殘了唄。
其實這方面蘇嬌并不操心,因為不論阮天浩還是阮天賜,都是從小生活在蜜罐兒里,被寵大的天真少爺,他們既沒有心機,也沒有能力找鐘天明復仇。
反而,她近幾天因為個人原因,一直很煩躁,也很頭痛,夜夜失眠,再跑上一整天,又困又累的,就不想跟季胤多廢話。
季胤說完話,半天聽不到應聲,扭頭問:“阿嬌你怎么啦?”
開車的許總也問:“是不是因為馬上要舉行關于蘇小姐私生活的質詢會,您害怕了,太緊張了?”
關于上市公司負責人的私生活質詢會只是走個流程,只要關系到位,就利叔那位的,當年都能讓紫荊倉儲上市呢,但蘇嬌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會怕那個?
季胤直覺不是,追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上醫院?”
蘇嬌猛然睜開眼睛,卻說:“別廢話了,送我回家。”
頓了頓又說:“季老板,幫我給鐘天明打個電話,問問他今晚還能不能回家。”
許總看季胤,笑著說:“鐘sir最近應該也挺忙,看來是好幾天沒回家了。”
季胤則不太開興,雖然在撥電話,但也要勸一句:“阿嬌,九龍男人多得是,你可別太沒出息了。“
蘇嬌是他的女兒,九龍的娛樂色.情業在他手里,就不說鐘天明有心了,哪怕他是無心的,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也自然立刻就會有人給他打小報告告密,季胤也會立刻趕到,打斷他的腿。
所以鐘天明不回家,只有一種可能,在忙工作。
而作為季胤的女兒,將來要做九龍話事人的女人,蘇嬌因為丈夫幾天不回家就心情不好,還巴巴的追問丈夫的行蹤,季胤只會覺得一點:女兒在這方面也太沒出息了。
他還怕她像別的女人一樣,會為了栓住丈夫而早早生孩子,想想他就煩。
一個電話敲給鐘天明,先問他在干嘛,又問他晚上會不會回家,得到確定的消息,鐘sir忙完了,今晚就會回家。
季胤則又得勸蘇嬌:“你可不要學大街上那些沒本事,只想著生孩子栓住男人的女人,太早生孩子而毀了自己的人生”
還別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句話恰戳中了蘇嬌的心思,讓她很不開心。
眼看已經到天后街了,她立刻說:“許總,停車!”
季胤說:“還早吧,還有一截路呢。”
他還想多陪她坐一坐的。
蘇嬌心情不好,臉色自然也不好:“我不想讓我阿爸看到你。”
許總估計季胤聽到這話會不高興,連忙剎停了車。
也果然,季胤不高興了:“阿嬌,你總是這樣,我是人,我也有心,會寒心的!”
但父母拗不過孩子,就好比胳膊拗不過大腿。
蘇嬌一把拉開門,下了車扭頭就走。
還能怎么辦呢,季胤回看許總,訕笑:“她是女孩子嘛,難免嬌氣點。”
許總也訕笑:“可不是嘛。”
蘇嬌有一點永遠都不會讓步,就是公開認季胤,她的父親永遠只會是蘇旺。
這一點她必須堅持,并時時讓季胤看到她的底線,他才不敢造次。
而她最近頭疼的事情跟這個并無關系,而且還正是跟一個孩子有關。
當然,不是她自己懷孕了,也不是她想要生孩子。
而是自打從那條船上回來,她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到耳邊有小孩兒的啼哭聲。
夢里她還渾身是血,兩只手上也滿是血,并在逃離一個孩子。
夢的可怕在于,蘇嬌懷疑自己好像失手害死過一個小孩兒。
她雖然嘴上說自己不喜歡小孩兒,但是她對于蘇鳴和季凱那樣的大孩子,都比成年人要和善得多。
因為說成是孩子,就是屬于沒有任何攻擊力的人,也是不能隨意傷害的人。
去傷害,并殺害孩子的人,在她心里就跟忠爺那種,剝熊貓皮的人一樣惡劣。
而她之所以喬震誓要抓季胤的時候,會冒著外公永遠和她翻臉的風險給他報信,也是因為一點,他向來不傷害孩子和女人。
但是在那個夢里,蘇嬌自己就不但傷害,還害死過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嬰兒。
當她醒來,她就會知道那只是個噩夢,也就不怕了。
但可怕的是夢會重演,夢里的她會一遍遍的痛苦,恐懼,傷心難過。
她討厭那個夢,急切的想要醒來,但是越想醒來就越會被魘住。
一遍遍的,她自以為自己已經醒來了,但是回過神來,就又會看到滿地的血,繼而崩潰大哭。
而且最近幾晚上她都會做那個夢,在夢里也是一魘就要魘半夜。
她于是漸漸也開始疑心,怕那正是她當初忘掉的記憶。
可她甚至不敢告訴她最信賴的阿爸,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鐘天明。
偏偏他最近忙的飛起,都有半個多月沒回家了,她當然生氣,又生氣又委屈。
……
第84章 第 84 章
此刻鐘天明在阮家大宅的大門口, 臉上無波無瀾,盯著正在抽泣的田素玉,和她身邊兩目毒怨, 看他一眼就要瞪一下的阮天賜。
不怪鐘sir回不了家, 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點。
先是忠爺搶救無效去世, 丟下東九龍偌大的攤子,幸好有鐘誠撐著,否則就得散架, 生意也要被季胤搶光光, 然而人生雖福無雙至,但禍總是不單行。
阮智信是被冤枉的, 可是任他說破了嘴皮子, 因為證據確鑿, 他被以殺害警察的罪名給起訴了,茲事體大, 西九龍重案組給的刑法建議是:無期徒刑。
想要保釋也行, 警方開出了高達2500港幣的保釋金。
到了這步田地, 他也終于認慫,認輸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見了田素玉一面,倆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然后他就在吃晚飯的時候把勺子給吞掉了,吞勺自殺,可到一半他又后悔了, 然后被送到了醫院。
鐘天明剛才去醫院確定了阮智信的情況, 就來找田素玉談案子了。
田素玉不肯放他進門, 就要在大門口談。
她是一見面就哭,哭了片刻后雙膝一軟就跪到了地上, 雙手捧起一張紙來:“天明,你二叔有遺書給你,要不咱們先不談別的,你先看看遺書吧?”
經過的路人看到個女人跪在地上,當然要側目,更有甚者還會圍觀。
鐘天明只好攙她起來,并解釋:“阮太,阮先生還活著,而且求生意志很強烈,我建議您先不談遺書,幫他雇個好律師打官司要緊。”
再看阮天賜,又說:“而且只要按警方要求交納保釋金,他即刻就能出獄。”
阮天賜還是個小孩子,就算要變壞,也沒到年齡。
事關老爸的性命,用他的小胖手搖晃田素玉的胳膊,他說:“媽咪快掏錢吧,救我阿爸呀。”
田素玉猛得收了眼淚,又朝兒子擠眼色:“我們窮的一干二凈,還哪里來的錢?”
阮天賜咬唇嘆氣欲言又止,也說:“天明哥哥,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鐘天明點頭,又問阮天賜:“你天浩哥呢?”
阮天賜剛想說話,田素玉拉了他一把,并忍不住說:“天明你就別假惺惺了。”
阮天賜快人快語,也說:“他當初不就是被你綁的,你這個壞警察。”
田素玉一看孩子口無遮攔,又慌得捂孩子的嘴:“不許胡說。”
鐘天明彎腰盯著阮天賜,卻說:“你媽最終沒幫你哥付贖金,也不會幫你付的。”
阮天賜脫口而出:“不可能,因為我們……”
田素玉猛的一把捂上了兒子的嘴巴,并法起信紙來,說:“天明啊,你二叔用自己的血寫的遺書,證明沒有那么多金子,你為什么就是不肯信呢?”
昨天阮智信用自己的血寫一封遺書,內容就兩點,一是自己以死謝為大哥大嫂謝罪,再就是,雖然人人傳言說忠爺有一大批黃金,但他以死明志,并沒有。
而在昨晚,見過阮智信之后,田素玉就把請的律師給辭掉了。
本來在養和住院的阮天浩,她則昨晚連夜送出門,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關于2500萬的保釋金更是想都不用想,她不會掏的。
那么,關于昨天她和阮智信的見面,不用說,只有一個原因,黃金!
