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你親錯人了
推開門, 冷風撲面而來。
跪坐在地上的少年低垂著頭,長發垂落,衣袍落地, 再往后便是一片雪色, 連帶著尾處衣袍都浸染濕意。
即便是聽見門開的聲音, 他也始終垂著眸子, 如同被抽走魂魄一般的失神。
渾身冰涼,姜眠蹲下來身子,動作溫柔地扶住他,卻見許知久退縮般地顫動身體,宛如受驚。
睫毛都被霜雪凍直,漆黑得如同他眼眸顏色, 僵硬著動作被扶起, 他唇瓣微動,整個人卻木楞緘默。
一句話也沒有說。
由內到外的孤寂, 含霜履雪的樹木被迫折彎了腰一般, 通體冰涼,手上的凍瘡發紅,開裂的傷口引得他繼續細微地往袖口收了收。
姜眠第一時間認出來是溫柔系老婆。
“先進來。”
拉著人進了屋烤火,脫下來身上披的襖子遮蓋在他的身上,系帶拉緊, 又找來暖手的東西塞入他的手中。
“你跪在外面做什么?知不知道現在是幾月,你身體又不好, 這樣下去遲早落下病根。”
許知久抿唇, 好一會才有聲音:“殿下要趕我走,我不想走。”
稱呼又變成了疏離客套的二字。
他頗有些受寵若驚地接受照顧,輕搖頭:“我知殿下身份不可高攀, 可我想明白了,哪怕只是做外室,也不愿離去。”
“不是因為這個。”
姜眠耐心地給他涂著手上的傷口,把人領進來后就一直在忙前忙后,“他是不是和你亂說了,我們分開并不是因為這個。”
姜眠覺得應該是白切黑在中間搗鼓了點什么,例如在交談的信紙里寫了她的各種壞話。
許知久顫了顫眸,抬臉認真看她,“殿下連外室也不愿接受我嗎?之前不是說不會休棄……”
他的聲音隨著情緒波動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又帶著哽咽和難以言喻的難過,最后索性直接沒了聲音。
“是擔心我后面會欺負你。”姜眠連忙開口。
原本要說奪舍的話咽了回去,眼前這個溫柔的人格并不知道挨打的事情,她還是不想讓對方回應起那樣不堪的故事。
私心其實是想在許小公子心里留下關于自己的一點凈土。
“我不怕。”許知久繼續開口,不成串的濕意頓時席卷了眼眸,“這都是我自己選的,我只想和殿下在一起,即便殿下喜歡上別人也沒關系。”
他將自己的位置放得極低,哪怕是被擠到邊邊角角的地方,好似只要還有他的位置便是心滿意足的。
見姜眠不答,許知久的心逐漸冰涼,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接過藥自己默默涂完。
姜眠得空下來,微嘆氣:“你腿上的傷等會也要敷藥,其實我沒有喜歡別人,不要聽他胡說八道。”
而許知久卻是以搖頭不語回應。
他眼眶紅著,心口發脹,手上又滿是藥膏的痕跡,殘留著少女剛才溫柔的氣息,抽痛的感覺從心口蔓延至身體各個地方。
濕膩的淚珠滴落在他指尖的傷口處,他側過去臉不想被妻主看見他這般難堪可憐的模樣。
只是一轉臉,便貼住了妻主的襖子。
除開妻主身上的氣味,襖子上還熏著一種從未出現過的蘭花香味,沁人心鼻,只是這氣味陌生,如同刺骨的毒藥一般進入他的肺里。
許知久的指尖微微收力。
姜眠低頭看去,只見素色的襖子濕了一大塊,美人的眼睫處還懸掛著還沒破開的淚珠,眼尾緋紅,仿佛點了紅蠟。
她最終還是打算和盤托出:“其實我之前對你動過手。”
靠在襖子上無言垂淚的許知久停住了,他猛地搖頭:“不會的,妻主不會對我動手的,為何要編這樣的事情……”
他又說了親近的稱呼,脊背連帶著經脈都僵硬住,低下頭不再開口。
一心以為是對方要趕他離開的借口。
姜眠試圖和他解釋清楚情況,“即便不是我對你動手,但你還是會存在這樣的風險。如果有人冒充我對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你要怎么辦?”
