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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31:心上人 親爹都沒你吹毛求疵……

    #31

    雖然九月才開學, 但林蟬暑假就開始參與碩導的一個譯著課題。

    因為本碩都在同一所學校,所以林蟬的生活變動不大,除去比過去進一步挨挨擠擠的課業, 還是繼續在翻譯司的實習。

    十月的國慶,院長媽媽來了京州, 假期七天, 林蟬全用來陪同院長媽媽。

    隨行的還有曲一川。

    曲一川本科畢業后留在京州工作, 供職一家著名的互聯網公司。

    工資高, 相應地工作強度很大, 還是單休, 而他每周的單休時間一般用在回京州大學泡圖書館, 他說去哪里都不如回京州大學放松。

    于是林蟬和曲一川見面的頻率還算比較高, 經常可以一起吃飯。林蟬挺喜歡聽曲一川講述他的職場生活。

    院長媽媽自然認識曲一川。畢竟以前曲一川總是去清榮縣幫忙拿東西帶給林蟬。一來二去, 院長媽媽對曲一川的情況都知根知底。

    這回曲一川不僅全程規劃游玩路線, 還開了他新買的車當司機。

    林蟬非常不好意思,覺得太麻煩曲一川。

    院長媽媽倒沒有跟曲一川客氣, 一直“小曲”“小曲”的喊, 當自家孩子一般。

    以為院長媽媽這是多年來職業習慣使然, 后來林蟬才知曉,原來院長媽媽誤會她和曲一川在談戀愛。

    “沒有,我和一川只是朋友啊。”林蟬啼笑皆非。

    院長媽媽詫異:“不是你的男朋友,他照顧到這份上?他一舉一動看起來就和你男朋友沒有區別。”

    “不是吧, 我們一直都這樣相互照顧的。”

    “傻孩子。”院長媽媽摸摸她剛吹干的松軟的頭發, “我雖然不太懂你們現在年輕人的心思,但吃過的鹽總歸比你吃過的米要多。我瞧著小曲那孩子應該是想和你處對象。”

    林蟬意外,然后陷入沉默,因為院長媽媽的話回顧她和曲一川以往的相處, 還是不認為曲一川哪個舉動超出了朋友的界線。而且曲一川本人從未向她表達過這方面的意思。

    無論院長媽媽是否看錯,只要曲一川沒說,且保持目前的態度,她便不去自作多情,以免破壞她和曲一川的友誼。

    不過,林蟬問院長媽媽:“你好像很喜歡他?”

    院長媽媽笑笑:“我是挺喜歡小曲那孩子,可如果你對小曲沒那份心思,小曲就只是小曲。咱們小知了的朋友,院長媽媽肯定是喜歡的。”

    既然提到處對象的話題,院長媽媽自然好奇:“咱們小知了這么漂亮,又這么優秀,喜歡咱們小知了的男孩子肯定很多吧?也不知道咱們小知了喜歡什么樣的?”

    林蟬抱住院長媽媽的腰,埋進院長媽媽的懷抱,也不怕被院長媽媽發現她有心上人,甕甕感嘆:“相互看對眼可真難……”

    隔天,院長媽媽離京的日子。

    離京前,王遠接林蟬和院長媽媽去吃飯。

    吃飯地點又是胡同深處那座四合院。

    院長媽媽到京州旅游的事情,林蟬沒有告訴周時寂和王遠,只是院長媽媽記掛著清榮福利院的恩人,所以林蟬最后兩天才聯系王遠,請王遠吃飯。

    不出林蟬所料,一旦聯系王遠,就變成王遠請院長媽媽吃飯。

    但林蟬預判失誤的是,這場飯局,周時寂沒有露面。

    飯桌上,院長媽媽還問起周時寂和周驍,王遠笑瞇瞇說時間不巧他們叔侄倆沒空,不過周時寂交待王遠轉達對院長媽媽的問候。

    結束飯局回到酒店,林蟬從前臺取走寄存的院長媽媽的行李,遇上等在酒店的曲一川。

    昨天林蟬已經和曲一川說過,今天她自己打車送院長媽媽去機場,可曲一川還是出現了。

    “你等了多久?”

    “剛到。”曲一川接過她手里的行李。

    可王遠也派了司機送她們,雙方撞上。

    考慮過后,林蟬選擇搭乘曲一川的車,讓司機回去。

    曲一川也沒多嘴詢問司機是誰以及林蟬和院長媽媽去見的誰。

    在機場分別的時候,院長媽媽說:“我知道我們小知了從小到大有自己的主意,而且主意很大,院長媽媽也相信并支持你的每一個想法。院長媽媽唯一想要叮囑你的還是那句話,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不管最后能不能如你所愿,保護好自己,別受傷,院長媽媽會一直在你的身后。”

    林蟬知道,院長媽媽這兩年已經琢磨出味兒,真正幫助了榮春福利院的領導并非王遠,而是周時寂。

    而今天,她相信院長媽媽肯定也發現了她的落寞,落寞飯局上少了周時寂。

    加上昨晚睡覺前林蟬透露出的那點意思,以院長媽媽對她的了解,肯定跟明鏡似的,猜到她心里藏著的人是周時寂。

    像她小時候妄想給資助人寫信,也像她立志成為一名優秀的外交官,她又做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可不管她的夢看起來多么難以實現,院長媽媽一如既往地,從來不打擊她。

    用力地抱住院長媽媽,林蟬心臟軟軟的,眼睛熱熱的。

    回到學生公寓的后門,曲一川和林蟬一道下車,因為林蟬手里拎著個挺沉的袋子,他給林蟬送到宿舍樓下為止。

    原本曲一川還問林蟬一起吃飯,林蟬說有點累想先休息,改天請曲一川下館子,感謝曲一川這幾天的幫忙。

    袋子里裝的柿子,一個個鮮艷又飽滿,是吃飯的那處四合院里栽種的幾棵柿子樹上新摘下來的,王遠送給林蟬和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只拿了幾顆裝行李箱里,其余讓林蟬帶回宿舍慢慢吃。

    現在林蟬借花獻佛送一點給曲一川。

    她上樓一趟拿塑料袋分裝了柿子再下樓,恰好聽見宿管阿姨和等在樓門口的曲一川聊上。

    宿管阿姨不是第一次見曲一川送林蟬回來,而宿管阿姨對住在樓里的女學生大多有點了解,說跟打探曲一川怎么把林蟬這么優秀的女孩子拿下的。

    曲一川沒有澄清他和林蟬的關系,禮貌地說:“謝謝阿姨的夸獎,她確實很優秀。”

    林蟬來不及剎住自己的腳步,走了出去。

    曲一川看到她,迎到她的面前,接過塑料袋:“好了,你快上去吧,起風了,有點涼。”

    林蟬注視他,直白問:“院長媽媽說你想和我處對象?”

    秋風卷起地面金黃的落葉,陣陣清寒。

    玻璃雖然隔絕了外面的氣溫,但周時寂聽得見嗚嗚的風聲,不知道窗戶哪里沒關嚴實漏了縫隙。

    桌上開著免提的手機傳出王遠的聲音,匯報和林蟬、院長媽媽吃飯的情況,又談及最后林蟬把司機打發回來,坐了她朋友的車。

    “什么朋友?”

    “小林的老鄉。你應該記得的,就是之前在畢業舞會上和阿驍爭風吃醋打架的那位男同學。”

    周時寂眉梢輕挑:“你把他那次打人定義為爭風吃醋?”

    “不是爭風吃醋嗎?別告訴我你和小林一樣到現在也沒發現阿驍喜歡她。傻小子出國上學前拜托我照顧小林的那副架勢,完全就是把小林當作女朋友。我可沒見過他對其他女孩子這樣上心。現在每次給我打電話也是問我小林的情況,他說小林課業忙而且有時差沒空和他講太久電話,他就來煩我了。好家伙,我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和小林待一塊。”

    周時寂沉默。

    王遠:“正好我也問問你的意見,阿驍的情況我該怎么處理?小林那位老鄉看起來對小林也很有意思,老鄉同學占盡優勢,很容易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樣子。我要幫阿驍守衛他的愛情嗎?”

    周時寂不答,反問:“我讓你繼續留意適合林蟬的交往對象,現在什么情況?”

    王遠一副“果然如此”的口吻:“我就猜你肯定是因為阿驍對小林的心思,才忽然要我幫小林物色男朋友的。”

    “不是。和周驍沒關系。”周時寂淡淡道,“是林蟬要我給她介紹的。”

    “真的假的?”王遠不敢相信。

    周時寂短暫安靜,重復問:“什么情況了?”

    王遠傷腦筋:“前面給你看過的第一批名單,上個星期不是剛被你否決?我上哪兒這么快交出第二批名單?既然是小林要你給她介紹的,我直接把每個相親對象的資料發給小林吧,看小林自己滿意哪一個。”

    “先在我這里過名錄。我認為不合適的,沒必要介紹給她。”

    “這也是小林的要求?”王遠狐疑。

    “嗯。”

    王遠嘀咕:“雖然三哥你很可靠,但小林是不是太拿你當長輩了,談個對象也要你來替她把關,這樣好嗎?”

    “……”周時寂說,“你只管先選著。”

    王遠叫苦連天,還是那句話:“我選的到最后個個被你挑出大大小小的毛病,我已經懷疑我的眼光了。這門苦差事我不是很想干。要不三哥你放寬點要求?我覺得小林的親爹挑女婿都沒你吹毛求疵。”

    周時寂噎住。

    掛了電話,周時寂坐進沙發里,仰頭往沙發背靠著,雙目閉合。

    半晌,手機又進來電話,嗡嗡作響。

    他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坐直身體。

    拿起手機,發現來電顯示是林蟬,周時寂頓住劃過接聽鍵的手指。

    馬上電話就要響到頭,林蟬在一聲聲機械音里逐漸泄氣。

    以為不會被接起的時候,耳朵里傳入男人清泉石上流般的熟悉嗓音:“喂。”

    單字音節,不帶任何感情,仿佛不知道打電話的是她。林蟬反倒不想出聲了。

    這是她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那天晚上之后,周時寂回避她回避得更加厲害。

    她給他發過幾次信息,問他什么時候會回觀湖瀾灣,他明確表示,暫時都不會回去。

    所以她今天約王遠出來吃飯,起因雖然是院長媽媽,但她私心也想借此機會見到周時寂。

    結果她的期待落了空。

    不過除去見不到周時寂,其他一切毫無變化。

    敢做自然敢當。那般冒犯他之后,林蟬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所有的可能性。縱使他狠下心撤消周家之前在她身上傾注的心血,她的生活回到和他毫無往來的原點,她也不后悔。

    不后悔她與他提出談戀愛的請求。

    從小到大,沒有背景無人托底的她習慣于自己去爭取想要的一切。

    生活上如此,學業上如此,現在,感情上,她也如此。

    她不怕失敗,只怕自己沒有嘗試爭取過。

    面對自己渴望的東西,林蟬不想被動。

    于是她主動發消息,眼下她又主動打電話。

    約莫一分鐘,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終究是周時寂又一次開口:“林蟬。”

    第32章 32:不年輕 是你自己說回家的……

    #32

    通話卻突然掛斷。

    周時寂怔愣半晌, 沒等到林蟬重新撥打過來,意識到,并非不小心掛斷, 而是林蟬故意掛斷的。

    林蟬好像在跟他生氣?周時寂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對不對。

    他猶豫要不要打過去。

    最終作罷。

    一直以來周時寂很喜歡林蟬想要便去努力爭取的勇氣,可沒想到有一天林蟬的這份勇氣也會用在他的身上。

    年輕真是好, 愛意炙熱而直白, 無畏又無懼。

    可, 他不年輕。

    她沒考慮的事情, 他需要幫她考慮。

    這段時間他都在后悔, 后悔那天晚上在酒精的作祟下放縱自己陪她跳舞。已經超出他作為“小周叔叔”的身份范疇。

    如若不是他先越界, 給了她和他有可能的錯覺, 她也不會有后續的行為。

    是他害了她。

    重新拿起手機, 周時寂給周老爺子打去電話。

    適合她的戀愛對象, 他暫時挑不出來, 但適合他的結婚對象,他可以見一見。

    周時寂相親的事情, 林蟬最先從洛清濛的口中得知, 然后是王遠和陳媽, 連遠在國外的周驍都感嘆他小叔終于鐵樹開花。

    從幾人的講述中,林蟬了解到,對方是周時寂的老同學,原本和周時寂考入同一個學院, 在校期間她選擇參軍入伍, 還被選進海軍陸戰隊,妥妥一位超級女兵。

    雖然對方的出身也和周時寂門當戶對,外祖家是出現在教材里的老革命前輩,但在她光輝的個人榮耀之下, 家世背景反倒成了錦上添花。

    十一月的時候,林蟬還無意間見到了對方。

    那天是林蟬在外交部的實習日,中午她和洛清濛一起在職工食堂吃完飯,走回辦公大樓的路上,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停在她們旁邊。

    駕駛座的人降下車窗,露出一張英氣十足的面孔,爽朗地笑著和洛清濛打招呼,說是來找周時寂的。

    對方去停車的檔口,洛清濛告訴林蟬,越野車的車主便是周時寂這回看對眼的相親對象閆露。

    英姿颯爽的閆露十分健談,和洛清濛同行前往辦公區域的過程中,跟走在洛清濛身邊的林蟬也聊了幾句,得知林蟬的老家在W省,還說她去年差點就被派去W省的軍艦執行任務。

    正說著,閆露接起電話,跟電話那頭說了自己現在的方位。

    很快,林蟬看到親自來接閆露的周時寂。

    閆露問周時寂剛剛怎么不接電話,否則她也不用跟無頭蒼蠅一樣亂轉,多虧遇到兩位小妹妹幫忙帶路。

    周時寂說他才結束會議。

    閆露一聽這話,猜到周時寂午飯還沒吃,立馬說她也還沒吃,讓周時寂帶她嘗嘗他們單位的食堂。

    兩人之間相當地熟稔,沒有十幾年的感情培養不出來。

    事實上林蟬的確聽洛清濛講過,閆露入伍前和周時寂來往很多。因為周時寂上學跳級,閆露一個同齡人才變成周時寂的學妹。

    周時寂轉頭向洛清濛和林蟬表達感謝,帶著閆露先走一步。

    林蟬低頭跟著洛清濛回翻譯司,下午就發現兩個曾經想給周時寂介紹對象的科員八卦說周司長的女朋友來視察他的工作環境,還在周司長的辦公室待了一個下午。

    傍晚林蟬下班,恰恰又瞧見那輛越野車。

    越野車開出大門,副駕上分明坐著周時寂。

    在門衛處刷了臉,等于給閆露的車子開了通行證,周時寂升起車窗,視線則遲遲無法從后視鏡里照出的人影上收回。

    直至隨著車子駛離,人影從后視鏡里消失。

    “看什么呢?”閆露好奇。

    周時寂瞥她:“看看被你這么一鬧,是不是整個外交部都知道我有對象了。”

    閆露咧開一口大白牙:“你的感謝我收下了,咱倆誰跟誰?不必跟我客氣。只需要你投桃報李,抽個時間也上我的單位走一趟。”

    周時寂問:“你現在什么單位?”

    閆露的心口被插了一刀,手里握著的方向盤差點一歪:“我倆好了,我就能滾回我的原單位。”

    她當年一聲不吭跑去當兵,給家里來了個先斬后奏,部隊里摸爬滾打好些年,好好一個姑娘天天風吹日曬還真靠自己干出成績,家里人到底沒再追究。

    可見她年紀一年年見長,對象沒個影,家里人也給她來個先斬后奏,動用關系將她調回京州,除非她定心成家,否則休想再回南邊。

    所以閆露是帶著怨氣回來京州的。

    怎么和家里人講道理都沒用,最后她權衡利弊,答應相親,希望能找個事少的對象。反正等她回了南邊的工作單位,和丈夫分居兩地,也和她單身過日子沒區別。

    周時寂并非閆露的第一個相親對象,前幾個都黃了。能相到周時寂,閆露也很意外。

    他們是老熟人了,只是太多年沒聯系。

    發現周時寂和她一樣其實沒有結婚意愿,完全被家里人逼的,閆露提出和他達成革命聯盟。

    周時寂說:“來之前你應該先和我商量。”

    閆露聳聳肩:“不好意思。我剛在家里和我爸媽又吵架了,心情不好,一時沖動。”

    她知道今天是自己理虧。雖然她提前打過電話,但他沒接到。

    兩人驅車抵達目的地。

    茶館里,三位老同學都已經到了。

    閆露攢的局。

    三位老同學和周時寂在京州待的時間比閆露更長,反倒因為離開京州多年的閆露久違地聚在一起。

    比起周時寂和閆露,三位老同學可算拖家帶口。

    袁榮榮挺著孕肚和閆露來了個深情擁抱,然后介紹她的第三任老公,和她第三任老公懷里抱著的袁榮榮與第一任老公生的女兒。

    仇文武和宣卉這對青梅竹馬多年前修成正果,如今也依舊恩恩愛愛,身邊跟著他們八歲大的兒子。

    中年人的養生局,選的環境清雅,全程還滴酒不沾,光喝茶。

    閆露不太樂意自己莫名其妙就“中年”了。

    袁榮榮和宣卉說,閆露和周時寂瞧著確實沒有他們已經結婚生子的老。

    仇文武也玩笑詢問周時寂怎么保養的,真人比鏡頭前看起來還年輕。

    袁榮榮接茬調侃:“我現在只敢稱呼周司,不敢像以前稱呼周三了。”

    話題中心一時間變成周時寂。畢竟周時寂極少交際,今天能在私人場合見到周時寂,實屬難得。

    閆露遠離京州多年,消息最為閉塞:“你們能有我意外?好好一個商業鬼才變成體制內古板老干部。”

    宣卉柔聲細語道:“周三現在這叫成熟穩重。啤酒肚和禿頭他還一個不沾,比我單位里的男同事體面不知道多少。”

    仇文武摸著自己發福的身材:“老婆,我怎么覺得你不是在點你單位的男同事,更像在點我?”

    袁榮榮打量周時寂,和以前一樣嘴上葷素不忌:“年輕小姑娘就好周三這一口吧?周三瞧著單身,但小日子沒準過得比我們都滋潤。”

    周時寂并不介意自己被打趣,倒感覺找回幾分年輕時的意氣,勾唇道:“我們誰都沒有你滋潤吧。”

    袁榮榮的三任老公一個賽一個年輕,今天陪同前來的這第三任,才二十三歲。

    被點的袁榮榮驕傲一挺胸:“怎么?只許你們男人永遠喜歡十八歲的少女,不許我們女人喜歡十八歲的少男?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成熟穩重的老男人,現在覺得自己眼瞎,小鮮肉、小狼狗明明才香,男人過了三十歲在床上就不頂用了~”

    宣卉趕忙望一眼兩個孩子玩耍的方向:“榮榮你小點聲。”

    袁榮榮轉頭看閆露:“聽說你要周三要成了?露露你確定不再考慮考慮,挑個比周三年輕力壯的?”