阮智信是唯一知道如何拿走黃金的人,并把密碼告訴了田素玉,既然阮天浩已經提前跑路了,那么不出所料的話,她和阮天賜肯定也會覷機跑掉的。
而他倆要跑,就肯定要帶走那些黃金。
鐘天明之所以上門,也是因為,忠爺名下別的產業他已經盤點并清算,基本也全握到自己手中了,但還有一筆,也是最重要的一筆款,就是走私的贓款。
那批贓款就是黃金,而且它不在遺產名單上,還被藏的特別深。
它是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銀行的保險庫里。
想要找到保險柜,就需要幾樣東西,一是忠爺的私人印章和存箱合同。
而在有這兩樣東西后,還需要保險柜的鑰匙,以及,一個12位數的密碼。
忠爺的私人印章和他自己的那份合同,以及其中一把鑰匙在鐘天明手里,所以他已經去銀行試過保險柜的密碼了,但是試了三次,全部錯誤。
銀行保險柜只有四次試錯機率,一旦全錯,它就會直接鎖死,再想要打開它,就需要無比瑣碎的證明手續,以及,要跟銀行對簿公堂才行。
田素玉雖然沒有忠爺的私章,但是她也有一份存箱合同,而且有阮智信的私章,在忠爺已死,醫院都開出死亡證明的情況下,她也有權開保險箱。
而且更重要的是,昨天她和阮智信見面,肯定已經拿到保險箱的密碼了。
雖然鐘誠派了人,24小時在銀行門口蹲點。
但最近從大陸跑回來的,阮氏的人很多,鐘天明因為試錯三次而不敢再試了,但田素玉拿到的是正確密碼,那么,她就很有可能趁鐘天明不注意,把黃金搞出去。
阮智信以死明志,就是想要替妻兒保下那批黃金,保他們后半生的富貴。
可那些黃金是靠走私得來,本質贓款。
按理既然案子是大陸公安在偵破,黃金也就該由大陸公安收剿,并帶回去。
阮天賜肯定聽田素玉提起過,所以在聽說他也會被綁架時,最先想到的就是黃金,但田素玉當然不會讓孩子亂嚷嚷,并說:“天明,求你了,放過我們吧。”
阮天賜有樣學樣,也說:“天明哥哥,放過我們吧。”
大門口,人來人往的地方,田素玉孤兒寡母的跪著,故意要給鐘天明難堪。
當然,在他們看來,即便當初他們做錯事,只要阮智信死,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鐘天明原來沒想過讓阮智信死,現在也一樣,而本來他想的是,田素玉交出密碼來,換阮智信的一條活路,可是既她不愿意,那他就用別的法子再想密碼吧。
至于阮智信,鐘天明原本沒把他當過人,現在也一樣。
他的生死業障都是他自己造的,就算他死,也是他的妻兒想要的,不是鐘天明。
所以鐘sir并沒有看遺書,而是將它接過來后又遞給了阮天賜,然后騎機車,回家去了。
……
酒樓總是客來客往的,并不適于人居住。
而且鐘天明在拿到東方巴士財務管理權后,就于蘇記和警署之間折衷,在中間段的新樓盤買了房子,現在也正在裝修中,等裝好,他和蘇嬌就可以搬過去住了。
如果蘇旺樂意搬家,他也萬分歡迎。
但大概是因為在小時候的回憶里,鐘天明唯一安穩快樂的回憶都是在蘇記發生的,所以連帶光明巷,并蘇記酒樓那股揮散不去的飯香味,都會叫他覺得莫名的親切。
季凱應該也有同樣的感受,所以雖然蘇嬌連貓帶人,把他給遣送回家了。
可是幾乎每一天,他都要來跑上一圈兒。
當然,這會兒已經是夜里十點鐘了,酒樓都關門了,季凱并不在。
蘇旺向來早早睡覺,這會兒進入夢鄉了。
唯有蘇鳴和周進財倆坐在一樓的大廳里,一人一瓶汽水,正在默默的看著電視。
于外人來說,這些廚子們不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是那么的枯燥乏味,全然不像那些混社團的年輕人一樣,能轟轟烈烈,能干一番大事業,太沒出息。
但鐘天明能理解他們,每天做不用動腦的工作,休息時喝喝汽水看看電視,日子一天天,安靜而平和,要沒有社團上門收保護費,沒有人故意刁難,就堪稱完美。
而只要季胤愿意遵守倆人合作前的諾言,約束社團成員,不強收保護費,不協助毒販子,積極配合警方的工作,以后這樣平和的日子就不止蘇記的人,九龍的每一個人都會擁有,那么,大小姐12歲時許的愿也就算是實現了。
想到這些,鐘sir難得的心情暢快。
而雖然擁有密碼的田素玉始終是個麻煩,鐘天明也怕她伙同阮氏的人會悄悄把金子轉走,也一直在想密碼到底是多少,但此刻,好久沒回家的他當然得拋開工作。
大小姐甚至專門打電話給季胤,催他回家了。
他要態度不好,還想著工作的事,她肯定要生氣的嘛。
不過才十點半,但是他們臥室的燈是黑著的。
鐘sir推門進屋,聽了片刻,見蘇嬌是睡著的,于是悄悄拿衣服,出門下二樓,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來,他也困得慌,就準備睡覺了。
豈知啪的一把,蘇嬌拍開了燈。
鐘天明止步在門口,看到妻子怒目向相,來了句:“生氣了吧,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氣,跪下給你賠罪,還是直接……消失?”
蘇嬌等他等的心急,剛才因為太困而睡著了,但是雖然著急,可她并沒有生氣。
但鐘天明這人的古怪在于,于她來說他是個陌生人,可他對于她卻無比熟悉。
就連她心里的所思所想,發脾氣的時候什么是什么樣子都一清二楚。
她當然明白,是因為恰好有那么一段記憶,就好像撕書頁一樣,被從她的記憶里抽除了的原因。
而如果它不影響她的生活,她也沒所謂。
但現在的麻煩是它影響到她的生活了,叫她夜夜做噩夢。
她也知道,她娘就是因為心里憋悶憋出來的病,年紀輕輕就得了乳腺癌。
在那個長夢里她是被氣出來的,但也一樣得了乳腺癌。
但那個坎是過不去的,如果她真的殺過一個小孩兒,她甚至會覺得,將來哪怕她得癌癥,也是應得的報應,她原諒不了自己。
哭的梨花帶淚,講的磕磕絆絆,把那個夢講完,蘇嬌才試著問:“是真的吧?”
顫抖著舉起雙手,她再問:“是不是我為了逃命,把一個孩子給害死了?”
鐘天明沉默片刻,卻問:“你就夢到的就那么多?”
那是一場兩天一夜的逃亡和反殺,蘇嬌夢到的,其實不過其中一個場景。
但通過鐘天明的反問,她隱約猜到一些:“所以我還殺過別人?”
要真的她還殺過別人,也是像那個小孩一樣手無寸鐵的呢,鬼魂會不會纏上她?
要不是那個噩夢,蘇嬌天不怕地不怕。
但因為那個夢,她跟季胤一樣,開始疑神疑鬼了。
在她的眼淚巴巴里鐘天明堅決搖頭:“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跟大小姐無關。”
又說:“人是我處理的,孩子……是個意外,但是我的責任。”
蘇嬌的情緒好了一點,但她又不傻,她傾向于鐘天明是在哄她:“我不信。”
眼珠子一轉,她又說:“除非你……”
她話還沒有說完,鐘天明立刻舉起了右手。
他說:“我可以拿我父母的亡靈起誓,確實是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蘇嬌恰是想讓鐘sir拿父母起誓。
他還真是心有靈犀,她話都沒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而他那么愛他的父母,按理也不會拿父母做砝碼來撒謊的。
可這樣一來蘇嬌愈發覺得奇怪了:“那為什么我會夢到那個小孩,他不該去找你的嗎。”
鐘天明原來從不信鬼神,也不信報應,因為他覺得神佛要在天有靈,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的父母被虐殺,仇人還能在外面那么猖狂逍遙。
現在的他也依然不信,因為身在警局,見了太多的冤假錯案,太多塵封的舊案,和太多逍遙到死的兇手,他傾向于蘇嬌是恢復了一部分的記憶。
這個鐘天明也阻止不了,他想了想,說:“要不找個天師,求一道符給你?”
所謂找天師求護身符,或者給個護身咒,是忠爺最喜歡做的事。
其實也不過一個心理安慰,但聊勝于無。
蘇嬌下巴支上膝蓋,眼兒飛瞟:“你這法子一聽就是糊弄鬼。”
鐘天明只好又說:“但如果你真想知道曾經發生過什么,我幫你聯絡全香江最好的心理醫生,做催眠術,應該能夠喚回記憶。”
她的大腦其實沒有問題,是創傷后的應激反應導致失憶的,如果她真的求知欲旺盛,想要回憶,鐘天明也不好阻止,倒不如請個醫生來治療,加速她的回憶。
蘇嬌下巴依然靠在膝蓋上,卻猛的湊近鐘天明:“孩子真的不是……”
鐘天明立刻舉手:“我發誓,那個孩子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蘇嬌還是覺得不對:“可夢里我特別傷心,還特別害怕,滿心絕望,怎么回事。”
那兩天一夜發生了很多事情,鐘天明也是九死一生,差點就被馬駒他爹,馬響給弄死了,其實當時還是蘇嬌分了一下馬響的心,他才能反殺對方的。
因為過程太過慘烈,倆人也經歷了極大的恐懼,鐘天明才不想蘇嬌想起來。
他坐到了床沿上,掰她的頭靠近自己的肩膀,說:“但不管怎么樣,活下來的是咱們倆,大小姐如果心里實在有疙瘩……”
蘇嬌突然抬頭,打個響指,已然破啼為笑:“記得六月初八嗎,就是我阿娘和季胤每年都要祭奠的那個日子,到時候我也給那孩子做個祭,燒點紙錢不就好了?”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因為不論是誰的錯,那個孩子確實死的很冤。
但是就在這一刻,鐘天明突然意識到什么,一把推開蘇嬌就下床,但是穿上鞋子往外走了兩步,他又回頭:“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銀行?”
蘇嬌不明究里,問:“為什么?”
鐘天明說:“忠爺那匹金子,托你的福,我大概想到密碼了。”
好吧,聽說可以見到很多金子,蘇嬌做為天生的愛財之人,一下子也不傷感了,起床穿衣服,隨便兩把,把長發掄成個辮子,踩上鞋子就跟鐘sir一起出門。
雖然原來蘇鳴總盼著季凱離開,但現在季凱大少爺真走了,他一個人反而悶悶的。
剛剛洗完澡出來,看到姐姐姐夫匆匆往外跑,他也問:“你們去哪兒?”
裹著浴巾還在追:“要是吃宵夜的話,帶上我呀。”
鐘天明騎的是機車,蘇嬌先戴安全頭盔,隨后上車:“等我回來,給你帶宵夜!”
蘇鳴想要的其實不是宵夜,而是熱鬧呀,
但是隨著一陣發動機的響聲,姐姐姐夫已經消失在巷口了。
銀行保險柜是專門用來存放各種貴重物品的,收費當然很高,但是服務也跟普通的存款業務不一樣。
緊急業務要加錢,可是哪怕三更半夜,只要客人有需求,工作人員要隨叫隨到。
下了車,到銀行門口,等待安保人員聯絡上級主管時,鐘sir得講一下忠爺設定密碼的習慣,以及他前三次猜測的,錯誤的密碼都是什么。
還有就是,為什么他敢確信,這一回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忠爺的私章本來在他家里的保險柜里,那個保險柜跟銀行的一樣,也是電子加機械雙重鎖,而密碼是他剛剛到香江那一天的日子,加上阮天浩的生日,共12位。
他在公司有個密碼箱,是四位數密碼,用的是阮智仁生日。
鐘天明在試銀行的保險柜時,就采用了忠爺的生日+阮智信的生日,以及忠爺+阮天浩的,第三個,則是用了忠爺和阮智仁的,但最終全都是錯誤的。
用來存儲黃金的保險柜,也是忠爺最重視的一臺保險柜了。
可他竟然沒用最疼愛的兒子和孫子的生日,那是為什么,密碼又會是什么?
