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金屋藏嬌·五
☆不必拘執,隨機應變。☆
諸伏景光打開浴室門的那刻,名櫻千早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這不是很合適嗎!”
這人雖然看起來纖細,但顯然只是被衣服遮掩起來,實際上肌肉線條相當漂亮。不過腰還是夠細的——那套低胸女仆裝的腰部設計只有幾條絲帶,鏤空處透出一截纖細緊致的腰。
相對于他的體型來說尺寸小一碼的裙子松緊性相當不錯,但各種意義上仍有緊縛的效果。被布料繃緊的胸和蓬起的裙擺下修長的腿,無處安放、微微顫動的手,加上臉頰上浮著不知是氣惱還是羞澀的紅暈……
名櫻千早吞咽了一下口水。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動作,臉上那抹艷色又加深了不少。
“怎么說呢……你還真是乖巧啊。”心滿意足的壞女人一邊干脆利落拍了兩張照片存進手機,一邊笑嘻嘻地糾正了自己之前逗弄他編造的話,“零君是在被我沒收了全部衣服的前提下才勉強穿上了旗袍,相比起來,景光妹妹你還真是太可愛了。”
諸伏景光表示不想說話。
只要他舍棄羞恥心,壞女人就無法體會到欺負他的快樂!區區女裝而已,他很快就會習慣的!
“好了,你自便吧。”將當前一幕牢牢刻印在腦海中后,名櫻千早翻身下床去拿安眠藥,“我要睡覺了,建議你夜間不要接近我,我會條件反射攻擊的。”
諸伏景光滿臉復雜地看了她好幾秒,忽然有點想問,既然她有這種危險的條件反射、那是怎么跟他哥哥過夜的——但很快他意識到這種問題與他無關,他的思考方向已經完全被壞女人帶跑偏了。
咽下藥片的名櫻千早瞟了他一眼:“怎么?還想問我什么?”
“……明天你要怎么對我的同僚說明情況?”
“說明什么情況?”她佯裝無辜地歪了歪頭,“你的同僚會問什么?”
“……”可惡!
“我說過的,我并不相信你同事的能力,現在也不是讓你離開的時候。”名櫻千早回到床上,淡淡說道,“你知道吧,如果你還活著這件事暴露,第一個被殺的人就是我,我不想把自己的命托付給不信任的家伙。”
諸伏景光皺起眉頭。
她這種說法的意思不就是說……
“你信任我嗎?”
“一部分吧。”她避開傷口側躺下去,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像是夢囈,“你的「能力」,和你的「心」。”
幾分鐘后,安眠藥生效的名櫻千早平靜地進入沉眠,只留下女仆裝的諸伏景光一個人,望著女人恬靜而毫無防備的睡顏陷入沉思。
半晌他才沉默著起身,去關了房間的燈。
隔天十點半,名櫻千早一身素色連衣裙,蹭著樓下監視她的同僚的車前往縣警本部。
出門之前她吃了恢復狀態的藥,她的傷情可以讓諸伏高明注意到,卻絕對不能讓公安發現。
“名櫻警部,”開車的刑警小哥以前跟她在訓練場交過幾次手,“并不是我們懷疑你,只是警視廳的公安那邊……”
“我知道,”她笑笑,“其實你們也該懷疑我的,職責所在,我并不介意。”
“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盡快破解案件找到犯人——”
展示決心的話卻被她輕聲打斷:“但是,我很介意警視廳的外人在我們的地盤發號施令。”
“誒?可是……”之前不是你說如果警視廳來人希望我們好好合作嗎?
“沒什么可是的,這是純粹的刑事案件,與公安無關。”她搖了搖頭,而后不再說話。
要想想辦法今天就把他們趕回去,該怎么調整人設比較好……如果是同事眼中因為兄長被害而無法維持冷靜的炸毛狀態,在公安眼中說不定就成了做賊心虛……
不過心虛好像也不會怎么樣,畢竟他們現在最想知道的應該是諸伏景光的情況,而她這次絕對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雖然案件規模并不算大,但考慮到被害者的身份比較特殊,特別搜查總部已經建立起來。在跟兩位送自己來此的同事打過招呼后,名櫻千早快速前往搜查本部的會議室,并愉快地向預料之中的熟人打了聲招呼。
“呀,風見君,我就猜你會來。”
風見裕也很矜持地向她點了下頭,正要向她走過去,就又聽見她開口:“我是來配合調查的,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參加對我的詢問,反正你的同事來了這么多。”
這是她對降谷零直屬下屬僅存的溫柔了。
雖然有些疑惑,但風見并沒有問出口,而是選擇照她的話做,與幾個同事稍作商量后,便有兩人來到名櫻千早面前,與她一同前往審訊室。
幾分鐘后,風見裕也在審訊室側面的單向玻璃前推了推眼鏡,由衷地慶幸自己沒有坐在里邊。而站在他身旁、隸屬長野縣警本部的藤堂警部笑呵呵地看著里邊劍拔弩張的氛圍,低聲感慨了一句“真是久違了”。
……什么久違了?跟其他部門的同僚吵架嗎?
透過一旁的通訊器,審訊室里名櫻千早的聲音清楚地傳了過來——
“你們到底想問什么?案件的重點不在炸.彈的來源嗎?那顆炸.彈是什么時候安置在榊悠真的車上,類型是近距離開關引爆、定時引爆、還是遠程操縱引爆,你們在意的不該是這些問題嗎?跟我的行程有什么關系。”
說著她大力拍了拍桌子,氣勢幾乎要將詢問者和參考人的身份調轉。
“而且你們也沒資格在長野縣警本部頤指氣使,我會來這里,只是不想看你們給我的前輩們添麻煩——如果你們想調查的不是這件案子,那還是趁早回去吧。”
對面兩個公安警察盡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他們不能跟她撕破臉,「盡量友好地套出情報」是上司下達的命令。但面對一坐下就開始發泄情緒的對手,他們著實非常難辦,甚至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插.進她的話中,換下一個不刺激她問題。
可名櫻千早的話還沒說完:“打著調查榊悠真命案的幌子來這里調查別的案件,分散我們的人力,延誤我們的調查進度,如果這就是你們的目的的話——我已經做好了隨時離職的覺悟,也絕對不能容許你們在這里亂來!”
還好諸伏高明現在不在這里,她現在展露的氣場可比發狠的「阿斯蒂」還要兇,大概堪比護崽的母獸,這樣子可絕對不能讓他看見。
在她的連續輸出下,這場問詢沒再繼續下去,作為公安負責人的風見及時喊停,而離開審訊室之后,說再見之前,她也只給他留下了一句話——
“下次準備好了再來。”
中午時分,名櫻千早有些費力地拎著一大袋新鮮食料回到家的時候,就收到三上的郵件說警視廳的公安已經撤出調查離開,還說她猜的果然沒錯,那些家伙的目的根本不是爆.炸案,也不知道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簡單回了一句謝謝,然后把食料交給諸伏景光,回床上躺平等飯。
他們下次再來,估計是長野調查出相關線索的時候——她可沒去處理那天去往倉庫一路上的監控攝像頭,過幾天她指不定會被自己的同事叫去本部,那也就是她拿出倉庫內錄像的時刻。
不過最好還是能更早準備好死無對證的「犯人」。
燉牛肉的香氣已經飄了過來,名櫻千早吸了吸鼻子,正想支使小女仆諸伏景光抽空給她倒杯水,手機一震,竟然是貝爾摩德的電話。
而對方一開口就是好消息:“我剛跟波本確認過,你以前與蘇格蘭從未見過面,他也沒有向蘇格蘭透露過有關你的信息,當然這可能只是保護你的說法。”
比起保護她,還不如說是保護自己——名櫻千早扯開嘴角,對看向她的諸伏景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回應道:“過幾天就知道了,不過我被公安懷疑上是肯定的,雖然今天把他們打發走了,但之后應該還會再來。”
說著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早知道我就把蘇格蘭的尸體留下來,做個畏罪自殺的設計了,讓他們看著尸體有苦說不出。”
剛盛出來兩塊牛肉準備讓她試試味道的諸伏景光:“……”
貝爾摩德的聲音挑了挑:“你把尸體沿路丟掉了?”
“怎么會,我可不想再給任何人留下證據——我把他帶回家了,現在應該已經流進污水處理廠了吧。”
對面的聲音就帶了笑:“原來如此,辛苦你了,是很大的工程量吧。”
“工程量倒是好說,過程感覺還挺有趣的,不過我是不會再用家里的浴缸了,”她扁扁嘴,對諸伏景光伸了下手,做了個「快給我嘗嘗」的動作,“死過人的房子我能住,溶解過尸體的浴缸還是別再用了。”
“阿斯蒂你還真是……”
“這個絕對別告訴波本,我還指望他下次來找我的時候幫我刷浴缸呢。”
剛走到她面前的諸伏景光:“……”
“說起來,琴酒最近沒殺人嗎?尸體能不能借我一個?”名櫻千早接過碗,近距離吸了一口濃郁的料理香氣,咽了下口水才繼續說道,“組織的專業團隊偶爾也借我用一下吧,不盡快結案的話會有些麻煩,購入炸.彈的途徑和記錄由我來安排。”
“當然可以,畢竟你是我們重要的同伴。”貝爾摩德非常好說話地答應道,掛斷之前,她最后叮囑道,“別讓我失望,阿斯蒂。”
那可不好說會不會失望,名櫻千早舔了舔嘴唇,這可太香了——
“對了,景光妹妹,晚點你能幫我把浴缸刷了嗎?”咽下一塊肉后,她心滿意足地開口道,“別擔心,我會少放些水,泡澡時不會碰到傷口的。”
作者有話說:
·hiro:我不擔心,謝謝:)為什么不留著讓zero刷:)
·內容提要出自《三國演義·第五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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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金屋藏嬌·六
☆乃其有備,有備無患。☆
結果最后名櫻千早也沒泡上澡。
這當然不是因為諸伏景光拒絕為「處理自己的尸體」的現場進行清潔工作,他的家務活做得遠比她更細致——而是她的傷口因為洗澡時防水不到位,隱約有些發炎的征兆。
裙擺和袖口都被沾濕的女仆妹妹從浴室出來、準備向她匯報清理完成的時候,卻只看見散在地上的傷藥,和換藥換了個開頭,便因突如其來的高燒而幾近昏厥的女人。
這一次藥效持續的時間更短,甚至沒到九個小時,副作用的嚴重程度卻并未減輕。
諸伏景光滿心無奈地把人抱上床,猶豫了幾秒還是繼續了她先前的工作,小心翼翼地幫她把新換的藥敷在傷口上。
他在做什么啊……
明明這個女人是敵人,如果她的右手再也無法恢復,戰斗力一定大打折扣,這對他們來說應該是相當有利的事才對。
公安行事并不要求遵紀守法堅守道義,最重要的應當是保護國家和民眾的安全……
但是也不能放著不管,即便他不是醫生,沒有救死扶傷的職責,可受傷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做不到無視,無論對方多么罪無可恕。
而且……他能感覺到,壞女人對他哥哥是真心的。
不僅如此,在短暫相處的兩天里,他還意識到,雖然這個女人的性格相當惡劣,但對他的命令與要求都只不過是淺顯的惡作劇。比如他身上這件女仆裝,即便他當時拒絕,她應該也不會強求……可惜他發現的有些晚。
總之,雖然把她送進監獄的終極目標并沒有改變,但是在那之前,也許他可以放下心里的芥蒂,暫時把她當成兄長命定的戀人。
畢竟他哥哥那邊,他肯定是勸不動了。
如果在組織的事了結之前,她就與他哥哥步入婚姻殿堂……
不、不可能,他才不會給壞女人送祝福,也絕對不可能給她做伴娘。
時間來到第三天。
諸伏高明來按門鈴的時候,名櫻千早正在煮意大利肉醬,濃郁的番茄和黑胡椒的香氣溢滿整個房間,走廊里大概也聞得到。
這是諸伏景光剛才手把手教她的,在原先做法的基礎上又稍作改良,煮到一半時她就已經正大光明地嘗了好幾勺——可惜這次指導老師本人還是無緣嘗到剛出鍋的新鮮料理。不過她煮了很多,至少等他哥哥離開后,他不至于從頭開始做。
于是在短短三秒內,今天換回碎花長裙的諸伏景光習以為常地鉆進衣柜,然后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聽兩個人打情罵俏互訴衷腸,從風花雪月詩詞歌賦聊到以后在哪里買新房。
他的心好累,吃飯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聊天,他可是還餓著啊。
名櫻千早的聲音聽起來滿是愉悅:“——前輩想要幾個孩子?千早的話,覺得兩個比較好,第一個希望是男孩子,哥哥會保護以后出生的弟弟妹妹。”
她像是在說榊悠真,又像是在暗指對面的人。而她對面的人只是溫柔地望著她,說受苦的是她,一切都由她來決定。
“我就知道前輩會這么說,”她就高興地笑開了,“那就看前輩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千早很期待。”
衣柜里饑腸轆轆的諸伏景光聞著料理的香氣陷入沉思。
他好餓,但好像又飽了。
然后無事來到第四天。
榊悠真的死亡證明在前一天就開了出來,今天通知到他存放遺囑的律所,而負責清算他遺產的律師很快把電話打給了名櫻千早——根據榊悠真遺囑所述,全部財產都將無條件贈與她。
名櫻千早原本以為自己知道這份遺產的總價,榊家的大部分財產已經在過去幾年里、斷續轉到她的名下。榊悠真手里剩下的不多,應該用不上多少遺產稅,甚至可能在免稅范圍內,可律師報出的估算價格竟然高達兩億,顯然這份巨額遺產已經超過五億。
今天換上一條超短護士裙的諸伏景光就坐在她對面,滿臉都寫著「你還說你跟他沒有親密關系,這么多錢竟然全都留給你」。
名櫻千早也滿心困惑:“怎么會有這么多?他可是連榊家的祖宅都已經送給我了。”
諸伏景光:“……”還是他太年輕了。
“主要是不動產的價值。”律師回答道,“榊悠真先生曾在大約兩年之前,于長野縣購入一棟別墅,在今年年初已經付完全款,共計八億日元。按照國稅廳的地產路線價規定,我們推算這棟別墅大約價值五億六千萬,名櫻小姐籌備稅金按照上限的金額會比較保險。”
長野的別墅?八億?