    周時寂:“……”

    仇文武很難兄難弟地和周時寂碰一下茶杯:“現在當男人可真難。”

    養生局結束后,閆露還是喊周時寂坐她的車。

    送抵周時寂所住的職工宿舍區外面,閆露說:“周三,你盡快給個準信,要不要和我定下?你如果不方便,婚可以先不結,拖個幾年。起碼這幾年內我們倆都能安生,互利互惠。”

    林蟬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沒再給周時寂打電話,甚至連消息也不再發。

    當初他配合她的回避,現在她也配合他的回避。

    那天明明是她自己先打給周時寂的,卻在周時寂開口后又一聲不吭自己把電話掛掉。

    她知道非常欠妥,顯得好像她給周時寂擺臉色。她怎么能給周時寂擺臉色?

    可她真的有點生氣,因為他的回避而生氣。

    林蟬始終沒為這事跟周時寂道歉。總歸不是她第一次冒犯他了。

    實話講,她也有點想探一探,周時寂對她的底線在哪兒。

    一直以來,若非他的寬厚和包容,她也不會一步步地得寸進尺。

    而周時寂和閆露的婚訊傳出的時候,林蟬領會到了他的狠心。

    他沒有拿她珍而重之的夢想為要挾斷掉她對他的感情,他依舊保護了她的前程,卻從他自身下手。

    當然,她無從得知他偏偏這種時候和相親對象修成正果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但他一定清楚他的婚訊對她是莫大的打擊,他一定清楚她不可能在明知他有對象的情況下還賊心不死。

    她的道德底線確實不容許她覬覦一個有婦之夫。

    所以林蟬退了,退了很大的一步。

    圣誕節那天是星期五,林蟬接到周驍的語音電話。

    周驍抱怨,好不容易等來長長的圣誕假期,卻因為該死的暴雪航班停飛,他沒辦法回國。

    林蟬知道,今天周、閆兩家人一起吃飯——上個星期她回觀湖瀾灣,管家念叨過,兩家人最近要碰面商量婚期。

    自從周時寂和閆露的好事傳出,管家非常開心。

    正好周驍有假期,周驍肯定是不想缺席。林蟬安慰周驍:“你春節回來還是能看到閆小姐。也許婚期就定在春節。”

    周驍卻否認:“我才不是為了我未來小嬸嬸想回國。”

    隔兩秒,周驍又說:“行吧,是為了看一看我小叔的眼光。”

    林蟬習慣了他的反復無常,不覺有異。

    “你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禮物?”周驍問。

    林蟬的回答和去年一樣:“你不要破費。”

    周驍也和去年一樣輕哼了一聲。

    上完下午的兩節課,林蟬搭乘公交抵達畫廊的時候差不多四點鐘。

    姚杳在給客人介紹畫作,用眼神和林蟬打了個招呼,林蟬就先自己逛。

    姚杳畢業后也留在京州,開了這么一個畫廊,專注畫作,是林蟬身邊唯一的一位藝術家。

    其實姚杳的多數畫作都由經紀人幫她推向市場、尋找買家,偶然才會姚杳親自出動。

    也不久,二十分鐘左右,姚杳送走客人,關了畫廊,和林蟬去吃飯。

    當初是姚杳和洛清濛更熟識,這一年卻是林蟬和姚杳聯系得更頻繁。要論原因,林蟬歸結于,她和姚杳才是同一階層的人。

    她們運氣好,參與餐廳的圣誕活動,抽中了一瓶酒,兩人便喝了點。

    周圍大多是情侶,姚杳取笑林蟬,怎么這么多年還是連個男朋友也沒有。

    不過馬上姚杳又自嘲,她有男朋友照樣一個人過圣誕。

    結果經不起念叨,沒多久,姚杳的男朋友就出現在餐廳里。

    不是別人,正是柯力。

    姚杳和柯力去年復合了。

    姚杳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就能開畫廊和個人畫展,得益于柯力。

    這些林蟬都知道。

    不過是前兩個月才知道的。

    姚杳沒告訴林蟬復合的細節,但姚杳絲毫不掩飾,和柯力復合的原因是她想在京州立足,想過上更好的生活。

    今晚姚杳之所以和林蟬過圣誕,正是因為姚杳和柯力吵架了,冷戰半個月,互不聯系。

    柯力就在附近的會所里,餐廳的老板和柯力認識,聽說姚杳喝醉了,柯力才過來的。

    他要帶走姚杳,姚杳不愿意,死死抓住林蟬。

    柯力看向林蟬,沒說話,但意思非常明確。

    跟著柯力來的宣卓倒開口:“林小姐,他們小情侶之間的事情,我們當朋友的不好摻和,你說是不是?柯力是姚小姐的男朋友,姚小姐的安全肯定有保障。你把姚小姐交給他吧,我送你回去。”

    這位宣卓,林蟬并非第一次見。

    兩個月前林蟬撞見姚杳的男朋友原來依舊是柯力的時候,宣卓就在柯力的身邊,他主動來和林蟬認識,聲稱對她一見鐘情,然后展開追求。

    追求得很猛烈,經常到她學校里送花和請吃飯,每每遭到林蟬拒絕,他也不勉強,只是下一次繼續。

    不久前宣卓還追去外交部,因此驚動了王遠。

    王遠倒告訴林蟬,宣卓各方面條件還不錯,人品也不差,當初王遠還想介紹給林蟬。

    于是林蟬得知,周時寂原來幫她張羅過相親,周時寂把關得太過苛刻導致胎死腹中。

    林蟬問王遠,周時寂否定宣卓的理由是什么。

    王遠說,主要在于宣卓的家庭不會接受她,而宣卓沒有能力反抗自己的家庭,所以宣卓會和她談戀愛,卻不會和她結婚。

    不止宣卓,王遠精心挑選的好幾個青年才俊,都是類似的原因被周時寂挑剔的。哪怕她成功高嫁,丈夫沒辦法護著她,婚姻生活一定不會舒坦。

    但王遠降低了家庭背景挑選的幾個人,被挑剔的主要原因又是不夠好。低嫁之于她同樣委屈。

    高不成低不就,這件事卻也沒有不了了之,周時寂交待王遠繼續留意,效率低點沒關系,適合她最重要。總歸她也還在成長中。

    彼時林蟬聞言只想笑,然后嘗試和宣卓接觸,接受了宣卓的一次送花,也和宣卓吃過兩次飯。畢竟是王遠和周時寂都考察過的人。

    王遠問起,她說:“我還年輕,有試錯的成本。也沒考慮結婚那么長遠的事情。如果我和宣卓看對眼,而宣卓只能和我談戀愛,那就只談戀愛。”

    之前宣卓也是約過林蟬過圣誕節的,林蟬推掉了。

    原本她哪兒也不想去,姚杳心情不太好,她才赴了姚杳的約。

    既然是她和姚杳的約,林蟬不能丟下姚杳一個人不管,故而林蟬和柯力商量,等姚杳清醒,再讓姚杳決定跟不跟柯力走,現在姚杳必須和她待一起。

    前兩年周時寂給柯力的警告至今有效,若非忌憚周家,柯力早就干涉姚杳和林蟬的往來,剛剛也只會不管不顧地直接帶走姚杳,而不是先看林蟬。

    林蟬同樣因為有周家做護身符,現在才敢和柯力談判。

    柯力自然不爽林蟬狗仗人勢:“你管得會不會太寬了?”

    林蟬堅決護著醉酒的姚杳:“我還是那句話,等她清醒再說。”

    柯力冷笑:“有病。”

    說罷,柯力強行搶過姚杳。

    毫無疑問,林蟬一個人敵不過柯力,眼睜睜看著柯力將姚杳扛上肩而姚杳一直拳打腳踢咒罵柯力,她追在后面,手機撥出報警電話:“我找警察過來!”

    柯力頭也沒回:“盡管找。”

    夾在中間的宣卓兩邊都勸不了,左右為難,最后選擇陪在林蟬身邊,聽著林蟬和警察通話,又陪林蟬等警察過來,跟警察說明情況。

    林蟬跟宣卓要了柯力的手機號碼和車牌號碼交給警察。

    警察也當著林蟬的面打給柯力了。

    最終的結果就是判定人家小情侶吵架,感情糾紛。

    警察走了,宣卓繼續提出送林蟬回學校。

    林蟬整個人特別頹喪,耷拉著腦袋,問宣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有病?管姚杳做什么?”

    沒等宣卓回答,林蟬捂著嘴,跑去垃圾桶前,一陣嘔。

    吃的那頓飯幾乎全吐出來了。

    生理性的眼淚糊得林蟬滿臉,她接過宣卓遞過來的紙巾,先擦嘴,后擦眼淚。

    太難受了,她的頭疼又頭暈,站也站不穩,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宣卓及時扶住了她,卻被她吐了一身。

    “……對不起。”林蟬掉著眼淚道歉,更加暈頭轉向眼冒金星,不想麻煩宣卓也沒辦法。

    渾身臟污的宣卓欲哭無淚,但還是沒有把林蟬丟在地上。

    察覺自己被宣卓抱住,林蟬想掙脫,但掙不脫,她張嘴要宣卓放開她。

    宣卓回復了她什么,林蟬沒聽清楚,只覺得腦袋痛得要爆炸,眼皮也沉得厲害睜不開。

    之后林蟬的意識特別地模糊。

    好像有人在脫她的衣服,她反抗了兩下,沒反抗成功,又短暫地陷入昏沉。

    可因為被脫衣服這件事實在太嚴重,哪怕陷入昏沉,林蟬也滿腦子記掛,愣是強撐著睜開眼睛。

    便見宣卓剛洗完澡的樣子只穿浴袍袒露胸前大片皮膚,伏在她的上方,手正往她身上伸。

    見她突然醒來,宣卓肉眼可見地也愣了一愣。

    林蟬猛地推開他,被子因為她的坐起而下滑一些,她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翼而飛,渾身赤+裸。她的腦袋像被重錘狠狠一砸,瞬間空白。

    宣卓毫無防備之下從床上滑落到地板,摔個屁股墩,嘶聲爬起來,正要和林蟬說什么,外面有人摁門鈴。

    他之前叫了客房服務,猜測是酒店服務生送東西過來,他讓林蟬等等,然后先飛快跑去應門。

    林蟬白著臉檢查自己的身體,聽到宣卓大喊“你什么人”“你要干什么”之類的,伴隨越來越近的急促腳步。

    她下意識裹緊身上的被子,警惕地望向門口。

    映入眼簾的身影叫林蟬大驚失色:“小周叔叔……”

    周時寂盯著林蟬,倉促的打量在他的眼里聚攏颶風,黑色的瞳仁里流出的郁色仿佛能將整個空間吞沒。

    因為阻攔不及而慢了一步的宣卓滿面怒容沖進來揪住周時寂:“立馬給我出去!否則我——”

    周時寂一個轉身,掄到宣卓的拳頭中斷了宣卓沒講完的話。

    林蟬呆坐床上,直至王遠跑進來分開了周時寂和宣卓,她才反應過來,一向溫文爾雅端方有禮的周時寂剛剛是在……揍人?

    腦子還是又昏又脹疼得厲害,所以林蟬有理由懷疑自己就是產生幻覺或者在做夢。

    她穿好一身干凈衣服,在酒店女經理的攙扶下頭重腳輕地下樓,坐進酒店門口熟悉的黑色車子里,重新見到周時寂,依舊覺得身處幻覺中。

    周時寂在她坐進車子里的時候目光落到她身上,他在講電話,她揉著腦袋,沒和他打招呼,直接傾斜身體靠著椅背,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舒服點。

    林蟬沒去聽周時寂的通話內容,主要注意力也沒辦法集中,只感覺她上車沒一會兒,通話便結束,他不再出聲,車廂里安靜得可怕。

    須臾,林蟬懷里被塞了一個抱枕,身上也蓋上來一件寬大的外套。

    外套上是比車廂更為清楚的獨特的幽香,她不必睜眼也了然外套屬于誰。

    手輕輕一扯,扯開外套,沉默地掀到兩人中間的空位。她無聲地摟緊抱枕。

    王遠在這個時候也上了車,坐進駕駛座,莫名感覺開著暖氣的車里好像比車外的冰天雪地還冷。

    瞥一眼歪著腦袋閉著眼睛像在睡覺的林蟬,他小聲詢問周時寂,要去哪里。

    周時寂說:“醫院。”

    這回林蟬聽清楚了,她馬上說:“我要回學校。”

    王遠默默用眼神等著周時寂拍板。

    周時寂還是說:“醫院。”

    林蟬到底睜開了眼,偏頭看周時寂:“我沒事,宣卓沒對我怎樣。”

    基礎的生理知識她還是有的,她確認她的身體毫無異樣。原本她想著可能她醒來得及時,宣卓還沒開始,可聯想宣卓挨揍時大喊自己冤枉也語無倫次地解釋了一堆,她回過味兒,宣卓應該只是送她來酒店清理嘔吐的穢物。

    剛剛王遠在樓上善后,也已經審問過宣卓了,周時寂那通電話就是在旁聽,王遠也說能判定宣卓沒撒謊,林蟬的衣服是酒店女服務生脫的。

    但周時寂依舊認為有去醫院的必要:“檢查一下。”

    林蟬也很堅持:“沒事就是沒事,有什么可檢查的?你覺得我在撒謊隱瞞?”

    前面的王遠大氣不敢喘。雖然他知道林蟬并非軟綿的人,但不知道林蟬的脾氣大,而且林蟬現在發脾氣的對象還是周時寂。

    連周驍都從未對周時寂如此這般……

    安靜一瞬的周時寂平靜地說:“你喝酒喝成這樣,需要檢查。”

    “睡一覺就沒事。”林蟬捂住嘴,急忙降下手邊的車窗,腦袋往外挨,嘔了兩下沒嘔出東西,生理性的眼淚倒又嘩嘩直掉,聲音都控制不住,“我現在就想回家好好休息,哪里也不想去。”

    王遠迅速把嘔吐袋、濕紙巾和礦泉水都往后座送。

    周時寂接過,先把嘔吐袋遞過去:“行,回家。”

    接過嘔吐袋,林蟬縮回車里,有氣無力:“謝謝小周叔叔。”

    因為一路都半睡半醒,她沒留意車窗外,所以等抵達的時候,她才發現,開來的并非京州大學,而是觀湖瀾灣。

    蹙眉,林蟬看周時寂。

    沒等她開口,周時寂先道:“是你自己說回家的。”

    說話間,周時寂打開他那側的車門。

    駕駛座上的王遠也下車,繞去給林蟬打開車門,做好了攙扶林蟬的準備。

    怎料周時寂彎身進車內,直接把林蟬抱了出來,邁步往里走。

    王遠愣在當場。

    得知醉酒的林蟬毫無知覺地被宣卓帶進酒店時,周、閆兩家的飯局尚未結束,周時寂完全可以交托給他處理,卻還是提前離席,親自跑一趟。

    而來了酒店,還沒問清楚詳情,周時寂便循著房號匆匆跑上樓,又沖動地動手打人。

    種種一系列舉動早就令他感覺哪里不對勁。分明超出了對林蟬正常的關心。

    方才車上林蟬對周時寂的態度也異樣,兩人之間的氛圍分明相當可疑。

    王遠本就不是個傻的,腦中當即浮現某種可能,渾身猝然一個激靈。

    “愣著干什么?”周時寂回頭望一眼,“幫忙開門。”

    王遠回神,迅速追上去,后背冷汗涔涔。

    其實因為周時寂提前聯系過管家,所以管家已經在候著。

    而且他們前腳到,后腳家庭醫生也過來了。

    管家幫林蟬換衣服的時候,林蟬又驚醒了,見到熟悉的面孔,她才重新放松。

    后來醫生給她檢查身體,她也醒著,但她閉著眼睛,半點動靜沒有。不是她不想睡,而是睡不著。

    等一切停當,她又嗅到熟悉的清幽氣息。

    伴隨床墊的微陷。

    ——顯然,周時寂落座在了床邊。

    可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只坐著,沒說話,也沒任何舉動。

    半晌,林蟬撐不住他的目光,睜開眼睛:“小周叔叔,今晚謝謝你。你還有什么事情嗎?”

    第33章 33:小知了 冬天是夏天的反轉

    #33

    周時寂端起床頭的杯子, 掀開蓋,騰騰的熱氣頓時冒出:“把藥喝了。你的頭疼能緩解,不會想睡睡不著。”

    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她想睡睡不著的。林蟬抿抿干燥的嘴唇, 說:“這樣的事情有陳媽提醒我就可以,不用小周叔叔親自出馬。小周叔叔現在獨自待在我的房間里, 不太好。”

    以前周時寂非常避嫌, 今天之前, 他只進來過她房間一次, 還得回溯到前兩年她遭到柯力灌酒導致受傷, 而且當時并非周時寂一個人, 管家也在。

    所以她怎么可能相信, 他現在崩人設地一個人坐在她床邊看她這么久就為了盯她吃藥。

    周時寂認同:“是不太好, 所以你趕緊先喝藥, 喝完我們也快點聊正事。”

    微微一頓, 他補充問:“或者,你可以選擇不聊。”

    好奇心不允許她選擇不聊。支著他伸來的手臂, 林蟬借力坐起來。

    她接過杯子, 周時寂卻也沒松開, 依舊幫她一起端著,并在她的嘴唇貼上杯口的時候提醒她吹一吹入口。

    吹幾下喝兩口,又吹幾下接著喝兩口,實在提不起速度, 最后喝完整杯沖劑, 花費將近五分鐘的時間。

    過程中周時寂只堅持端著杯子靜靜旁觀她吹氣和喝藥。

    一副熱燙的沖劑下肚,林蟬的腸胃暖烘烘,無論是否心理作用,她覺得立竿見影, 腦袋昏沉沉的脹痛感都驅散了兩分。

    放下杯子的周時寂瞥了眼她臉頰的紅暈:“要馬上休息嗎?”

    “小周叔叔不是有正事要和我聊?”

    “也沒著急到非現在說不可。”

    “可既然已經吊了我的胃口,現在不說,我睡不踏實。”

    “你想坐著和我聊,還是躺回去和我聊?”

    “躺著聽長輩兼領導說話,多不禮貌……”

    “沒關系。”

    “小周叔叔你說吧,我聽著。”

    毫無疑問,林蟬選擇端端正正坐著,拉長耳朵等待他的教誨。

    周時寂抓起旁側的一只枕頭塞到她的后背。

    林蟬沒客氣,舒服地往后靠:“謝謝小周叔叔。”

    她不動聲色覷一眼房門。

    房門關著。

    愈發顯得不同尋常。

    這不該是周時寂能有的行為。

    “你想和宣卓處對象?”

    聞言,林蟬的視線集中回周時寂的臉上,回答:“如果后續接觸合適的話,有這個打算。”

    周時寂直截了當且口吻篤定:“不會合適。”

    以前林蟬羨慕周驍能被周時寂管著,她也喜歡周時寂給她的一些指導和意見。

    眼下她莫名生出排斥心理。主要他談論的還是她的私人感情話題。

    “小周叔叔,我的對象,別人認為合適不合適沒用。我自己怎么感覺最重要。”

    “王遠應該告訴過你,宣卓在被我否決的名單上。而決定你的戀愛對象,是你交托給我的任務。”

    林蟬眼眸睜大一分:“可……”

    “嗯?‘可’什么?”

    “……現在不用了。”林蟬難以理解他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意圖,“你已經有了未婚妻,不管你有沒有找出一個比你好的男人介紹給我,你也不可能答應我的要求和我談戀愛。我的對象自然不必再由你決定。”

    周時寂說:“我沒有未婚妻。”

    林蟬:“……?”