大晚上的,又沒有提前預約,哪怕鐘sir出示了警官證,但他倆也依然要等。
但在安保人員聯絡過上級后,他倆就被從銀行大樓的后門請進去,并下到負一樓,可以在VIP客戶區邊喝茶,邊等特人來了。
蘇嬌大概猜測了一下,說:“應該是你阿爸和你的生日吧?”
12位密碼,兩個人的生日,剛剛好。
但鐘天明端起茶杯輕搖頭,卻說:“我和天賜一樣,入不了忠爺法眼的。”
小小的阮天賜是因為笨,鐘天明也是,因為小時候太過木訥,呆笨,在舍棄他的時候,忠爺做的思想斗爭是最少的,他也最輕易就被放棄了的那個。
阮天賜的生日忠爺不記得,鐘天明的也一樣。
要說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鐘天明被綁走的那天,忠爺這輩子都忘不了。
蘇嬌也是豁然開朗,想明白了:“是你阿爸的生日和祭日吧?”
準確的說,應該是阮智仁的生日,以及他被綁走的那一天,因為在那一天,忠爺雖然萬分難過,心如死灰,但同時也做了決定,犧牲兒子,幫他主持大局。
那么,他在設保險柜密碼的時候,用的應該就是那兩個日子。
這倆口子正在聊天中,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開,從中出來四個彪形大漢,并兩個西服革履的業務專員,笑著就上前來了,一個說:“鐘sir,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見面了。”
另一個說:“您隨時來都沒關系,我們隨時為您服務。”
一個不在遺囑上的保險箱,只要他能打開,里面的東西就是他的,更何況鐘sir可不是普通的警察,人家還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呢。
銀行職員們于他自然過分的殷勤。
但只剩下最后一次機會了,鐘天明猜的到底對不對,密碼箱能不能打得開還是個未知數,鐘sir是真的不愛錢,因為他本來的幸福生活就是被錢給害沒的。
但是他希望這個密碼是正確的,希望那筆贓金能通過合法手續流回大陸去。
因為那是他的爺爺以他爸的生命作為利刃,從大陸刮來的膏脂。
如果說世間真有神佛和因果,而他做了這樣一件善事,所求也只有一個,叫他的妻子永遠不要想起那兩天一夜的慘烈,也永遠不要再被噩夢纏繞。
……
且不說鐘sir到了保險柜前,伸手去按,那個密碼到底對不對。
另一邊的季胤此刻也站在保險柜前,正在整理文件。
到了質詢大股東的私生活這一步,收購就到關鍵階段了。
可以說紫荊倉儲他已經納入囊中了,剩下的事情不過交錢走過場,他有的是耐心,走就是了,等到它復牌的時候,他還要調集自己所有的資金,來把它炒個新高,再從股票市場上狠割一筆呢,到那時,他會更有錢,蘇嬌心里的天平,也會更加傾向他的。
他這樣想著,還哼起了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調子,一樣樣的,就把所有的資料全部擺進了保險柜中。
在放到蘇嬌提供的,她個人的私人檔案時,他翻開來,仔細看著上面她的照片,季胤的心情愈發愉悅,于是隨手翻了幾下并合上。
但他本來都把東西放進柜子了,可是又一把抓了起來,再翻開來,一頁頁的翻到后面,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頁,最后一欄,看了片刻,他踉踉蹌蹌,向后猛退幾步。
再退幾步,他跌坐到了沙發上,半天才迸出一句:“阿嬌你,你把我賣給喬震啦?”
就這樣,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驚喜大放送,季胤終于發現女兒悄悄出賣自己的事了!
……
第85章 第 85 章
公司上市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 股權結構也必須清晰明朗。
蘇嬌轉讓股份的事,按理也該如實陳述并提交報告。
要是普通人,在這方面也做不了假, 鉆不了空子。
但蘇嬌因為那個長夢, 因為夢里懂金融的梁鋮曾經有過的操作, 她照貓畫虎,玩了個文字游戲,在她私人檔案的最后加了一條:一旦四方商貿發生股權糾葛, 皆以她的解釋為準。
就這么寥寥一句話, 一般人想不到太多,按理這事兒也能瞞到最后。
可偏偏季胤不是一般人。
他立刻就想到, 喬震一趟趟來九龍的目的, 以及, 蘇嬌私下賺讓股權的可能性了。
再回想,蛛絲螞跡愈發得多了。
就比如蘇嬌突然要走包括公章在內的所有資料, 恰好那一天喬震還在九龍, 也恰好他就跟蘇嬌在一起!
季胤跌坐進凳子里好半天, 甩手就砸文件:“他媽的!”
是他多年經營,換來四方商貿的良好運營,是他冒著槍林彈雨干掉的利叔,也是他花重金聘請的團隊在作收購,各方的關系全要金錢和利益開路,也全是他在做。
就好比一個女人十月懷胎, 一切都是他在干, 結果到了臨產的一刻, 他才發現女兒磨刀霍霍,非但要剖腹取走孩子, 還要讓孩子認仇人做父?
季胤是殺了喬震倆兒子,可要不殺了他們,季胤自己就得死。
喬震連給地主少爺下跪當狗都不愿意,季胤殺掉想殺自己的人又有什么錯?
而且蘇嬌是他的女兒啊,自打發現真相,他把這輩子從來沒有給過人的信任給她了,把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低過的頭向她低了,她怎么能那么背叛他?
在這一刻季胤想提起槍來突突掉所有的人。
他要打電話給許總,立刻叫停所有工作,回撤所有資金。
他才不要被蘇嬌當成猴來耍,也不要給喬震做嫁衣,他寧可玉碎,也不為瓦全。
大半夜的,他一個電話打給許總,并吩咐建叔立刻去開門,他要開會!
在極度的憤怒中他根本坐不住,于是出到會客廳,點燃了雪茄又砸掉,正好建叔泡了熱茶過來,他接的一刻才發現手在猛顫,刷啦啦的,燙水淋了一褲子。
一把揮砸到茶碗,他吼:“你想燙死我啊?”
瓷器四碎,茶水飛濺的瞬間,伴隨著喵鳴一聲哀鳴,一只貓從桌下竄出。
季胤向來最討厭貓的,愈發憤怒,大吼:“哪里來的野貓,還不抓了扔出去?”
可他話音才落,季凱一把拉開臥室門沖了出來:“瞇瞇!”
瞇瞇是個天生智商有問題的傻貓,也不跑不快,門都不敢出的那種,因為門檻高,它逃到了門邊,正在猶豫間被建叔抓了起來,見季凱伸手,他送了過去。
但季胤此刻正在氣頭上,拍桌子:“扔出去!”
季凱抓到了貓的前半段,建叔應聲一扯,貓被扯疼了,又是一聲哀鳴:“嗚!”
季凱怒了,雙眼迸火:“誰敢扔我家瞇瞇我就殺了誰。”
季胤再拍桌子:“反了你了,阿建,剝了它的皮給你少爺看,沒出息的東西!”
但他話音才落,夾在倆父子中間的建叔還在想該如何勸和,一聲槍響貫穿夜空,隨著火光一閃,打在季胤身側八仙桌上的花瓶上,瓷器四濺 ,劃破了季胤的臉!
是季凱開的槍,建叔眼看他一槍不中再瞄準,慌得堵到了前面。
季胤愣了片刻,一摸頰側,站起來了:“你小子要弒父?”
他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捏起瞇瞇:“你他媽為了只貓,想要殺了你老子?”
可憐的小瞇瞇快被掐斷氣了,不停哀叫:“喵嗚~喵嗚~”
季凱也才從沖動中驚醒,一把丟了槍,跪到了地上。
不忍瞇瞇叫的難過,他抬手:“阿爸,把貓還我吧。”
季胤是因為突然發現自己舍命換來的江山被人偷走,在發泄心中憤怒,情緒就有點太極端,當然,在他看來滿大街都是的流浪貓,螻蟻一樣的東西,無足輕重。
瞇瞇也確實是只很普通的貓。
蘇嬌不過隨手一抓,又轉手扔給了季凱而已。
但于季凱來說,那只貓是在他一邊恐懼會被綁架,一邊又要戒掉毒.品,身心都在造受重創時唯的陪伴,酒樓不要他了,也OK,只要有瞇瞇陪著他就好。
他能接受被父母漠視,他也知道不論蘇嬌還是蘇鳴,對他的關懷都只是表面的。
但是瞇瞇不一樣,它全心全意依賴他,也只有他才能保護它。
所以他爸擁有錢堆成的金字塔還嫌不夠,要錢堆成的高山。
但季凱可以不要任何東西,包括老爹,就是不能沒有瞇瞇,而在聽說瞇瞇要被扒皮的瞬間他崩潰了,他只想阻止老爹,眼看老爹抓起瞇瞇,他也被嚇懵了。
但季胤更懵,提著貓問:“你他媽沒出息到,一只貓都能威脅到你?”
敢拿槍弒父,算他有出種,可是為了一只貓他說跪就跪說求人就求人。
他甚至不算個男人。
季胤心說自己怎么就生了這么個東西。
建叔幫季凱求情:“這貓陪了少爺好幾個月,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少爺他天生心地善良,老爺,少爺他知道錯了,您把貓給他吧,他會向您認錯的。”
季胤最大的憤怒在于蘇嬌的背叛,季凱只是倒霉,趕上了而已。
但沒辦法,誰叫他那么倒霉,偏偏就趕上了呢。
正好這時許總被下人帶了進來,季胤提溜著貓說:“明天一早吧,季凱,既然你為了一只貓而不惜殺了你老子,那你老子就能給這只貓點天燈!”
季凱從小見的最多的就是點天燈,那也是他見過的刑法中最重的一種。
他一聲凄叫:“季胤,我叼你老母,我要殺你全家!”
這不巧了嘛,季胤勾唇一笑,說:“我建議你先殺了他兒子,沒出息的狗東西!”
季凱氣的牙齒咯咯響,突然眼神一低,他伸手就去抓剛才丟在地上的槍。
還好季胤快他一步,一腳踢開了槍,但是兒子為了一只貓而想要殺了,季胤怒極喊人:“把季凱也給我綁了,明天一早,和他的貓一起,剝皮抽筋,送他一程!”