“價格我知道了,具體位置在哪里?長野市中心嗎?”
該不會她那笨蛋哥哥已經把婚房給她備上了吧?從兩年前開始準備,這未免有些太過離譜——而且價值八億,長野作為偏遠山區,哪里的別墅能賣到這個價?
就算是度假勝地輕井澤也不至于這么貴,而且她全年都忙得要命,在度假區買別墅能有什么用?開民宿嗎?
“不,是在相當偏遠的山里,從長野市區開車過去大約要三個小時。具體的位置我會用郵件發給您,遺產清單也會一同添附。在計算出稅金的確切數額后,我會再次通知您,并請您在合適的時間前來律所辦理手續。”
“啊……好的,麻煩你了。”
她哥哥竟然在比她想象中更偏遠的山里花八億買別墅,很好,現在她來興趣了,等風頭過去,她就開上三個小時的車去看看。
榊悠真極少做虧本買賣,那樣一棟天價別墅里肯定藏著秘密。
……話是這么說,要是他不作死引來殺身之禍,也不至于多給國家交三億的稅。
名櫻千早感慨地搖了搖頭,才終于望向對面表情復雜的諸伏景光:“景光妹妹你別再盯著我看了,再看那也是婚前財產,而且前輩知道我有那——么多錢的話,一定會要求我訂下婚前協議的。”
對她的財產沒有一絲興趣的護士妹妹就冷哼一聲,起身進廚房了。
半天之后的傍晚時分,名櫻千早癱在床上等飯的時候,忽然接到上原由衣的電話,說是不久之前又發生了一起車內爆.炸案。
炸.彈是在副駕駛座引爆,車上僅有司機一人。與先前榊悠真的案件相似,被害者同樣是當場死亡,尸體重度損毀,完全無法被辨別身份。
只是聽這個描述,她就感覺得到是組織的手筆。
“鑒證科剛剛發來消息,說這次案件中炸.彈的殘骸、與之前榊警視案件的炸.彈殘骸高度相似,”上原的聲音聽起來隱隱有些興奮,“我們剛才已經通過車牌號確認了車主的身份,現在正要去搜查他的家,說不定這一次可以找到指向犯人的線索。”
“是那樣就太好了。”名櫻千早軟聲說道,“祝你們好運。”
當然,他們將會找到的可不止是零星的線索,這個死在車里的人,也并不是單純的「受害者」——貝爾摩德的郵件早在兩小時以前就發了過來,里面不僅有死者的詳細資料,還有已經在他家里布置好的現場圖片。
而在接到上原的電話之前,她已經為這位被組織選中扮演「犯人」的人,安排好了不算特別明顯、但一定可以查到蛛絲馬跡的、爆.炸物相關的購入履歷,矛頭直指普拉米亞。
反正普拉米亞在黑市上出手了那么多炸.彈,中間經過各方轉手,就算以后抓住他,他不承認賣過這一單也完全沒關系。
到此,她的麻煩就算是進入收尾階段了。
諸伏景光從她接電話的只言片語中,驟然明白她下午避開他的視線敲鍵盤是為了什么。于是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才向她走了兩步,便見女人對自己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你猜的沒錯”。
名櫻千早明顯能看出對方非常生氣,但她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景光妹妹還記不記得自己正穿著超短護士裝?現在他的樣子,很像是想要扛起半人高的巨大針管,給她狠狠扎一針,一針要命的那種。
“是什么人?”諸伏景光問。
她也不隱瞞:“借用了組織的人力,卻不想為組織干活的人。”
“僅僅如此——”
“不僅如此,”她打斷道,“他與組織產生聯系是為了買.兇殺妻換取巨額保險,本來拿到妻子的保險金后,要么交錢要么辦事,結果他想不開準備跑路。結果自然是人財兩空,被琴酒輕松拿下,順便被用來幫我解決這次的小麻煩。”
看對面人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她不由得感慨:“脫離臥底之后,你的三觀也恢復原樣了嗎?還真夠快的——也怪不得你會暴露,不過我并不討厭這一點。”
她可是一點沒覺得那個男人死得冤枉,比起罪行敗露被關進監獄,此后只后悔沒有聽組織的話卻不悔殺妻,這種人渣還是趁早死掉比較好——作為「阿斯蒂」來說。
諸伏景光冷冷反問:“是嗎?”
“是啊,反正我沒有能力阻止琴酒,你也沒有,那個人總是要死的,我對殺妻騙保的男人可絲毫升不起同情心。”她歪了歪頭,語氣仍然輕快,“嘛,除非已經是尸體,不然我還是會盡量避免牽扯到無關者的。”
諸伏景光冷笑一聲:“那你在東京長租的房間,是如何變成廉價的兇宅的?”
——當然是因為女友殺死男友再自殺,就跟警方的判斷一致,可惜除了經手案件的刑警以外,無論組織還是公安都沒人相信。
名櫻千早同樣輕笑一聲:“如果我說,那兩人并不是我殺的,你會相信嗎?”
作者有話說:
·情人節快樂!回想起24章說全員嗑CP除了零零,現在果然只剩下了零零
·于是又是零零淚目的1天233然而景光已經逐漸習慣(甚至在心底里希望壞女人能比他想象得更好一點,所以章末才會不高興)
·以及一個無用的線索,妹在東京的兇宅房間號是601號
·設計了一個簡單的九位數密碼,如果解開請不要在評論區提及答案
·內容提要出自《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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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金屋藏嬌·七
☆大風吹倒梧桐樹。☆
對于名櫻千早像是隨口編造的問題,諸伏景光卻擺出了追根問底的態度:“如果不是你殺的,那犯人會是誰?”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認真,接著卻又笑了:“你明明看過案件記錄,為什么會這么問我?”
為了提前了解「阿斯蒂」,他確實看過那份報告,并在最初就被摯友告知,那是她加入組織之前,最初的「戰績」之一。
而卷宗里的內容他仍舊記得十分清楚:“你想說,是那名女死者殺人后自殺?動機呢?”
警方后來查到的所謂經濟糾紛是她動的手腳,這是伏特加在閑聊中不小心透露給降谷零的,如果阿斯蒂本人能夠說出與之不同的答案——
“情感糾紛啊,那個男人讓她閨蜜懷孕了。”名櫻千早回答。
“這點警方的報告并沒有提到。”
第一個到達案發現場的女人耿直地點點頭:“是啊,因為他們沒在線上交流,只有當面對峙,手機電腦里都沒有留下記錄,而唯一的證據又被別人拿走了。”
那是一頁流產手術的同意簽字記錄——而在手術后不久,簽下字的女性自殺身亡。很快,兩天之后,簽下字的男性也被人殺死。
她口中拿走證據的「別人」明顯指的是她自己,諸伏景光看不出情緒地繼續追問道:“為什么?”
“嗯?因為我是ICPO的臥底,我要想方設法潛入組織,利用現成的尸體簡單又輕松。而且是送上門來的,不用白不用,又不是誰都能像萊伊那樣英勇無畏地獻身碰瓷。骨折事小,留疤甚至毀容就遭了。”
諸伏景光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眼中仍舊沒有一絲溫度:“這就是你用來脫罪的說辭?”
“啊、果然還是不信,我哪里表述得不夠好?你看你連尸體也沒見過,為什么會認為是我殺的?不信謠不傳謠,你作為公安警察應該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她的話說得相當誠懇,但越誠懇,就越難被人相信,也越讓對面的人感覺諷刺——
他確實沒有見過尸體,對這件案子的了解全都基于警方報告,但那不能證明她言之鑿鑿、卻無法拿出證據來證明的故事就是真相。
“如果你真的是隸屬刑事局的臥底搜查官,那么在你參加公務員考試時,為什么沒有與公安商討——如果你要以不信任公安為理由強行解釋,那在你因為我的失職舉動而逃過一劫、仍舊被組織信任的現在,本該繼續將身份隱藏下去,又為什么要告訴我?”
更重要的是,一個警察怎么可能這么惡趣味!別以為他不知道她這幾天偷拍了多少照片!
另一邊名櫻千早帶著愉快的笑意鼓起掌,用來夸獎和贊美人設豐滿個性鮮明的自己。
就是因為你不會信啊——
而且她發自內心地想要看看,等景光弟弟得知他所否定的就是真相的時候,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如果條件允許,她一定會設計一個讓諸伏高明可以近距離看完全程的舞臺,然后比跡部景吾撒玫瑰花瓣時更華麗地揭秘。
被她這么一打岔,剛剛借用尸體給自己脫罪的事,諸伏景光也沒再提起——繼續做飯的時候,他又在腦內回顧了一遍剛才的對話。
確實,在最新的這起案件里,人不是她殺的,也不是因她而死,她所犯下的罪最多不過是偽造證據。而以她的電腦技術,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痕跡。
但是……可惡,他好想出面指證她殺死了榊悠真。
可他的證詞即便被警方采信,卻多半不會被檢方接受。畢竟她犯罪動機薄弱——不久之前她剛拒絕了五億的保險——也沒有留下任何是她動手的證據。
沒有爆.炸物購入或制作的記錄,亦沒有任何能夠證明她安裝或引爆.炸.彈的影像。
相比起來,他這個證人,不僅沒能親眼目擊案發情況,甚至在案發之前不久還端槍指著她,以此威脅她對死者開槍。
還有那份由他佩戴的攝像頭拍下的錄像……他的摯友極有可能已經拿到那份錄像,希望zero不要因為他的失聯自亂陣腳。
那份錄像根本不能用來指證她殺人,也不可能威脅到她。如果他們在審訊中拿出錄像,一定會被已經有所準備的她反將一軍。
隔天下午就來了好消息,給名櫻千早打來電話的還是上原由衣,年輕女警興奮地說昨天搜查死者的家時發現了令他們驚喜的線索,然后向她簡單描述了一下現場的情況。
臥室的墻上掛著一個飛鏢盤,正中心是一張榊悠真的照片,被飛鏢扎穿了脖頸的位置。抽屜里塞著他大量被偷拍的照片,以及部分她的照片,客廳茶幾上還放著另一個半成品炸.彈。
這些都和貝爾摩德發給她的照片場景布局一樣。
最后上原說,雖然榊悠真的案件背后,是否有人在暗中指使還未可知,但他們目前已經將那名死者當作重要嫌疑人,以他是在犯罪后被雇傭者滅口、或準備進行下一場犯罪時發生意外為方向展開調查。
最方便入手的是死者最近的經濟情況和行程路線,而他的電腦硬盤也已經送去網絡犯罪研究室做分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結果。
名櫻千早一邊說著加油鼓勵的話,一邊在心里期望結果不要出來那么快——她想等傷情穩定一點再回去工作。而且她之后要張羅榊悠真的葬禮儀式,還要辦理遺產手續,她對此沒有任何經驗,只是想想就覺得非常麻煩。
諸伏高明按門鈴的時候,諸伏景光正在煮牛肉燉菜,黃油的奶香味溢滿房間。她向自覺放下鍋鏟往衣柜走的水手服圍裙妹妹揮了下手,然后自然地上前接手了他的工作。
錯身而過的瞬間,兩個人默契地像是十年的閨蜜。
在對上諸伏高明時,名櫻千早倒是并不掩飾臉上的喜色,雖然傷沒怎么好,但至少現在她可以不以嫌疑人身份自居了:“我還以為會花費更多時間,看來悠真的運氣還不錯。”
注意到他手里的大號信封,她疑惑的挑了下眉:“前輩拿的是什么?”