    周時寂解答她面露的困惑:“我和閆露前段時間確實在相親,也在考慮要不要搭伙過日子,最終合計的結果是算了。今晚周、閆兩家人一起吃飯,是我和閆露跟長輩們講清楚清楚。畢竟這次我和她相親的消息傳得比較開,兩家長輩接觸得比較多,不希望傷了和氣,所以湊個飯局,我和閆露賠禮道歉。”

    林蟬懵懵的,一時之間沒任何想法,只點點頭:“……噢。”

    周時寂問:“那么,你交托給我的任務是不是還有效?”

    林蟬神情復雜:“當初你沒有明確應允。雖然后來你有在默默幫我物色戀愛對象,但好幾個月了,你既沒有給我介紹男朋友,自己也不給我當男朋友,完全就是在鉆空子拖延,怪我那個時候不夠嚴謹,沒有限定時間。”

    周時寂輕聲:“很抱歉,我自以為的考慮周全,對你而言其實是優柔寡斷。我不是找不出比我好的男人,可比我好又合適你的男人,短時間內我確實找不出來。所以,根據你提出的建議,現在先讓你喜歡的人和你談戀愛,可不可以?”

    林蟬呆呆地看著他:“雖然我的理解水平一向不錯,但我覺得小周叔叔你講得明白直接點更方便提高我們這次溝通的效率。”

    因為她的表達,周時寂露出一絲意趣的笑意,然后從善如流,正色道:“林蟬,在你遇到更合適你的對象之前,或者,在你遇到更喜歡的人之前,我可以給你當男朋友。”

    “你現在還愿不愿意接受?”這句話之際,周時寂的腰背有些僵直,渾然不覺他的手心溢出汗。

    他清泉般的音色流出的一個個字眼緩慢地淌入她的耳朵里,林蟬比方才更懵更呆,神情也更復雜。

    窗外雪落無聲,屋里落針可聞。

    周時寂沒有再吭氣,漆黑的眼睛深深注視她,極具耐心地等待她消化信息、給出答復。

    林蟬便只能聽見自己胸腔里跟揣了只上蹦下跳的兔子似的,怦怦怦全是動響。

    可能短短的一分鐘,也可能漫長的十分鐘,林蟬咽了咽口水,才開口:“你拒絕了我那么多次,還利用你的相親以道德底線勸退我,我也要拒絕你幾次之后再慢慢考慮要不要答應你。”

    她的臉爆炸開來地燒熱,原本平放在身前的被子表面的兩只手也不受控制地指尖發麻。

    于是說完,林蟬側身躺回被窩里,拿后背對著他:“我現在想睡覺了,請小周叔叔別打擾我。”

    恍惚間,她好像聽見周時寂低低的悶笑。

    沒等她咂摸出味兒,又格外清晰地聽見周時寂嗓音清雋而沉穩地說:“好,我會繼續努力,然后等你的第二次、第三次拒絕。是我之前沒你勇敢,你拒絕我是應該的。你慢慢考慮,多久我都等得了,無論最后你的考慮結果是怎樣,我也都能夠接受。”

    隨即傳出他離開的窸窣腳步。

    林蟬猛地又坐起,轉頭喊住他:“等等!”

    周時寂回身,望著她,握在門把上的手掌無聲收緊。

    林蟬眼神閃爍,不敢和他對視:“我現在有種虛幻感,想預支男女朋友之間才會有的小動作,來確認我不是在做夢。”

    間隔了三秒,才補充一句“行不行”的征詢,用商量的口吻撫平原先生硬的冒犯。

    周時寂失笑,心頭稍稍松了松,折返床前:“好。”

    林蟬羞得抬不起頭。她為自己怎么會提出那樣曖昧的要求而唾棄自己的包天色膽。

    其實……她就是想到,她主動親過他,他得親回來才像樣——老天奶,她不僅拒絕了領導和她談戀愛的意愿,竟然還向領導一報討一報!

    而領導也答應她了。

    答應她了!

    “你躺回去吧。”周時寂幫她將之前用來墊后背的枕頭歸位。

    此時林蟬被沖擊得腦子不太好使,乖乖照做之后才記起來思考,他為什么要她躺回床上。

    是不是他沒理解她的意思……?

    ——她正忖著,便見周時寂朝她稍稍彎腰,黑色的瞳仁不含雜質,仿若能包容萬物。

    他低聲說:“眼睛閉上。”

    深受造物者偏愛的面容突如其來的靠近,叫林蟬胸腔里揣著的那只兔子蹦跳得愈發狂亂,幾乎下一秒她眼皮就緊緊地閉合,她的手在被子底下揪出深深的褶皺。

    周時寂似乎是又輕輕笑了一聲。

    林蟬察覺他給她拉高被子,還體貼地沿著她的身周掖嚴實。

    她的一顆心被他懸而不決地吊著,嘴巴尤為不自在,兩片嘴唇都不知道“放松”什么了,無意識地抿了抿。

    幾個月前她親他那一下,完全是事先沒過腦子的沖動之舉,而且還只是非常粗淺地在他嘴唇上面碰一下就離開。哪像現在,預知他即將親她,卻又不知道他究竟具體什么時候會親。

    一瞬間她甚至在思考,她是不是應當撅起嘴巴……?

    又忽然苦惱自己先前洗漱有沒有把牙齒刷干凈,會不會殘留酒味?沒有殘留酒味的話,藥味呢?

    察覺他氣息近在遲尺,一切糾結的思緒停滯,她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裹在被子里的整副身體緊張地崩起。

    然而,溫熱柔軟的觸感并不是如她所以為的那般落在她的唇上,而是她的額間。

    一秒、兩秒……五秒。

    他的嘴唇撤離,寬厚干燥的手掌輕撫她的臉,修長的手指撥開黏在她臉側的碎發:“晚安,小知了。”

    林蟬的眼睫輕輕顫動。

    冬天是夏日的反轉,焰火溫柔地灼燒,點亮天邊一息圓月。

    宣卉親自打電話給周時寂,為宣卓的耍流氓道歉。

    其實對于周時寂來講,因為宣卓是宣卉的堂弟,他動手打人的行為更容易私了。宣卉也不愿意將事情聲張、鬧大。

    雖然事實證明宣卓的本意并非耍流氓,但宣卓帶林蟬去酒店的做法確實欠妥,周時寂不認為宣卓那一拳挨得冤。所以私了的只是周時寂的打人,周時寂甚至連道歉也沒有,反倒是宣卉感謝周時寂手下留情。

    至于原諒不原諒,周時寂肯定不會替林蟬做主,要看林蟬的態度。

    不過周時寂沒同意宣卉聯系林蟬,他在飯桌上告訴林蟬,宣卉有意帶著宣卓請她吃飯,私下賠罪。

    今天早飯,管家做的是面食。

    面碗特別大,林蟬整張臉快埋進湯水里,聽到周時寂問她話,她才抬起一點,從周時寂的角度,仿佛碗邊長了一雙眼睛。

    “什么?”她茫然。

    顯而易見,她一直心不在焉、心猿意馬。

    周時寂早就看在眼里,但沒點出來。他重復一遍。

    林蟬依舊神思飄忽的模樣:“不想吃。”

    周時寂頷首:“好,那我回絕宣卉,就當是我的意思,讓他們送點實際的賠禮。”

    “也不用了吧。”林蟬怪尷尬的,總歸宣卓出于好心,他就是好心辦壞事,“我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隔著餐桌,周時寂看向故意大老遠坐在對面的她:“那是因為王遠處理得及時,否則昨晚你和宣卓開房的消息,已經傳遍了。”

    林蟬羞愧難當,愈發不敢與周時寂對視,慫慫道:“……小周叔叔你看怎么處理合適,麻煩幫我處理了吧。”

    她現在與周家掛鉤,她的名聲一定程度上影響周家的名聲,她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周家。以后她再也不敢亂喝酒了。唉,怪她貪圖小便宜,覺得餐廳送的酒不喝白不喝……

    周時寂的聲音又傳出:“你不必自責,你只是正常出去和朋友吃飯,柯力和宣卓的出現不是你能提前預料的,后續的事情更不必說。所以,任何自責都不必有。”

    林蟬忍不住重新抬頭,眼睛里滿是星光閃爍:“嗯,我曉得了。”

    周時寂先吃完的,繼續坐在餐桌上沒離開,看著林蟬吃,等林蟬端起碗筷,周時寂才跟著起身,并排走在林蟬的旁邊。

    林蟬說:“小周叔叔你的碗筷給我,我一起拿進廚房。”

    周時寂側眸:“不用。”

    管家直接從廚房里迎出來,取走他們兩人的碗筷。

    林蟬和周時寂又并排走去客廳,本該分道揚鑣,一個回一樓的臥室,一個上二樓。

    但周時寂問林蟬:“今天改變主意沒?愿不愿意接受我給你當男朋友?”

    行吧,不是幻覺不是做夢,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林蟬頭皮發麻,雙手捂在胸口的心臟處:“……小周叔叔,你打起直球,也是很可怕。”

    周時寂幽深的眸子躍動光點:“已經和你說開了,我再不打直球,那太對不起你的勇敢。”

    在他如有實質的目光包裹之下,林蟬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搖頭拒絕:“不愿意。”

    “好,我再接再厲。”周時寂笑笑,然后讓林蟬跟他去一趟二樓。

    林蟬沒跟著他進他的臥室,只在外面等著。

    不消片刻,周時寂帶著禮盒走出來:“本來應該7月那會兒就給你。”

    林蟬當著他的面打開,發現是一雙白色的高跟舞鞋。

    她黑潤潤的鹿眼難掩喜悅,揣測:“那天晚上和我跳完舞之后買的?”

    周時寂收盡她鮮活生動的神情:“嗯。你當時不是說你的鞋子磨腳?”

    買了卻又留在手里遲遲沒送,可見他的心緒復雜。林蟬取出鞋在手里摸了又摸,瞧著樣子有點傻,周時寂說:“試試看合不合腳,如果穿著不舒服——”

    “還能退了不成?”林蟬接過話,直樂呵,“都買多久了?穿著不舒服也只能砸在我手里當收藏。”

    說歸說,試還是要試的。

    而試穿的地點,最后就是周時寂的臥室,她并沒有立馬下樓。

    穿著新鞋子,林蟬在他寬敞的臥室里來回走動,周時寂示意她到鏡子前照一照,她特別滿意地左側身又右側身,等對上鏡子里的周時寂的眼睛,林蟬才慢半拍地臉上赧熱。

    她要把新鞋子換掉,周時寂阻止她:“要不要跳一支,再換?”

    既然是舞鞋,自然最應該測試跳舞時的腳感,林蟬霎時蠢蠢欲動。

    于是,書房里的黑膠唱片機被打開,她攀住周時寂的肩膀,周時寂摟住她的腰。

    比起在京大禮堂里的那支舞,今次他們的身體貼得更近,分開的次數很少,音樂從頭到尾都是舒緩纏綿的。

    舞步久久沒有停歇。

    林蟬已經變成抱著周時寂。

    她說:“小周叔叔,你再問我一次。”

    明明指意模糊,周時寂卻聽懂她的意思,下巴輕輕蹭蹭她的頭發:“小知了,在你失去對我的喜歡之前,我們談一場戀愛吧。”

    林蟬壓抑不住歡喜,全身鏡照出她側靠在他胸膛的那張臉,那張臉上,眉眼間全是雀躍的快樂。

    “你不要瞧不起我,我的喜歡真的可以很長久。”說得好像她三分鐘熱度以后會對他始亂終棄。明明她早就心動了,去年還跟他告白過,還越來越喜歡他。

    周時寂無聲地笑笑,一只手掌輕撫她的后背:“那么,你接受我給你當男朋友嗎?”

    林蟬從他的胸前仰起臉,與他四目相對:“好啊。”

    周時寂眉尾輕挑:“不是才拒絕我兩次?”

    林蟬不羞不臊:“我都已經喜歡你這么久了,終于可以和你談戀愛,可不得抓緊時間?”

    她閃閃的眼睛,仿佛把周時寂的眼睛也點亮兩分,他的嘴角彎起:“好。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這場戀愛該怎么談。”

    林蟬被問住,表情先是懵懂,繼而陷入苦惱的扭曲:“怎么談戀愛還要寫計劃寫報告的?”

    周時寂差點被她逗樂:“我的說法不太對。我的意思是……”

    他想了想,舉個容易幫她理解的例子:“比如,你想公開我們的關系嗎?”

    林蟬愣住,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心翼翼問:“難道還有公開的選項?”

    “為什么沒有?”

    “……對你不好吧?”他的風評肯定要受影響。

    周時寂提出這個問題,原本是考慮她,總歸他是她的領導,如果別人知道她和他的關系,她的個人努力容易被抹殺,也容易引發別人的桃色揣測。

    還有一點,她年紀小,以后也許會將這段感情視作黑歷史……

    現在發現她原來更多地在顧慮他,他的表情更加認真:“正常戀愛,對我沒什么不好。主要看你。”

    第34章 34:男朋友 我不后悔。你值得。……

    #34

    林蟬慎重考慮一番:“好像沒什么可公開的, 談戀愛是我們倆自己的事情,別必要顯擺到別人面前。”

    周時寂點頭:“嗯。”

    “不過,”他又說, “有兩個人,還是需要專門支會一聲。”

    哪兩個人?

    午飯的時候, 周時寂向王遠和管家, 煞有介事介紹:“這是林蟬, 以后也是林小姐。”

    饒是王遠昨晚已經嗅到周時寂和林蟬之間的貓膩, 當下聽明白其中的言外之意, 內心還是大受震撼。

    既震撼周時寂鐵樹開花——周時寂差點和閆露訂婚也沒有叫他驚起波瀾, 他瞧得出來, 這不同以往周時寂應付家里走流程的相親, 而是周時寂切切實實的個人情感。

    更震撼周時寂鐵樹開花的對象是林蟬。

    但畢竟因為那點貓膩, 王遠提前做過一點心理建設, 如今他明面尚能維持淡定。

    原先一無所知的管家就沒能崩住,久久呆滯地看看林蟬, 又看看周時寂。

    坐在周時寂身旁的林蟬赧然地沖王遠和管家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便埋頭喝湯, 遲遲不敢再抬臉。

    小小年紀心機深沉背地里竟然悄悄勾引周時寂——諸如此類的揣測,林蟬知道肯定不會發生在王遠和管家身上,架不住她自個兒心虛。

    縱然她沒有勾引周時寂,她的那點淺薄心思也夠不著“深沉”的道行, 可無法否認她之前確實對周時寂圖謀不軌……

    午飯結束后, 林蟬就離開觀湖瀾灣。昨晚她來得太突然,身邊沒帶任何的學習資料,還是需要回學校。

    而且,周時寂也沒空。工作方面不談, 首先他要帶著王遠去一趟周老爺子那里。昨晚他在飯局上的提前離席得有個交代。

    將林蟬送抵京州大學,車上只剩王遠和周時寂,王遠沒忍住好奇心:“我能不能知道,你和小林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委實郁悶,兩個人也算成日在他的眼皮底下,昨晚之前他卻毫無察覺,他的眼力勁大有問題。

    當然,從結果去回顧過往的種種,還是能找出一些端倪。

    譬如哪怕再欣賞林蟬這么個人才外加林蟬與周應啟的淵源,周時寂對林蟬的關照和重視也有點過頭。

    譬如林蟬有時候看向周時寂的兩眼放光和提起周時寂的神采飛揚,固然是晚輩對長輩的敬重和愛戴,卻何嘗沒有超出孺慕之情?

    可現在說再多,都是馬后炮。被一貫擅長隱藏情緒的周時寂蒙蔽倒也罷,連林蟬都看不清,王遠就不得不懷疑人生。

    或許也怪他太正經也太信任周時寂和林蟬了,居然一次也沒有擔心過他們之間的關系會往歪處發展,畢竟當初,連他拜托林蟬跑周時寂的宿舍送個藥,周時寂都要嚴肅地敲打他。

    結果倒好,周時寂不聲不響和口口聲聲需要避嫌的人成了一對。

    越想,王遠越氣短。

    眼下是周時寂開車,聞言,他淡淡道:“今天。”

    第一反應,王遠覺得周時寂敷衍他。仔細想想,又覺得是他自己沒問清楚。

    他并非沒分寸的人,目的也不是過問兩人走在一起的細節,他只是為周時寂和林蟬擔憂:“三哥,你跟我交個底,讓我心里有數:你抱著什么心態和小林處對象的?”

    雖然他和周時寂關系更親近,但毋庸置疑,他的擔憂更傾向林蟬。

    這些年他也拿林蟬當妹妹,一點點看著林蟬成長,他很怕林蟬的前程受影響。不是他質疑周時寂人品,而是客觀事實擺在面前,無論哪個角度,林蟬都屬于弱勢的一方。

    始終平視前方的周時寂握著方向盤,告訴王遠:“她未來愿意和我哪一步,我就陪她走到哪一步。結婚也好,分手也罷,我接受這段感情的任何結局,也能夠保證她得到她想要的任何一種結局。”

    王遠聽得明白,主導權在林蟬手里。而這件事周時寂顯然經過深思熟慮。

    說到底,他的擔憂其實沒必要,周時寂有能力為林蟬兜底、為林蟬保駕護航。

    看著永遠四平八穩的周時寂,王遠納出一口氣,笑開:“三哥,很高興你終于談戀愛了,我衷心祝福你和林蟬。”

    周時寂愉悅地勾唇:“謝謝。”

    晚上,林蟬又是和姚杳一起吃飯。

    姚杳過來京州大學,約出林蟬,為昨晚的事情向林蟬道歉。

    見她安然無恙,林蟬放寬心:“你沒事才是最要緊的。”

    姚杳在林蟬面前維持不住外表的冷傲,神色里帶著自嘲,也難掩羨慕:“虧你沒有瞧不起我。對比周家干干凈凈地投資你,我這種肉+體關系最下賤也最不牢靠。”

    基于目前她和周時寂關系的轉變,林蟬的眼皮莫名一跳。

    放下筷子,她問姚杳:“……你跟柯力,并非完全沒感情,不是嗎?”

    當初姚杳正是喜歡柯力,才接受柯力的追求。和柯力分手后,姚杳并不是沒有其他追求者,追求者之中,不乏同樣有能力幫助姚杳在京州立足的人。都是出賣肉+體,姚杳選擇和柯力復合,而非跟著其他追求者,說到底還是念著那點舊情。

    至于柯力……柯力這個人的人品,林蟬不做評價,但來來回回的,林蟬多少看得出來,柯力也喜歡姚杳。就是不知道柯力的喜歡有多少又能持續多久。

    姚杳諷刺意味極濃地說:“既然選擇了當婊子,我就沒想同時給自己立牌坊。林蟬,和利益掛上鉤,感情注定不會純粹。成年人的感情也沒幾個是純粹的。你沒有和周驍談戀愛,是聰明的選擇。”

    關于林蟬假扮周驍的女朋友幫助周驍追求洛清濛的事情,當年姚杳通過柯力之口知道得一清二楚。

    “像周驍、柯力他們這樣的人,能不招惹,我們盡量別招惹。”在柯力身邊待得久,姚杳看到的東西也比林蟬多許多,“你和周家的關系,是我們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

    可她親手破壞了原本的干凈和簡單。林蟬回到宿舍倒頭趴在床上,躲在床簾隔絕出的小小的私人空間里,給周時寂發消息:【我不后悔。】

    她就是喜歡周時寂,就是想和周時寂談戀愛。從她向周時寂提出戀愛請求的時候,她就做好了承擔一切后果的準備。

    成熟的成年人會對自己做出的任何決定負責,而她努力成長,為的就是爭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值得。】林蟬又發送一條。而且她相信,周時寂也不會讓她后悔她如今的決定。

    發完,林蟬看著屏幕上肉麻兮兮的文字,她兀自臉頰燒燙。

    卻沒想撤回。

    周時寂在五分鐘直接打電話過來:“怎么?誰和你說什么了?”