……
且不說可憐的小瞇瞇馬上就要被點天燈,季凱得有多痛苦。
蘇嬌和鐘天明跟隨銀行的人,此刻乘坐電梯,已經到了存放保險柜的負3樓。
由安保人員和銀行經理,保險柜負責專員一起插鑰匙,旋轉并打開沉重的圓形防火門,進去之后就是保險柜陳列室了,而在這里面,你想存什么都可以,只要付錢就好,而且銀行的運鈔車都有半途被截的風險,但這兒可沒有。
因為它的安保級別和銀行的金庫是一樣的。
里面有點冷,蘇嬌不由的打了個寒顫,銀行經理看到,笑著說:“鐘太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緊張吧,沒什么的,放輕松點。”
蘇嬌也是見過世面的,又怎么可能沒來過這種地方。
她笑著說:“要在這兒藏尸倒是個好辦法,夠冷,警察也很難找得到。”
好吧,她這玩笑銀行經理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訕笑著走到了一邊,同時鐘天明脫了自己的外套披給蘇嬌,走向了忠爺的保險柜。
銀行經理當然很輕松,也態鐘sir早點試,畢竟東九龍所有發生的事情全上了報紙,阮家的爭產內斗大家基本也都知道,而現在,這座保險柜只剩一次密碼機會。
一旦鐘天明輸錯,它將當場鎖死,再想開啟,持有密碼和證件的人就得先跟銀行進行各種交涉,其間費用還得照掏,也只有密碼合適,里面的東西才能被取走。
鐘天明鐘sir,這位黑白兩道都走,擁有一個做話事人的爺爺,卻又把重案組的工作經營的有聲有色的阿sir,面對那么大的壓力,他竟然沒有猶豫。
抬手,他直接輸入了密碼。
四方形的電子門鎖,隨著他的摁壓嗶嗶而動。
那么,這回的密碼準確嗎?
蘇嬌不止覺得冷,也緊張,就難免渾身發抖。
鐘天明仿佛是察覺到了一般,摁到中途突然伸左手,拉上了蘇嬌的手。
他的手掌好大,也很糙,但是在溫度接過0度的地下室里,卻依然是溫熱的。
而且分明只剩這一次機會,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可他竟然不緊張?
就在蘇嬌胡思亂想間,只聽啪嗒一聲,所有的人目光全部看了過來,銀行經理顯然也有點意外,說:“是對的!”
是的,鐘天明押對了,那個密碼就是他阿爸的生日,加上被綁的那一天,也可以說,那就是忠爺心目中,他阿爸的祭日。
換句話說,在阮智仁一家被綁后,忠爺從來沒想過救他們。
鐘天明回頭,銀行經理也回頭看身后的職員和安保人員們:“走吧。”
從現在開始他們需要退到一邊去,由鐘天明夫妻清點里面的財務,并做出決定,看該怎么處理,這屬于客戶的隱私,銀行的人是不能參與的。
但鐘天明并不是想讓銀行經理離開,他說:“我需要換個密碼。”
大晚上的,金子屬于不但珍貴,而且特別沉重的東西,他要就這么提出去,也沒有地方可放,再加上田素玉也有密碼,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它修改個密碼。
這種機械加電子雙重鎖的保險柜,在開啟的狀態下,有專用按鈕,用來修改密碼,但是它在銀行經理的手中,需要特別申請才能拿得到。
這種銀行的服務當然很到位,經理也立刻雙手奉上鑰匙:“您可隨意修改。”
交完鑰匙,銀行經理帶人退出去了。
鐘天明負責修改密碼,蘇嬌打開柜門,則得看看里面的情況。
這個約有她高的保險共分上中下三層,里面是一沓沓的,牛皮紙包著的大方塊。
蘇嬌看那方塊也就巴掌大,伸手去抓,一下子竟然沒抓起來。
摸了一下,她才發現牛皮紙里面包的,是一沓沓光滑的小方塊,也就是金條了。
當然了,金子是世界上最沉的東西,別看那一小包,價值無可估量。
隨著她一推,有個豎放在里面的檔案袋歪了一下,她于是將它抽了出來。
一只厚厚的,沉甸甸的檔案袋,蘇嬌搖了搖,直覺里面裝的應該是照片,
果然,她打開一看,里面先是個黃紙做成的包裹,上面還用朱砂畫著符紋,她直接把黃紙撕開,里面就是厚厚一沓照片了。
而且是阮智仁夫妻的照片。
有他們夫妻舉行婚禮時的,還有他們旅游時的,再往下翻就是有鐘天明之后的了。
看得出來,小嬰兒時的鐘sir臉蛋圓乎乎,胖丟丟,也很可愛的,但等長一些之后再照的照片,面相上就帶上呆氣了,還有一張只從照片就可以看到口水的印記。
里面還有別的東西,蘇嬌倒出來一看,有幾根頭發,還有兩顆小乳牙。
其實說來鐘天明算是很善良了,因為從小田素玉就在給他喂藥吃,可是最終他并沒有把田素玉怎么樣,阮家大宅目前也是由田素玉住著,他也沒有逼她搬走。
鐘天明改好了密碼,站起來了,問:“這是什么?”
但再一看那個黃紙袋和上面朱砂繪成的圖案,他呼息一滯,并將紙揉成一團再撕碎,丟到了地上。
蘇嬌不懂陰陽,但只憑猜的也能猜到:“那符是用來辟邪的吧?”
鐘天明經常辦案,見多識廣,見過的這些東西也多,他接過父母的照片,不經意咬了一下牙才說:“鎮生魂用的。”
忠爺不但棄子于不顧,不救,還搶走了兒子的產業,他自己心里其實也很恐懼,生怕兒子的魂魄會來索命,應該是天師給他的法子,把兒子一家三口的生魂用符紙鎖住,并存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以保自己不會被冤魂侵擾。
也是可惜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鐘天明能逃出來,他的報應也躲不掉。
而暫時雖然還沒什么,但隨著公安公布案情,他在死后非但沒有榮光,還是必定要被訂上恥辱柱的。
也是他該得的報應吧。
今晚先改掉密碼,明天一早,鐘天明還得親自來一趟,重新租賃一個保險箱,用自己的名義把金子存起來,田素玉就徹底摸不到這些金子了。
轉了一大圈,其實也只帶出來幾張照片。
出了銀行,蘇嬌問鐘sir:“現在金子就算安全了吧,田素玉拿不走了吧?”
鐘天明卻說:“如果她不那么貪婪,還有活路可走,可惜她太貪心,非要走絕路。”
蘇嬌一想也是,在忠爺死,阮智信昏迷的情況下,田玉素還不知收斂,要跟阮家人合謀搞金子,而要搞不到金子,那些阮家人不會放過阮天浩和阮天賜的。
那么,等著她的也就將是家破人亡了。
還是那句話,貪財可以,但得走正道,合法的去賺錢。
說起合法賺錢,蘇嬌其實也不算理直氣壯,因為她了目前九龍第一的大佬一道,紙包不住火,所以那件事遲早會戳穿,屆時她要面對的,也將是一場血雨腥風。
話說,鐘sir堅定的說那個讓孩子的死跟蘇嬌沒關系,她也就不多想了。
也果然,應該是心理作用,這天晚上她心情好了不少,又加上鐘天明在她身邊,她可算睡了個香沉沉的好覺,而且完全沒有做夢,一覺直到天亮。
但在天亮后,就有新的麻煩在等著她了。
她一睜開眼睛,鐘天明就說:“季胤打來電話,說有急事,讓你去一趟他家。”
為了上市的事兒,蘇嬌最近幾乎天天跟季胤在一起,一時也沒多想,起床洗漱,又正好鐘sir今天上午安排了行程,要跟她一起參加質詢,她就準備帶他一起去。
但是鐘天明才出門,下樓吃早餐,蘇嬌正在穿鞋子,傳呼機響了。
她掏出來一看,是文字信息:蘇嬌小姐,胤爺要給你點天燈,快跑!
突如其來的信息搞得蘇嬌一時間也摸不著頭腦,但立刻她就想到了,季胤要給她點天燈,只有一個原因,他發現她做的好事了。
她默了片刻,直接把電話打到季凱的臥室。
她還不知道昨晚季家發生的事,但前陣子她把季凱送回家,就是為了給她做眼線。
她想得到,季胤現在肯定處于暴怒狀態,但她想讓季凱去問問,一大清早的,看季胤吃早飯了沒有,再幫她打聽一下,看他昨晚吃的什么,她是個廚子,要攻略人,最方便的就是廚藝了。
但是電話打過去半天都沒有人接,蘇嬌放下電話,下樓找到正在吃早餐的鐘天明,問:“你在季家有朋友吧,能不能幫我問問,看知不知道,季胤家現在什么情況。”
說著,她把BB機給鐘天明看,解釋說:“我懷疑他已經知道事情了,但現在是早晨,季凱一般喜歡睡懶覺,可是他今天不在臥室,證明他沒有睡懶覺,但今天是周末,大清早的,他也沒有出門的習慣,他又不聯系我,我懷疑他應該是出什么事了。”
鐘天明大快朵頤,吃的是老丈人早起煮的腸粉,他放下碗,卻說:“季凱是被你趕走的,走的時候很不開心,不接你電話也正常吧。”
事情進行到現在,被季胤察覺是隨時可能發生的事,而季凱雖然是被蘇嬌趕走的,但她原來待他那么好,還送他一只貓,按理就算再生她的氣,也不可能放任他爹點她的天燈,難道真像鐘天明說的,他還在生氣?