應該不會是工作——他只是來吃飯,不可能把案件相關的資料帶來。
“這是今天寄到局里的東西,收件人是敢助君。但打開外面的包裝后,里面卻寫著轉交給千早。”他將手里的信封遞給她,以比弟弟更加默契的動作接手了她的工作,緩慢地攪動起鍋里的食料,“我想,這應該是榊警視寄來的。”
信封上的字跡名櫻千早非常熟悉,她低低地應了一聲表示肯定,卻沒著急拆開,只是將信封放到床上,再回到廚房來幫忙拿碗。
那個只裝有薄薄幾頁紙的信封根本不用打開,她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有可能是榊悠真「死前」背著她調查的東西,也就是十四年前的某起案件。
如果她沒有猜錯,那應該是幾年之前她聽他提過一次的、天才棋手羽田浩司被害的案件。
答案也確實如此。
在諸伏高明離開后,名櫻千早沒有理會小短裙的諸伏景光,徑直在床上盤起腿,讀完了信封里的幾頁密密麻麻的資料。然后將紙頁整理好,遞向捧著碗、明目張膽觀察她動向的諸伏景光。
“這是禮物。”她撇撇嘴,“如前輩所說,這是榊悠真留給我的遺物,現在轉送給你了。”
諸伏景光放下碗快步走過去接住,低頭掃了幾行,隨即面色復雜地抬頭看她:“把對組織不利的情報給我,真的可以嗎?”
名櫻千早無所謂地笑笑:“你們想查就查唄,十四年前的案子,人又不是我殺的。”可說到這里,她卻稍微拖長了音,話音一轉,“不過也不能說跟我完全沒有關系。”
羽田浩司于十四年前死在美國一家酒店,確切死因不明,死前曾被短暫拷問。同一時間,住在同一家酒店的美國資本家、似乎還有著競選美國總統預定的阿曼達·休斯也被害身亡,同樣是確切死因不明,像是服下了某種查不出毒素的毒藥。
“稍晚些時候,酒店附近發生了一起據說是因為酒駕造成的車禍,接著又發生了一起傷亡慘重的搶劫案,阿曼達的幾個保鏢被卷入其中,都是當場身亡,那大概只是組織處理尸體用的簡易手段。”
她將腿從床邊放下,纖細的腳腕沒有節奏地晃來晃去,顯得心情有些煩躁。
“同時被卷入搶劫案的還有一對無辜的日籍母女,她們親眼目睹了明顯由追擊造成的車禍,接著自己也慘遭橫禍。母親在那之后再也沒有醒來,唯一僥幸逃脫的女兒,也在幾天之后突然重度感染死在醫院里。”
聽到這里,諸伏景光已經懂了。
她在講的是榊家那位「真正的女兒」的故事,是她取代身份的人。
但故事到這里還沒有完全結束。
“來醫院處理女兒遺體的是一名遠道而來的日本官僚,他同時負擔起了已經成為植物人的母親的高額護理費用,卻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包括兒子在內的任何人。”
名櫻千早抬起頭,望向了諸伏景光微微上挑的眼睛。她平靜地開口,他聽不出、也看不出她想要表達的任何情緒。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羽田浩司案、車禍、以及搶劫,這三件案子有所聯系,還都跟他們有關——”
她的聲音一頓。
“這可不是謊言,我確實很想知道真相,作為「名櫻千早」。”
作者有話說:
·內容提要出自《琵琶記》,后半句是「自有旁人說短長 」,意為發生的事總會有人加以評說,所謂「是非自有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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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金屋藏嬌·八
☆消息盈虛,終則有始。☆
在通讀資料之前,諸伏景光看著對面的女人開口問道:“剛才的故事是真的嗎?”
他問的是與榊家老爺子有關的部分。
“上邊寫了。”名櫻千早揚了下頭。
就像是預感到她會把這份資料給別人看,又或者擔心資料被組織半路攔截,里面有半頁記錄得是「父親的日記」,實際上那些內容只是最初老頭子為她的消除后顧之憂時做的安排。
諸伏景光卻沒有移開視線:“這是你對真正的名櫻千早的愧疚嗎?”
“如我先前所說,人不是我殺的,何來愧疚——只是一點難得的同情而已。”她回答。
她能想到榊悠真隱瞞她的理由,原本她會成為臥底就是為了自己的母親。剿滅組織和母親醒來這兩件原本毫無關聯的事,幾乎在她腦中畫著等號。
可他并不希望她繼續偏執下去,多年來一直如此,而他終于將要做到了——
眼看著她留在長野跟喜歡的人朝夕相處,已然樂不思蜀、甚至生出不再做這份臥底工作的念頭,他又怎么會在這個關鍵時間點,把她的不幸是組織造成、這個只會加深她執念的真相告訴她呢?
甚至一直隱瞞到,他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刻。
真是笨蛋哥哥……
諸伏景光沒再說話,他迅速掃完一遍資料,又坐去矮桌旁一邊扒飯一邊細看第二遍。
但看著看著,他的思緒就不自覺跑偏到他晚些時候要換的新衣服上,也不知道那個女人這次又會拿出什么,來考驗他的忍耐力——
“對了,今晚你要試試我的婚紗嗎?雖然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但我覺得放量足夠你穿上了。”
“……”
這次他真的必須要拒絕了。
如果是伴娘穿的小禮服裙之類的,他可能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可惡,這就是所謂「威脅拆房頂通風的話、原先不同意開窗的人一定會改變主意」理論的實踐嗎!
好在如他先前推測的一樣,在他明確表示拒絕之后,名櫻千早并沒有生氣,只是露出相當遺憾的表情,然后很快吃下安眠藥睡覺去了。
然后就到了隔天中午。
接到三上的電話、說警視廳的公安再度到訪、還點名就找她的時候,名櫻千早正在給自己換藥。
接電話的時候她才拆開紗布,掛斷電話的時候重新裹上紗布,開始收拾藥品的時候她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剛才好像只操作了一下紗布,省略了中間換藥的步驟。
但都已經收拾起來了……晚上回來再重新弄吧,到時候先使喚一次景光妹妹,再告訴他很快他就能重見天日的好消息——
“很不安嗎?”
難得穿了件正常衣服——指名櫻千早自己的訂制襯衣和不良長裙——的諸伏景光,一邊解下腰間的小粉紅圍裙一邊向她走來。
他剛洗完午餐用的碗,也決定好了晚餐的內容,現在趁著衣服的布料多、底氣也更足,難得主動地向她挑釁起來。
“該不會過了這么久,你還沒有想好要如何應對我的同伴吧。”
名櫻千早咋了下舌,咽下了差點就說出口的「今天允許你出一次門、你下午可以去對面的房間偷件衣服」。
算了,既然他這么希望她被公安為難,那大家就繼續互相傷害嘛,反正被拍下各種羞恥照片的人不是她。
而且她本來就很期待降谷零與不良少女景光妹妹見面的場景,說不定還能讓零君回想起與她初見時、明明已經做好了獻身準備、卻被迫為她整理一整夜論文資料的悲慘回憶。
出發前吃了恢復身體狀態的藥,去往縣警本部的一路她都心情愉悅。也不知道這幾天她的后輩零君是怎么熬過來的,她當時暗示諸伏景光已死的話說得有點重,事后她有一絲絲后悔,下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給對方稍微留下點懸念比較溫柔。
那今天就勉為其難地最后再欺負他一次好了,有了這次的經驗,他的精神抗性一定可以得到有效提升。
唉,她真是可靠又克制的模范前輩啊,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要謝謝她。
“前輩?原來你在局里啊?”
壞消息,諸伏高明人在局里,而且有極大可能一會兒旁觀她與公安的對談,那她就不能像上次一樣鬧得太厲害。
好在她的前輩看出了她的心情不錯,也不擔心她的樣子……趕在晚餐之前速戰速決好了。
而且這一次,這些有備而來的公安們,應該也不會允許他們的對話內容被無關者知曉吧——
仍舊是上次的審訊室,對面也仍舊是上次向她「了解情況」的人,與她打過交道的風見裕也仍在公安的隊伍里,這一次他主動選擇了旁觀。
而與上次不同的是,房間里頭頂的角落的監控攝像頭上,原本應該亮著、表示正在運作中的小紅燈熄滅了。且在坐下之后,她對面的人相當熟練地關閉了本該向單向玻璃外的房間、現場直播他們對話的話筒。
名櫻千早頓時露出了讓對面兩人都覺得不懷好意的笑容。
“誒——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自由發言了?”
她單手撐住靠近玻璃那側的臉頰,垂下的長發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想問什么就問,這次我不會舉報你們的。”
她也在那面單向玻璃外站過,知道里面的人以什么樣的角度和動作、可以對外邊的人完全隱藏起表情。
兩名公安警察對視一眼,坐在左邊、年紀看著稍年輕些的人,便從手里的文件夾中,取出了兩張監控錄像的打印截圖,從桌上推到了她面前。
那大概是道路兩旁設立的監控,截圖畫面里清楚地記錄下她的小菲亞特全貌、車牌、以及某個角度可以確認到面容的司機本人。
“名櫻警部,我就直說了。”他不動聲色地開口道,“你的同事在調查榊警視被害案、案發現場附近的監控錄像時,曾發現了你的車經過,時間和方向都過于巧合——恰好在爆.炸之前向案發現場的方向行駛,又在爆.炸不久后從反方向離開。”
名櫻千早挑了下眉。
這件事她倒是還沒有聽她的同事們提起,無論是從被懷疑的角度、還是單純例行公事的詢問記錄。
那多半就是在進行這一步之前,「真犯人」的身份得到了確認,他們忙于調查這個已經死亡的重要嫌疑人,才暫時把向她問詢的事擱置下來。
反正案件結束之后,她會結束休假回來工作。到時候他們走兩步到她的工位,隨口問兩句,寫進報告里就可以了。
“所以呢?”名櫻千早無所謂地回答,用細白的指尖戳著截圖上自己的側臉,“犯人不是已經找到了嗎?我去哪里有什么關系?”
“目前還不能排除他是受人指使——或被迫為人頂罪的可能。”
她當即露出極為夸張的、難以置信的表情:“哇、那你是想說,這個人是受我指使、收了我的錢替我辦事?還是說,我在休假期間偷偷找他出來,在他車里放了炸.彈,又去他家里布置了現場?”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而我們想知道的——”是你的行程。
話音卻再次被她打斷:“就算是公安警察,想要指控我犯罪,也是要講究證據的。檢方受你們指揮沒錯,但法官還是比較正直的吧?”
她一本正經地分析道:“你們肯定不能只拿著這兩張截圖去法庭上起訴我,我明白了,你們是想偽造證據。真不愧是公安,連自己的違法犯罪行為,都明目張膽地直接放在審訊時的暗示里。”
“……”能不能別跟這人演了、直接抓走?
右邊位置的警察并沒有被她調起情緒,而是繼續詢問原先的問題:“你去了哪里?”
而她的回答也和先前一樣:“我去哪里跟案件有什么關系?”
這樣沒有意義的拉扯持續了將近十五分鐘,終于,在名櫻千早自己也覺得無聊的時候,對面的年輕公安又開始翻起文件夾,似乎準備掏出點能夠鎮住她的東西。
名櫻千早眼中亮起了光。
她可是期待很久了——
而在向同伴小聲確認后,年輕公安放下文件夾,轉而取出了手機。將手機屏幕背對著單向玻璃,向她展示了一段十幾秒的視頻。
那當然就是由諸伏景光攜帶的監控攝像頭所拍下的、她在倉庫里與榊悠真對峙時的畫面。
不過她不知道是公安故意為之、還是降谷零這個情報員也沒能獲取全部視頻,播放給她的這一段,僅僅是她舉槍指著對面人、聽對方說話的場景。
既沒有她剛進來時給榊悠真解開束縛的畫面、也沒有最后她被子彈射中右肩的畫面。
聲音倒是斷斷續續的有一點,但音質非常一般,不做專業處理完全聽不清。
就這還想拿來亂她的心?零君還真是為了摯友慌不擇路啊——
“你能解釋一下嗎,名櫻警部。”男人開口問道,“為什么你會在案發現場附近的廢棄倉庫里,用手.槍威脅不久后就死于爆.炸的受害人?”