許知久的眼底閃過一陣茫然。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可每每只要一細想,頭顱就像是要爆炸一樣的疼痛。
“我不想你受到那樣的委屈。”
姜眠沒察覺到他的異常,抬手握著他的手心,安撫,“以后可以去做你喜歡的事情,京城的鋪子我也幫忙看了幾家,都挺不錯的,你應該會喜歡。”
他久久不語,一味地掉著眼淚,流不干一樣的滾落,直到徹底失去意識,毫無征兆昏厥過去。
這也徹底澆滅了姜眠勸說的想法。
畢竟人都被她弄得昏迷過去。
“知久?”姜眠把昏迷的人攬抱在懷里,一臉擔憂地拂開他額前的碎發,觸及到一片冰涼。
找來醫師把許知久反復檢查了好一遍,得知身體需要靜養,要保持心情平和,不可大幅度情緒波動,姜眠把剛醒來的人按回床榻上休息。
她不好再說讓人離去分別的話,于是開口哄著人,“先好好休息,我聽醫師說,你這幾日飲食不節,是胃口不好嗎?”
她不再開口說離開。
床榻上的人轉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驚覺她的態度轉變,又或者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咳嗽一聲:“吃不下東西。”
姜眠不打算現在再說分離的事情。
之前許知久就因為她受了刺激導致出現人格分離的狀況,現在委屈哭得這么厲害,她實在良心不安把人趕出去。
“沒事,以后我陪著你一起吃,準時準點,沒有胃口就先吃些開胃的果脯和酸杏。”
“嗯好。”許知久點頭,轉過去臉。
姜眠看不到他的情緒變化,只能繼續緩解他的情緒安慰,“往后你不要聽小久胡言亂語,我從來都沒有說要你去做什么外室。”
許知久:……
他什么時候說要做外室了?
床榻上的人指尖都要在被褥里掐出血跡,他咬唇將翻涌的怒火壓下去。
不過既然現在姜眠沒有發現他的轉變,那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聽聽那人到底說了些什么,怎么姜眠就同意這家伙留下來了?
許知久擔憂被姜眠看出差別,便一直縮在被子里,聽她說著哄人的話。
牙都要咬碎了。
平日里姜眠就算是慣著他,但也不是現在這樣的溫柔體貼。
姜眠哄了好一會人,只能聽見極其小聲的回答,她站起來身,“好了,知久再休息會。”
許知久被哄得正糾結,一聽她的語氣是要走哪里樂意,從被褥里探出來手把她的衣角拉住。
“知久要陪著嗎?”
被褥里再次傳來小聲的應答,又縮了縮指尖,好似剛才的行為已經是鼓足勇氣的做法一樣。
姜眠倒是慣著人,她蹲下來坐在床榻邊上,與床鋪上靜養的人語氣溫和:“那你好好休息,我陪著你。”
許知久咬唇,血色的痕跡加深。
平常她們的相處是這樣的?
許知久低垂下眼簾,遮掩住破碎水色的眸子,心情不佳地一個勁地把人袖口又拉近了點。
他問:“妻主覺得他是什么樣的人?”
口中的“他”無非就是自己,許知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在意姜眠的看法。
還有他很好奇對方究竟與姜眠說了什么?為什么姜眠會不趕他走了。
這太不公平。
“你是說小久?”
姜眠遲疑一瞬,有些奇怪床榻上的人怎么會突然好奇這個,但還是認真回答,“他也挺好的。”
這也是實話,除了脾氣不太好,愛使喚人之外,拋開這些不談,也算是性格不錯。
被床榻上的人拉著袖口,姜眠也就安靜陪著人,話一說出口床榻上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情緒。
她打算等白切黑下次醒來再商議辦法,不然就算送走,恐怕還會原路返回,萬一又暈過去可就不好了。
來回折騰實在是辛苦他。
厚重的襖子蓋在身上,屋子里的爐火還在燒著,許知久聽見身邊沒了動靜,這才從被褥里抬眸看向旁邊守著他的人。
壓下五味雜陳的情緒,他小聲開口詢問:“妻主昨夜沒有休息好嗎?”