鐘天明也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他說:“你別去了,我先去看看,季胤如果真的生氣,讓他給我點天燈。”
但就在這時他自己的傳呼機也響了。
鐘sir一看是羅瑤打來的,說新任警司上任后的第一站就是視察重案組,而且點名要見他,談忠爺走私的案子,讓他馬上到崗。
曾伯約死了,九龍警界也換了老大,而且是鐘天明在中環時的上司,一個雷厲風行暴脾氣的中年人,但跟季胤關系很不錯,鐘天明在看到信息的那一刻也想到了,季胤是想把他調開,然后單獨見蘇嬌。
那就證明問題很嚴重了。
或者說,他不但知道了,而且意圖報復用武力的方式報復蘇嬌,所以才要支開鐘天明。
上司要來,鐘sir不得不去,但他交待蘇嬌:“你別去季家了,安心在酒樓待著,如果季胤敢上門,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我立刻回來。”
一個人在氣頭上的時候,確實不該硬碰硬,蘇嬌也得給季胤時間,讓他發泄情緒。
等他發泄的差不多了,她帶掉吃的上門,再低頭認個錯,事情也就過去了。
如果季胤不依不饒,那蘇嬌也會跟他翻臉的,到時候讓他來起訴她好了,她應訴,上市一事擱淺,大家一起玩完。
所以她心里雖然不舒服,但也不怕,就說:“你去單位吧,我上樓再睡個回籠覺去。”
目送鐘天明離開,她正準備上樓,她的BB機又響了。
這一次依然是一條文字信息:蘇小姐,胤爺要殺你,快跑。
這一條條的,蘇嬌心說怕不是有人和她玩惡作劇?
按掉BB機,蘇嬌上了樓,正欲脫衣服上床,又來一條傳呼消息:蘇小姐,凱少有危險,你快來救救他吧,拜托了。
這一條有呼叫人的信息,而且不是別人,正是季胤的家人,建叔。
蘇嬌也是豁然開朗,剛才那幾條信息不是玩笑,而是阿疤阿旭他們抽空,趁著季胤沒注意,悄悄給她發的。
因為怕季胤追究,所以他們都是匿名發。
季凱之所以不接電話,是因為他也自身難保,就更別提幫她了。
她先給鐘天明發了一條傳呼消息,出門打了一輛車,直奔季胤府上。
門房和大門處的打手都認識她,也知道季胤在等她,所以眼看她下出租車,已經在往內院打電話了。
蘇嬌下車,剛進大門,阿蒙迎了出來:“蘇小姐好,請隨我來。”
蘇嬌聽到一陣陣喵嗚喵嗚的聲音,皺眉問:“阿蒙,怎么會有貓叫,還叫的那么慘?”
這個叫阿蒙的,是季胤所有手下里頭唯一的基佬,他跟蘇嬌關系也很一般。
也是因此,季胤讓他來接待蘇嬌。
但季胤算錯了一點,那就是,阿蒙雖然外表是個大猛男,但其實他跟季凱一樣,也特別喜歡小貓咪。
所以蘇嬌不問還好,一問阿蒙就繃不住了,他都流眼淚了:“阿爺正準備給瞇瞇點天燈呢,季凱少爺已經昏過去很久了,可他不讓我們告訴你,他還說,還說……”
季胤還說,先給季凱點天燈,然后給蘇嬌點,完了他一把火把四方堂燒了,大家一起完蛋!
明明是她騙了他,季胤卻要給只貓點天燈?
蘇嬌心說他是真瘋了。
她說:“快,帶我去見他。”
第86章 第 86 章
本來倆人是在往內院走的, 貓的叫聲也在內院。
但阿蒙拉了蘇嬌一把,回到外院又進了大堂,繞到八仙桌的后面, 他才說:“爺在下面, 但我不能陪您一起去, 您自己下去吧,最好也別說是我帶的您。”
蘇嬌只來過一回季府,是為了送季凱回家, 也只在內院略坐了坐就離開了。
不過當時季凱就曾指過, 說他家這整個院子是空的,地下就是季胤的堂口, 而既瞇瞇在地下, 也就意味著季胤真的癲到, 要給只貓開堂口點天燈了。
阿疤他們會悄悄通傳消息,但不敢暴露身份, 阿蒙也一樣, 想讓她去救貓, 但也不敢觸怒季胤,蘇嬌能理解他的害怕,安慰說:“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但阿蒙回身欲走,她又說:“等一下。”
從包里掏出紙筆來,她寫了個電話號碼, 又飛快的寫了一段話, 交給了阿蒙:“讓建叔幫我打這個電話, 不要多說別的,照著我寫的話念就好。”
阿蒙識字不多, 看蘇嬌寫了一長串的字,也沒仔細看,拿著字條跑了。
蘇嬌下臺階走了兩步,就被一股腥臭氣熏的幾欲作嘔。
剛拐個彎,看到倆大高個面墻而站。
她一停,那倆人也回頭,一個是阿疤,一個是阿旭。
倆人大吃一驚,異口同聲:“蘇小姐?”
又同時問:“你怎么沒跑,還自投羅網啦?”
蘇嬌剛欲說話,阿彪走了過來,聲音很大:“蘇小姐,您怎么找到這兒的?”
立刻又是季胤的聲音,語氣里透著股子變態:“真是沒想到,阿蒙也會背叛我。”
阿旭和阿疤聞言,同時伸手要推她走。
但阿彪一把搡開了他們,拉蘇嬌的手腕:“走吧,阿爺等您多時了。”
阿疤阿旭還想拉人,但阿彪手里提著AK:“爺說過的,敢不聽話,殺無赦。”
蘇嬌明白了,今天季胤不止要扒小瞇瞇的皮,還給幾個心腹手下放了風,說要扒她的皮,之后阿疤和阿旭沒沉住氣,悄悄給她打了傳呼,但被季胤發現了。
而既然她一路找到了地下室,就意味著阿蒙也背叛主子了。
四個人里最終也只有阿彪堅定的站了季胤,也意味著他最忠誠。
昏暗的地下室里,水泥地面倒是干干凈凈的,墻貼了瓷磚,也并不臟。
但不知道為什么,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血腥臭氣。
穿過一條大概三米多長的走廊,一間屋子里有七八個人,季凱也在,但是被捆成棕子,吊在個木架子上,旁邊還有個巨大的木架子,吊著一串麻繩。
不對,蘇嬌仔細一看,莫名覺得有點好笑,因為那不是麻繩,是被捆著的瞇瞇,屋子里站著的全是季胤堂口的手下們,習慣了這種場合吧,面色麻木而冰冷。
看到蘇嬌,被堵著嘴巴的季凱嗚嗚呀呀,整個人也晃動旋轉了起來。
瞇瞇并不理解自己為什么要被捆,想要自由,也叫:“喵鳴,喵,喵。”
季胤并不抬頭,深吸一口雪茄:“你膽量不錯,能力也不錯,能摸到這兒來。”
蘇嬌反問:“所以我該在后院等著您一起吃飯,在席間,我還得等著您問我,看哪一盤是貓肉,又哪一盤是季凱的肉,您正好欣賞我又吐又哭的樣子?”
聞言在場所有人,除了季胤,全部倒抽一口冷氣。
因為關于要不要給不給季凱和瞇瞇點天燈,就連阿彪他們心里都沒底,虎毒不食子,他們傾向于季胤只是嚇唬孩子,聽到蘇嬌這樣說,現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季凱都不掙扎了,呆呆的了。
所以季胤非但要扒兒子的皮,甚至還要吃他的肉?
他一把拍上桌子,怒吼:“阿嬌,老子待你那么好,你卻……老子也要扒你的皮!”
蘇嬌非但沒怕,也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好啊,你想怎么扒就怎么扒!”
就不說因為背主而被罰出門的阿疤阿旭了,在現場的阿彪和一幫小弟們也懵了。
尤其阿彪,他沒給蘇嬌通風報信,是因為他是所有人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也知道季胤雖然下手狠,但有分寸,不是那種暴虐到六親不認的人。
但今天分明是蘇嬌做錯了事,她又是個女孩子,給季胤低個頭求個原諒,大家再一起想個補救的辦法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可她怎么就那么剛呢,非要硬碰硬。
她這個態度,季胤也被拱起來了:“好好好,既你非要,那我就成全你。”
但他手一揚,正欲命令手下們把蘇嬌也綁了去,目光卻又停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有一塊懷表,懷表下面還有個什么東西,季胤生生咽下欲出口的話,伸手去抓東西,但蘇嬌早有所料,恰比他快一步,收手抓回了東西。
她一聲冷笑,語淡:“我就知道,季老板所謂的愛也不過口頭說說,一錢不值。”
那是喬紅革的懷表,和當初季胤寫給她的承諾,也是蘇嬌最后的底牌。
她此刻亮出來,按理就該是上供,并求他饒命的吧。
但并不是,她偷換了概念,意圖用一家上市公司的控股權,讓季胤換回那東西,他要不答應,她就覺得他所謂的愛只是口頭說說,一錢不值。
可在季胤看來,事情不是這樣講的,他再拍桌子:“東海漁業不是喬震一個人的,財富也不歸他,但四方商貿是你的,最終錢也會是你的,你糊涂!”
又說:“我早該看出來的,你簡直跟你媽一模一樣!”
蘇嬌要全盤拿走四方商貿,季胤不會生氣的。
因為她是他女兒,他的錢遲早歸她。
但在大陸,企業是歸國有的,喬震之所以高齡未退,是因為國家還能利用他,而等到他退休,一個月也就五六百塊錢的退休金,東海漁業的一切他都帶不走。
蘇嬌的行徑就好比散財童子,撒的還是自己的錢。
而她這種做法,也意味著她和喬紅革是一種人,天真的理想主義者。
但理想主義者在香江是沒法生存的,他要把堂口給她,她會轉眼就敗光光。
不,應該是轉眼就送人,全部拱手送給大陸政府。
那簡直比叫季胤認賊作父更叫他憤怒,所以他才搞了今天這么一出。
四方商貿的上市他也要叫停的,因為他不可能給通緝自己的大陸政府做嫁衣。
……
人要發火總有一個過程的,蘇嬌原本想偷個懶,躲一躲,躲過季胤脾氣大爆發時的火力,但上市工作已然到了個結骨眼上,就必須繼續進行下去。
她也必須幫他順毛,讓整件事情得以推進下去,所以她又說:“我外公那天明明可以殺了你,而且你死,于四方商貿的影響并不大,我也更想你死,但是……”
她把自己放到了惡人的位置上,說:“但是最終我外公還是沒開槍。”
季胤又不傻,一想都不可能,說:“明明是你寫的run,他想殺我,是你放的我。”
他是堂口大佬,當然不好騙,但蘇嬌面不改色,繼續說:“他確實想殺你,而且你知道的,他的槍法百步穿楊,百發百中,他也說了,早晚他都會殺了你,但不是現在,因為現在的你非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甚至還把自己當成個無人理解的悲情英雄,你這種行徑讓他覺得惡心,他要殺你,甚至怕臟了自己的子彈!”