名櫻千早無辜地眨了眨眼:“這算什么,一個沒拍到正臉的背影,你說是我、那就是我嗎?”
頓了頓,她的話音忽然一轉:“在法庭上的話,我是會這么說啦,不過現在是私聊的時間,就告訴你們好了——沒錯,那個就是我。我和哥哥關系特別好,為了彌補童年沒能一起玩耍的缺憾,偶爾會一起玩些角色扮演,找沒人的地方打打鬧鬧,這有什么問題嗎?”
作者有話說:
·后來看到詢問報告的零零:?你說這個角色扮演,它正經嗎?
·可惡沒寫到預定的劇情,等明天
·內容提要出自《莊子·秋水》,意為盛衰反復,到終點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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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驚濤·一
☆明月清風此夜,人世幾歡哀。☆
她隨口編造的謊言自然不會得到對面已然熟讀她資料的公安警察認可:“名櫻警部,你將這種危險行為稱之為打鬧?”
名櫻千早就很耿直地點了點頭:“對啊,如果我們兩人都知道槍里沒有子彈,那說法完全成立。不過看你們不太接受的樣子,那我還是說出真相吧——”
“你們肯定注意到了,視頻五六秒的時候,下方有狙擊.槍的槍管入鏡了。啊、我知道了!”
說到這里,她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在片刻之后掛上了譏諷而惡劣的笑容。
“原來,你們是想問這個拿狙擊.槍的人在哪——”
話音一頓。
“又或者是想要問我,是否知道把這段視頻交給你們的人是誰?”
不錯嘛,這兩個公安的質量還挺高,雖然看著年輕,但聽到這種敏感的問題,竟然一點都沒有反應。不過聽到失聯同伴的消息的話,大概就維持不住當下的表情了。
她的笑意更盛,態度也堪稱懇切:“這兩個問題我都可以給出答案,畢竟這些你們是真的不知道,而不像先前那樣明知故問。”
她現在不想裝了,直接把話說清楚,節約雙方的時間。畢竟「蘇格蘭」知道「阿斯蒂」作為組織一員在警察組織中臥底,而「蘇格蘭」又是警察組織派出的臥底,這等同于她應當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
“但是,這是很重要的消息,我不能告訴你們,我要跟你們的上司談。”
既然她拋了誘餌又提了條件,愿意配合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
兩名公安對視一眼,沉默了幾秒。
而后仍舊是右邊那位開口:“剛才的話,可以當做是你的認罪發言嗎?”
“哈?什么罪?當然不可以。”名櫻千早驚訝地瞪圓眼睛,一副「你們是不是收錢了、怎么這么無理取鬧」的懷疑表情,“我只是無辜的知情人而已,我坐在這里,難道不是作為愿意配合警方工作的單純目擊者嗎?不是這樣的話,我可要走了。”
對面兩個人就又陷入沉默。
半晌,左邊的年輕公安才壓抑著情緒問道:“你認識視頻里、那支槍管的主人嗎?”
“算是認識吧,如果他不是以威脅者的身份出現,我們很快就會成為一家人。”說著她摸了一下左手的戒指,暗示意味十足。
“……他與榊警視的死亡有關嗎?”
“也有關吧。”名櫻千早歪了歪頭,“他有效延緩了我哥哥的死亡時間……那么,他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呢?”
空氣突然凝重起來。
而女人臉上笑意不減,甚至變得有些興奮——
“你們說,你們的同伴在什么情況下,才會交代出最重要的、絕對應該保密的、頂頭上司的相關情報?”
嗯……阿斯蒂的風評在今天之后可能要變得更差了。
而她這句暗示諸伏景光曾遭受過相當殘酷對待的話,終于成功調動起他的同伴的怒火,看起來與諸伏景光年紀相當的公安警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目光和臉色看起來都像是想要殺人。
“他現在在哪?”他憤怒地質問道,“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你難道想被主動辭職嗎?”
誒——這么說來,即便事態成了這樣,降谷零也沒有直接查辦她的意思?
也對嘛,畢竟他沒有證據,她所犯下的「罪」,都沒有留下任何實體證據。
名櫻千早氣定神閑地搖了搖頭:“你這種說法也太糟了吧?到底是警察還是流氓啊——”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雖然還在被問詢的中途,毫無應對麻煩人物自覺的名櫻千早,卻完全不顧房間里緊張僵硬的氣氛,取出手機在桌下瞄了一眼。
緊接著,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誒?
那是個美國的固定電話號碼。與組織、與警方都無關,她也沒記錄在通訊錄上,只是單純的記進了腦子里,并期望永遠不要接到它的來電。
可是……怎么會呢?
名櫻千早茫然地站起身,沒有理會對面還想要繼續與她拉扯的公安,扭頭就往出口的方向走。
這算什么,樂極生悲?
她明明跟電話那邊的人說明過,她的工作性質有些特殊,除非發生特殊情況,不然絕對不要聯系她,如果不是特別緊急的事,盡量使用郵件——這五年來,他們不是一直都做的很好嗎?
她開門的時候,身后兩個人都站起來試圖阻止,他們的目的還遠沒有達成,心里也仍舊抱著一絲同伴尚在人世的希望:“你等一下——”
可她現在已然失去了陪他們玩鬧的心情。
“到此為止了。”
名櫻千早回過頭淡淡望了一眼,臉上已然失去了全部表情,與剛才拉扯過程中表演夸張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就像是封閉起可能被人窺探的內心,又或是洗去了調色板上所有明艷熱烈的顏色,只留下原初的、一無所有的空白。
“我已經明白公安的態度,你們可以走了。”最后,她這樣說。
然后離開原本沒有鎖門的審訊室,又順手按上鎖,把兩位審訊人員關在了里面。
她并沒有去接那個突然的電話,這點她以前也曾向電話那邊的人交待過,事態如果真的緊急到某種程度,他們會在掛斷后第二次打過來。
她不希望變成那樣。
手機的震動在名櫻千早走出審訊室、與匆忙從隔壁趕來的風見裕也對上視線時停止,她深吸了一口氣,正想要開口,新的震感便通過緊握手機的左手傳了過來。
……別再震了,她知道了,是壞消息。
她接聽就是了。
按下接聽鍵后,她低低地應了一聲,聽著耳邊傳來的、不知道曾對多少不同的人重復過的套話,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浸入腥咸的海水里,很快呼吸也變得無比費力。
“好的,謝謝。”她用英語輕聲回應道,“我這就過去。”
那是照料著她母親的養護中心的電話。
除了她和榊悠真,沒人知道她把母親具體藏在了哪里。
而她等待了十四年的人,似乎就要永遠地離開她了。
其實沒什么真實感,與風見錯身而過的瞬間,她甚至還能輕飄飄地提醒一句“我對ZERO的事情,了解得可不算少”——但也僅此而已。
剛才名櫻千早離席的時候臉色看著不妙,注意到這一點,在隔壁房間圍觀的長野警察大都選擇迅速離場,還有小部分站得遠了些偷偷瞄著,就只有諸伏高明一個人停在房間門口,等著她經過。
可她自從接到電話后就始終低著頭,即便走過他身前,也沒有與他對上視線。
余光注意到諸伏高明眉頭微蹙的擔憂表情,她在心里向他道著歉,腳步卻越來越快。
不行啊,如果被他叫住、被他問候、被他溫柔地注視,她恐怕會不顧周圍的一切,撲進他懷里痛哭起來吧。
她就要失去最最重要的人了。
她必須立刻趕到她身邊去——
另一邊已經被甩下十米的風見裕也心情非常復雜,他暫時還不知道,剛才在審訊室里,他的同事們根據她的態度、具體跟她談到些什么內容。但從他兩位同事的表情來看,目前失聯的諸伏景光一定與她有直接聯系,他不能放任她在此刻離開。
更何況她剛才那句話,雖然他認為有虛張聲勢的嫌疑,她大約只是在懷疑他們這些公安警察與無法確認是否真實存在的ZERO組織有關,但他還是不自覺聯想到自己本名為降谷零的上司。
因而,他想起了自家上司在潛入搜查過程中的種種艱辛——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在此刻離開,至少要問出諸伏景光的下落。
這樣想著,他快跑幾步追上幾乎要走到轉角的女人,稍微揚起聲音:“名櫻警部,請稍等一下。”
被喚到的人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
于是他一鼓作氣,公然打起了感情牌,甚至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可以請您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嗎?那位應該是您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親人了吧?您難道不愿意為了他,稍微耽誤哪怕一點時間嗎?”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名櫻千早的腳步便止住了,甚至緩緩側過頭,與他稍微對上一點視線。
那道目光太過冰冷,即便是在出外勤、對上窮兇極惡的歹徒時,他也從沒感受過如此刺骨的視線,讓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可女人的聲音卻與目光給他的感覺不同,軟軟的、還帶著些自嘲的笑意:“風見君,原來你這么會抓人痛處啊,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風見裕也艱難地咽了下口水。
雖然心里萬般不情愿,但想想自己辛苦的上司,再想想目前行蹤不明的同僚,他必須暫時拋棄自尊,扮演好這個能讓她稍微放下戒心的二五仔角色——因而好聲好氣地勸說道:“我知道哪些話可以出現在報告里,所以——”
“所以你就自己往報告里編吧,隨便寫。”名櫻千早打斷道,而后再度邁開腳步。
身后他的公安同僚們已經追了上來,諸伏高明跟在不遠處,周圍還藏著幾個觀察情況的長野縣警。在出聲阻止她離開之前,風見已然將手向她的肩膀伸了出去。
在切實接觸到名櫻千早之前,有那么一瞬間,他腦中閃過一個自己被她躲開、并被一個過肩摔放倒的場景,那個場景曾經出現在他到噩夢中,驚醒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但他竟然成功地抓到了身前的人,雖然她有一個閃避的動作,卻最終沒能躲開,還因為他的用力拉扯而停下了腳步。
他剛調整好情緒準備說話,便聽見身前的女人輕笑了一聲,接著緩緩開口——
“原來不止是抓人痛處,還喜歡在傷口上撒鹽。”
她的話音聽起來像帶著回音的夢囈,忽遠忽近忽大忽小。
他努力想了幾秒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對她聲音的錯誤認知,來自于后腦磕在地面上產生的疼痛和眩暈,那讓他短暫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墜在地上的整片后背都劇痛,而放倒他的人正單膝壓在他的胸口上,頂著一張毫無憐憫的臉,和仿佛在看死人的冷漠眼神。
在緩緩適應這份疼痛的間隙里,風見裕也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啊……他腦中剛才的畫面好像成真了,只不過不是過肩摔,而是過背摔,也不知道從痛感來說、哪個更強烈一些。
他茫然地瞪著眼睛,望著自己上方、那個在警察本部里、公然對外地公安使用暴力手段的漂亮女人,等待著有人把她拉開,無論是他的同伴還是她的同伴。
可所有人似乎都被她的動作鎮住了,誰也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最先開口的是正壓制著他的女人,音量壓得很低,是僅有他能聽見的程度。
“我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我對ZERO、對零君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少。”
她傾身下來,緩緩湊近他的耳朵,聲音也極為嬌媚。有頭發垂下來擦過他的臉頰,微微地癢。
可他卻只覺得像是有槍正頂在自己腦袋上,隨著她的話語,扳機一點一點被扣動。
雖然如此,他還是盡力壓下心里本能的恐懼,強撐著、為大概率已經暴露身份的自家上司做掩護:“……零君是誰?”
“啊、你不知道嗎?那好吧。”名櫻千早歪了歪頭,極為緩慢地眨了下眼,又接著說道,“那就只好麻煩你辛苦一下找到他,然后這樣轉告他。”
風見裕也原本就高速跳動的心臟、此刻幾乎要超出承受范圍的上限。
她要說什么?
