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歲安跟沈賀招在展廳逛了半上午,中午出去,在附近餐廳吃了飯,才吃完飯下去停車場的路上,口袋里手機(jī)震動。
在看到來電顯示人的剎那,喬歲安的臉色就冷了下來。夢想被現(xiàn)實(shí)擊潰,再一次清醒地認(rèn)識道,喬納爾德是喬納爾德,他是他。
沈賀招感知到他身邊人異樣的情緒,扭頭看過來。
喬歲安低著頭怔怔地看著不斷震動的手機(jī),來電鈴聲一聲比一聲急,沈賀招似乎問了一句:“不接么?”
喬歲安扭過頭,將手機(jī)放到耳邊。
“喂。”
“喬歲安,你現(xiàn)在在哪?”
還是高高在上的仿佛封建大家族般質(zhì)問的語氣。
喬歲安低垂著眼角,語氣冷淡:“在外面,有事么?”
“你是跟沈賀招在一塊吧?”
從他口中聽到“沈賀招”這個名字,喬歲安心臟加速跳動了兩下。
他聽到自己用冷淡的語氣回:“是,怎么了?”
喬國彥沒有質(zhì)問他之前為什么說謊,只是道:“你今晚,跟沈賀招回家來吃飯。”
“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喬歲安說話的語氣很沖,跟他平常的表現(xiàn)截然不同,哪怕他低著頭,沈賀招也能想象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他立刻猜到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話么?之前說跟沈賀招沒有聯(lián)系,結(jié)果周末出來一起逛街,你們兩不會還住在一塊吧?就結(jié)婚時沈家給你那套房子。”
喬國彥一猜一個準(zhǔn),這讓喬歲安愈發(fā)煩躁。被喬國彥抓住愈多信息,他就越像被困在蜘蛛網(wǎng)中的小鳥,動彈不得。
“讓沈賀招接電話。”最終,喬國彥說。
喬歲安抬起頭,臉色淡淡地將手機(jī)遞給沈賀招,說:“喬國彥說想跟你說話。”
沈賀招注意到他直呼喬國彥的名字。
將手機(jī)貼在耳邊,沈賀招謹(jǐn)慎開口:“喂,喬董。”
“賀招啊。”面對沈賀招,喬國彥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言語間滿是笑意,樂呵呵地說:
“賀招回來了啊。”
“對,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那好啊,正好今天你跟我們家歲安在外邊,晚上過來家里吃飯唄,還沒坐下來一塊吃過飯呢。”
沈賀招看了眼喬歲安,自接到電話,喬歲安臉色就很冷,但并未直接開口讓沈賀招拒絕。
“我跟喬歲安商量下,看有沒有時間過來。”
沈賀招又說了幾句,掛斷電話,他一邊將手機(jī)還給喬歲安,一邊道:“你想過去么?”
喬歲安沉默著,沒有說話。
沈賀招知道他們父子之間關(guān)系不好,若是一般的不好,他也就當(dāng)喬歲安沒這么父親,無視就行。但喬歲安跟喬國彥之間,并不只是單純的“關(guān)系不好”,那是想殺了一個人的恨。
這種恨一定源于更加復(fù)雜更加深層的原因,沈賀招不知道現(xiàn)在的喬歲安是不是就對喬國彥懷有這種恨意,他想保護(hù)喬歲安,想讓喬歲安從喬國彥的掌控中脫離出來,他可以簡單粗暴地將喬歲安劃分到自己的領(lǐng)域,保護(hù)他不再受喬國彥傷害。
只是——這就可以了么?
那他的恨該怎么辦?
“我們......”思來想去,沈賀招還是道:
“要不我們晚上過去吃飯吧?”
喬歲安沒有異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上午的愉快已經(jīng)消散不見,由此可見喬國彥帶給喬歲安的影響,沈賀招吸了口氣,低頭道:
“你要不要打球?我們?nèi)ゴ蚯蚝貌缓茫俊?br />
“打球?”喬歲安看向沈賀招:“去哪里打?”
“這就交給我吧!”