她這段話的邏輯倒是對的,季胤確實從不覺得自己有錯,而且認為自己是個英雄。
喬震也不想親手殺他,因為他要的是他真心悔過,心甘情愿上大陸伏法。
但季胤雖然殺人無數,可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也決不會悔過,更不可能回大陸。
他可以不被理解,但他沒所謂,不過這時蘇嬌又說:“但雖然我外公不理解您,世俗也不理解,可我能理解你,就好比當初在船上,如果沒有您,就沒有許總他們的今天,您捐了那么多的疫苗不用自己的名字也不求回報,不就是英雄所為?”
許總也在,不知是礙于季胤的淫威,還是感念他養大的恩情,但低下了頭。
季胤也沒想到女兒會站自己的立場,說出理解她的話,一時間也卡殼了,同時他也伸手了,他想要那張養樂多的紙,以及那塊上面有喬紅革照片的吊墜。
但蘇嬌依然沒有給他,回頭看建叔站在門口,卻問:“建叔有事?”
建叔看季胤,并說:“老爺,大陸那邊有人打電話來,說是公安局的。”
公安局要找季胤,只有一個可能,通緝并抓捕他,所以他說:“讓他們去吃屎。”
但建叔卻又說:“他們找的是許總,說阮氏的走私案馬上結案,念在許總于海上幫助他們進行過緝捕,想要邀請許總去旁聽宣判,以及……”
季胤一臉的不耐煩:“以及什么?”
建叔撓頭,說:“他們說,還有500塊人民幣的獎金。”
現場所有人全都笑了,因為500塊于他們來說,也就一頓請客吃飯的錢。
但季胤并沒有笑,而且雖然他一臉狐疑,卻也反問:“你確定是公安局打來的?”
建叔抄了電話號碼:“要不您查查大陸的黃頁確定一下?”
季胤卻沒吭聲,而是轉身回到桌子后面,坐到了椅子里頭,然后就沉默了。
蘇嬌親自過去給瞇瞇松綁,看阿彪:“快把凱少放下來呀。”
阿彪看了一眼季胤,見他雖然面無表情,可瞧著不像生氣的樣子了,一手托人一手掏匕首割繩子,放下季凱交給別人:“別繩子解了。”
可憐的小瞇瞇直接被捆成了一根棍兒,更不好解,還得阿彪拿刀來割。
季凱已經被捆半晚上了,因為貓才一直撐著,只等把瞇瞇摟到懷里,貓還是好的,他先撐不住了,兩眼反插,當場暈了過去。
蘇嬌看建叔:“快打急救電話請醫生呀。”
再看阿彪:“還不趕緊把人抱上樓?”
她自己也要出門,有倆手下想攔人的,但見季胤依然沉默著,估計老大這是火發完了,消停了,不追究了,對視一眼,也齊齊讓開了。
阿彪抱著季凱從另一邊的樓梯上樓,正在內院的客廳,救護車還沒來,他于是把季凱抱放到了他自己的床上,回看蘇嬌,問:“胤爺他……有點奇怪?”
能做大佬,手下還有一幫忠臣良將,季胤就不是個喜歡濫殺無辜的人。
但他苦心扶上馬的上市公司,一時發現它被人偷走,他肯定也要暴躁,要狂怒。
而在蘇嬌來了之后倆人暴發了沖突,也爭吵過,本來還在僵持中,但是在聽說大陸公安局準備獎勵許總,還要給500塊獎金后他突然就沉默了,阿彪不明就理,也只覺得一點,自家老大突然就變了,他當然覺得很奇怪。
不過雖然他不理解,但蘇嬌能理解。
而且剛才那個電話,其實也是她聲音找了胡寄波,然后公安局才會打的。
說話間已經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了,阿彪要抱季凱出門,但季凱雖然昏迷,懷里還緊攥著他的貓,都快要把貓捏死了。
蘇嬌狠心一掰他的手,把貓貓抱了過來。
倆人一路來到外院,醫生也恰好進門,就把季凱給接走了。
于季胤的安撫工作,蘇嬌其實也才做了一半,這會兒還得去找他,繼續做安撫。
在樓梯口她迎上阿疤阿旭,倆人眼神一亮,異口同聲:“蘇小姐,快去看看吧。”
再走幾步,又碰上許總帶著剩下的,他也說:“您快去看看吧。”
本來季胤都成瘋子了,不但要殺貓,兒子都要殺,可突然間他往哪兒一坐,呆呆的,既不說話也不發脾氣了,這種情形原來還從沒有過,他的手下們當然也都怕。
蘇嬌忍著惡臭到了地下室,進房門,見季胤面墻而坐,先把表和那張標簽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說:“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當時哪怕大家一起抽簽,你抽到的是死,你也會毫不猶豫跳下海,可你就是憎恨他們要以成份論人,對不對?”
季胤未語,也未動,但肩膀明顯往下垮了。
不愧是他女兒,他猜的可真準,確實,他愿賭服輸,但就是不服成份。
蘇嬌也不跟他討論這個,畢竟她甚至不懂成份到底是個什么,她再說:“而你一直特別討厭大陸政府,覺得他們簡直沒救了,因為你一直辛辛苦苦做正常的進出口,還動不動捐藥捐疫苗,可除了被刁難就是被為難,從來沒有收到過一句感謝。”
他捐了很多東西,雖然是以許總的名義,可是大陸甚至沒有感謝過許總。
他對大陸的印象就好像對喬震的,又臭又硬,同時又愚昧,活該被忠爺那種人耍。
蘇嬌又說:“但你也看到了,只是鐘天明伸手幫了他們一把,他們就把阮氏所有的人斃的斃抓的抓,全搞定了,而且他們還感謝了你,就證明原來也是忠爺從中作梗,對吧,但是你跟忠爺呢,不也一樣,關系暖昧,只談利益?”
不是大陸政府有意冷漠,而是,就好像他為了上市,也要搞很多關系一樣,忠爺也一直在各方滲透,在進出口生意上故意為難正規的商貿公司。
所以忠爺是惡人,但季胤也不清白,他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看季胤漸漸被她說到緩和,蘇嬌再說:“關于那61%的股份,就算是因為我跟我阿娘一樣,天真的理想主義,喜歡撒錢,可你才是幕后大佬,是無名英雄。”
沒有哪個惡人會自我覺得自己是壞人。
所有惡人在做壞事的時候,也自有一套說服自己的邏輯。
無名的悲情英雄,這是季胤心底里見不得光的地方,他自己給自己的定義。
蘇嬌很可能是偽心的,可是她幫他說了出來,還肯定了他。
而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孩子給予的肯定。
地下室不論大哥大還是BB機都沒有信號,但眼看12點,蘇嬌得去收拾準備,應對下午的工作了,她輕敲了幾下桌子,說:“你的東西,我還你了.”
那塊表和那張標簽本來就是季胤的,也是蘇嬌還敢任性放肆時的底牌。
她跟喬淑貞并不一樣,不是理想主義者,也不是散財童子,幫東海漁業,其實也是為了喬震,兜了好大一個圈子,也是為了阿娘的在天之靈能心安。
現在事已做成,那信物,她自然也就還給他了。
……
蘇嬌才上樓就被一幫人圍住,所有人異口同聲:“阿爺還好吧?”
雖然蘇嬌離開的時候季胤依然沒有回頭,但她賭得準他沒問題,她說:“很好。”
阿彪先舒一口氣:“我去喊他上樓,咱們下午還有行程呢。”
蘇嬌卻叫住了他:“先別去。”
再看其余的人,又說:“下午的工作我自己去,你們都不許跟著,還有,如果不想他拿你們煞氣,我教你們一個辦法,你們就……”
一幫人聽完集體點頭,又齊齊說:“謝謝蘇小姐。”
季胤不止被背叛,甚至可以說是被蘇嬌給釜底抽薪了的,雖然從昨晚開始,又是瞇瞇又是季凱的,他大鬧了一通,但他的火只是在剛才被蘇嬌壓下去了,而不是消失了,現在這幫人要下了樓,那恰是活靶子,必定要受一番氣。
他們待蘇嬌很不錯,蘇嬌也不想他們無端受冤,就得給他們指條明路。
但其實她悄悄出謀劃策的時候,季胤就在地下室的門口冷冷看著自己一幫手下呢,眼里陰沉沉,眸光如狼,只看他的眼神就知,他必是要找個人做筏,發泄一場的,就是可憐他一幫手下們了,就現在,針對他們的狼人殺正式開啟了。
……
蘇嬌出了季家,還不能回家,得先抱著貓去趟醫院。
一般來說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之間很難建立真感情,蘇嬌一直以來對季凱,都遠不如蘇鳴上心。
但相比蘇鳴從小有蘇旺照拂疼愛,簡直算個小苦瓜,而且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她也沒有刻意規避過,所以季凱離開蘇記的時候,對于他倆之間的親緣關系其實已經猜的差不多了。
要是普通的孩子,肯定會心里不舒服。
但季凱反而不會,因為他爹于那幫社團的馬仔來說是個好大佬,但于他可不是個好父親,跟蘇嬌共有那么一個父親,孩子并不覺得嫉妒,反而覺得悲哀。
在到醫院不久后他就蘇醒了,此刻在普通病房里,正在輸液體。
他對蘇嬌也不甚親昵,只關注他的貓,一看到瞇瞇,就緊緊摟到懷里了。
建叔雖然一直在安慰他,但安慰的話左不過是以后要乖一點啦,不要總是惹老爸生氣啦之類的,沒有任何營養。
蘇嬌也不善于安慰小孩兒,下午又還忙,再加上醫院不允許病人和貓接觸,反復有醫生和護士進來勸她離開,她于是就對季凱說:“瞇瞇我先帶回家去,給它喂點鮮魚鮮蝦養一養,等晚上了,我再抱著它來看你。”
建叔勸了半天,季凱一言不發,但蘇嬌只這一句,季凱開口了:“好。 ”
蘇嬌要出門了,他又說:“蘇小姐,謝謝你。”
建叔見縫插針,又說:“老爺把少爺您養到這么大,也很辛苦的,等他來看您的時候,您也像見了蘇小姐一樣乖乖的,有禮貌,給他道個歉,好不好?”