“「你最重要的摯友,蘇格蘭、或者說、諸伏景光。」”她說得非常慢,像是為了讓他確實一字不落地全部記住,又像是想讓他盡可能長時間地體會到無法發泄憤怒的無力與絕望,“「就是被我,用你送給我的槍,送去那個世界的。」”
那張精致美艷的臉……是死神的臉。
“「他死的時候沒有感受到太多痛苦,不過死之前就不好說了,你知道我的手段。」”
以及……
“「看看吧,你究竟都保護了什么。」”
說完,她冷笑著站起身,剛邁出一步又退了回來,重新在他身旁半跪下來,再次垂下頭,湊近他的耳邊。
“話說回來,如果你們現在去搜查我家的浴室排水口,說不定還能找到一絲、他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痕跡呢。”
作者有話說:
·同樣是胡說八道,這章最后一句就顯得很真實x
·內容提要出自辛棄疾 《水調歌頭·盟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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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驚濤·二
☆心煩慮亂,不知所從。☆
沒有人能想象到風見裕也近距離聽到名櫻千早那些話后,內心有多大的波動。
她是什么意思?
話里的信息量不大,卻足夠讓他的腦內卷起驚濤駭浪——
她知道「波本」是ZERO組織的一員、大概率也知道他是他們的上司與指揮者,當然也包括本名。
而失聯時間已近一周的諸伏景光,應當是在她執行殺害榊悠真任務的時候暴露了身份,然后落入她的手中,被她殘忍折磨后用槍殺害。
在與她「關系親密互相愛慕」的諸伏高明面前,公然說出自己虐.殺了他的弟弟,這個女人是有多么惡毒?
不,拷問、殺人、再用自己的浴室處理尸體,這已經不止是惡毒的程度,她應當立刻被逮捕送檢!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然而他的反應慢了好幾步,在他終于被同伴攙扶起來、恢復了思考、想明白了名櫻千早的所作所為、也恢復了語言表達能力的時候,面前卻再沒有給他造成巨大精神沖擊的那個女人的影子。
“人呢?”他拉住身旁的同事,激動得全身顫抖不已,“名櫻千早呢?”
他要立刻抓住她!
“千早的話已經回家了。”留下來準備看看這個剛被名櫻千早暴揍過的公安傷得嚴不嚴重的上原由衣禮貌但不太高興地回答,“她還在休假中,如果沒有搜查令,請不要去打擾她。”
要什么搜查令!他現在就要沖進她家!就算把她家的下水管道一節一節拆回鑒證科,他也必須要找到她殺害諸伏景光的證據!
看似一般路過大和敢助望了滿臉寫著義憤填膺的他一眼,十分嘲諷地問候了一句“你不會要告她襲警吧”,然后招招手把上原由衣領走了。
等離開一段距離,上原才擔憂地問起來:“敢醬,千早那邊沒事吧?”
大和敢助就露出來「你亂操什么心」的表情:“高明送她回去,跟高明在一起能有什么問題。”
“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千早那個樣子。”上原由衣搖了搖頭,解釋起她覺得可疑的點,“雖然千早會當場對公安動手并不算奇怪,對方警銜沒有她高,她也不是主動挑釁……但今天那可是在諸伏警部面前啊,那個千早怎么可能在諸伏警部面前,做出那樣失禮的舉動呢?”
還跟那名男性公安警察貼那么近說話,她要是諸伏高明,肯定早就忍不了、沖過去把人抱走了。
話說回來,千早的過背摔還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啊,她最近也在練習過背摔,什么時候才能到達那個程度呢……
名櫻千早為什么會當著諸伏高明的面背摔公安?因為發生了某些她不顧諸伏高明的看法、也必須要立刻甩掉麻煩去解決的問題——大和敢助這樣想著,卻沒有將這些推論說出口。
實際上他的推論遠不止如此,公安兩次來找名櫻千早的目的,他們剛才在審訊室中進行的談話內容,甚至是榊悠真案件的真實情況,他都有所懷疑,也有所推測,卻沒有證明這些推測的方法。
所以果然還是——
“她的事情就讓高明去擔心吧,上原。走吧,我們的調查也還沒結束,你不是想要盡快徹底解決案件,把完成的報告書擺在她面前嗎?”
他很好哄的青梅竹馬立刻揮散愁緒,重新振作起來:“是!”
另一邊,風見裕也帶著幾個同事,想要盡快追上先行離開的名櫻千早。
但電梯怎么按都不來,換成走樓梯,路上遇到的好幾個警察又有意無意地攔住路,像是統一受到誰的指使似的,硬是拖慢了他們追擊的腳步。
以至于比起追到壞女人,他們先聯系上了收到郵件后找了個公共電話亭、把電話打過來的降谷零。
事已至此,風見只好先安排大部分同事去名櫻千早家樓下蹲守,自己則帶了參與審訊的其中一個人暫時回到車上,向頂頭上司匯報情況,特別是……匯報那個一定會讓電話對面的人怒火中燒的壞消息。
至于名櫻千早最后對他說的話?雖然他是想委婉一點換一種說法轉述,但降谷零明確地要求他原話復述,那他也只能照做。
唉……他的上司,為什么這么想不開呢?
名櫻千早在進家門前一刻,接到了降谷零打來的電話。她向一路都沉默著、什么也沒有向她問起的諸伏高明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迅速進門落鎖,也沒有給廚房里的不良少女諸伏景光一個眼神,徑自接聽起電話來。
對方已然從風見那里聽聞了她的所有發言,此刻也再無隱瞞身份和目的的必要,開口就是一句直白的“蘇格蘭在哪”。
“是我跟風見說的不夠清楚嗎?”名櫻千早冷淡地反問道,她表現出的、像是在面對陌生人的距離感,跟往日「與波本如膠似漆的阿斯蒂」截然不同,“還是你以為重復詢問就能得到不同結果?”
電話對面的降谷零一時氣急:“阿斯蒂,你——”
壓抑著強烈怒火的話音被她冰雪般冷漠的聲音打斷:“既然他們的上司、也就是你、主動聯系了我,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那兩個問題的答案。”聲音一頓,她冷笑一聲,“不過我想你已經十分清楚了——第一個問題,人在我家里。第二個問題,我知道是你。”
降谷零沒有說話。
她便接著說:“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的身份,看在諸伏景光的面子上。”
聽見這句話,被點到名的不良少女本人頓時露出極為復雜的表情。
他知道電話對面的人是降谷零,就有點想把她的手機搶過來,考慮到她的傷勢應該不難實現。但他能想到的、她的反應,極有可能是扯開嗓子大喊“救命”……而他哥哥極有可能還在附近。
與此同時,電話對面的人,顯然被她撩撥地更加憤怒:“你竟敢說——”
“你看完倉庫那份錄像了嗎?”話音再次被她冷然打斷,“沒有的話,我可以發給你一份。是你的好朋友先對我開的槍,貝爾摩德看到了現場直播,要是不處理掉他,對阿斯蒂來說,也太失態了,災難級別的。”
“你……”
“你差不多也該鬧夠了吧,讓你的人撤回去,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什么也沒發生過。”安撫之后又是威脅,“不然你也知道你那些下屬的水平,想抓住我,至少要再安排兩輛車。”
說著說著,名櫻千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開始笑了。
“降谷君,你和我不一樣。”這是她第一次公然叫出對方的真名,竟意外感覺到安下一點心,“我知道你有在乎的東西,不僅是說你的友人或下屬,就算我只是從街上隨便抓一個人質,只要我在公眾視線之中,你就不能輕舉妄動。”
說完她收斂笑意,干脆地掛斷電話,然后從包里掏出一個裝了些許重物的紙袋扔到床上,那是她從縣警本部離開之前,專程去工位上取回的。
“還給你。”她對諸伏景光揚了揚下巴,“你自由了。”
袋子里是他早先被她沒收的手機,當然現在是沒電的狀態——諸伏景光自然地借用了房間桌上的充電器,連接后才注意到她剛拉開抽屜,把里面的護照和不久前并盛的醫生為她開的藥裝進包里。
“衣服自己想辦法,離開之后讓波本處理掉走廊監控對應的錄像,你自己的安全問題也不需要我多說什么。”名櫻千早耐著性子安排道,“門可以不鎖,前輩手里有鑰匙,冰箱里的東西你看著辦。”
這已然是她最后的耐心,在玩弄過降谷零一次、試圖將自己的痛苦與人共享卻并未緩解后,她的理智已經幾乎無法克制逐漸上涌的暴躁情緒。她不知道那具體是什么,悲傷?恐懼?或者孤獨?
無論是拿護照的舉動,還是這些瑣碎的安排,她似乎在計劃出遠門。想到這里,諸伏景光幾乎是下意識地、在名櫻千早背過身去時,抓住了她的左邊手腕:“想逃嗎?”
可與往常的狀態不同,這時本應換上挑釁笑容的女人,卻在緩緩回頭時,露出了讓他不自覺松開手的可怕眼神。
就仿佛他的存在于她眼中只是一種障礙物,而障礙必須被清除——那是確確實實想要殺人的眼神。
他不知道名櫻千早在被什么事困擾,理論上公安暫時不會是她的阻礙,可她開口時,卻有種竭力控制并壓抑著自己情緒的感覺。
內容也相當精簡:“諸伏景光,如果你阻礙我,我會把你殺掉。”
諸伏景光陷入沉思。
究竟發生了什么?她剛才還在游刃有余地撩撥他的摯友的情緒,一轉頭卻成了那幅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該不會是他哥哥出事了吧?
不不不、那樣的話,她一定不會有心情跑回家找他,那個女人雖然對自己的假哥哥毫無憐憫,但對他哥哥卻是真心實意的……可惡他的手機怎么還沒有充到可以開機的電量,壞女人是不是偷偷對他的手機做了改造!他想給zero打電話!
現在的她,真的會殺掉諸伏景光嗎?關上房門、并與一直等在門外的諸伏高明對上視線之前,名櫻千早都在腦海中思考這個問題,最終也沒有得到答案 。
“……前輩?”
他為什么還在這里?還有什么事嗎?他要提問嗎?要問她剛才是怎么回事、跟公安談了什么、接到的電話是什么內容嗎?
還是說,難道他也要成為她的阻礙——
“這個時間去成田機場,換乘會有些麻煩,我開車送你過去。”
誒?
他怎么會知道她要……
他當然知道。
因為……他一直看著她。
名櫻千早愣愣地仰頭望著對面的人,眼淚唰地流了滿臉。
作者有話說:
·內容提要出自屈原《卜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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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驚濤·三
☆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
她在做什么呢……
“前輩、抱歉、我……”
原來真的跟想象中一樣,被他這樣溫柔注視,會不管不顧地哭出來。
回應她的是被按進懷里的動作,對面的人小心地避過了她的傷處,輕輕擁住她的背脊,溫柔地嗓音輕易擊碎她僅存的理智:“不用忍耐也可以。”
于是情緒愈發上涌,她在他懷中嚶嚶地哭泣著,無助地像是十字路口的人山人海中,找不見父母的孩童。
“好痛啊前輩……”
先前在本部被風見拉扯到傷口,緊接著她又一時沒有控制住條件反射和情緒做出反擊,大幅度的動作將傷口扯得更厲害,到現在痛感也沒褪去。最初有一點出血的感覺,到現在應該是自然止住了。
“真的……還從來沒有這么痛過……”
但是,傷口的痛楚,怎么能跟心里的痛苦相比呢?
“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擁著她的人并沒有說話,其實諸伏高明能想到很多句子,像是她曾安慰他時說過的「人亦蟲物,生死一時」,或像是周公瑾死前所述「人生有死,修短命矣」。可那種淺顯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這是只能依靠時間的流逝所緩解的痛苦,他能做的只是陪伴而已。
名櫻千早的情緒確實沒有持續多久,一分鐘后她頂著滿臉淚退出諸伏高明的懷抱,可憐兮兮的小臉上艱難地扯出一點笑容:“走啊,送我去機場。”
她總是要去面對的,那種事……可絕對逃避不了啊。
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動靜的諸伏景光在外邊安靜下來之后,終于回到房間里。他沒能明白名櫻千早情緒崩潰的理由,她并不是要逃,只是單純地暫時離開,可是為什么?
與組織有關嗎?或者與zero那邊有關嗎?
話說回來,他的手機好像終于可以開機了——
手機數據曾在被名櫻千早沒收時清空,通訊錄里空無一物。當然,他還記得摯友的號碼,也希望摯友不要因為他「死亡」就過早把他清除出通訊錄。
第一個電話打出去之后,對面并沒有接聽,直到三分鐘之后,才換了個公用電話的號碼打了回來,而他接聽后,對面卻沒有說話。
警惕心還是那么強啊,他的摯友。
諸伏景光在心里嘆了口氣,先行開口:“抱歉,這么久才聯絡,zero,我——”
“……hiro?”