    “沒有。”雖然他看不見,但林蟬下意識搖頭,“我自己感慨感慨。”

    周時寂:“看來你回去學校后從課業上分神了,沒少想到我。”

    林蟬:“……”

    “小周叔叔談起戀愛原來是這樣的。”她新奇不已。

    周時寂似乎費解:“‘這樣’是怎樣?”

    “就是……”林蟬思考如何精準表達,好一會兒沒思考出結果,“反正就是‘這樣’。”

    周時寂被她的“廢話”逗出一絲意趣的笑。

    除去那次林蟬主動打過去又掛斷電話,這才算嚴格意義上他們的第一次通話。

    而且他們的關系轉變為男女朋友,所以林蟬的感覺形容不出的奇妙:“如果你能不提我從課業上分神了,就徹底沒有小周叔叔的影子,而只是男朋友的形象了。”

    周時寂啼笑皆非:“我盡量注意。”

    林蟬自然不是跟他提要求:“小周叔叔和男朋友我都喜歡。”

    周時寂倒問:“那么,更喜歡哪個?”

    林蟬差點嗆住:“……你非要一分為二,我只能回答,手心手背都是肉。”

    周時寂評價:“端水大師。”

    林蟬驕傲:“謝謝夸獎~”

    背景里傳出周苡初喊周時寂的聲音。

    林蟬在周時寂應了一句之后,有些忐忑地問:“你被批評了嗎?”

    “批評”兩個字叫周時寂忍俊不禁:“我家里沒領導能批評我。”

    林蟬窘迫:“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周時寂不和她開玩笑了:“放心吧。閆家沒有介意我的提前離席。我坦白告訴老爺子我是因為你走的,老爺子還關心了你的狀況。你是周驍的救命恩人,老爺子記著這份情。”

    林蟬怪不好意思的。周家處處照拂她,她卻偷偷拐了周時寂跟她談戀愛。如果有一天周老爺子知道實情,恐怕要痛罵她白眼狼。

    心里默默跟周老爺子道歉,她保證她不會抓著周時寂死死不放。

    姚杳的切身感悟,她并非全都不認同。她從未妄自菲薄卻也沒有癡心妄想,一開始她的訴求就是和周時寂談一段,就談一段,談一段美好的戀愛,不給她自己留遺憾。

    因為周苡初找周時寂談事,林蟬沒耽誤周時寂。

    掛電話前,周時寂和她約好四天后觀湖瀾灣見。

    四天后是31號,2015年的最后一天,又一年跨年夜,也是林蟬二十三歲的生日。

    雖然隔天就是元旦假期,但林蟬沒有翹課,老老實實上完晚上的課才走人。

    驚喜的是,周時寂親自來學校接她。

    他沒提前說,掐著她下課的時間才給她打電話,告訴她車子的位置。

    上車的時候,林蟬便問:“也不怕我們錯過了?”

    周時寂啟動車子:“事實證明我對你還是比較了解的,不會因為談戀愛荒廢學業。”

    林蟬表情糾結:“……小周叔叔真會給我戴高帽。”

    這就是和領導兼長輩談戀愛的下場,受到的監督反而更多。唉……

    和前年一樣,管家準備了滿滿一桌飯菜。不過比起前年,今年缺少王遠和周驍。

    王遠雖然人沒空到,禮物托給周時寂轉交。

    奇怪的是周驍,圣誕節那天還問她要什么禮物,到她生日這天,他反而毫無動靜。林蟬沒多想,也不介意,只當周驍忙忘記。

    大餐結束之后,林蟬拉著周時寂一起到她的房間里拆禮物。

    書桌上還擱著他前年送的筆記本電腦,手里也戴著去年他送的小黑表,今年拆出的是一條項鏈。

    細金的鏈子,吊一只小金蟬掛墜。

    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會是這樣一份生日禮。

    小金蟬精雕細琢,做工非常上乘,不用問都知道是定制的。

    相較于前兩年的禮物,今年的禮物添了一分曖昧,林蟬難免好奇:“一開始就準備的這份,還是因為我們改變了關系,你臨時換的?”

    周時寂正站在她的身后,小心撥開她的頭發,輕輕幫她戴上:“你覺得呢?”

    “以你之前的正直人品和避嫌的態度,不可能送金蟬。可臨時換成金蟬,工期得多趕?”就是分析不準,林蟬才問他解答的,他倒好,跟她賣關子。

    “正直的人品……”周時寂低聲重復這幾個字,然后似笑非笑,“我和‘正直’一點關系也沒有。”

    聽出他為我唾棄的語氣,林蟬想起他此前拒絕她時的言論,抓著頸間的小金蟬,轉回身,踮起腳往他唇角落下一個吻:“對不起,害小周叔叔變成壞男人了。”

    抿了抿唇,周時寂揉她的頭發:“換個稱呼。”

    林蟬微微歪頭,眉目彎彎:“換成什么稱呼?”

    周時寂沒有錯過她鹿眸里稍縱即逝的狡黠,知道她明知故問。

    “喊我的名字。”他說。

    林蟬又一次踮起腳,往他唇角貼一下:“周時寂。”

    喉結輕滾,周時寂的眼睛很黑,黑黑地盯著她,一聲不吭。

    林蟬的嘴巴第三次貼上他的唇角,一頓一頓輕柔咬字重新喚:“周、時、寂。”

    低低的音調通過空氣傳遞到他的耳朵里,多出幾分耳鬢廝磨的纏綿意味。

    但他還是不給反應。

    林蟬有些泄氣,這下真的算她在勾引他,怎么反而沒效果?

    前幾天確認關系的時候,是誰說他再不打直球就對不起她的勇敢?

    不會隔了幾天他又反悔吧?

    這么想的,林蟬也是這么問出口。

    周時寂搖頭:“沒有反悔。”

    “那你親我。”也不是第一次厚著臉皮,林蟬不怕自己的臉皮再厚一點。

    周時寂的手指摸上她柔軟的嘴唇:“林蟬……”

    林蟬蹙眉:“怎么不叫‘小知了’了?”

    周時寂有點無奈的樣子:“我們再細化一下,我們這個戀愛應該怎么談。”

    隱隱約約的,林蟬覺得自己可能猜到他要說什么。

    這個時候,猝不及防傳來周驍的聲音:“林小蟬!”

    第35章 35:壞男人 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35

    林蟬和周時寂都愣了一愣。

    “林小蟬!”

    周驍興沖沖的聲音還在喊, 邊喊邊敲門,甚至要和過去好幾次一樣直接開門進來。

    門把手擰轉的動響驚得林蟬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雙手下意識抓住周時寂。

    但門沒有成功打開, 因為林蟬進來的時候習慣性反鎖了。這個反鎖的習慣,正是被周驍擅闖她房間的毛病養成的。

    確認周驍進不來, 林蟬松一口氣。

    周驍卻也因為門的反鎖, 確認房間里有人:“林小蟬!開門!”

    他一直喊一直敲門:“不會這么早就睡了吧?林小蟬!你在干什么?快開門!”

    抬頭, 林蟬看周時寂。

    周時寂還在盯著門, 眉頭深皺, 不知在想什么。

    無論他在想什么, 林蟬都清楚, 現在不能被周驍撞見周時寂在她這里。

    所以她走到門后, 隔著門板詢問:“周驍?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周驍的聲音異常愉悅:“還能怎么?當然特地回來給你過生日的!要不是飛機晚點, 我也不會拖到這個時間——不對不對, 要不是暴雪,我圣誕就能回來了。林小蟬我對你夠意思吧?驚喜不驚喜?——欸, 你干什么還不開門?快點!還要不要你的生日禮物了?”

    林蟬又回頭看周時寂, 見周時寂依舊緘默不語神情凝重, 也沒有阻止她應對周驍的意思,便朝門外說:“謝謝你周驍,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一路風塵仆仆肯定累了,你先去休息吧, 生日禮物明天再給我也不遲。我元旦假期都在這邊。”

    周驍卻堅持:“我不累!不用休息!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禮物當然要今天送!”

    林蟬只能說:“可我累了,我想休息。我剛剛已經快睡著了,你忽然把我吵醒。”

    門外安靜了幾秒,周驍的聲音重新傳入:“那我跟你道歉, 不好意思林小蟬,吵醒你了,我不是故意的。這個時間你就睡了,是什么不舒服嗎?要不要給你找醫生?”

    “不用。我只是前兩天熬夜做課題,今晚想早點睡。”第一次,林蟬覺得周驍脾氣變好不是好事,換作以前,周驍早被她惹怒離開。

    周驍比她以為得還要難纏,與她商量:“收一下生日禮物不會耽誤你時間的,就五分鐘行不行?你現在已經醒了,還都起床了,為什么就不能開一下門?”

    林蟬不得不冷漠一些:“就是不想開。”

    “你怎么……”周驍差點被她的態度激怒,最終帶著一絲抱怨的口吻,難以理解地問,“我最近也沒惹你,你干什么這樣對我?”

    林蟬繼續扯理由:“你確實沒惹我,是我課業壓力大,內分泌失調,脾氣大,無差別攻擊,不好意思周驍。”

    “好吧,可以理解。”可周驍還是沒被她勸退,“其實越是這樣你越應該開門收一下生日禮物,心情會好些。”

    林蟬扶額:“要不你就把禮物放在門口吧,我一會兒自己拿。”

    周驍有些別別扭扭的:“……其實除了生日禮物,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不能明天再說?”

    “不能。我要現在送生日禮物的時候說。”他這回下定了決心,如果推遲,心里的氣沒準就泄掉,又說不成。

    “一定要當面說……?”林蟬又問,“你直接說,我就在里頭聽著。”

    周驍從抱怨發展成幽怨:“可那種話就應該當面說。”

    “那種話是哪種話?”林蟬狐疑。

    周驍噎住。

    林蟬假裝困頓地打呵欠:“周驍,我真的想睡覺了。”

    周驍忍氣吞聲,終歸是改變主意:“算了,隔著門就隔著門。”

    隔著門總比隔著電話強。反正絕對不能再拖。

    “林小蟬,你仔細聽著,別分神,否則我跟你沒完。”周驍叩一下門以作強調。

    “嗯嗯,我保證洗耳恭聽。”林蟬的好奇心都被他的煞有介事給高高吊起。

    周驍又有些別別扭扭的:“林小蟬,對不起,以前都是我眼盲心瞎。”

    一開口就把林蟬震住。雖然在匪徒手中同生共死過后,周驍待她是好了許多,但這種帶著強烈懺悔的自我貶低的話,很難想象能從他口中講出,還對著她講。

    沒想到接下去的更勁爆:“希望你能原諒我以前對你大呼小叫,我那個時候沒明白我自己的心,其實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林小蟬,出國念書見不著你的這幾個月,我愈加肯定我對你的感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深。不像我小叔說的那樣只是因為和你一起經歷險境才一時感情強烈。”

    “所以我實在等不及了,我必須回家來和你講清楚。哪怕我小叔告訴我,你對我沒那份心思,我的表白只會被你拒絕,我現在也不在乎,一定要讓你了解我的心意。大不了我慢慢追求你。”

    還沒從周驍喜歡她的錯愕之中回神,又聽其中竟然牽扯周時寂,林蟬的視線落向三米開外的周時寂身上。

    周時寂的神色叫她瞧不分明。

    周驍的聲音繼續飄進來:“我小叔教訓過我談戀愛也要負責任,所以我很認真的,林小蟬,我是以結婚為目的跟你表白、申請和你交往。”

    此時林蟬走到周時寂的面前,小聲問:“你早就知道周驍喜歡我?你還勸過周驍別對我表白?”

    終于,她挖出周時寂的表情泄露出些許的一言難盡。

    林蟬并非打趣周時寂,她主要想知道:“你之前拒絕我,是不是也有周驍的緣故?”

    周時寂轉頭看著門口,間接承認:“我以為他到國外念書,心思總能慢慢淡了。”

    林蟬忽然生出一絲害怕,警惕地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和周叔叔兄弟感情深厚,你對周驍照顧有加,連性命都可以和周驍交換。可你不會因為周驍,想跟我反悔的,是吧?”

    短短時間里,她接連問出兩次“反悔”,可見她的患得患失。

    周時寂很慚愧自己讓她沒有安全感,比方才更加篤定地告訴她:“是,不會反悔。我只是還沒做好面對周驍的準備。”

    雖然給她當男朋友,是那天晚上臨時決定的,但并非他一時沖動。

    雖然和自己侄子喜歡的女孩子處對象,是他這個當叔叔的不正經,但當初周驍只是在他拒絕林蟬的理由里占據很小的一部分,事到如今更不會動搖。

    林蟬還是向他求證明:“君子論跡不論心。你現在更得親我。”

    “別的情侶能做的事情,我們也能做。除了不公開,大家的戀愛是怎么談的,我們的戀愛也怎么談。”她堵住他的借口。

    周時寂沒辦法不顧及外面的人:“周驍還在。”

    林蟬非要為難他:“他看不見,也聽不見。”

    周時寂:“……”

    因為遲遲沒有林蟬的動靜,周驍忍不住問:“林小蟬,你還在不在?”

    林蟬顧不上周驍,只盯著周時寂。她覺得自己魔怔了,理智才會被感性擠走,明明相信他不會騙她,卻還是害怕戀愛關系才確定沒幾天就出現變故。她要的“談一段”,再短不能短成這樣。

    帶著惱意,她踮起腳往他嘴唇咬了一口:“除非你想讓周驍像遠哥和陳媽那樣,成為知情人,否則你都是要背著周驍和我談戀愛的,那周驍站沒站在門外,有什么區別?他沒在門外,你就能完完全全地心安理得了?”

    周時寂的視角里,她瞪著他,澄澈開闊的鹿眸潤潤的,似乎委屈得想哭卻又忍住。

    她的眼睫眨一下,又眨一下,每一下都像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卷起微不可察的輕風,慢慢凝聚。

    凝聚成可以掀翻他理智的颶風。

    原本亮亮的眼睛因為他持續的沉默逐漸黯淡,林蟬失落地撤離他的嘴唇:“如果和我談戀愛,你太有負罪感,我們還是算了吧。”

    周時寂猛地摟住她的腰,撈回她。

    身體瞬間被往上提,林蟬條件反射地圈住他的脖子,歡喜地迎接他壓下來的唇。

    迎接她和他之間,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吻。

    周驍又在敲門:“林小蟬?林小蟬你已經很久不吭聲了?我知道你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消化我說的話,但你好歹給點回應啊。”

    林蟬回應不了。

    她毫無章法地憑借本能和渴望把自己熱烈的氣息喂給周時寂,就像周時寂溫柔地喂給她那樣。

    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后退到墻上的,周時寂環在她脊背的手掌隔開了她和墻壁的緊密相貼,卻也擠壓得她和他身體之間毫無縫隙。

    她的兩只腳堪堪踩在他的腳背上,心臟跳動得一下比一下重,暈乎乎的腦中除了和她相擁的男人堅實有力的身體、和她滾燙糾纏的呼吸,再無其他。

    直至她的手肘不小心撞了一下旁側的門板。

    外面的周驍緊張地將門敲得嘭嘭亂響:“林小蟬?你在里面是不是怎么了?”

    隨之而來的是周驍喊管家拿備份鑰匙開門的叫聲。

    林蟬急忙對外面說:“周驍!我沒事!我只是在苦惱怎么拒絕你比較好!”

    她還氣喘著,人也被周時寂抱著,周時寂靜靜的黑眸倒映的全是她的存在。

    雖然有點對不起周驍,但林蟬莫名覺得非常刺激。

    她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所有人覺得她乖,可她如果真的乖,又怎么敢追求周時寂、敢和周時寂談戀愛?

    尤其對比周時寂的道德感,她瞬間矮一截。她三言兩語刺激周時寂,把周時寂都給往歪邪的路子上帶。

    他當真因為她變成壞男人了。可她沒有再道歉,她蹭他捧著她臉頰的手掌:“周時寂,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她泛著炙熱情意的眸子里仿若點亮了漫天的星光,不再見患得患失的害怕和委屈,周時寂的胸腔忽然就脹得滿滿的。

    門外的周驍在林蟬的回應之后,匆匆消失動靜。

    周時寂在林蟬的房間里先給管家打了電話,確認周驍人不在,才出來。

    之后周時寂給周驍打了兩次電話,兩次周驍都沒接,不過晚點了解到,周驍回了安瑯那邊。

    所有人都和周時寂一樣,事先不知道周驍的回國。

    第二天早上,周時寂去問候周老爺子,也沒見著周驍,據說周驍生病了,老爺子還擔心周驍是不是白人飯吃多了才出狀況。

    老爺子比較遵循守舊,不太推崇留洋那一套,所以相比京州其他家,周家擁有國外高校學歷背景的孩子,屈指可數。不算老爺子的兄弟那邊,周驍是第一個。

    周驍出國的半年,老爺子天天念叨見不著孫子,現在周驍招呼不打一聲忽然回國,還一回國就生病,弄得老爺子考慮把周驍轉回國內的學校。

    周時寂親自去拜訪安瑯,倒見著了周驍。

    自然,周驍沒生病,只是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

    周時寂只當不知道他失戀:“我昨晚有事不在家,后來陳媽告訴我你回來了又跑了?”

    周驍一心奔著林蟬去的觀湖瀾灣,沒有在意昨晚周時寂是不是在家,聞言垂頭喪氣與周時寂坦言:“小叔你猜得沒錯,林小蟬對我果然沒有那份心思,她拒絕了我的表白。

    周時寂端著手里的茶杯:“你年輕還輕,以后你會遇到其他優秀的女孩子,也會遇到真正跟你兩情相遇的人。”

    周驍意外:“小叔你居然沒有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沒聽你的勸,還是跟林小蟬表白了。”

    “你做都做了。”周時寂語聲淡淡,“做了也好。否則你不撞南墻心不死。”

    周驍覺得這種聽得他心里不服氣的話才像自家小叔會說的:“我沒死心,我又沒說表白失敗我就要氣餒。一點小挫折,我會再接再厲。”

    周時寂一頓,轉眸注視他。

    周驍昂首挺胸:“你們不是總教育我凡事要持之以恒?以前我很多事情確實太容易放棄了。”

    周時寂皺眉:“有些事情堅持下來,叫永不言敗;有些事情不及時回頭,叫死心眼。感情這種事就不應該勉強,否則不是深情,是死纏爛打。”

    “我有分寸的,小叔,無論如何我都要追求林小蟬。”畢竟,昨晚表白的時候,他話都放出去了。

    于是,當天下午,林蟬只能當面又一次拒絕周驍:“我不可能喜歡你的,你不要浪費時間在我的身上。”

    周驍覺得自己的臉被她踩了又踩,差點沒崩住:“林小蟬,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你至少讓我試著追一追你再說。”

    林蟬很無奈:“你怎么試都沒用,你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當朋友挺好的。”

    神色變幻間,周驍撂話:“林小蟬你會后悔的。”

    然后他又從觀湖瀾灣跑了。

    這么一鬧,雖然周驍沒在周老爺子面前說什么,但周老爺子通過周驍的行動軌跡有所察覺,把周時寂喊過去,問周時寂,林蟬是不是和周驍糾纏不清。

    周時寂幫周驍在老爺子面前遮掩,然后私下跟周驍發了很大的火:“我早些時候跟你說過什么?你非要毀了林蟬的前程才肯罷休,是嗎?”