季凱依然無言,但是冷笑了一聲。
他知道的,蘇嬌對他遠不及蘇鳴和周進財。
她幫他挑的貓不但在面對危機時不會逃跑,甚至都不會自己抓老鼠,就是一只隨手買來的傻貓而已。
但他對蘇嬌是真心的喜歡,也愿意服從于她。
究其原因,倒不是因為她對他有多好,而是全世界所有人都勸他向季胤低頭的時候,她從來不勸,她自己也從不向季胤低頭,有這兩點,于季凱就足夠了,更何況她還是唯一一個愿意真心幫他照料瞇瞇的人呢?
且不說他。
這邊蘇嬌先回酒樓換了衣服,又打電話喊來鐘天明,就倆人一起去銀監署,完成上市之前,針對她個人的最后審查了。
她丈夫是東方巴士的最大股東,這是個很強的加分項,所以整個過程很快就結束了。
而只要季胤不作妖,這件事就算完成了。
當然,她也會如約,把四方商貿剩下的34%股權的收益全部轉還給季胤,而她自己手頭的一千萬,她會在四方商貿上市的那一天全部買入,炒底再大賺一筆,屆時她就能擁有一個億了。
在擁有一個億之后,該投資什么行業,又該怎么賺錢,蘇嬌也該跟鐘sir聊一聊,好好規劃一下了。
不過她正想跟他談這事兒呢,但鐘天明卻說:“就這兩天吧,咱們得上趟大陸。”
蘇嬌心頭一動:“怕不是我外公,出什么事了吧?”
她擔心什么就來什么。
鐘天明點頭,并說:“是胡寄波打來的電話,具體沒說,但他說一定要讓你也跟我去一趟。”
這邊不省心的惡人老爹才剛剛解決好,外公又出什么事了?
蘇大小姐才剛剛松了口氣呀。
嬌氣如她,這麻煩一樁樁的,她也會累,會煩的。
她都忍不住要給鐘sir發個脾氣來泄泄火了。
第87章 第 87 章
喬震不但要求蘇嬌上一趟大陸, 而且說自己身體不太好,所以還提了一個要求,就是要她一定把喬淑貞的骨灰也帶回去。
蘇嬌一直都很想去趟大陸, 因為雖然大多數人都說大陸不好。
但據喬淑貞講, 大陸是個很美的地方。
她也總說等到大陸開放了, 讓蘇嬌一定要帶著她的骨灰回去一趟。
因為她一直以來的心愿都不是葬在香江,而是回家,葬到大陸去。
所以蘇嬌才遲遲沒有安葬阿娘, 要能去趟大陸, 她也正好完成阿娘的心愿。
但現在就去,于她來說未免太倉促了點, 因為紫荊倉儲將在下個月完成收購。
而在此之前, 雖然她手頭有一千萬, 但蘇嬌總還是覺得不夠。
所以她打算先把喬震給的字畫質押到典當行,應該能當出幾百萬, 還有就是現在在她名下的三處鋪面了, 她打算把它們也全部再質押出去。
屆時她名下就能有兩千萬, 恰好季胤也打算一把唆.哈,賭上他全部的身家來拉股價,屆時她只要高位拋出,賺兩個億就只是基本盤了。
要玩那么大手筆的操作,她最近專心致至只想工作。
但怎么喬震就出事了呢?
不過雖然心里思想斗爭的厲害,可她還是對鐘sir說:“你盡早辦護照吧, 護照什么時間下來, 咱們就什么時間過去。”
鐘天明點頭, 卻又突然問:“大小姐最近幾天是不是再沒做過夢了?”
這人可真是,蘇嬌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點, 他又來?
不過她偶然觸碰上鐘天明的手,就發現他的手竟然在微微發顫,而且聽他的語氣,于她會不會做夢,會不會夢到曾經,他似乎很在意。
她眼神一轉,來了句:“夢到了,而且還挺多。”
倆人是并肩走在大街上的。
鐘天明聞言止步,聲啞:“你又夢到什么了?”
蘇嬌直覺關于小時候的事情鐘天明還有隱瞞,且不想她回憶起來。
而既他不愿意她想起來,那就肯定是對她不利的,所以她眼珠子一轉,先蒙一句:“我夢到咱倆被人綁架以后,你因為怕死,就扔下我,獨自一人逃跑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對了,鐘天明的手突然就不抖了。
繼續往前走,他又問:“然后呢,你還夢到什么了?”
蘇嬌的回憶空空如也,也只能繼續瞎蒙,就說:“但后來你良心發現,就又跑回去把我救了,然后我因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才會許諾說要嫁給你的。”
鐘天明突然勾唇,反問:“你確定夢到的是這樣子?”
蘇嬌始終覺得,自己就算脾氣再壞,也不可能無緣無故逼著一個男人拿父母發誓,說這輩子只能娶她為妻,所以,她覺得因為感激之情而以身相許才是最合理的。
蘇嬌挑眉看鐘sir,賭一把嘛,她說:“對,而且我覺得這就是真相。”
她仔細觀察他的反應,要看她蒙的對不對。
但顯然這回她又蒙錯了,因為鐘天明勾唇笑了一下,先說:“不對。”
不等蘇嬌反駁又說:“看來那個夢只是偶然,你以后應該也不會再被它困擾了,我會幫你把心理醫生推掉的,至于天師,等咱們從大陸回來之后再見吧。”
其實如果他不提,一心只想發財的蘇嬌壓根不會想這些事。
但從鐘天明的語氣里她能聽得出來,那兩天一夜必定發生過很多事。
大概率他還傷害過她,要是她能想得起來,說不定她都不可能跟他結婚。
可偏偏她就是想不起來,而且不像夢里對梁鋮,蘇嬌始終持著懷疑態度,也從頭到尾沒有相信過梁鋮,所以雖然離婚的時候她被擺了一道,金錢上蒙受了損失,但是在感情上她抽離的很快,離婚后她也立刻就煥發新生,去尋找第二春了。
但她對鐘sir不是的,雖然在金錢上她和他分的很清楚,可是在感情上,她對他有種不由自主的依靠和依賴感,于他的信任也跟阿爹阿娘是一樣的。
可要這家伙原來傷害過她,現在也是篤定她想不起來才敢繼續欺騙她感情的呢?
這樣一想,蘇嬌心里愈發不舒服了,甩開他往前走,還要撂一句:“哼!”
走了一截發現鐘sir沒反應,就又說:“我今天不舒服,晚上你不許碰我。”
鐘天明是擔憂妻子的心理狀況才過問的,怎么就又把她給惹生氣了?
但他也知道,她的脾氣向來來的快,去的也快。
而且她善于自我消化。
反而,他越解釋,她就越要跟他耍任性了。
他遂也不作聲,只跟她到身后,安安靜靜等她自己消氣。
蘇嬌也確實是,只要鐘sir提起,她就會胡思亂想。
但要他不提,感情在她生活里占的比率太小,她也懶得多想,就專注忙自己的了。
喬淑貞的骨灰一直都是放在蘇旺床底下的,他經常會拿出來擦拭灰塵,逢年過節的時候也要擺出來祭奠,蘇嬌想要拿走,當然得跟老爹打個招呼。
關于喬淑貞的身世,以及她和喬震的關系,蘇嬌也得跟阿爹講講了。
蘇旺聽了自然驚訝,所以前段時間來過,吵過架的那個老頭竟然是他的老丈人?
而且老丈人在大陸竟然還是個不小的領導?
喬震來了兩趟,卻都不愿意跟蘇旺交流,蘇嬌挺替阿爸難過的,就安慰他說:“我外公來的兩趟都比較忙,也沒時間見您,但他說了,下回來一定跟您見面。”
蘇旺點上一支煙,卻說:“沒關系的。”
再深吸一口,他又說:“你娘那么好,那么優秀的女人,本來我也配不上她,她爸不想見我也在情理之中,就你娘自己,既她的心愿是回大陸,那你就帶回去吧。”
蘇嬌看得出阿爸的難過,忙說:“但是我阿娘很愛你的,她也說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給您,這世界上除了我,她最愛的人就是您了。”
妻子年紀輕輕就去世,蘇旺大受打擊。
現在就連骨灰都要離開他了,而且是去大陸,他當然難過。
他這輩子真心的,一心一意的,只愛喬淑貞那么一個女人,本來努力攢錢,他還想要買塊墓地跟她合葬的,可是她去了大陸,一海相隔,他該怎么辦?
可他又不想女兒看出自己的難過,也不想女兒為難,就強撐笑顏說:“我懂,行了,你忙你的,抓緊收拾吧,阿爸我呀……”
他想強撐,想要控制自己的,但人非草木,他又是個懦弱的人,他控制不住,嘴角一撇就開始哆嗦,眼淚禁不住的,嘩啦啦的就往下流。
這下蘇嬌倒要犯難了,阿爹這個樣子她也難過,但她該怎么處理?
就在這時鐘天明上前一步,先說:“我幫阿爹也辦張簽證,咱們一起去。”
立刻又說:“咱們幫阿娘找個好的墓園,買個雙人墓穴,等到阿爸天年了,也一塊兒帶過去安葬,你們夫妻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蘇旺的哽噎于瞬間停止,但怕女兒不同意,又看蘇嬌。
蘇嬌果然不同意,她說:“不行。”
但蘇旺臉色才一黯,她笑著說:“買三個人的吧,等我死了,也要跟你們在一起。”
她是從小被寵大的獨生女,睡覺都要睡父母中間的。
就算死了,也要睡他們中間才行。
蘇旺連忙呸呸呸:“你個傻孩子,凈說些不吉利的。”
……
紫荊倉儲眼看上市,隨時會有工作等著蘇嬌處理,她卻要去大陸?
季胤聽說這個消息,本就不高興。
結果找人打聽了一下,幫他從警局探聽消息的警員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鐘sir也幫老丈人也一起辦了簽證,是一家三口一起去。”
季胤脫口而出:“他媽的,他們算什么一家三口?”
又問:“是哪一天,他們準備怎么走?”