果然會很驚訝吧,在被那個女人多次灌輸他已經被殺死、甚至尸體都被酸溶解后順著下水道流走的現在,又突然接到他的電話……阿斯蒂那家伙真是惡趣味。
“是的,我并沒有死,那個假消息只是阿斯蒂的謊言。”
對面像是在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沉默了一會兒才沉聲問道:“你在哪?”
“現在?我在阿斯蒂家里,長野的警察宿舍。榊警視被害之后,我一直被她監.禁在這里……不、那應該說是監.禁嗎……”諸伏景光望了一眼自己準備了一多半的晚餐,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她剛才拿著護照離開了,走之前說讓我自便。”
“……你可以出來嗎?附近有我們的同伴。”
“出門恐怕有一點……”
現在出門恐怕不太行,他還沒有去對門偷衣服,手機的電也沒有充上多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那個壞女人洗腦,他也覺得自己還活著的消息應該只讓盡量少的人知道比較好,即便是他所信任的同伴。
畢竟現在的他并不僅僅背負著自己的生命安全,還有親人朋友,以及……為他偽造死亡的阿斯蒂。
“阿斯蒂她——”
聽他提到阿斯蒂的名字,電話那邊降谷零剛才還平穩如常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她對你做了什么?”
“她只是、不、不是……沒什么、沒什么特別的、真的。”
她只是讓他穿了很多種特殊類型的女裝,又拍了很多照片而已。
但他這幅欲言又止、又相當難以啟齒的反應,輕易就被對方誤會,降谷零幽幽地嘆了口氣,安撫地說道:“不回答也沒關系,總之你還活著就好。”
“Zero……”他應該感到欣慰嗎?
“我正在前往長野的路上,很快就到你那邊。”降谷零當機立斷道,“關于阿斯蒂的事,我們當面討論。”
“好。”諸伏景光微笑起來,“那我繼續準備晚餐,zero過來的時候,正好可以久違地一起吃飯。”
還有趁著對面沒人,趕緊先去借套正經衣服,他可不想被摯友看到穿裙子的樣子……說不定會勾起摯友不好的回憶。
掛掉電話許久,飛馳在高速公路上的降谷零都在沉思之中。
摯友還活著的消息確實讓他又驚又喜,阿斯蒂幫忙偽造死亡的危險舉動,他能想到幾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也并非不能接受。但是……晚餐?繼續準備?阿斯蒂在警局的時候,hiro原來正在為她準備晚餐嗎?
該不會他的摯友已經被壞女人洗腦然后攻陷,誤將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當成愛情了吧?她真的要把兄弟一起收下?
其實對景光弟弟沒有任何心思的名櫻千早,此刻正縮在諸伏高明的副駕駛座用濕巾擦臉。透過側視鏡,兩個人都注意到一直跟在他們后邊的車調轉方向離開。
她心下了然,知道是諸伏景光已經與同伴聯系上,而身旁的人也在同時開口:“躲在千早房間里的人,已經安排好了嗎?”
“嗯。”她誠實地點點頭,“果然前輩注意到了啊。”
而對方的問題更加直白,甚至直接帶上了答案:“是景光嗎?”
“誒?為什么會……不愧是前輩。”想到最近公安的不合理舉動,驚訝在瞬間褪去,她的視線飄到了窗外,“前輩說過,景光曾經在我不在的時候去找過前輩吧。”
“是的。”
“那個時候,他沒有說讓前輩小心我之類的話嗎?”
“確實是這樣。”諸伏高明未作隱瞞,卻緊接著又反問道,“但實際上,千早與景光,從事的是相同的工作,只是隸屬不同部門而已——難道不是這樣嗎?”
“?!”
毫無征兆便點明她隱藏至今的真實身份的人,又更加深入地說了下去:“千早應該是榊警視的下屬,也就是警察廳刑事局派出的潛入搜查官。無論是榊老先生的葬禮上故意以私生女身份引發騷動,還是這一次榊警視名義上的死亡,都是為了潛入的工作。”
說到這里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唇邊漾起些許笑意:“來到長野應該只是意外吧,安排配屬的時候被公安阻撓……那想必是千早第二次通過公考,真是辛苦了。”
有那么幾秒,名櫻千早驚訝到幾乎失了聲。
他知道……他怎么會知道,還沒有一絲偏差地完全說中了。
如果換成是別的事,她可能會以為是她的傻哥哥為了讓她早日出嫁的私心,故意給她喜歡的人透露口風,可這種與她的生命安全息息相關的重要秘密,只可能是諸伏高明自己推理出了答案。
那可是與她相處共事好幾年的降谷零都絲毫沒能參透的秘密……
“我哪里出了紕漏?”她也干脆了當地問道。
“并非是千早的破綻。”
“那就是前輩聰慧過人?景光可是在我自白身份后,都選擇拒絕相信的。”
諸伏高明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曾經有幸見過一次,那位榊老先生。就在我認識千早不久,他來到我執勤的崗亭,表明了與你的關系,然后讓我忘掉他來過的事。”
……誒?還有這種事——
“他當時只說了一句話,他對我說,謝謝你讓她變得快樂。”
心臟重重一顫。
“那個時候,榊先生應該是希望我將你留下來的,可是……”
“是我的告白嚇到前輩了嗎?”名櫻千早低著頭扯了扯嘴角,“不能對十五歲的我給予回應,但是如果說什么挽留的話,一定會被我誤會,當然還有其他因素在里面……我那個時候,對前輩來說,是景光的代餐嗎?”
“千早覺得呢?”
她就笑了,并自己給出了否定答案:“前輩才不會為了景光,花一萬塊去娃娃機揮霍吧。”她側目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即便那樣也沒能抓上來。”
“真是狼狽,那件事竟然被千早知曉了嗎?”
“是我以前關系最好的小弟通知我的,還問我說要不要偷偷找店員幫忙。”她說,“我說算啦,反正我就要走了,他轉頭送給別的女孩子怎么辦。”
諸伏高明笑笑沒有說話。
剛才他的理由并未說完,她便接著自己分析起來:“因為知道我確實是榊家的女兒,所以前輩在公安第一次出現、被告知我是冒名頂替者的時候,意識到有些地方不對勁。我有什么理由冒充自己呢?當然是因為某些目的要騙過敵人,順便騙了本應是同一立場的伙伴……前輩真是壞心眼,明明之前暗示我也可以的。”
他卻搖了搖頭:“那是千早從十年前就已經參與的重要計劃,如果千早不希望我涉足,我自然什么也「察覺不到」。”
感情也是在她有明確表示后才有所回應,那當然不會是膽怯,只是不想給她造成任何負擔……名櫻千早揪起衣角,眼睫垂了下來。
“但是,唯獨這次,前輩主動走了過來……時機抓得正好呢,我都害怕自己開車去機場會一路橫沖直撞,甚至故意出車禍來逃避那個壞消息。”
她喜歡的人,真的好厲害,又好善解人意。
“那個電話果然是千早的母親——”
“嗯,是啊,養護中心打來電話說,她快要不行了。我是因為她才做了現在的工作,她不在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她輕聲嘆了口氣,“明明是我早就料想到的事,真正發生的時候,卻只覺得天要塌了……不過多虧前輩,剛才哭了一下,現在心情已經平靜多了。”
“不想再回來也沒關系。”諸伏高明突然說道,“榊警視一定會很樂意幫忙,千早可以換一個身份,再換一種生活。”
……真是的。
“真狡猾啊前輩。”這樣說著,她卻不自覺翹起了嘴角,“竟然說這種話,我怎么會舍得拋下重要的未婚夫,去別處生活呢?再說,前輩明明是老師,竟然建議學生逃避責任?”
“即便說是責任,那也應該是警察官全體的責任,如果繼續這份工作讓千早感到痛苦,稍作休息未嘗不可……抱歉,這只是我的私心,如果給千早增加了壓力——”
她輕聲打斷:“不會的,不會是壓力。”
車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半晌,她才聽見身旁的人開口:“我會等你。”
而她咬了咬嘴唇,低聲回答:“我會考慮。”
作者有話說:
·最初零零腦補中的hiro: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聽到有晚餐后零零腦補中的hiro:被榨取(?)得不成人樣
·內容提要出自《韓非子》,原意在于建議君主應暗中觀察臣下(同時不能被臣下看透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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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驚濤·四
☆心有余而力不足。☆
聽說父親曾在十多年前就感謝過自己的未婚夫是種怎樣的心情?
可能有一點宿命感,重要的是,她現在終于知道,為什么本該與老頭子毫無交集的諸伏高明,會出現在那場葬禮上了。
“確實是為了見千早一面。”她曾經的家庭教師這樣直白回答道,“畢竟是曾經的學生,我想也許會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看見我引發騷動的時候,有對我失望嗎?”
“沒有,從本部長那里得知榊家只有一位獨生子之后,我就大概猜到了千早的情況。”他回答,“而且那時候千早給我的感覺并無惡意,特別是在面對榊警視的時候。”
“……不,對悠真我還是有些惡意的,特別是他拉著我去上香的時候。”
“真是辛苦了。”
名櫻千早搖搖頭:“其實我知道,老頭子很在意我的事,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他給我的教育并非是為了將我培養成優秀的特工,最初將我交給名櫻老師,也是希望我能適應并喜歡上普通的日本生活,可惜名櫻老師也不會表達感情。”
她笑笑:“而我對母親的執念、跟父親賭氣的倔強,最終讓我堅持到現在……我只是對上香那種形式化的東西,本能地有些抗拒。”
“那榊警視之后的葬禮……”
“負責人應該不會是我,他還有其他親戚,比如說跡部君國中時的網球部監督。雖然悠真的遺產都留給了我,但我想,他們不會對一棟深山里的大別墅感興趣。”
“深山里的別墅?”
“是啊,長野深山里的別墅,售價八億——地勢偏遠、年代也相當久遠,聽說悠真買下時完全沒有跟原擁有者討價還價。”說著她撇了撇嘴,“說不定是座貨真價實的「金屋」呢。”
“千早要將景光藏去那里嗎?”
“誒——前輩怎么知道我從那個詞想到了景光?”她歪了歪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的話,景光大概正和我那位閨蜜,在我的房間吃晚餐吧。”
說到這里她突然想起件事情:“如果前輩發現房間里少了一件衣服,請別介意,那應該是被景光借用了——前輩你要相信我,我對景光沒做什么不該做的,只是拍了點照片留念,前輩一會兒要看嗎?”
身旁的人不假思索:“好。”
那就只好希望他看過照片之后,還能直視自己的弟弟了。
“一會兒到機場的停車場,前輩可以幫我重新包扎一下傷口嗎?雖然看著可能很嚴重,但其實沒有那么——”
“是嗎?”
“……”其實不是。
對方就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她還是不要把造成她受傷的人是誰說出來了,雖然以他的聰明才智,多半最開始就知曉了答案……也好,弟弟的債就讓哥哥來償還嘛,反正時間還長。
她會回來,送母親離開之后……她立刻就趕回來。
另一邊名櫻千早的家里,原本屬于單身女性的房間里,此刻卻聚集著兩名單身男性——
自降谷零進入房間起,他已經看似不著痕跡、實則明目張膽地從頭到腳觀察了諸伏景光五遍,想要以此確認自家摯友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那樣完好無損,看得諸伏景光本人哭笑不得。
“我真的沒有受傷,沒有被她虐待或拷問,也沒有被迫吃下那種提升身體敏感度的藥——當然更沒有被迫跟她發生關系,主動也沒有。”諸伏景光無奈地澄清道,“實際上她什么也沒有問,只是拿走了我的手機,還當著我的面清空了資料。”
降谷零的表情就很復雜:“可是hiro你之前并不愿離開房間……”
“那是因為希望我還活著的事能夠盡量保密,以及當時我的著裝并不適合出門。”
“著裝?”
“……當時我穿著阿斯蒂的長裙。”
降谷零放空了一秒,忽然回想起曾經被迫穿上旗袍的自己:“那個女人,還是一樣惡趣味。”
諸伏景光贊同道:“是啊,但也僅僅是惡趣味。”
兩人一同陷入沉默。
半晌降谷零才開口問道:“她的傷情況怎么樣?”
“有點嚴重,子彈傷到了神經,有可能再也用不了右手。但她的左手用得也很流暢,無論是拿筷子還是寫字,zero以前注意過這點嗎?”