    周驍知曉厲害,他也沒想到老爺子那么敏銳。這也叫周驍意識到,他口口聲聲能保護好林蟬,確實是不自量力。

    他麻溜地滾回了學校,免得他如今成天失戀的模樣又在老爺子眼里露陷。

    也是清楚,他必須在課業上努力,盡快在周家掌權。

    林蟬對此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周驍不再頻繁聯系她。

    她和周時寂商量過,周驍還是不死心該怎么辦。

    周時寂的意思是,先放著周驍在國外繼續冷卻,如果時間和距離依舊沒能成功淡化周驍對林蟬的心思,林蟬也不必管,他會處理。

    今年一放寒假,林蟬就回去清榮,沒有因為實習和周時寂而留在京州,畢竟和院長媽媽約好了,今年一定一起過年。

    院長媽媽的小房子進行了一番簡單的裝修,趁著去年院長媽媽到女兒家里常住的那陣子裝修的。

    經過,原本疤仔的那個房間,徹底變成林蟬的,家居擺設全是女孩子的風格。

    林蟬回去之后才知道的。

    非但如此,院長媽媽還準備把小房子過戶給林蟬。

    林蟬怎么可能接受,這是院長媽媽的養老房啊。

    而且她以后不出意外的話都在京州生活,清榮的小房子送她也是浪費。

    “怎么浪費了?院長媽媽知道你以后會走得很遠,會有很好的未來,但家鄉也永遠是你的根,是你永遠的退路。”而這座小房子,院長媽媽希望作為林蟬在清榮的家,永遠存在,也永遠屬于林蟬。

    院長媽媽還說,這事她和她女兒商量過,她女兒也同意。

    小房子過戶給林蟬,并不影響院長媽媽的居住。

    “我還多個能給我養老的女兒,是我這個老婆子占了便宜。”院長媽媽笑瞇瞇。

    最后院長媽媽又強調,房子交到林蟬手里是對院長媽媽的保護,防止疤仔耍手段搶走房子,或者院長媽媽一時心軟,否則疤仔會一直為了這個小房子來煩擾院長媽媽。

    林蟬才同意小房子過戶到她的名下,由她替院長媽媽守住養老房。

    因為這算贈予,手續比一般過戶繁雜些,所幸無驚無險地背著疤仔成功辦完了。為此林蟬還專門拜托王遠咨詢過律師,杜絕疤仔以后鉆漏洞搶走房子的一切可能性。

    年初三,林蟬便回京州。

    前面的時間都留給院長媽媽,后面幾天怎么都該留給男朋友。

    周時寂的假期可是初七就結束,緊緊巴巴的四天,林蟬計劃享受戀愛。

    元旦因為周驍,她和周時寂都沒好好過,緊接著林蟬趕上期末,周時寂年底工作也異常忙碌,加上她和周時寂談的是地下戀,明面上總得避著人,所以真正能私下相處的時間很少。

    林蟬基本靠著回味兒生日當晚的親吻才有談戀愛的認知。

    說是初三回,實際上林蟬所乘的火車抵達京州已經是大年初四的凌晨兩點。

    周時寂親自到火車站接她的。

    她想的是,周時寂在停車場里等著已經夠勞煩,結果她在出站口看見周時寂舉著碩大的硬紙牌,紙牌上筆力遒勁地寫著“小知了”三個字。

    林蟬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做回應合適,倒是周時寂迎上前,接過她手里的大包小包,問:“傻了?”

    大概是傻了吧,若非高舉的紙牌醒目,她絕對認不出周時寂,畢竟他的羽絨服帽子將他裹得僅剩半張臉,他還戴了副金絲眼鏡。

    她知道周時寂沒有近視,眼鏡只可能是造型之用,與他平常的形象區分開。

    卻也因為如此,林蟬瞧著新奇,一路盯著周時寂的臉。

    上車后,周時寂把眼鏡摘下來,林蟬甚至有點舍不得,轉手接過眼鏡,一番端詳,然后戴到自己的臉上。

    果然,沒有度數。

    眼鏡對她也太大,鼻托更是總往下滑。

    瞧著像老太太戴老花鏡,周時寂瞧著忍俊不禁。

    回到觀湖瀾灣,林蟬才摘下眼鏡,由周時寂陪著吃了點餃子。

    管家還在休春假,餃子和去年一樣,是周時寂從周家帶過來的。

    去年周時寂留意過林蟬喜歡的口味,所以今年的種類沒有去年多,但總數和去年一樣。

    林蟬也就換個衣服、洗把臉的功夫,周時寂就在廚房把餃子煮好了,她一點表現機會都沒有,直接開吃。

    吃完已經是凌晨四點多,兩人把餐具送進廚房的洗碗機,周時寂便在樓梯口和她分道揚鑣:“好好休息。”

    林蟬拽住周時寂的衣袖:“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第36章 36:想念你 瀕臨失控的溫柔勾纏

    #36

    因著難為情, 林蟬的眼珠子胡亂轉,沒有在他臉上長久停留。

    手里她攥得緊,彰顯想要和他一起睡的堅定。

    腦袋卻被周時寂屈起的食指指節輕敲一下額頭:“我們才交往多久?你的進度未免太快。”

    “我們的進度如果算快, 把閃婚的人置于何地?”為了反駁他而一時口快舉出的例子叫林蟬頰面發熱,但林蟬沒退縮, “而且, 我只是說一起睡, 沒說要做其他事……”

    周時寂目光深遠:“蓋著被子純聊天也不行。”

    林蟬忍不住抱怨:“……你也太古板了。”

    語調兩分孩子氣。

    周時寂唇角微微一掀:“嗯, 體諒體諒我, 我比你大好幾歲, 古板老舊點很正常。”

    怎么他還自我貶低替她嫌棄起他來?如果這是他以退為進, 林蟬要他的策略失效, 從拽著他的衣袖改為抱住他的胳膊:“我們私下相處的時間本來就不多, 我們睡在一起, 還能彌補一下。”

    聞言,周時寂略作思索的神情仿佛面臨某件外交要務。

    見他有所松動, 林蟬趁熱打鐵, 眼巴巴地說:“我真的很想念你, 分別大半個月,才說一會兒話就又分開各睡各的。”

    說著她嘗試把他往她房間的方向拉。

    周時寂妥協。他想,等她睡過去之后毫無知覺的時候,他再走。

    房間定期打掃, 每次她回來住, 床單被套早就換新,這次同樣不例外。管家總把方方面面張羅得妥妥帖帖。

    現在林蟬便不必為了周時寂到她這里睡而專門準備什么。

    她洗漱的功夫,上樓洗漱的周時寂也已經下來,額前幾縷黑色沾染濕氣, 披一件靛青色的絲絨睡袍。

    襯托之下,林蟬的吊帶睡裙格外清涼。

    寒假她在清榮陪院長媽媽購置年貨,院長媽媽還拿她當孩子,和小時候一樣為她添買新衣服。

    逛街期間,她看中這條睡裙,第二天背著院長媽媽悄悄跑到店里買下來。

    黑色的流光緞面,胸口和下擺帶花邊蕾絲,長至膝蓋。其實還有系脖露背和更短裙邊的款式,但林蟬還是選了這條規矩點的。畢竟她謀求的是成熟,而非性感。

    早在當初周時寂強調她年紀小,她就有意注重自己的穿衣風格。

    如今成為男女朋友,他不光能看到她日常的裝束,還能看到她私下穿睡衣的模樣,她的睡衣風格自然也得注重。

    而她以前的睡衣太保守,睡衣的樣式更顯得她幼稚,幸虧她未雨綢繆,回京州前預先準備。

    她得讓他清楚地認識到,她從里到外、從思想到身體,都是成熟的女性。二十三歲只是相對他而言小一點,不代表她真的小。

    結果倒好,她的精心布置,換來周時寂要求她換一套布料多點的:“你不冷?”

    林蟬反問他:“你不熱?”

    暖氣烘得人能焐出汗,他睡袍里面卻還穿著家居服。

    周時寂說:“不熱。”

    林蟬也說:“不冷。”

    她爬進被子里,燈下膚色如玉,細細的腳踝伶仃,絲滑的布料包裹她圓潤緊實的臀,飄蕩的裙擺往她白皙的大腿上縮。周時寂別開眼。

    再看回去的時候,林蟬坐在床上,擁著雪白蓬松的鵝絨被,朝她身邊空著的位置拍了拍,問:“你睡這一側?”

    “都可以。”周時寂上前,脫掉睡袍放到床尾凳,也上床。

    他的家居服也是深色,松軟慵懶的開衫,紐扣一顆一顆系得平整。

    林蟬伸手,把一半的被子幫他蓋過去,磨磨蹭蹭的,純屬無用功地撫平被面,眼睛不住地瞄他。

    調暗床頭燈的亮度之后,周時寂捉過她的手塞回被子里,摸摸她薄薄的眼皮:“躺好。”

    很暖的掌溫,令她貪戀,令她回憶起他的體溫。林蟬從被子里抱住他,身體相貼,果然比她一個人攏著被褥還舒服。

    仰頭,她親了親他的下巴。

    燈光明明是暗的,鍍在她臉上的那一層卻莫名明晃晃,周時寂垂眸的視角里,她的眼睛就是在發亮,閃動著她羞于啟齒卻通過她的行為傳遞出的索求的意思。

    指腹輕輕蹭一下她光潔軟滑的臉,他的嘴唇溫和地貼下去,貼住她的嘴唇。

    思念盡數宣泄在細綿的唇齒相抵中。

    不僅她的思念。

    很快林蟬頭暈目眩又口干舌燥,感覺她的氣全被他吸走,而她吸不回來。

    她的胸口在接吻的過程中不免擠壓著他的胸腔小幅度地摩擦,而相比之前接吻,今晚她穿的睡裙,里面沒有文胸,睡裙的布料又薄,臨近生理期帶來的脹痛因此加劇。

    渾身像被火燒,有些難忍的戰栗。

    想躲開一點和他身體的擠壓摩擦,卻又矛盾地想要貼得更緊。

    陌生而令她沉迷的感覺。

    林蟬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嚶嚀出了聲,伴隨一股不受控的熱流。

    細軟青澀的調調,曖昧又旖旎。

    驟然喚止周時寂瀕臨失控的溫柔勾纏。

    他的手掌始終紳士地只扶在她的腰上,也只是親吻,可現在清醒過來,他發現他確實不知不覺間吻得過了分。

    帶著燙人的氣息貼了貼她的額頭,周時寂的嗓音有些不清明的暗啞:“抱歉。”

    回過神來的林蟬卻是表情一變,忽地掀被下床,飛奔進衛生間。

    光著的兩只腳踩得地板咚咚響,周時寂凝眉:“你把鞋子穿上!”

    他不明白什么事搞得她如此慌張。

    答案在下一秒他的視線觸及一旁的床單時自動揭曉——

    她剛剛坐著的位置,赫然留下一小塊新鮮的經血染紅的濡濕。

    丟人。誰像她在接吻的時候激動得直接把生理期給招來?林蟬自閉到不想出去面對周時寂。

    倒是周時寂來敲門,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哪怕他此時此刻看不見她,林蟬也雙手捂臉,甕聲甕氣道:“……你能不能先到外面等等我?”

    她請人來她房間里睡覺的,現在又請人離開她的房間,也是沒人能比她更過分了。

    可……她實在不好意思要他幫忙。

    周時寂平平常常地應下:“好。你有事的話喊我。”

    等外面傳來開門關門的動靜,林蟬小心翼翼打開衛生間的門,確認只剩她自己,她迅速走去衣柜取出干凈的內褲和睡衣。

    折返衛生間之前,她發現……床單被收拾走了。

    床單的確是周時寂順便帶出去的,送到洗衣房,塞進洗衣機里清洗,他轉而走去廚房,泡了紅糖水。

    廚房能有現成的紅糖,還是因為去年林蟬春節幾天在這邊遇到生理期,他跟管家提過一嘴。

    那之后,不止紅糖,包括衛生棉在內的用品,全都有備無患。

    周時寂不清楚這一年林蟬在觀湖瀾灣里是否又遇到過生理期,起碼現在趕上他不至于一點忙幫不上她。

    回她的房間之前,他又灌了一只熱水袋。

    一聽敲門聲,林蟬三下五除二把新鋪的被單撫平,局促地站好在床邊:“可以進來!”

    周時寂推門而入,就見她換掉了單薄的吊帶睡裙,穿著嫩綠色的一身睡衣,棉質的長袖長褲,規規整整。

    像春天提前出場。

    不過“春天”有些臊眉耷眼。

    猜到她為何這樣垂頭喪氣,周時寂要笑不笑的,走上前,東西擱床頭柜,然后檢查她腳上的棉拖鞋有穿好,他按著林蟬的肩膀,讓她躺回床上。

    林蟬乖乖靠著床頭,有種被他當病人的感覺。

    尤其他還把暖水袋塞到她的懷里,要她用來暖肚子,再幫她蓋好被子。

    “……我沒怎樣。”林蟬比較幸運,一直以來生理期沒有折磨過她,什么痛經之類的毛病,不存在。

    也因為反應不大,每次的生理期造訪得悄無聲息,有時候才會出現這種她毫無防備的情況。

    “嗯。但也不能不當回事兒。”周時寂端起保溫杯里的紅糖水,擰開蓋遞給她,“還有點燙,慢點喝。”

    接過,林蟬栽著腦袋一點點地啜。

    周時寂不放心地問:“確定沒有不舒服?”

    林蟬腦袋栽得更低,快埋進自己的胸口:“……沒有。”

    終于,周時寂忍不住低低笑了一下,掌心輕揉她的頭發:“生理期很正常。男朋友知道你的生理期也很正常。”

    林蟬從臉頰到耳朵紅得徹底。

    周時寂也沒繞到另一側,直接從她這邊擠上床,一起蓋住被子,摟她在懷里:“好了,天都快亮了,喝完這點紅糖水就老實睡覺。”

    雖然剛換過床單,但屬于她的那股子氣息還有。

    形容不出來具體,她在這里使用的洗發露和沐浴露和他的是相同的品牌,可她的氣息不完全是那種味道。

    清新又溫暖。

    林蟬細微地扭了扭身體,悶悶道:“我哪兒有不老實……”

    周時寂說:“嗯,你沒有,是我不老實。”

    林蟬的第一反應不是咂摸他口吻間縱容的寵溺,而是緊張地問:“你不打算繼續和我一起睡了?”

    周時寂完全拿她沒辦法的樣子:“睡。一起睡。”

    “噢。”林蟬美滋滋,覺得喝進嘴里的紅糖水比方才更甜。

    她其實還是沒有睡意,既是火車上睡多了,也是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叫她神經興奮,也是小別之后見面她舍不得睡。

    可不知不覺間她還是枕著他胸膛的心跳睡過去了。

    倒是記得,睡過去之前,她跟他講述這回她春節在清榮從福利院里把彥妮、彥祖接回院長媽媽的家里,和林虹、林娜開開心心地玩耍了兩天。

    這大概是最后一次聚齊了,因為彥妮、彥祖終于等到了合適的領養人,年后姐弟倆就要跟隨他們的養父母出國。

    沒有設定鬧鐘,林蟬因為生物鐘的八小時睡眠自發醒來的,所以醒來已經是下午。只是因為窗簾緊閉,屋里光線昏暗,模糊了白天與黑夜。

    床上只剩她一個,她舒展著懶腰坐起,摁一下床頭按鈕盤的一個按鈕,窗簾頓時自動往兩側緩緩地拉開,亮堂堂的天光一點點地驅逐昏昧。

    嗯,是個暖陽高照的好天氣。

    加持了她的好心情。

    醒盹結束,林蟬迅速下床,進衛生間洗漱,換上新衣服。

    其實她和院長媽媽一樣,抱有新年一定要穿新衣的儀式感。

    大年初一她在清榮穿過院長媽媽給她買的新衣,今天她要穿給周時寂也瞧一瞧。

    估摸他人多半在二樓,林蟬準備找上去,隔著落地窗看到他原來在外頭的院子,她當即放輕腳步,悄悄走到他的身后,猛地從后面抱住他。

    卻在抱上去之后才驚悚地發現,院子里不止周時寂一個人。

    第37章 37:劣根性 你這是老牛吃嫩草?……

    #37

    周苡初也未曾料想, 自己不過走去一旁接個電話,能目睹令她如此愕然的一幕。

    饒是她眼界開闊見過無數大場面,一時間都難免繃不住表情。

    如果林蟬單方面去抱周時寂倒罷, 關鍵在于周時寂非但沒有推開人,還笑了, 笑著握住林蟬的手。

    發現周苡初在場的第一時間, 林蟬慌亂地要松手, 卻因為周時寂的動作沒能成功。

    掌心裹著她的手, 他轉頭, 打量她身上毛絨絨的焦糖色粗線針織開衫和同色系格子長款呢裙:“沒穿外套就跑出來?”

    林蟬自然不好強行掙脫他, 一邊窘迫地偷瞄周苡初, 一邊小聲回答:“穿了外套怎么讓你看清楚我里面的新衣服?”

    主要她來不及跑回房間套上羽絨服。

    周時寂泰然自若地說:“跟你周姑姑打個招呼, 你先進去, 別著涼。飯菜在廚房溫著, 自己吃。”

    林蟬求之不得,立馬朝周苡初深鞠躬:“周姑姑新年好!”

    然后火速奔離社死現場。

    目送她逃似的背影, 周時寂的唇角勾出一抹意趣。

    結束電話的周苡初走回他身邊, 心緒已然恢復鎮定, 卻沒辦法無視方才的所見所聞:“你這是……老牛吃嫩草?”