警員如實說:“簽證文件在鐘sir手里,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也不好打聽。”
鐘天明直接領導重案組,重案組的警員們也跟他一條心,一般人很難打聽到內幕。
但季胤直覺,以喬震那副硬朗的身姿,麻利的身手,就不可能有大病。
而且在紫荊倉儲即將復牌的關鍵階段喊蘇嬌去大陸,應該也是因為很重要的事情。
作為喬震的大仇人,紅通通緝犯,謹慎如他,就不免要想,喬震會不會是想通過蘇嬌誆他回大陸,所以又在耍花招,玩障眼法,給他設圈套。
警惕如他,也立刻就安排手下們過港去打聽情況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手下們當然不必走正常流程去通關,直接用偷渡的方式,他做完指示不到三個小時,人已經到東海漁業,并開始盯梢,打聽情況了。
他的人馬速度當然快,所以第二天一早就有消息傳來了。
果然如季胤所料,據他的人反應,喬震不但身體健康,而且整個人喜氣洋洋的,并且,他第二天一早還專門去了一趟季胤家的老宅,目前叫工人文化中心的地方。
而上述種種跡象表明,喬震突然喊蘇嬌上大陸去,針對的正是季胤。
但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就是季胤想象不到的了。
雖然他也著急憂心,可也沒辦法,只能是把手下們全部派過去,于暗中盯著。
……
另一邊,就不說年紀輕輕的蘇嬌了,蘇旺也對大陸充滿了好奇。
但因為常久以來的固有印象,他更多的是害怕。
怕一過口岸就來一幫公安,不由分說把他們幾個全抓去勞改,再或者來一幫土匪,把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搶光,現金還好說,他們帶的不多,也就幾千塊。
但喬淑貞的骨灰盒可是他專門花了大價錢買的上好瓷器,他怕會被搶走。
在這種事情上,比他還要柔弱的蘇嬌當然靠不住,還得他來保護。
而這時,蘇旺就要由衷慶幸,當初幫女兒挑了個好女婿了。
鐘天明其實穿上西服更帥氣,因為他的身材比那些天王巨星的還要好。
但他作為一名阿sir,專門上大陸就夠招搖的了,服裝方面當然要低調為好。
所以穿的依然是平常的體能T和夾克衫和牛仔褲。
倒是蘇嬌穿著一整套紅色的洋裝配魚尾裙,乳白色的調跟鞋,還戴著跟鞋子同色呼應的墨鏡,配著同色的皮包,在過關的人群中,靚麗的足夠叫所有人側目。
蘇旺雖然心里怕的要死,但只要抬頭看一眼女婿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再看他一只手拎著行李箱,另一只手時時虛伸,環著女兒的腰,他也就莫名的心安了。
不過走著走著,他突然一聲驚呼:“阿蓮,是你吧,阿蓮?”
蘇嬌應聲回頭,卻只看到幾只巨大的紅綠格紋紡織袋,還在想老爹是不是眼花了,但是那些編織袋突然移動了起來,隨著攜帶的人把它們送到人工檢查窗口,她也看到了,是周進蓮,她也在報關,而且提著大包小包,看樣子也是要去大陸。
蘇妖明白的,就像她自打做了那個夢,就在忙忙碌碌的賺大錢,周進蓮也一樣。
而且既然她不是跟梁鋮在一起,是一個人,就證明她在吃了很多苦,走了很多彎路之后終于醒悟過來,不做梁鋮的血包,開始單打獨斗,自己拼了。
但不像男人們天然的社會地位高,哪怕做贅婿吃絕戶他們也能理直氣壯,做事時也不必那么辛苦艱難,女性因為社會地位低,想要單打獨斗賺錢,是很辛苦的。
周進蓮又是負氣離開蘇記的,走的時候還撂了狠話,不想搭理他們也正常。
所以她在發現蘇旺后,就拿包把自己給堵住了。
但蘇旺不像蘇嬌,能理解周進蓮的羞恥和難堪。
畢竟是曾經疼愛過的外甥女,他見周進蓮不搭理自己,以為她沒聽到,索性大叫:“阿蓮,你這是要上哪兒,你背那么多東西干嘛,阿蓮!”
明明只隔著一個安檢口,周進蓮卻仿佛聾了一般,既不看蘇旺,也不抬頭。
蘇旺還想再喊,蘇嬌拉了他一把:“阿爸,別喊了。”
這時周進蓮做完安檢了,她的包裹一看就特別沉,但她兩手拎起,飛快的離開了。
蘇旺一頭霧水,回看蘇嬌:“阿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跟著梁鋮炒股賺了大錢嘛,怎么大包小包的往大陸跑,我是她親舅舅呢,她難道不認得我了?”
周進蓮大包小包的背貨,是因為海上的走私渠道被打擊完了。
而正常過關,只要攜帶的東西量不超過一個度,以目前的法律是不會被抓的。
所以她現在是在做人肉倒爺,背東西過關販賣。
要蘇嬌猜得不錯,應該還是她自己訂做的,利潤超高的假化妝品。
她也不是不認識蘇旺,而是,她心高氣傲,一重生就想立刻回闊太太的生活,然后閃亮回歸蘇記,讓蘇嬌羨慕嫉妒她。
可就好比曾經的蘇嬌和梁鋮創業不易,現在的周進蓮賺錢也很難。
她雖然也賺了些錢,可是又辛苦又艱難,生怕蘇嬌笑話,就索性裝作不認識她。
但其實那都周進蓮自己的小心思。
蘇嬌雖然并不同情她,但要見了面,也不會笑話她的。
蘇嬌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黑馬,能不能賺錢,憑本事。
而隨著做完安檢報完關,真正踏上大陸,蘇旺的擔心也達到了頂峰。
路邊停著兩輛印著簡體公安字樣的警車,車旁站了一群公安,而且目光就在他們仨人身上,蘇旺一陣緊張,正懷疑那幫人是不是來抓他們的,其中一人走過來了。
來人先敬禮再伸手:“老板好!”
一把握上鐘天明的手,他又說:“鐘sir,好久不見!”
蘇旺大吃一驚:“你不是,不是那個……阿波!”
軍綠色的外套加上大檐帽,身材高大笑容朗朗,還真是那個既勤快又有眼色,總能把雜活兒干的又快又好的胡寄波,他穿的是大陸公安的服裝。
他走了之后,蘇旺痛失一員大將,天天都在念叨。
合著他竟然是個大陸公安?
人靠衣妝馬靠鞍,由胡寄波一穿,蘇旺才發現大陸的公安服其實也很好看。
他跟蘇旺握了手,再跟蘇嬌握手,笑著說:“老板,請上車。”
來的是警車,但顯然不是來抓他們,而是來迎接他的。
見胡寄波身后的一幫公安也在朝他敬禮,蘇旺又問:“他們是在干嘛?”
胡寄波笑著說:“他們是在感謝您,為我們國家打擊走私犯罪做了重要貢獻。”
蘇旺愣了一下,旋即也大概明白了。
其實所有事是他的大女婿做的,他不過徒受虛名罷了。
車就由胡寄波來開,當然,他先得跟鐘sir談一談,他過境順不順利,有沒有被政治處的人盯上,回去之后會不會有麻煩。
聽說一切鐘天明都好,他一腳門往前,說:“那咱們直接去公審現場吧。”
蘇旺聽不懂,但蘇嬌聽鐘天明提過,也猜到了:“你們今天在公審走私犯?”
香江,忠爺的案子才開始訴訟,大陸這邊阮家人已經要被公審了?
胡寄波笑著說:“我們追那幫人已經追了好幾年了,本來也不該這么快的,但喬老專門跑了幾趟首都,上下幫我們打通關卡,就把案子的速度給提起來了。”
蘇嬌不免擔心老外公,得問一句:“他受的影響不大吧?”
胡寄波說:“他沒有收受過任何一種形式的賄賂,也不會受影響的,但是……”
這下就連鐘天明都要問一句:“但是怎么?”
喬震沒有收過錢,更沒有直接幫走私犯打過招呼,事情當然就牽涉不到他,但是他有好幾個在重要部門的下屬都被腐化,且參與了犯罪,今天也在公審現場。
喬震雖然沒有受牽連,可下屬們被查,他的心情肯定要受影響的。
那也是為什么胡寄波要專門來接蘇嬌。
于老爺子來說,她的出現對他會是個莫大的安慰。
車一路疾馳向前,馬路很寬,但是街上并沒有汽車,行人也不多,干干凈凈,安安靜靜,跟繁華的,人流密集的九龍截然不同。
而且總是待在熙熙攘攘的九龍,蘇嬌還莫名的喜歡這個干凈又安靜的地方。
再一想這一葬就要跟阿娘長久告別,她心里格外難過,就把骨灰盒抱的緊緊的。
這就要去見識人們經常說起,但誰也沒見識過的公審了,她既好奇又忐忑。
但凡事都會有意外。
胡寄波專門協調各方,要讓曾經幫助過自己的鐘sir來觀看公審,也是想向他展示大陸公安的公平與法治,以及,打擊走私的決心,但遠道而來的鐘sir他們今天卻是注定看不到公審了。
那不,胡寄波把車行駛到一條行人息壤的街上,正欲拉響警笛,驅散人群繼續往前開,有幾個公安半路過來攔車,并跟他耳語了幾句,就示意他調頭了。
胡寄波開車調過了頭,又一路飛快的往前開,邊走邊解釋說:“喬老怕蘇小姐您嫌棄大陸大破太爛,不愿意來,就非要我撒個謊,說自己病了,這下倒好,他真病了,剛才說是心絞痛,人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
說心里話,要不是喬震特地說他身體不舒服,蘇嬌并不愿意來大陸,更不會這么早把阿娘的骨灰送過來。
但聽說喬震這就被送進醫院了,她又暗暗慶幸,幸好自己沒有猶豫的就來了。
也幸好她來的時候帶著骨灰,否則,萬一喬震有個三長兩短,那遺憾就永遠都彌補不了了。
胡寄波又說:“最近一段時間除了跑案子,喬老還幫老板您盤點了許多屬于您的財產,各種報關手續也全都辦好,他本來想等公審結束,就一樣樣帶您看東西,然后叫您滿載而歸的,這下倒好,事還沒辦完,他先病倒了。”
蘇嬌都沒來過大陸,又哪里來的財產?
她當然要問:“什么財產,哪里來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胡寄波本來想先跟老板聊一聊,讓她知道她在大陸有多么豐厚一筆資產。
但一想她老爹蘇旺也在車上,而那些資產原本的主人都是季胤,就適時住嘴了。
轉眼車到醫院,他索性說:“您跟喬老聊吧,他會給您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