“不,她大多數時候用的都是右手,而且她今天似乎非常順暢地在右側放倒了風見。”
“那大概是藥的效果,”諸伏景光說,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應該用那只手施力的。”
順著話題交換過為阿斯蒂診治的醫生的情報后,諸伏景光忽然想起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對了zero,阿斯蒂并沒有懷孕,我看到了她手臂上做埋植手術的痕跡,她在做長期避孕。”說到這里,他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還好,zero你不會這么快當爸爸。”
他哥哥也不需要為他好友的孩子負責。
這本該是個好消息,可坐在他對面的人表情卻變得有些古怪,甚至比他先前的樣子還要欲言又止,糾結猶豫了半天才開口:“……Hiro。”
“Zero?你不高興嗎?”
難道他的摯友其實很想要這個孩子?是因為孩子、還是因為阿斯蒂的孩子?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露出苦笑:“我沒有跟阿斯蒂發生過關系。”
“……?”
那「波本與阿斯蒂如膠似漆」的傳言,難道只是阿斯蒂制造出來騙人的?
被摯友極為懷疑的目光刺激著,降谷零的苦笑愈發苦澀:“真的,即便在半睡半醒間被我夜襲,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嗯?Zero你?
“Hiro,我并不是想——”話說了個開頭,降谷零又覺得自己沒必要解釋,可能還會越描越黑,“我只是很疑惑,為什么唯獨我不可以。”
諸伏景光沉思片刻,緩緩搖頭道:“可能并不只有Zero你,她說自己也沒有跟跡部先生或榊警視發生過關系,我認為她當時的話很有可信度。”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諸伏景光才有點自暴自棄地說道:“我開始相信她與我哥哥是純愛了。”
“阿斯蒂跟hiro的哥哥——”
“他們已經討論過婚宴的規格、新房的選址、婚后調職的目的地、以及之后要幾個孩子。”諸伏景光疲憊道,“順便一提,阿斯蒂好像很堅持如果有女兒就起名叫REI,雖然女孩子的名字大概會寫作「綺麗」的麗,但或多或少……”
真名為「零」、發音同樣為REI的降谷零無奈地接口道:“應該是在暗示我吧……既然她最初就知曉我的身份,那她應該輕易就能猜到,她身邊有些事是我在背后操縱。”
可她將這件事隱藏起來,甚至冒著危險幫諸伏景光偽造死亡……
“該不會,她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與我們是相似的立場?”
雖然有其他同伴在組織里臥底是好事,但如果對方是阿斯蒂,他確實不太想接受這個可能。
“Hiro,你能想象到嗎,未來某一天我們與她在警視廳或警察廳的大樓里碰面,她一邊跟身旁的同事高談論闊、講著自己在臥底工作時的豐功偉績,一邊若無其事嘲諷沒有發現真相的我們的樣子?”
諸伏景光默默別開了頭:“比起那個,我更不想被哥哥用聽不懂的古語、責備竟然打傷了她這件事。”
所以果然……
“阿斯蒂的身份還要更多地觀察求證,不能將她當做同伴,也不能輕易相信她。”降谷零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地鄭重道,“首先要知道她出國是做什么,海關那邊有動靜會立刻發來消息。”
諸伏景光表示非常同意。
機場的停車場,名櫻千早解開深色襯衣的紐扣,將肩膀處的衣料褪下。換藥用的材料已經在諸伏高明腿上攤開,才剛拆下染血的繃帶,他就擰起了眉頭。
“這是槍傷?”
名櫻千早默認道:“前輩已經明白前因后果了嗎?”
“你被命令去殺死榊警視,而景光恰好是負責監視的人。”身后的人已經開始操作,聲音卻聽不出情緒,“看來子彈已經取出了,難道是景光幫忙做的手術?”
“不、是正規的醫生、呃、好像也不太正規?總之是值得信任的人。”
“傷勢呢?”
“有一點傷到神經,但花點時間應該可以痊愈……前輩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不,只是有些無力感,”諸伏高明回答,“千早自從來到長野,就一直在受傷,而我似乎無法幫上忙。”
“唔,那前輩可以回去之后把幫我景光揍一頓,他肯定不會還手。不過要盡快,我猜他今晚不會離開,他現在是「已死」的狀態,未來的安排可能還要公安上層商議,也不知道他們工作效率怎么樣。”
諸伏高明卻沒有接她的話:“我大概能想象到,榊警視新年在醫院里與千早吵架時的心情。”
“……前輩。”
“我明白,這是千早自己的選擇。”最后一點紗布被固定好,諸伏高明收回手,輕聲嘆了口氣,“我也相信千早的實力,但是……”
名櫻千早若無其事地打斷道:“只是偶爾運氣不好啦,前輩你看我今天不還輕松把風見君放倒了嗎?這點傷根本不礙事。”
“千早——”
“而且我剛才考慮過了,我會回來的。”她攏住衣襟回頭,雖然眼睛還紅腫著,唇角卻翹起些微弧度,“因為,我還要保護前輩嘛。”
作者有話說:
·然而hiro等妹回來也沒離開(hiro:你家不比別處安全?
·以及直到妹拿出證據真實自爆,兩只貓貓都沒查到她真是同事的證據(x
·內容提要出自《紅樓夢第二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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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驚濤·五
☆子欲養而親不待。☆
臨別之前,名櫻千早打開手機相冊,把最近一周拍攝下的照片全部展示給諸伏高明看。
而原本面色帶著些新奇的人,隨著頁面逐漸上滑,表情也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千早,這究竟是……”
“這確實是我的惡趣味,但是景光立刻就接受了,我沒有強迫他,我保證。”
諸伏高明的目光卻未從照片上移開,他斟酌著詞句緩慢說道:“雖然出乎意料,但這樣的景光,似乎可以看到些兒時的影子。”
名櫻千早眼前一亮:“對吧,我也覺得很可愛!……別那么看著我呀前輩,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對方卻緩緩搖頭道:“不,如果這是千早的興趣的話,我并沒有阻止的意思。”
啊,果然他還是很在意她被弟弟射傷的事,竟然直接把弟弟借給她玩了。
“知道啦,那下次我把他打扮好了帶給前輩看——我先走了,之后郵件聯系。”
“注意安全。”
應過聲之后,名櫻千早拎著包向電梯小跑而去,沒有人看見,她才一背過身,輕松的表情瞬間消失,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最后她還是進入了表演狀態,不知該說是下意識的,還是習慣性的——她遠沒有表現出的那么淡然,即便心情確實好了一些,壓在心上的沉重負擔卻沒那么容易消解。
她只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讓諸伏高明那么擔心,而她認真演繹的時候,就連那位長野的孔明也能騙過。
……又或許他只是在陪她一起演?
反正她是沒有精力去分辨了。
登機后,名櫻千早立刻吃下了安眠藥,醒來時行程已經過半,腦袋痛得要命。她又開始發燒了,但這次可以照顧她的人不在身邊。
她也沒覺得失落,找乘務員要了杯水,又吃了一片安眠藥,再醒來時便已經在美國上空,副作用也到了消退的時間。
她一邊自嘲著這樣吃藥一定會被夏馬爾醫生痛罵,一邊打上車、向司機說明目的地。這一次去往母親所在的養護中心,她終于不需要再繃緊精神全程反偵查了。
畢竟是最后一次了。
那是一家保密程度相當高的養護中心,在前臺報過房間號又輸入密碼確認身份后,名櫻千早才被放行。她快步走過熟悉的走廊,大腦空白著、最終在一間病房前停下腳步。
終于還是……
她輕輕推開了房門。
探望者并非只有她一人,還有人更早到達這里。病床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背對著門的方向,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窗簾的陰影里。
她愣了一下,才輕聲喊出他的名字:“悠真……”
是她已然「死去」的哥哥榊悠真,她知道他會來——不、應該說他就未曾離開。前一天她接到的來自養護中心的電話,對方說到最后的時候,電話那邊的人就換成了他。雖然他只說了兩句話,但她還是輕易就能分辨出來。
聽見名櫻千早的聲音,房間里背對她的人并沒有回頭,而是徑直對起了暗號,率先證明自己的身份——
“雖然還沒有到回收你的時候,但是想離開的話隨時都可以。”
“說什么呢,”名櫻千早扯扯嘴角,卻最終也沒能扯出笑容來,“我都是要結婚的人了,還能去哪里?”
榊悠真很輕地笑了一聲,聲音滿是疲憊:“傷怎么樣?”
“還行吧,現在還不好說。”
“對你開槍那家伙呢?”
“應該已經走了。他在我家里留下的記憶可不算美妙,應該一刻也不想在那里久留吧。”
話音落下,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過了好幾分鐘,名櫻千早才向前走了幾步。榊悠真適時讓開位置讓她坐下,站在她身側,看她牽起病床上女人冰冷僵硬的手,接著又是很久的沉默。
過了半晌,她才再度開口:“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三個小時以前。”
“……這樣啊。”
榊悠真皺了皺眉,面上露出些不忍來:“千早。”
“最后有過回光返照嗎?”
“沒有,就只是很安詳的離開了。”
“……嗯。”
“千早,如果你想一個人待會兒的話……”
“不用,我一個人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她中途在飛機上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已經到了所謂悲傷五個階段中的第四個,也就是沮喪。但是真正坐在這里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其實可能還停在最初的否認階段,她完全不想接受現實,即便這個事實無可辯駁。
她咬了咬嘴唇,輕聲開口:“其實對我來說,監護儀屏幕上的那條線是折線還是直線,沒有什么區別。她聽不見我說話,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聽不見了。”
“我知道她再也醒不過來,一直都知道。”
她低頭望著女人的臉,緩緩垂下了頭。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期待著,等我有朝一日將那個組織的成員一網打盡、將他們的勢力連根拔除之后,她能夠再次睜開眼睛。”
“如果是在平安夜就更好了,外邊下著一點小雪,從窗口可以看見那邊商場門口佇立的巨大圣誕樹,亮著五顏六色的彩燈。”
“我像過去的每個平安夜一樣,向她講述自己這一年的經歷。遇到了什么危險,解決了多少事件,抓住了多少壞人,保護了多少民眾……有多么可靠的同伴,多么優秀的上司,還有即將結婚、或已經結婚的戀人。”
“然后她在溫暖的光暈中睜開眼睛,對我說一直以來都辛苦了,你長大了,成為了這么優秀的人,你一直都是這么令我驕傲的女兒。”
她看起來很平靜,可聲音還是不自覺地帶上些哭腔。
“還有些想要騙她的話,我早就準備好了草稿。比如說老頭子死之前我一直守在他身邊,我們父女的關系非常好,哥哥也很照顧我。這些年我過得非常幸福快樂,作為榊家的小公主,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
她小聲抽了口氣。
“其實老頭子死之前,我去看過他兩次,對組織那邊說的是提前去觀察一下情況,確實也只是觀察情況而已。我沒有去病房里見他,即便進去了,以他那個時候的狀態,應該也無法感受到我了吧。”
“但那種悲傷的事情,怎么能讓她知道呢?”
“我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也從來都不孤獨,可是……可是我還是想要她回來。”
她抬起手擋住自己的眼睛,過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明顯哽咽起來。
“笨蛋哥哥……現在抱我一下,我是不會揍你的……”
身旁的人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她恍然間回憶起第一次遇見他時的場景,那時她身邊的一切都是增加的,他是剛剛闖進她狹小世界里的「哥哥」。而現在,她就只剩下他一個親人了。
敲門聲在一段時間之后響起,在得到房間里面的人回應后,拿著平板電腦的護士小姐才將門打開。
“是要做死亡登記嗎?”名櫻千早站起身,雖然眼睛仍舊紅腫,但聲音已然恢復平靜,“我記得你們這里可以將殯葬全流程辦理下來。”
“是的。”年輕護士回答道,“如果您有需要,稍后我將為您介紹,火化事宜、墓地購買、葬禮儀式可以一次性全部安排下來。請您先確認這些信息是否正確。”
說完她將手里的平板電腦遞到名櫻千早面前,屏幕上是一份死亡證明的模板,大部分地方都空著,已經填入的部分是她辦理入院手續時填寫的資料。
“應該沒什么要改的,再說錯了也就錯了……啊、名字,把名字改一下吧。”名櫻千早說。
年輕護士一愣:“名字嗎?”