沈賀招帶喬歲安去的是他一個高中同學(xué)開得俱樂部,沈賀招甚至沒有會員,打電話現(xiàn)場辦的,直接升級為至尊vip會員,連帶著喬歲安也沾了光。
兩人購買了一套網(wǎng)球裝備,打了一下午網(wǎng)球,把所有的負(fù)面情緒都消耗在汗水當(dāng)中,打完球,喬歲安命去了半條,也沒有精力傷感了。
從單間浴室出來后,喬歲安已經(jīng)恢復(fù)了出門前的狀態(tài)。
沈賀招伸手挼了挼喬歲安還略有些疲憊的下頜:“臉都搓白了。”
喬歲安懷疑他在挼小狗,他有證據(jù)。
稍微躲了躲,喬歲安低下頭小聲道:“謝謝你。”
沈賀招輕笑了聲,提起精神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喬歲安打了一下午球,身體和精神都已經(jīng)很疲憊了,但沈賀招還能精神奕奕地開車,讓喬歲安很嫉妒。不過由于他實(shí)在太累了,他就窩在副駕駛位上瞇著眼打盹。
到喬家時已經(jīng)過了五點(diǎn)半,從中也可以看出喬家和沈家的區(qū)別,上回去沈家是半下午,還有好幾個小時說話,到喬家就是趕晚飯的點(diǎn),一點(diǎn)都不想多待。
聽聞沈賀招真的要跟喬歲來回來吃飯,喬國彥十分高興,把幾個子女都叫了回來,一家子比過年時候還要整整齊齊,這會兒屋子里面燈光大亮,乍一眼望過去,真如溫馨的家庭一般。
喬歲安在庭院外下了車,腳步跨進(jìn)大門,微微頓了頓。
自從大學(xué)畢業(yè),拿走最后的東西后,他就沒有再回來過,就是……也是在別的地方。雖然有兩年多沒有踏進(jìn)這個地方,但這對他的陰影還在。
“怎么了?”沈賀招回頭望向他。
“沒事。”喬歲安收起臉上表情,大步走進(jìn)明亮的屋子。
兩人才走到門口,喬國彥就帶著一家子人迎了出來,喬國彥跟他妻子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加上喬歲安,正經(jīng)算起來家里一共六口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如今人都走了過來,屋子門口頓時顯得擁堵,好像迎接領(lǐng)導(dǎo)似的。
“賀招啊,你可來了。”喬國彥揣著一張笑臉走上前。
沈賀招在商場應(yīng)對來來往往的人都是游刃有余,自然不會懼怕,也笑著上前道:“喬董,好久不見,喬夫人也是,還有諸位也晚上好。”
要換了旁人,用“諸位”這么籠統(tǒng)稱呼喬家三子,估計都鬧翻天了,但面對沈賀招,他們也不敢鬧騰,一個個乖巧地站在喬國彥后頭點(diǎn)頭叫:“沈公子好。”
喬國彥自己跟沈賀招打了招呼,見喬歲安不主動開口,虎著一張臉說:“歲安,怎么都不跟爸爸媽媽打招呼。”
喬歲安這才不甘不愿地開口:“爸,媽,晚上好。”
“哎哎,歲安也回來了,可盼望好久了。”喬夫人一臉慈母模樣地開口。
喬歲安連笑都懶得笑。
“好了好了,不站門口了,大家進(jìn)來吧。”喬國彥招呼著二人進(jìn)屋。
沈賀招剛觀察著喬歲安對喬國彥的態(tài)度,想要刀一個人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喬歲安雖然厭惡喬國彥,但還沒有到要?dú)⑺牡夭剑簿褪钦f,此時此刻,喬歲安還沒有被逼到那種程度。
兩人入坐之后,家里阿姨給兩人倒了茶水,因?yàn)轳R上要吃飯了,兩人只抿了一口。
喬國彥樂呵呵笑著問:“賀招什么時候回來的?”
“上個周末剛回來,一直忙公司的事,沒來得及拜訪。”
“無妨無妨,工作要緊。那這回準(zhǔn)備待多久啊?”
“公司畢竟在這,我如今身兼要職,如無必要就不出去了。”
“那好啊,國外雖然好,國內(nèi)也不差的,而且你剛結(jié)婚,新婚分隔兩地算怎么回事?”
沈賀招笑了笑,當(dāng)做回復(fù)。
喬國彥也沒有在意,繼續(xù)嘮叨:“沈董近來怎么樣,身子可好?”
“我父親身子骨向來強(qiáng)健......”
嘮了一會家常,里頭喊吃飯,喬歲安早已迫不及待,起身走進(jìn)了廚房。
喬國彥嗔怪道:“這孩子。”
沈賀招笑笑不說話。
為了招待沈賀招,這晚餐是極為豐盛的,天上飛的海里游的都有,山珍海味不過如是。
喬夫人招呼道:“賀招別客氣,把這里當(dāng)自己家,歲安也是,離開家住了別生分了。”
喬歲安都不知道喬夫人說話這么滴水不漏,別是瞞著他報班了吧?
然而虛假的東西總是要露餡的,喬歲安沒有胃口,只夾面前的菜吃,那一道菜是菠蘿芝士蝦,將蝦肉和芝士菠蘿丁混炒之后,裝在菠蘿做的碗里,看著就跟飯店里的似的。喬歲安本人對這道菜反應(yīng)平平,只是恰巧在自己面前就吃了。
都知道飯店做的菜,好看但量不多,喬歲安不想說話,埋頭苦吃,還真的將這道菜吃干凈了。眼看就只剩下兩個蝦肉了,喬歲安正要再動筷子,還只有十一歲的喬季升忽然喊了起來:
“你不要吃了,都被你吃完了,我要吃這個蝦!”
驚得喬歲安的筷子都停了下來。
喬國彥當(dāng)即臉色一變,兇道:“一道菜而已,叫什么叫?”
喬季升是家中幼子,平日里素受寵愛,這會兒竟然也覺得無所謂,還不高興地說:“我要吃嘛,為什么要給這個人吃,他憑什么吃?”
“你......”
喬歲安已經(jīng)把筷子收了回來。
喬國彥臉色難看,筷子重重打了喬季升手背一下,吼他道:“誰叫你這么說話的?家里還有客人在,有沒有規(guī)矩!”
眼看著喬季升就要哭出來,喬夫人連忙上前哄:“好了好了,一道菜的事情。”
這哪里是一道菜的事情,分明是往日不將喬歲安這個哥哥放在眼里。
喬季升已經(jīng)撅著嘴巴要哭了,喬夫人平日里怎樣不說,但知道今天這頓晚飯是喬國彥十分重視的,她使了個眼色讓阿姨帶著喬季升下去,嘴里還說著:“這孩子,平日里被我寵壞了。”
“就是你寵的孩子!”喬國彥還在發(fā)火。
這場面真真假假的不清楚,至少面子上還算做的好看,沈賀招唇角勾著一抹笑,眼中光芒晦澀。他扭頭看著喬歲安,也看到了他嘴角一抹諷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