    周時寂表情微斂。如今他身邊也只剩他的這位姐姐敢往他的心口插刀。

    而周苡初的刀子還沒有插完:“原來你也不能免俗,和普通男人一樣,仗著權勢和地位,竊取年輕女孩的青春和肉+體。”

    周時寂平靜地和她對視, 想否認, 說自己沒有。

    可他站不住腳。

    一如他先前告訴林蟬的那樣,一個三十幾歲的老男人,和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搞在一起,已經說明他不是個東西, 再冠冕堂皇以愛情為名,也無從狡辯。

    早些時候周時寂還不能像如今這般隨心地想推掉應酬就推掉應酬,沒少見識過有人在飯局上炫耀怎么玩年輕女孩。

    尚在象牙塔內或者初初步入社會、尤其出身普通的年輕女孩,缺乏足夠深闊的眼界和足夠堅韌的心性,最容易在花花世界中迷了眼、最容易遭受誘哄。

    而閱歷、金錢、權勢、社會地位,甚至一點的學識涵養,統統是男人誘哄她們的手段。

    看著她們臉紅心跳、小鹿亂撞,看著她們滿眼的仰慕崇拜,看著她們情難自禁地靠近,或者有點心機地暗戳戳勾引。

    只需要稍微給出一點曖昧反饋,她們會宛如得到鼓勵,含苞的花骨朵將主動在自己面前綻開最美的姿態,慢慢地從害羞青澀到大膽外放。

    相比玩成熟的女人,玩年輕女孩的最大樂趣便在于這個不動聲色的“調教”的過程,潛移默化間,她們自然而然往符合自己口味的方向生長,不失為一種“親手養成與自己最配適的玫瑰”。

    周時寂猶記得他在飯局上還收獲不少羨慕,他們羨慕地說,以他的條件,甚至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說,光是站在那兒,便會有無數年輕女孩前赴后繼地湊到他的身邊。

    彼時他嘴上不好說什么,心里不喜也不屑。

    多年來他嚴于律己,始終潔身自好。

    結果,到最后,他交往了一個仰慕他的年輕小姑娘……

    周苡初的反應,在周時寂的預料之內。甚至他認為,周苡初的措辭太溫和,給他留了太大的顏面。

    目前為止知曉他和林蟬戀愛關系的三個人,獨獨周苡初直白地點出他的卑劣。這之于他是一件好事,他不會只能聽到正面的聲音。固然王遠一度替林蟬擔憂,但總歸王遠的祝福大過擔憂,王遠做不到周苡初給他的警醒。

    剛剛的話,周苡初表露的態度自詡理性、客觀,倒沒有武斷地鄙夷周時寂的意思。

    因為深知人性的復雜,所以哪怕面對自己這個弟弟她也不會有太多的預設,自以為了解他、認定他應該是個怎樣的人。那么當出現現在這種與她先前的認知相悖的情況,她最多短暫地詫異,不至于像老爺子那樣動不動感到失望。

    回憶先前她認識的周時寂是個什么樣的人,再想到不久前周時寂和林蟬相處時的樣子,周苡初不禁笑了一下。

    便聽周時寂淡淡說:“嗯,我沒高貴到哪兒去。和千千萬萬的男人一樣,擺脫不了深植骨髓的劣根性。”

    周苡初嘖聲:“你這話聽起來,跟經典的‘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有異曲同工之妙。”

    周時寂知道她不是在嘲諷他,但他確實有被嘲諷到,于是自嘲地也笑笑。

    周苡初往方才林蟬進去的方向瞥眼:“我對這小姑娘的能耐有進一步的認識,你和阿驍的心全系她身上了。”

    不含任何貶低之意。相反,她在褒獎林蟬。

    去年的隨訪之行,十幾天的接觸足夠她對林蟬有個大致的評判,理解了周時寂對林蟬的欣賞。她也偏愛林蟬這樣付諸有效的實際行動支撐野心的姑娘。

    如今周時寂會被林蟬拿下,細細一想,周苡初不意外——是的,周苡初相信,絕對是林蟬拿下的周時寂,而非周時寂拿下的林蟬。

    同時,周苡初的話也表明,她已經看出周驍對林蟬的那點心思。

    周時寂知道遲早瞞不過周苡初。他甚至能猜到,大概就是去年隨訪期間,周驍在周苡初面前暴露的。

    不過周苡初一直沒講。小輩的情情愛愛,她懶得管。周家企業大大小小的事務夠她傷神的。

    圣誕那會兒周驍鬧的一出,周苡初在其中也沒少幫著遮掩,穩住老爺子。

    “阿驍距離‘喜怒不形于色’還差得遠,在生意場上得吃虧。”

    不用周時寂點,周苡初也一直試圖提升周驍的情緒控制力,但收效甚微:“終究還是他的日子過得太舒坦。”

    今天周苡初是順路過來取兩份周家以前的文件,現在她準備告辭:“你的調任確定下來,記得支會我。我比退休的老爺子更需要提前獲取內幕消息。”

    周時寂送她出門,聞言頷首:“嗯。”

    上車前,周苡初手肘搭著打開的車門,又道:“你和林蟬的事兒,我不會說。”

    “我知道。”周時寂自然了解她的脾性。

    雖然被周苡初撞見他和林蟬的關系,確實是個意外,但如果顧忌周苡初,一開始她打電話說要過來,周時寂就會找理由攔下。

    剛剛他沒有特地提醒周苡初幫忙保密,正是清楚周苡初心中有數。

    而既然周苡初專門強調了這一嘴,周時寂也表個態:“以后如果有必要,我會自己告訴老爺子。”

    周苡初適當地擺出當姐姐的架勢:“既然談了,就好好談。你要是成了玩弄年輕女孩的渣男,爆出丑聞,周家聲譽受損,我不僅臉上跟著無光,周家的企業形象也要被你抹黑。”

    周時寂斜挑眉:“嗯,我斷送仕途事小,妨礙你馳騁商界事大。”

    周苡初只差豎起大拇指:“理解能力滿分。”

    等他折返進去,餐廳里,林蟬已經吃得差不多。

    她問周時寂:“你什么時候起床的?”

    周時寂拉開她旁側的椅子落座:“比你早兩個小時。”

    林蟬怪不好意思的:“你上一次睡到大中午是什么時候?”

    周時寂回憶:“使館附近武裝沖突,炮火轟了一夜,我們一夜沒睡,也是天快亮的時候,外面平息之后,我補覺到差不多下午。”

    尾音未落,他的嘴角被親了一下。

    “我記得。去年我們被匪徒困住的幾天,我找你聊天,你提過那一次的武裝沖突。可當時你沒說炮火影響到使館,也沒細節到你們一夜沒睡。”

    雖然外交官這份職業本就代表著有可能面臨戰爭與動亂的威脅,外交官理應具備奉獻與犧牲精神,但不妨礙林蟬基于私人感情心疼他:“那會兒我其實就想這么親你。”

    網絡上有網民看到周時寂的工作履歷酸溜溜地說周時寂運氣好,和平年代出去外駐都能碰見大事,所以年紀輕輕越級升遷。她只想說,這種危及性命的“運氣”,誰要誰拿去。

    再者說,不是每個人碰見這種“運氣”,都有能力處理得當、把握住升遷的機遇。

    不過心疼的情緒很快由林蟬自己打破——她抽出濕紙巾,擦拭周時寂剛剛被她親到的皮膚:“……我的嘴巴好像有點油。”

    周時寂又意趣地勾了唇角,溫熱的指腹覆去她的唇瓣,毫不嫌棄地熨帖一揩。

    林蟬卻感知得到,他進來的時候心情不太美妙。

    她無意打探他和周苡初的談話內容,可她想搞清楚和她有沒有關系,所以她嘗試性說:“對不起,以后我一定注意。”

    “你沒錯,別道歉。”周時寂看著她的眼睛,“我們的關系不公開,不是因為見不得人,所以哪怕今天撞見的是老爺子,你也不必擔心對我不好。記住,你只需要考慮你自己。”

    林蟬的兩只手捧住他的臉:“和你談戀愛我很快樂,非常非常快樂,每一天都快樂。你呢?周時寂,你快樂嗎?”

    寬大的手掌搭住她的腰,周時寂眸光深深:“快樂。我也很快樂。非常快樂。”

    過去三十年多從未感受過的,與眾不同的快樂。

    聞言,林蟬笑得見眉不見眼:“那么,既然要我只考慮自己,你也記得只考慮你自己。好好享受當下戀愛的快樂。不要仗著你比我大幾歲,就想得比我多。要想也是和我一起想,我們兩個人談的戀愛,不是你一個人談的。”

    面前的小姑娘哪怕衣著再往成熟靠攏,也無一不透露著能掐出水的鮮活青春感。可她的思想很多時候并沒有停留在她這個年齡段的稚嫩。譬如此刻,她的感知敏銳,周時寂作為年長者,反倒得到來自她提供的情緒價值。

    被她滿心滿眼的濃烈愛慕所包裹的他,心尖發燙。

    結束這頓前不著午飯后不著晚飯的餐食,林蟬由周時寂陪同,在別墅里“散步”。

    說起來好笑,她住在這邊的次數兩只手數不過,但她在這個“家”里踏足過的空間特別少。并非周時寂明確禁止她四處亂逛,而是她謹守分寸。

    像地下一層,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去過其中影音室,周驍基本當作KTV包廂使用,那會兒周驍的朋友搬到一樓客廳的麻將桌,其實來自地下一層的棋牌室。

    周驍招待朋友的一些酒,也是地下一層的酒窖里取出來的。

    游泳池同樣在地下一層,周驍曾經邀請過她下去一起游泳,她婉拒了,所以今天之前也沒見過。

    至于健身房,她只在一次雨天,遇到周時寂汗津津地從下面上來,才知道別墅里還有專門鍛煉身體的空間。

    別墅的三樓一半空間是收藏室,全放著周時寂的藏品。

    有諸如一樓客廳的那只朱紅花瓶類似的瓷器、玉石此類傳統古玩物件,也有雕塑、油畫等國外藝術品。

    “都是你買的?”林蟬問。

    “大多數是。少部分你周叔叔和周姑姑以前送的。”周時寂說。

    林蟬心道,可以理解為,每一件藏品的來路都清清白白,沒有別人賄賂他的。

    最多的藏品是毛筆。款式眾多、粗細長短不一的各種毛筆。

    毛筆藏品單獨辟出一個小空間放置,里頭飄散陣陣墨香,擱著一張花梨木書臺,書臺上筆洗、筆架、硯臺、鎮紙等書畫用品一應俱全,鋪展幾張寫好的字。

    立馬叫她聯想到周時寂書房里掛著的那幅字,林蟬上前欣賞。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貞】

    【克己慎獨,守心明性】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差不多來來回回這幾句。

    他可真是自律得可怕,時時刻刻嚴格要求自己。林蟬默默咋舌。

    周時寂修長的手指伸到她的面前,抓起幾幅字,揉成團,準備丟進紙簍。

    林蟬忙阻止:“寫得那么好,扔掉多可惜?不如送我。”

    周時寂說:“想要的話,之后單獨給你寫。”

    笑意頓時染上林蟬的眼角眉梢:“好啊!我要掛在我的房間里,掛在我的書桌前!”

    受她的感染,周時寂很難不跟著笑:“要不要也指定我寫的內容?”

    毫無疑問,他點的是她當初為了確認他的筆跡拜托他寫祝福語。林蟬訕訕的表情透著幾分可愛:“不指定,你寫什么我收什么。”

    三樓的另一半空間設計為一方露臺,休閑區域做了塑木地臺,可伸縮的巨大傘蓬底下布置沙發、藤編椅和秋千搖椅。

    也就是這種季節不適合長久待在室外,否則林蟬想和他在露臺看日落。

    晚飯是林蟬自告奮勇下廚,周時寂便只是讓人送來她需要的食材。

    她做的自然又是清榮特色菜,簡單又家常的三菜一湯,有院長媽媽給的醬料輔助,基本原汁原味。

    約莫八點,晚飯時間結束,林蟬和周時寂去影音室,一起看電影。

    看電影,情侶約會的傳統必備項目。

    由林蟬從影劇庫中挑選了經典的《怦然心動》。

    她就是這般庸俗,熱戀期就想和男朋友膩歪在一起觀看浪漫的愛情片。

    不是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無論回顧多少遍依舊津津有味,并且每次回顧能生出新的感受。林蟬永遠臣服于其中女主角的魅力,自尊善良、坦蕩勇敢、真誠又熱烈,那也是她想成為的樣子。

    雖然她對周時寂并非一見鐘情,也不是小時候早早地認識周時寂,可愛情的本質都一樣。

    “爬得越高,眼前的風景便愈發迷人。”

    其他不談,就說如果她沒有考來京州,她如何能知道,有周時寂這般美好的人?完全應驗了“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從地下室上來一樓,林蟬又拽著周時寂的手臂不松開,眼巴巴地說:“今晚也一起睡吧?”

    周時寂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好。”

    兩人還是暫時分開各自洗漱,然后周時寂下來她的房間。

    他敲門的時候,林蟬的頭發還沒吹干。

    周時寂看她房間的吹風機不如他房間里的好用,便問她:“我的臥室?”

    林蟬又有點難為情:“你覺得可以,我就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

    “你的臥室和書房,外人不能隨便進。”林蟬故意說。

    周時寂好笑:“你希望我反問,‘你是外人嗎’,還是希望我反問,‘你又不是沒進去過’?”

    林蟬的眸子里閃動狡黠:“你覺得呢?”

    周時寂挑眉,倒是置措裕如:“你是我的女朋友,任何時候想進我的臥室和書房,隨便進。不止我的臥室和書房,家里的每個角落都一樣。下午我帶你在家里四處散步,難道白費功夫了?”

    林蟬心里甜如蜜。她的小周叔叔原來也很懂得哄女孩子開心。

    第一次晚上進他的臥室,還是穿著睡衣來和他一起睡的,林蟬回憶起更多的往事:“剛剛說的那條規矩,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周驍忘記告訴我,我還被柯力給坑了。”

    周時寂腳步一頓,轉頭看她:“嗯,我知道。”

    “噢,對,周驍肯定跟你說過。”

    周時寂的眼神有些微妙,停在臥室與書房相連的折疊推拉門前,又指向衣帽間前一面落地大鏡子的方向,提醒她:“以后別站那附近換衣服,攝像頭會拍到。”

    林蟬先是茫然地怔忡,順著他的示意來回看幾眼之后,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她的臉唰一下,漲得通紅:“你、你、你當初通過監控見到我脫衣服了?”

    周時寂也是方才因為她的回憶而勾起往事,提醒她的目的便在于與她坦白這件事:“見到你脫衣服的動作就關了視頻,沒具體看到什么。”

    林蟬自然相信他的人品,他說沒有就是沒有。雖然現在他們是男女朋友,但畢竟當年他之于她還是個陌生男人。

    不過下一秒,林蟬的心又提起,緊張地問:“監控記錄傳送到哪里的?只有你能看到嗎?”

    周時寂安撫地揉揉她的后腦勺:“書房里我的電腦。其他人看不見。視頻我也第一時間刪除了。”

    林蟬仍心有余悸:“還好,還好遇到的人是你。”

    要是換作其他不如周時寂正直的人,指不定她換衣服的視頻會如何。

    見狀,周時寂心思沉凝,考慮到以后她肯定頻繁進出他的臥室,決定把攝像頭暫時拆除。

    吹風機的機械運轉聲嗡嗡,動靜遠不如她房間里的吹風機噪聲大,完全不妨礙他們正常交談。

    還能明顯感覺到他這里的吹風機將她的頭發吹得更柔順絲滑。

    林蟬正欣賞著鏡子里映照出的周時寂幫她吹頭發的細致又溫柔的模樣,冷不防聽周時寂問她站著累不累。

    累的話,她可以坐到沙發椅上。

    “……坐沙發椅上就沒鏡子可以讓我看著你了。”

    她老老實實講出直白的理由,令周時寂失笑。

    他配合她,替她出主意:“我面朝著你幫你吹,你不用通過鏡子看我,更真實。”

    林蟬歡歡喜喜地采納。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的結果是,林蟬仰臉才能看他。

    周時寂輕輕捏一下她柔軟的臉頰:“傻傻的。”

    抬起兩條胳膊,林蟬環住近在遲尺的他的腰,抱著他,忽然有些傷感:“研二我出國交換一年,我們要成異國戀了,現在相處一天就少一天。才開始談呢,還沒熱乎,就得分開。”

    周時寂問:“確定哪所學校沒有?”

    林蟬說:“學校具體哪所還說不準,但肯定在A國。”

    周時寂若有所思。

    第38章 38:宿命感 情侶相親相愛的互動……

    #38

    其實還不困, 所以吹完頭發,林蟬不著急睡覺,窩坐沙發椅里, 斜斜倚靠同樣坐進沙發椅里的周時寂身上,翻開文件夾。

    文件夾里是她參與的碩導的那個譯著課題的相關資料。

    她的行李箱之前跟著她一并被周時寂拎到二樓的, 等于周時寂默認她接下去都睡他的臥室里。

    正在處理手機消息的周時寂一下瞥見她文件夾里最上面的信紙。

    過了塑的皺巴巴的信紙。

    林蟬也是看到信紙, 剛記起, 她從清榮把當年周時寂以周應啟的身份寄的手寫信帶到了京州。

    前年春節, 信紙因為疤仔的一鬧泡了水, 她無法再將信紙復原, 今年春節她回清榮, 專門找人給信紙過塑。

    過塑之后, 裝不進她的百寶箱餅干盒, 彼時手邊唯一合適的只有夾進文件夾。

    想到去年春節, 周時寂管她要了手寫信的翻拍照片,現在林蟬下意識地轉頭看周時寂。

    周時寂似笑非笑問:“你怎么不干脆把它裱起來掛墻上?”

    別說, 林蟬曾經確實有過這個想法:“沒地方掛, 否則早這樣做了。”

    大概得等到以后她買了自己的小房子, 才有機會。

    見她一臉認真,并非說笑,周時寂啼笑皆非:“都打算掛墻上了,要不再當成傳家寶, 留給你的子孫后代?”

    林蟬配合他的玩笑, 一本正經道:“好主意~”

    然后為了感謝他出的主意,林蟬親一口他的臉頰。自從確定戀愛關系,擁有了能無所顧忌親吻他的自由,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色之心。

    親完, 眼睛亮閃閃地注視他:“我現在越看這封回信,越有一種宿命感。”

    早在她認識他之前,他就已經和她“交談”過,每次想到這一點,她的一顆心便如同氣球充滿了氣,輕盈地要往天空飄。

    她真正記掛在心十幾年的人,與其說是“周應啟”這個名義上的資助人,不如說是給她寫回信的人。畢竟在這封回信之前,“周應啟”之于她不過一個名字,直到有了這封回信,“周應啟”在她這里才長出有溫度的血肉,她無數次地觸摸這封信,想象著寫下那些字的恩人是個什么模樣。

    命運這般有跡可循地從遙遠的時光那頭,貫穿到如今的這頭,叫她不得不驚嘆一句神奇。

    圈住他的頸子,林蟬上翹的嘴角久久無法撫平:“擁有你,真是一舉好幾得。”

    周時寂問:“怎么說?”

    “擁有你,等于同時擁有好爸爸、好叔叔、好領導、好老師,和頂頂好的男朋友。”林蟬的眸底滿是慧黠,煞有介事地頓了一頓,一臉赧熱地湊到他的耳邊,遮掩自己的難為情,低低地又輕輕咬字,“還可以是……好哥哥。”

    她生命中缺席的絕大多數重要的男性角色,全部可以由他一人勝任。

    周時寂的手穿過她蓬茸的柔順發絲,捏捏她的后頸,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哪里學來的叫法?”