“嗯,她來到美國之后改用了英文名,但最后這次,還是用回她原本的名字吧。”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吐出幾個音節,“咲夜,她的名字是咲夜·名櫻。”
辦完手續是兩個小時以后的事,遺體就在養護中心內的殯儀館進行火化,負責焚尸爐的工作人員在調整好溫度后很快離開,將空間留給悲傷的親屬。
名櫻千早在隱約看得見火光的長椅上坐下,扒拉了一會兒頭發,才向仍舊站在入口不遠處的人招了招手:“悠真,站那么遠,你難道怕火嗎?”
“抱歉。”榊悠真道了聲歉,向她走近幾步,卻再次道了聲歉,“千早,真的很抱歉。”
知道他想表達什么意思,名櫻千早搖了搖頭。
“你在遺言中講的故事很生動,很感人,換個場合我會狠狠揍你一頓。”她說,“但我還有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也許聽了,能讓你感覺好受一點。”
真是的……明明離去的是她的母親,怎么她反倒要承擔起安慰別人的工作?
“她帶著我來美國之前,曾經遇到過一場襲擊,我差一點就沒了——原因當然是她的結婚對象,老頭子在外面結了不少仇,不僅僅是那個組織,當時他還追查著另外一個危險的國際犯罪組織。”
“不結婚是他們共同的決定,他們約定過要在解決那個組織后,重新回到一起。母親在告訴我那件事的時候自嘲地說,說不定那就是永別了,結果真的就成了永別。”
只不過那個時候她還沒能理解母親的心情,即便分開十年,她的母親還是深愛著那個男人——這一點也許被她繼承到一些。
“將悠真你送離身邊,應該也只是保護你的意思,并不是在意你對她說的那些話。”
“如果她只有一個人,一定會堅持跟老頭子結婚共進退,然后把你這個不禮貌的小子揍到乖巧聽話。但她懷著孕,她必須優先考慮我——說到底會變成現在這樣,還是因為我。”
“所以……我會負起責。”
就算她的執念因母親的死亡而消解,她應該做的事卻沒有因此變成別人的事。
“我會繼續潛入下去——還沒有到可以被回收的時間。”
“千早,”榊悠真在她面前半跪下來,仰著頭表情鄭重,開口時卻是商量的語氣,“在我離開之后,部門里除了丹下科長之外,沒有適合做你接頭人的其他人選。但是,在我們的部門之外,我有一個推薦的人——”
“不行!”她飛快地打斷,“絕對不行!我不能再一次將槍口對準你,當然也不能對準他。”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不知是否與母親的死亡有關,她剛剛想象到了那個絕望的畫面,而她也清楚的知道,下一秒,她將會將槍口轉向自己。
作者有話說:
·咦該不會有人以為已經刀完了吧,根本還沒有開始啊【惡魔低語
對沒有錯屑作者沒有心【理直氣壯
·當然事件之后妹很快會被治愈啦,畢竟身邊有一群很棒的人【抱頭遁走
·內容提要出自《孔子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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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驚濤·六
☆山鬼暗啼風雨。☆
是在回榊悠真臨時居所的路上,天已經黑盡了,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兩個人也都做了簡單的偽裝。
“明天去墓園實地選址,老實說,我還以為你會選擇海葬。”
名櫻千早搖搖頭:“還是留一塊墓碑吧,以后想來拜祭,至少還有個地方。”
“之前說的事,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榊悠真輕聲嘆了口氣,“那個組織為了你的身份安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給你委派任務,更何況背后還有萊伊幫你。你的接頭人并不需要負擔風險,說到底他連「接頭」的工作都不需要做,只要幫你出謀劃策、制定計劃就夠了。”
“我知道。”她應聲道,卻沒有認同的意思。
與降谷零那種身邊帶著一群可調派手下的領導者不同,她是完全的實戰派,是警察廳刑事局最鋒利的刀。雖然多數時候只需要她獨自行動隨機應變,但提前獲知情報后、需要同僚協助的大規模行動,她需要由握著刀的人、也就是榊悠真來指導。
畢竟她的天賦全都點在實際操作上,體能、武力值、各種工科技術,哪一項拿出來都是專精,像是涵蓋了所有功能的程序——卻唯獨主函數沒有構建得那么清晰,制定不出紕漏的計劃需要很長時間。
從這方面來說,她還不能完全獨當一面。
“但是,我會自己先試試……我不想把他卷進來,不想讓他接觸我們的世界,更不想讓他知曉我的「罪」。悠真,你能明白吧。”
榊悠真露出苦笑:“即便我不明白,我這個已死之人也勸不動你啊。”
進入室內之后,名櫻千早就開始操作榊悠真的手機點起了外賣,在主打那不勒斯披薩的意式披薩店里,她在瑪格麗特和瑪麗亞娜之間猶豫了半晌,最后選擇了夏威夷口味。
接著就進入了交流情報的階段。
榊悠真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披薩訂單,有幾秒放空了表情,去冰箱那邊拿了飲料回來才開口:“現在不談工作也可以。”
“不談工作難道讓我哭一整晚嗎?”名櫻千早反問道。
他就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后拆了臺:“談完工作以后,你還不是會哭上一晚。”
她則冷哼一聲:“只要把你打暈,你就不知道我哭沒哭了。”
“我錯了我道歉。”武力值遠不及妹妹的柔弱哥哥飛快舉手認輸,插科打諢到此結束,他擺正神色進入正題,“千早你應該已經從律師那里聽說了,我留下的那棟八億的別墅,不,應該稱作城堡吧,你可別因為遺產稅太貴拒絕繼承。”
名櫻千早就無語地瞪著他:“我看起來很傻嗎?”
“抱歉抱歉,”榊悠真再度卑微道歉,“那棟別墅和我現在要說明的情報有些關系——羽田浩司的案件資料你也看過了吧,那個死亡訊息你怎么想?”
“你是說被剪碎的鏡子?那些被剪掉的字母簡單拼起來,結合資料里那個叫ASACA(淺香)的保鏢,暗示的也許是RUM,我們組織的二把手。但他沒理由知道朗姆的代號,我也不認為以阿曼達的勢力、無法查清自己保鏢的底細。”名櫻千早單手絞起了頭發,“又或者,那些字母可以拼成一個有點意思的姓氏。”
半秒之后,兄妹二人異口同聲:“——烏丸。”
名櫻千早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起來,她回想起從榊悠真的律師手中拿到的資料,繼而無語地瞪向了身旁的人:“你買下的那棟別墅曾經屬于烏丸家,混蛋,你還真是瞞了我不少情報。”
這次榊悠真卻沒道歉,而是接著說了下去:“我在美國的朋友剛剛查到一點資料,能讓我繼續追查下去。阿曼達曾有一個為保護她而死的保鏢,他的妻子是日本人,姓氏就是淺香,他們有一個女兒,年紀算起來,與事件相關者那個保鏢的年紀相仿。”
“誒——”名櫻千早拖長了音,“如果你先前的調查,只有給我那份資料的程度,那你應該不至于被組織認定為必須殺死,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
“說呀,多留點遺言給我。”
榊悠真就無奈地捂住了臉:“我不小心找到了他們的一個研究所。我發誓真的是不小心,那本來只是在做我的本職工作,調查國際罪犯但沒能找到目標,事后核查資料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惹上了麻煩。”
“……研究所呢?”
“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
“資料呢?”
“……”
行吧。
果然他們的分工還是要明確,出外勤做技術活的必須是她。
“對了,寄給你的資料里,沒有寫明羽田浩司案之后、附近那場車禍的具體情況。我在這邊又查了查,被撞成重傷的人是警察廳的官僚,根據記錄,他現在應該還躺在警察醫院里,但是真實情況誰又知道呢。”
名櫻千早點了點頭:“被送去醫院的男人吧,我記得。我還記得當時有個女人從副駕上翻出來,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撞了我一下,又反應極快地將我扶住。”
“等、等一下——你那時在現場——那、那個女人難道就是——”
“說不定就是淺香。”她扯了扯嘴角,向門口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外賣來了。”
來美國就應該吃菠蘿披薩——反正她不是意大利人,對披薩沒有潔癖。
而那之后,名櫻千早并沒有真的哭上一整晚,在接到貝爾摩德的電話之前,她剛倒上水準備吃安眠藥。頂著哥哥擔憂的目光,她若無其事地接起電話,語氣輕快如常。
“是要問我為什么突然來美國嗎?”她開門見山道,“沒辦法呀,母親去世了,醫生催我來簽字處理尸體——難得我來一趟,要見一面嗎?”
她這么積極主動,對面的貝爾摩德卻沒有承情:“最近恐怕有些困難,我的新電影剛剛開拍,導演性格有點古怪,多少有些忙碌。”
“誒——真遺憾,我剛才還在想著,要把跟你上次沒做完的事情、找個機會好好做完呢。”
對面的女人輕笑一聲:“怎么,跟波本吵架了?”
“說不上吵架,只是聽說了幫我刷的浴缸、之前被用來做過什么事,他現在有點應激反應。”名櫻千早無辜道,“我只是讓他刷,又沒讓他用,這難道還能怪我嗎?只能說果然小貓咪都不喜歡洗澡。”
兩個風情萬種的壞女人一起嘲笑了一會兒遠在日本的波本,貝爾摩德才又問起來:“你什么時候回去?”
“很快啊,葬禮很簡單,也不需要客人。”
對方就順勢又叮囑了她幾句盡早回去,最近低調一點,不要做出格的舉動,時刻記住自己的臥底身份,有什么麻煩事都讓波本和萊伊去做……宛如一個擔心懷孕兒媳的貼心婆婆。
她也乖巧中帶點好笑地全部應下。
“對了,”掛斷電話之前,對面的女人最后說道,“還沒有正式恭喜你,真正成為毫無破綻的「名櫻千早」。”
在「哥哥」和「母親」都死去的現在,再也沒有人能夠揭穿她并非榊家女兒的事實——除了手握她把柄的黑衣組織。
某種意義上,這確實是值得慶賀的事。
頂著榊悠真依舊擔憂的目光,名櫻千早吞下早就攤在手心里的藥片,很快躺在床上陷入沉眠。
可是安眠藥并不算長的藥效過去,午夜夢回,她睜開眼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肩上的傷隱隱作痛,胸口卻沉悶地更加難受。
她明明不是一個人,一墻之隔的房間就坐著她正在加班的哥哥,手機里也躺著很多諸伏高明的郵件,她回復得不算慢,而對方的回復更快,簡直像是熱戀期整日守在手機前等消息的少年——
可是,果然還是……很想見她。
如果在這個世界再也見不到……那就去那個世界見她。
簡潔的葬禮儀式結束后,名櫻千早并沒有直接回去日本,而是暫時留下,為肩膀上的傷做了檢查,又做了一個小手術,這一次是在正規的醫院里。
起因是榊悠真告訴她說,不久之前附近的超市里發生了一起持槍搶劫案,犯人對著窗戶向外開了好幾槍,由此產生了一些非常無辜且非常不幸的受害者,她可以是其中一員。
她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傷口愈合情況并不算好,除了之前浸水發炎的情況外,還有因為休息不足、精神壓力過大、以及拉扯到傷處等各種原因造成的愈合緩慢甚至二次受傷。
醫生再三叮囑她一定要小心,也建議了她多住幾天院——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眼看已經進入十一月,她與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
她還要去幫警視廳抓那個膽小但危險的炸.彈犯。
“普拉米亞的線索的話,我這邊也收到一些,說不定正好可以幫到你。”
來到美國后像是轉職做了情報販子的榊悠真開口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應該在日本。當然他的目的應該與你要抓的犯人無關。有一個對他來說有些棘手的組織已經追蹤了他很久,雖然是個民間自發團體,但是團員都有仇恨加持,而且隨著他的行動、勢力越發壯大,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根據最近有些傳言說,普拉米亞將要退隱,但我認為這只是為了引出那個組織的誘餌。”
說到最后,他沉沉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想靠這次行動來證明自己可以獨自完成任務,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千早,別太勉強自己。”
作者有話說:
·哥哥到這里基本就殺青啦,之后除了偶爾送情報外,就直接等著結局吃席啦
·明天我們去揍普拉米亞【那么為什么妹的傷在右肩呢,因為這次hiro沒法出場也就射不了普拉米亞的右肩了(但總要開一槍(溜
·內容提要出自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邁陂塘》,全句「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意指斯人已矣(武帝已死?),招魂無濟于事
感謝在2023-02-20 22:24:13~2023-02-21 23:51: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是艾爾海森的狗、龍墨 30瓶;酒井言言子 20瓶;伊柏 19瓶;陌羽墨、宅連 10瓶;停云靄靄、靜雅雨堯 5瓶;提燈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