    前幾個稱呼,好歹先前都直接或間接地提過,唯獨“好哥哥”聽著新鮮。

    新鮮,也莫名地有點不正經。

    哪里還用學?現代年輕人對對象的愛稱一抓一大把。林蟬嘿嘿笑,老實巴交道:“這不是你成天把我們的年齡差掛在嘴邊,所以為你提供一個新稱呼的可能性,減輕你的心理負擔。”

    周時寂低笑一聲,笑里藏不住拿她沒辦法的寵溺。

    既然領取了她好幾個“家庭成員”的身份,周時寂便想多了解一些她小時候的事情。

    林蟬不知道該從何講起,索性取出行李箱中她的百寶箱餅干盒,在周時寂面前打開蓋子。

    四方形的鐵質餅干盒些許老舊,容量不小,最上面鋪一沓紙質獎狀和幾本獲獎證書,大學以前她的榮譽一覽無遺。

    下面的東西就稀奇古怪得多。

    一些還算比較容易理解,譬如林蟬介紹的她留作紀念的她掉落的第一顆乳牙,由此講述,院長媽媽在她的換牙期告訴她,如果想要新牙長得整齊,脫落的上牙必須全部丟在下處,像床底下,脫落的下牙必須全部扔到高處,像屋頂上。

    “……我生怕床底下的牙齒被當垃圾清理,每天都要檢查一遍牙齒還在不在,直到我的新牙安安全全地長出來為止。”

    聞言,周時寂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臉,跟哄小孩一樣,拖著長音:“啊……”

    林蟬:“……”

    她沒有“啊”出聲,但她張嘴了,向他展示她編貝般整齊的兩排大白牙。

    周時寂笑,笑著低頭,親一下她的嘴唇,評價:“沒白費功夫,牙口確實長得好。”

    林蟬臉發燙,只覺得他在撩她。

    小周叔叔原來不僅很懂得哄女孩子,也很懂得撩撥女孩子。

    尤其他這分明還是無意的。

    緊接著林蟬聊起她小時候特殊的拔牙方式。

    當年并不流行找牙醫拔牙,起碼在清榮那個小地方,拔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完全沒必要浪費錢找醫生。哪像現在,不僅得找牙醫,而且拔顆牙齒幾百塊錢。

    特別是小孩子換乳牙,往往小孩子自己時常搖一搖松動的乳牙,讓乳牙松動得更厲害,過陣子,也許吃飯的時候,乳牙就自動脫落。

    又或者,在乳牙松動得很厲害的時候,由大人在牙齒上綁一根細繩子,然后細繩子用力一扯,乳牙便脫落。

    林蟬的乳牙差不多都是通過這兩種方式拔掉的,以致于她對拔牙有種恐懼心理。鄉巴佬如她,在高中考進市里才知道,老一輩使用的鄉土的拔牙方式,某種程度上挺危險的。

    一些比較難以理解的,譬如一個蟬殼。

    林蟬不好意思地解答,這個蟬殼其實和她掉的第一顆乳牙也有關系。

    她的第一顆乳牙是唯一一顆不在換牙期正常脫落的牙齒,而是她七歲那年夏天,爬到樹上抓知了,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牙齒。

    蟬殼便是她那一次抓到的“知了”——是的,她摔壞了一顆牙齒,卻抓了個空殼。于是蟬殼她也留下制成標本,做紀念。

    周時寂隨著她的講述,腦海中想象出她淘氣爬樹的畫面,沒忍住意趣的笑:“所以我們小知了小時候很調皮?”

    林蟬羞惱否認:“才沒有。”

    周時寂的手指輕輕戳她鼓起的腮幫子:“好,沒有。”

    其余收藏,也有林蟬的好幾個第一次,像第一次去動物園、科技園的門票。她十分自得地炫耀,那些地方都是她因為成績優異,學校獎勵的,由老師帶隊送好學生去參觀,所以是免費的。

    “厲害了。”周時寂眸光深沉地摸摸她的腦袋。對于周驍這樣從小生活在大城市并且是優渥家庭的孩子,何曾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去得了?

    得到夸贊,林蟬驕傲的胸脯挺得愈發高:“可不?”

    后面翻到少量的幾張照片,全是林蟬從小學到高中的班級合影。

    周時寂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準確無誤地在合影中找出林蟬。

    哪怕初中的畢業合影里,林蟬剪的是非常男孩子氣的超級短發。

    那也是林蟬自覺最丑的階段,她想要遮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為求公平,林蟬便要求周時寂拿出以前的照片。

    周時寂很大方地走去他的書房翻來給她。

    林蟬心理依舊沒能得到平衡,因為學生時代的周時寂的照片,根本沒有一張是丑的。

    而通過照片,林蟬發現,哪怕學生時代的周時寂看起來不如現在穩重成熟,她也會為他心跳加快。

    咔嚓咔嚓,她用手機好一通翻拍,將寶貴的周時寂的舊照私藏進她的手機相冊,方便她隨時隨地暗戳戳地欣賞。

    也是因為這些照片,林蟬第一次對自己和周時寂的年齡差產生前所未有的切實概念:“你20歲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剛上小學。”

    周時寂看著她,眼神透著一股被她打趣的無奈:“嗯,所以我罪孽深重。”

    林蟬的兩條手臂立馬勾上他:“沒關系,我今年已經把神仙街的每一個神仙都拜了遍,跟他們報備過,是我色膽包天要跟你談,你為了幫我化解執念才答應我。所以,你非但沒有罪孽,反而功德一件。”

    周時寂的眼底隱隱跳動某種情緒,仿若烈日要將冰原雪山融化。

    冰原雪山究竟有沒有融化,林蟬不清楚,只覺得她受不了被他這般專注盯著的眼神,瀕臨融化。

    “睡覺吧。”周時寂從沙發椅里抱起她。

    林蟬才發現,都過零點了。

    對于周時寂來講,又是晚睡的一天。

    被塞進被子里的時候,林蟬大口地呼吸被褥上的淡淡幽香。

    2013年的初夏,她走進這間臥室的一刻,根本沒想到,未來有一天,她會睡在這張床上。

    嗅被子,自然不如直接嗅周時寂。

    所以等周時寂也躺到床上,林蟬翻進他的懷抱里,仰頭親親他的下巴:“你的床好大,中間再躺兩個人也沒問題。我們必須挨緊點,否則被子中間都是空的,涼颼颼。”

    周時寂感到好笑,沒有無視她跟之前一樣索吻的眼神,含住她豐潤的唇瓣。

    但比起昨天,他克制不少,而且吻了一會兒就松開,將被子扎扎實實地包裹她,而他隔著被子摟住她,熄滅床頭燈。

    林蟬有些不滿足,朝他轱轆自己的身體,周時寂搭在她腰間的手臂拍了拍她,似喟似嘆:“老實點。”

    想想她還在生理期,如果她太過分,只會把他弄得難受而她也無法達成生命大和諧的目的,所以最終她還是乖乖聽話。

    大年初五。

    仍然是林蟬和周時寂在別墅里的二人世界。

    這個春節周驍沒有回國,管家也被周時寂多放了幾天假,所以除開昨天周苡初的短暫造訪,無人打擾。

    雖然她和周時寂不出門,但林蟬一點不覺無聊。連著兩天她都由周時寂手把手教她練字。

    她太喜歡周時寂那一手好字了。

    初六晚上,林蟬舍不得睡覺,因為初七周時寂就要上班。

    枕在他的腿上,她自下往上注視他:“我大概長戀愛腦了,想明天一起去上班。”

    周時寂正專心致志幫她修剪手指甲,眼睛一眨不眨:“你排得開你做課題的時間,我也阻止不了你去實習。只要你的直系領導同意。”

    被掐住七寸的林蟬愁眉苦臉。她讀研之后實習的時間少了很多,課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碩導的課題。

    春節假期她該完成的進度還差點,如果她白天去實習,晚上的時間留給課題的話,就沒辦法留給和周時寂談戀愛了。

    向來自詡時間管理大師的她,如今為了平衡學習和戀愛,也稍稍犯難。

    當然,她現在臨時要去實習,并非明智之舉。她拎得清。只是嘴上跟周時寂說說。

    周時寂同樣清楚,她只是嘴上說說。

    因為林蟬,周時寂沒有回職工宿舍,歇在觀湖瀾灣里,第二天早起由司機送去外交部。

    管家的春節假期也結束,林蟬在別墅里便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的好些生活用品,搬到了周時寂的臥室里,管家整理衛生的時候,林蟬有點難為情。

    但管家的態度毫無異常,仿佛她和周時寂睡在一塊天經地義。

    自從周時寂在王遠和管家挑明之后,只有林蟬偶爾感到不好意思,王遠和管家待她一如從前。

    非要說區別,那便是在“一如從前”的基礎上,多出一點對她的尊重。

    并非王遠和管家從前不尊重她,而是指,由于她的身份不僅僅是晚輩林小蟬,還是周時寂的女朋友林小姐,所以他們將對周時寂的態度,轉移了一點到她的身上。

    昨晚周時寂交待她可以直接使用他的書房,林蟬并沒有客氣。畢竟有了對比,一樓她房間里的小書桌,就顯得不太好用。

    事實上也證明,一個上午,她在寬敞又明亮的書房里,效率出奇地高。

    中午吃過管家準備的午飯,林蟬拿出她在網上好找好的食譜,拜托管家教她。

    傍晚,她出了趟門買東西。

    周時寂準時下班,還是回去觀湖瀾灣。

    意外的是,他進門的時候,家里黑漆漆一片,一盞燈也沒開,似乎家里人不在。

    不過他在玄關打開燈的一瞬,某人就帶著砰砰作響的禮炮跳出來,跟他說情人節快樂。

    周時寂毫不意外地送出他手里的毛絨公仔花束:“情人節快樂。”

    意外的人變成林蟬:“你居然知道今天是情人節?”

    周時寂捏捏她柔軟的臉,倒也坦誠:“原先是不知道。但滿大街的氣氛都在提醒我,辦公室里也有其他人過節。”

    林蟬其實也已經自行反應過來了。

    抱著碩大的公仔花束,她踮起腳,親一口他的臉頰:“謝謝~我第一次過情人節~”

    周時寂低頭,也親一口她的額頭:“好巧,我也第一次過情人節。”

    林蟬在管家的幫助下準備了燭光晚餐。

    香氣滿溢的煎牛排,口感醇厚的紅酒,燭光映照得她的臉頰紅撲撲的。

    由于兩人事先沒有通過氣,所以不僅林蟬烤了一個愛心蛋糕,周時寂也帶回一個粉嫩嫩的草莓慕斯,不失為另一種心有靈犀的默契。

    如果不計周時寂的腳骨又犯疼,今晚的浪漫氣氛十分完美。

    當初王遠找來的藥酒和膏藥還是管用的,雖然沒有從根本上降低周時寂腿腳疼痛的頻率,但大大縮短了每次疼痛持續的時間。

    別墅里放著備用藥。林蟬從管家手里取來,折返二樓,等了一會兒,等到周時寂洗完澡出來,她拉周時寂坐到沙發椅里去,二話不說撩高周時寂的睡褲褲管。

    他這條睡褲不夠寬松,勉強挽高至膝蓋處就卡住。

    一時間林蟬沒多想,脫口而出:“你把褲子脫掉。”

    周時寂:“……”

    反應過來的林蟬從臉頰到耳根紅得能滴血,聲若蚊吶地找補:“……方便揉藥酒、貼膏藥。”

    周時寂拿過她手里的藥:“我自己來,你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林蟬揚回正常音量:“我現在該干的就是幫你揉藥酒、貼藥膏。”

    周時寂笑著說:“小知了,我交的是女朋友,不是一個伺候我的人。”

    林蟬眉一蹙:“你管我幫你揉個藥酒叫伺候你?那你幫我吹頭發、剪指甲,算什么?”

    未及他回答,她自顧自囔聲:“明明只是情侶間相親相愛的互動……”

    周時寂倒被她懟住。

    噌地,林蟬起身,隱隱帶著委屈和賭氣:“不互動就不互動……”

    周時寂拉住她的手:“幫。讓你幫。”

    迅速地,林蟬坐回他面前,搶回藥酒和膏藥,展顏:“就是嘛,你才三十出頭,又不是七老八十,而且只是腿疼,又不是癱瘓,怎么會需要人伺候?你要我當保姆護工,我還不愿意呢。”

    笑靨如花,哪兒還有方才的半絲委屈?

    周時寂不禁捏捏自己的眉骨。很好,小姑娘跟他玩心眼子,裝的委屈,而且成功騙到了他。

    膝蓋傳來柔膩的觸感。

    他掀眼皮。

    林蟬的小手輕輕地按在他的皮膚上,臉頰重新染上一抹紅暈,表情還要故作鎮定地說:“褲管卡在這,真的不方便。你穿睡袍也一樣。”

    “你等會兒。”周時寂走進衣帽間。

    須臾,再出來,他睡袍下面露出的半截腿袒露,少了睡褲布料的遮擋。

    重新落座,他身體往后靠,兩條腿平放到沙發椅上,拉高睡袍的下擺至膝蓋上面一點。

    不是沒有留意他剛剛來去間已經有點拖著腿,可見疼痛加劇,林蟬神思凝重,完全沒了歪斜念頭,連他的腿也無暇欣賞,只想著趕緊給他揉藥酒。

    但她一上手,周時寂就躲了一下,林蟬跟著一慌:“我手勁太重了?”

    周時寂神色復雜,只說:“沒有。你繼續。”

    林蟬穩了穩:“太輕或者太重你都告訴我,哪兒特別疼需要多揉揉你也指給我。”

    周時寂頷首。

    他的腿也沒躲,像徹底固定在了沙發椅里。

    可林蟬每次不經意地抬頭,看到他眉頭越擰越深,隱忍得厲害,似乎格外痛苦。

    雖說……揉藥酒本來就不可能舒服,但林蟬肯定會擔心,忍不住想,或許她反而幫了倒忙。她并非專業人士,而周時寂畢竟自己揉過好幾次,比她有經驗得多……

    “小知了。”

    周時寂忽然出聲,一只手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

    林蟬回神,又涌出慌張:“我哪里按疼你了?”

    “沒有。”周時寂先安撫她,然后提醒她,“不用再往上,疼痛區域集中在膝蓋周圍。”

    茫然的目光凝聚,這才發現,原來她岔神的時候,雙手不知不覺撥高他的睡袍,揉到他大腿上去了。

    燒著臉,林蟬的手趕忙往下挪。

    然而與其說是挪,莫若說是摸。

    周時寂發出一記輕微的低哼,迅速將林蟬的手完完全全從他的腿上抓開,而他的兩條腿也從沙發椅上放回到地面,另一只手抓過抱枕,塞進他的懷里。

    盯著額頭的細汗,周時寂看著她說:“小知了,我想喝水,你現在能不能下樓幫我倒一杯上來?”

    林蟬還有點愣,不明白他突然怎么了。

    見他確實非常想喝水的樣子,她本能地點頭答應,便往外走。

    周時寂目送她離開臥室,心里暗暗松一口氣,拿開懷里的抱枕低頭看一眼自己,正要起身走去衛生間。

    忽然,林蟬又疾步走回他面前。

    未及他重新遮擋,她滿面通紅地盯著他失控的高聳之處:“……我想幫你。”

    第39章 39:偽君子 手藝一天比一天精進……

    #39

    洗完兩遍手, 林蟬仍覺掌心又燙又硬又黏膩,鼻間也仿佛還能嗅到由黏膩散發出的味道。

    而她的腦海里,更是難以揮散不久前的所有畫面。

    紅著臉, 林蟬又涂抹洗手液,第三遍清洗雙手。

    衛生間的門從外面輕輕叩響。

    以為是周時寂著急用衛生間, 她匆匆關掉嘩嘩作響的水龍頭:“我馬上好!”

    周時寂卻說:“我的睡袍給你換, 你的睡衣不是臟了?”

    不提還好, 一提, 林蟬的耳根重新燒起來。

    打開一條窄窄的門縫, 她接過睡袍。

    門外, 周時寂看著她伸出的手上沾染晶瑩的水珠沒有擦干, 輕輕咳了一咳。

    等林蟬出去, 周時寂已經靠坐在床頭, 手里翻閱林蟬的那些譯著資料。

    窗戶顯然被打開通過一會兒氣, 否則滿屋子的藥酒味兒不可能這么快消淡。

    她爬上床之后,才在周時寂身上嗅到膏藥摻雜藥酒的氣息。

    周時寂放下資料, 將她撈到他的懷里, 還是沒忍住感到好笑:“以為你今晚要睡在浴室里。”

    非要幫他的是她, 幫完又不好意思的也是她。

    林蟬身體一滑,滑躺進被窩里,埋住腦袋:“我睡覺了。”

    看著她裹成蠶蛹,周時寂勾唇, 關掉床頭燈, 也躺下,從她身后摟住她的腰:“晚安,小知了。”

    人菜癮大,說的就是林蟬——隔天晚上睡覺前, 她又找周時寂練手。

    原本只是照例睡前晚安吻,結果吻著吻著,林蟬的手悄悄摸進他的睡袍。

    摸他的腰腹時,周時寂按捺下了,發現她還有往下的趨勢,他粗喘著氣制止她:“別鬧。”

    林蟬的手指撓撓他的手掌心,貼在他胸口的臉聽著他亂了節奏的心跳:“沒有鬧,想和‘小周叔叔’再認識認識……”

    說完她羞恥地整張臉埋了埋。

    周時寂都因為她一天蓋過一天的大膽無言以對。

    他還記得昨晚她幫忙過程中的一連串反應,先是羞澀,后是好奇,又有一陣她驚詫且懼怕,最終她的手和睡衣被弄臟的時候,她一臉的懵,他帶她去洗掉,她才后知后覺反應地又陷入難為情,將他趕出衛生間,她一個人躲里頭洗了一遍又一遍。

    現在周時寂琢磨著“再認識認識”幾個字,總感覺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一股新奇的探究意味,好像她要搞課題研究。

    林蟬因為他遲遲未給回應而抬頭,清澈明亮的鹿眼巴巴注視他:“我就看看。”

    昨晚周時寂就是沒能拒絕她的這般殷切眼神,今晚他還是沒扛住,默許了她的好奇心。

    而事實證明,她根本做不到“就看看”,還是對他動了手。

    整個過程,她的各種眼神和表情,周時寂更加確定,她完全拿出了搞課題研究的態度。

    第三天晚上,林蟬分出一半的心思觀察周時寂的反應。

    于是她在周時寂的臉上看到了各種豐富多變的神情,絕大多數是她從未見過的。

    第四個晚上,周時寂找回自制力:“不能再玩了。”

    他不介意“小周叔叔”成為她的私人玩具,可頻率不能這樣高,每天連續地玩,他吃不消。

    此時周時寂靠坐著床頭,而林蟬跨坐在他的腿上,兩只手被周時寂從他的胸口扒拉開。

    雖然他依舊古板地在睡袍里面穿著睡衣,但睡衣的扣子在幾分鐘前被林蟬解開了幾顆。

    聞言,林蟬一邊忍不住往他露出的一小片皮膚瞄,一邊面紅耳熱地說:“那我換個部位熟悉,行不行?”

    從“可不可以和我談戀愛”,到“能不能一起睡”,再到“行不行”,她每一次征詢他的同意,都莫名帶著叫他難以拒絕的奇怪魔力。

    周時寂承認,不知不覺間,他無法忍心在她臉上看到失望,尤其看到她因為他而失望。

    長長嘆一口氣,他無奈地說:“體諒體諒我,精力不如你們小年輕,至少讓我休息兩天,你再繼續鬧。”

    林蟬已經能夠識破他的一些心眼子,比如故意拿他比她年長的歲數當借口。

    “人家都是生怕被人說老,你倒好,反著來。”

    默默說句露骨的,若非這些天親自體驗“小周叔叔”如何在她手中生龍活虎的,她真要以為他不太行。

    周時寂揉揉她的頭發,似笑非笑:“我實話實話。”

    林蟬的兩條手臂纏上他的脖頸,下巴往他肩膀一趴,湊近他耳邊問:“好,實話實說,我的手藝有沒有一天比一天精進?”

    氣息香甜。

    周時寂只覺又黏又熱。

    微微偏頭,他輕輕落吻在她鬢邊:“有。”

    林蟬立馬驕傲:“我學東西一直很快~”

    周時寂仿佛看到她的身后長了尾巴高高地翹起,嘚瑟地來回晃動。于是下意識間,他的手掌拍上她圓滾緊致的臀。他克制住揉捏軟肉的沖動。

    林蟬親昵地又問:“那你舒服不舒服?”

    雖然,她從他每次的表情和反應,已經猜到答案。

    周時寂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難以啟齒。

    可他的欲望早已通過這幾個晚上向她展露無遺,嘴上再否認不過偽君子。

    “嗯,舒服。”他在她面前,從來做不了君子,所以,哪怕他坦然,他依舊是偽君子。

    林蟬的笑全噴上他頸側的皮膚。

    周時寂看著她笑,表情一貫地溫雅,瞳仁深處的暗火越燃越旺,須臾,捧住她的臉。

    第一次,他的唇往下移動,吻過她的脖頸,流連她的鎖骨。

    而他采摘紅櫻的時候,她頭皮發麻戰栗不已。

    當晚,林蟬連做夢都在回味那種滋味兒。

    翌日下午,林蟬和曲一川見了一面。

    去年她和曲一川說開之后,達成繼續當朋友的共識。不過關系多少受到一點影響,表現在見面的次數比以前少,尤其后來林蟬和周時寂確定了關系,她更加沒多余的時間留給朋友。

    算起來,和曲一川三個多月沒見。

    這回見面,主要是曲一川今年春節沒回老家,他家里人托林蟬帶東西給曲一川。

    見面自然順便吃頓飯。

    曲一川請客。

    聊著聊著,他忽然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林蟬反問:“為什么這么說?”

    曲一川狹長的眸子注視她:“你身上的氣息變得不一樣了,很像在熱戀。”

    “這么玄乎?”林蟬笑,“你新學了算命嗎?”

    話題就此揭過,她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曲一川也沒有打破砂鍋追問到底,相當有分寸。

    臨分別,曲一川要送她,林蟬謝絕,曲一川并未堅持,只讓她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林蟬轉頭進了商場的書店消磨時間。十五分鐘左右,周時寂打電話說他再一個路口會到,她歡喜地跑下樓,沒一會兒在路邊等到周時寂的車子。

    曲一川從站牌后面走出來,盯著駛離的黑色車子。

    他記得這輛車的車牌號,和去年夏天他撞見接走林蟬的是同一輛車。

    沒有直接回觀湖瀾灣,林蟬跟著周時寂再次來到四合院。

    一起吃飯的有王遠和王遠的女兒。

    這回春節,不是王遠去前妻的老家,而是王遠的女兒過來京州。

    后天囡囡又要回前妻身邊了。

    林蟬見過幾次照片,第一次見真人,只覺真人比照片還要可愛幾倍。

    囡囡的嘴巴也甜,一口一聲“知了姐姐”。

    這倒并非囡囡知曉林蟬的小名,而是在王遠介紹林蟬的名字之后,囡囡就聰明地說:“原來姐姐叫知了。”

    晚上林蟬從衛生間里洗漱出來,周時寂為了節省時間也已經在客房結束洗漱,坐在沙發椅里處理手機上的消息。

    她沒想打擾周時寂,悄無聲息走過去,打算拿走桌子上她的課題資料。

    頭也沒抬的周時寂騰出一只手,拉她坐上他的腿,給她看一份文件,考她應該如何處理。

    林蟬先回答完,然后假意吐槽:“男朋友不像男朋友,老師不像老師,領導不像領導。”

    指的是,哪有領導或者老師,在喊她處理公務的時候,還和她舉止親昵的。

    周時寂失笑。確實不應該。他剛剛光想著適合拿來給她當考題,動作上卻還是男女朋友那一套,大有公私不分之嫌。如果習慣成自然,以后在外交部不小心也做出欠妥的事情,很難收場。

    忽然地,他想起今天一個同事問他,最近是不是在處對象。

    他問對方為什么這樣講。

    對方說他最近不住職工宿舍,每天開車上下班,還準點走人。而且,不再穿暗色的灰襯衣,改成亮色的白襯衣,領帶也從冷色調變成暖色調,整個人的風格比過去顯年輕。

    著裝的細枝末節,確實是周時寂的有心改變。過去他崇尚讓自己看上去更沉穩、可靠、令人信服,所以偏好深色系。

    和林蟬戀愛后,他希望至少外表上縮短一點和她的年齡差。

    “在想什么?”林蟬捧住他若有所思的臉,“我開玩笑的。”

    周時寂朝衣帽間抬下巴,說:“去看看。”

    “什么?”林蟬從他腿上下來,走去衣帽間。

    發現,衣帽間里空著的一部分,不知何時填了好些女人的衣物。

    全新的,而且都已經燙洗得干干凈凈,柔軟又香噴噴。

    周時寂慢了一會兒走過去,迎面就見林蟬又從衣帽間里沖出來,直接往他身上跳。

    他險些沒接住她。

    “都給我準備的?”她兩只眼睛亮閃閃,天上的星星仿佛全落在了里頭。

    周時寂寬大的手掌結結實實地托著她的臀:“小心摔了,樂極生悲。”

    “有你在,我怎么會摔?”

    周時寂聽出了其中的一語雙關。顯而易見,她全然地信任著他。

    “怎么突然想到給我買新衣服?”林蟬的鼻尖抵著他的鼻尖。

    “不是說,小時候你每年只有春節才有新衣服?”周時寂抱著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的人兒,坐回沙發椅里,“以后每一天都可以有新衣服,每一天都可以像過年一樣開心。”

    眼睛熱熱的,心里也軟軟的,林蟬的嘴角最大限度地上翹:“小周爸爸。”

    周時寂一滯:“……”

    林蟬被他一瞬間詭異的表情逗樂,噗嗤笑出聲:“我就是想說,以前每年春節給我買新衣服的都是院長媽媽。現在你給我買新衣服,好像爸爸的行為。今天囡囡不還一直炫耀,她的漂亮蝴蝶結是她爸爸給他買的?”

    周時寂要被她打敗:“我生不出你這么大的閨女。”

    林蟬蹭蹭他的臉,忍著羞說:“沒關系,你不拿我當閨女,我也不會忘記我的承諾。我可是八歲就定下以后要給你養老的。”

    周時寂拿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嘴,怕她說出更多叫他感到罪惡的話。戀愛后,領教到,她本就利索的嘴皮子,對著他,越來越敢說。

    癱軟在沙發里,林蟬輕輕地,帶著不自覺地誘惑語調:“‘小周叔叔’昨天休息好了,今天是不是可以接著跟我熟悉?”

    周時寂倒想克制點,可她問這話的時候,其實已經牢牢握在手里,完全不愿意松開的架勢。

    他吐納著呼吸,以安靜表示默許。

    林蟬便開始她愛不釋手的把玩。

    他覺得“小周叔叔”像她的私人玩具,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每每她把玩的時候,她的眼神太干凈,她也態度也太專注,宛如真的單純地在研究,這種干凈和單純,很難在成人身上見著。

    仰著頭,他不禁閉上欲念叢生的濃黑雙眸,突出的喉結深深地滾動。

    察覺不對勁的一刻,周時寂猛地一個激靈睜開眼,猝不及防看到林蟬在舔。

    他又是一個激靈,迅速將她提溜起,氣不打一處來:“誰教你這樣的?”

    林蟬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惱怒而發懵,聲音弱了兩分,回答:“……我好奇什么味兒,忍不住嘗嘗。”

    “……”周時寂因為她一點不像撒謊的神色噎住,想著他是不是還得夸她很具備研究精神。

    盯著她嘴角沾染的黏稠,他快速去抽紙巾,給她擦干凈,又覺不夠,快速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物,拉她進衛生間漱口。

    漱著口的林蟬看著鏡子里站在她身邊盯著她一舉一動的周時寂,忽然發笑。

    周時寂被她笑得不明所以。

    林蟬偏不告訴他,她究竟在笑什么。

    可直到兩人準備睡覺,周時寂也不好奇她笑什么,反倒她憋不住了。

    她有一點沒好氣:“你問我。”

    周時寂板著臉:“問你什么?”

    林蟬:“……”

    意識到他原來還在因為剛剛的事兒慍惱,林蟬親親他的嘴角:“小周叔叔,我錯了。”

    周時寂問:“錯在哪里?”

    第40章 40:戀愛腦 你在教我騎驢找馬?……

    #40

    舔的時候, 林蟬確實沒多想,純屬好奇,后來她已經后知后覺感到羞恥了。

    可現在她依舊能忍著羞恥回答他:“錯在我沒先問你可不可以嘗一嘗味道。”

    于是成功地把周時寂搞得無語凝噎。

    而她眸底分明閃爍著狡黠, 周時寂哪里猜不著,她故意這樣說, 他便不好意思繼續問責她。畢竟實話講, 頂著她的目光, 他回憶剛剛她的行為, 他三十好幾的人也有些難為情。

    難為情的同時, 喉嚨卻又不受控地發干。

    林蟬也是和周時寂談戀愛之后才發現,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 安安靜靜地四目相對, 明明什么都沒做, 也能好像在做最親密的事兒。

    雖然不久前已經沒少摟著親, 但睡前的晚安吻,還是在無聲中由周時寂落下的唇開啟。

    林蟬懷念昨天晚上的滋味兒, 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腦袋往她脖頸、鎖骨和胸口蹭。

    沒想到, 周時寂給了她新的體驗。

    他的手指能比他的嘴唇還要溫柔, 溫柔地撥開嬌嫩的蚌肉,找到漂亮的珍珠,極盡耐心又珍愛地揉弄。

    林蟬軟成一灘水,她忍不住捉住他的腕骨向他討饒, 卻又對那無法言喻的觸電感上癮。

    新學期的開學將林蟬從上癮中暫時拉了出來, 她回學校宿舍住,上課更方便。

    之于周時寂,自然也是從職工宿舍上下班更方便。之前林蟬心里并非不清楚,可她太舍不得周時寂, 實在無法違背真實心意體貼地說要周時寂別天天回觀湖瀾灣。

    不再每天膩歪,大部分時間又被繁重的課業填充,“戀愛腦”的感覺得到了些許戒斷。

    林蟬還能做到有一個周末沒回觀湖瀾灣,和本科的舍友聚會。

    當初她們本科宿舍的六人,包括林蟬在內共三人留京,但各忙各忙的,畢業后壓根聚不到一塊,這回是宿舍長工作出差來京州,提前一個星期和她們約好了碰面。

    周六晚上,四人先一起吃飯,然后去酒吧,喝點成年人的小酒。

    未料會遇見柯力、姚杳和宣卓一行人。林蟬來的這家酒吧并非多高檔的消費場所,不符合柯力以往的風格。

    姚杳先來和林蟬打招呼的,林蟬得知,酒吧是柯力的朋友開的,柯力和宣卓等人都是來給朋友捧場。

    之后宣卓又過來,邀請林蟬和她的舍友們去他們的包廂一起熱鬧熱鬧。

    林蟬個人不太愿意,但舍友中有兩個工作了的,了解到宣卓等人家世背景不俗,生出結交人脈的心思,林蟬便沒有拒絕。

    包廂里不乏幾個熟悉的面孔,畢竟柯力的朋友圈和周驍的朋友圈高度重疊。宣卓前幾天在國外管理分公司,她以前才不認識。

    林蟬坐下沒一會兒,宣卓就憨頭憨腦地過來:“我總算有機會跟你當面道個歉了。”

    無非去年圣誕夜的那筆爛攤子。

    林蟬少不得客套感謝:“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如果沒有宣少爺的幫忙,我真有可能遇上壞人。”

    宣卓到現在都忘不了挨的那一記重拳,聞言感覺“壞人”的標簽分明貼在他身上撕不掉。

    而他對林蟬的心思壓根沒消,只是宣卉耳提面命,要求他別再打林蟬的主意。

    他問宣卉為什么,宣卉倒也不顧及他的面子,直言,周家那邊覺得他配不上林蟬。

    宣卓知道,宣卓跟周家那邊聯系的是周時寂。

    今天難得偶遇林蟬,宣卓關心她:“周家培養你,是不是提了什么苛刻的條件?”

    林蟬蹙眉:“你從哪兒聽來的謠言?”

    宣卓說:“沒有謠言,只是覺得周家連你要跟誰處對象都管,未來多半有利用你婚事的打算。不管周家,還是我們其他家,本質都一樣,不會無緣無故做慈善。”

    林蟬客觀地說:“周家如果給我無條件提供幫助,我反而受之有愧。”

    宣卓覺得自己更喜歡她了:“林小姐,我能不能繼續追求你?去年我們斷開得太突然了。”

    林蟬默默嘆氣:“不好意思。”

    雖然從她的態度,宣卓就預感自己又要被她拒絕,但真正聽到,他還是沮喪:“能知道原因嗎?那天晚上我的行為令你反感,你無法原諒我?還是,你不敢忤逆周家的意思?”

    “都不是。你人挺好的,就是我那段時間嘗試跟你接觸之后,還是覺得不來電。”

    林蟬話剛落,被發好人卡的宣卓都來不及心碎,就被另一邊的動靜打斷。

    柯力的未婚妻今晚恰好也來這家酒吧消費,剛剛把姚杳給打了。

    林蟬聞訊跑過去,正見柯力將姚杳護到身后,揚手要替姚杳打回來。

    未婚妻眼也不眨,高昂頭顱冷笑:“一個下三爛的撈女,本小姐想打就打了。你自己掂量清楚,是不是真要當著這么多人,不給我臉面。你承擔得起著后果,你就來。”

    最后,柯力的巴掌還是沒有落到未婚妻的臉上,帶著姚杳直接走人。

    這么一鬧,包廂里其余人的氣氛不如先前融洽。

    林蟬和舍友們很快也離開,送宿舍長回酒店,在酒店客房里又坐了片刻。

    三人都對林蟬表達出關懷。

    林蟬察覺她們欲言又止:“你們要不有話直說?”

    原來她們方才在包廂里聽到有人詆毀林蟬,說林蟬和姚杳一樣是撈女。

    林蟬沒什么所謂。早在以前她跟在周驍身邊,雖然沒當面聽過惡意揣測,但她始終心中有數。

    身份不對等的關系,總會引來外人的遐想。

    和舍友們道別,林蟬臨時改變主意,沒回學校,而是回了觀湖瀾灣。

    原本說好這個周末也不回來的周時寂,竟然在家。

    管家悄悄告訴林蟬,周時寂差不多晚上八點鐘回來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以管家的眼色,如果沒猜錯,多半又是和老爺子鬧了不愉快。

    林蟬上去三樓。

    周時寂在揮毫,滿屋子陳厚的墨香。

    她悄無聲息從身后摟住他的腰。

    周時寂的手沒停,毛筆在柔軟的宣紙上繼續暈染:“怎么回來了?”

    林蟬深嗅幾天沒聞到的清淡幽香:“和你心有靈犀。”

    周時寂無聲地勾唇。

    林蟬還等著他停筆之后再看看他寫的什么,結果在她看到之前,已經被周時寂揉成一團紙。

    “怎么又扔了?”

    “沒寫好。”

    “我影響的你?”

    “是啊,小知了一出現,我就心猿意馬,靜不下心。”

    情話太動聽,林蟬沒忍住,含上他的唇。

    周時寂索性抱她坐在書臺上,方便她吻得舒服些。

    “喝酒了?”

    “一點點。”林蟬舍不得和他的唇分開片刻,仿佛能從與他的親密中汲取莫名的慰藉。

    不過熱情的并非只是她一人,周時寂在她喘不上來氣的時候,也沒給她太多中場休息的時間。

    第一次,林蟬意識到,親得太久,嘴巴也不好受,嘴唇也有可能會腫。

    趴在他的后背,她又親親他的后頸。

    周時寂下樓的步伐沉穩:“怎么不高興?”

    “哪有?”林蟬找到他耳后的那顆小痣,輕輕戳了戳,“就是太晚了,有點困。”

    她確實困,困得生出懶怠。

    周時寂背她進去臥室,放她在沙發椅里,幫她把換洗衣服都備好,又抱她進衛生間:“困了就快點洗完快點睡。”

    林蟬揚唇:“怎么和你談戀愛之后,我不僅長出戀愛腦,還有巨嬰的潛質?”

    和往常一樣,為了節省時間,周時寂去客房洗漱了。

    林蟬濕漉漉的頭發又交給周時寂幫忙吹干,她靠在周時寂的胸口連連呵欠昏昏欲睡,卻還堅持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閑聊今天和本科舍友聚餐的情況。也沒隱瞞遇到了宣卓。

    聽說宣卓又跟她表白,周時寂一點反應也沒有。

    林蟬倒也不指望能在他臉上看到吃醋的表情。畢竟連周驍跟她表白,他都不吃醋。

    給人一種,他作為長輩在看小孩過家家的感覺。

    但周時寂提起一件事:“老爺子有意向給你做媒,你要不要見一見?”

    林蟬一下清醒:“做媒?”

    周時寂點頭:“嗯,就是給你介紹對象。”

    “我已經有對象了,你還問我見不見?”

    “對方的條件挺適合你,你見一見沒壞處,萬一你也覺得不錯?”

    “所以你希望我見?”

    “我沒有希望不希望的,決定權在你。”周時寂揉揉她松軟的頭發,“當初說好,在你遇到更喜歡的人之前,我先給你當男朋友。”

    林蟬沉默幾秒,問:“我現在才聽出來,你好像在教我騎驢找馬?”

    周時寂也安靜片刻,笑了笑:“被你一說,‘騎驢找馬’也沒錯。”

    林蟬的眼睛瞬間紅了一圈。

    瞧得周時寂一陣心悸:“不想見就不見,有我在,勉強不了你。”

    林蟬的喉嚨似塞了一團棉花,重新問:“你想要我見嗎?”

    周時寂沒有回答。

    林蟬堅持問:“你想要我見嗎?”

    周時寂攬她入懷:“小知了……”

    林蟬推開他,再問:“你想要我見嗎?”

    他黑色的瞳孔如無底深淵,叫人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緒。最終他淡色的嘴唇張合,吐出兩個字:“不想。”

    她總能這樣,僅僅三言兩語,輕易瓦解他多年構建的理智和道德,無法再用最客觀的腦子思考最優解。

    林蟬撲向他。

    又一次的,相互在對方的唇舌間嘗到燃燒的情動。

    往后躺倒,林蟬享受困在他身形之下的感覺,戰栗于他往下游移的親吻,她氣息紊亂地偏頭,看著床頭柜,微喘:“你還要把買來的避孕套藏在抽屜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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