音色并無差別,他的面容大半都埋在枕頭和被褥里,不怎么抬眸看人。
姜眠確實沒有睡好,眼窩下陰影微深,她抬手把被褥往下拉了拉,“別悶壞了,我不累,知久不用擔心。”
其實她最近這段時間里耗費的腦細胞比之前科考的還要多,睡得晚起得早當然哪哪都不適應。
褪去了外衣,里衣顯得格外單薄,雖說有厚重的被褥蓋著,許知久仍覺得安全感不夠,他也不提之前要分開的事情,只看著姜眠眉眼發呆。
姜眠才幫他拉好被子推開,便見底下的人視線一動不動地落在她的臉上。
想著自己把人弄暈了過去,姜眠指尖蹭了蹭他的臉。
指腹下卻還是冰涼的溫度。
“睡一覺后,什么事情都會好起來的。”她輕輕覆在許知久的額頭落下不深不淺的痕跡。
不帶任何意味的一個吻。
卻足夠讓人感受到她的誠意。
被褥底下壓著的指甲越發用力,許知久也不知道心口漂浮不定的情緒究竟是什么。
而這種感覺卻讓許知久心底不適,他在想,為什么姜眠會分辨不出來,也在想,會不會是姜眠已經分辨出來故意做出如此行徑。
明明答案就是前者,可他卻還是不死心地思考后一種的可能性。
許知久自暴自棄,把人重新拉回懷里,咬住對方不帶容易意味的唇瓣,在換氣的空隙里,語氣微重,“你親錯人了。”
姜眠將他推開了些。
被推開的人此時里衣松散,眉眼瀲滟,唇角還懸掛著刻意的銀色水潤,鎖骨處的白皙也因動作大片裸露。
第42章 第42章 什么鹽公子糖公子?
流暢的線條, 瓊如古玉,淺粉色的疤痕順著胸口輕轉折向衣襟更深處探入。
許知久凝眸壓住微開的領口,對著面前的女子露出來笑, 彎起晦澀不明的黑眸, “妻主一發現是我, 就不肯親了, 是在區別對待嗎?”
大相徑庭的情緒轉變。
姜眠不清楚他的切換頻率,這翻臉速度快得她都來不及判斷切換的節點具體是在哪里。
她居然才發現。
床榻上的人又是嗤了一聲,像是對她的反應極其不爽,整個人眼睫覆上了陰霾,如果他的目光有溫度,那姜眠大概已經被雪埋葬了。
只是許知久的不滿還沒有付諸行動, 耳畔便傳來一熱, 貼著臉側又是對方一個極淡的吻,與方才一樣不帶任何意味。
姜眠退開了些, “這個是給你的。”
許知久顯然是被她流氓的舉止給弄得直發愣, 落在衣襟處的手先是收緊又松開,好一會才回神,他抬眸用力擦掉方才觸碰的痕跡,“我不需要。”
“說要分開,現在又是在做什么?”許知久沒有忘記之前與人的爭吵, 他往后縮了縮,被褥全部抵住胸口, 不露出一點春色。
姜眠從榻邊上站起來, 仿佛沒有聽見他嘴里的嘲諷,視線清明,就好像剛才的親近只是件尋常的事情。
“你不想分開?”她問。
如同旁觀者客觀地思慮著答案, 將自己的沉淪抽絲剝繭剔除,只余下理智。
許知久覺得她未免也太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他握拳道:“是你冒失沒有分寸,既要分開,就不許對我做這樣做。”
他倒是清醒,與另一個位人格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那你有什么辦法嗎?我擔心你的病情更嚴重,可一直待在我身邊也不現實。”姜眠認真地和他討論起來。
許知久簡直快被她氣笑了。
散亂的發絲順著脖頸勾勒,他的眸子跟著一同暗淡,刻薄的話壓在心口遲遲沒有吐出來。
姜眠:“你能說服他嗎?”
“不、能。”許知久咬字極重地一字一頓回答,眼底的陰森幽暗快要壓抑不住,“憑什么幫你?”
“好吧,那我再想辦法,之前醫師說的靜養你也要放在心上,這種病癥難治,用藥不能中途停。”
姜眠對他的態度完全沒有變化,反而抬手壓了壓他頭上亂掉的呆毛,語氣溫和,“其實舍不得和你分開。”
“你看起來可不像是舍不得。”他冷聲說著反對的話。
許知久只覺得她謊話連篇,不打草稿,翻來覆去就是敷衍的幾句話,就連隔靴止癢都算不上。
以前至少會認真對待他,而不是這般把他推之門外,他要的不過就是一個保證和安撫而已。
連這樣一個口頭的承諾都不肯給他。
許知久鐵了心偏要往極端的方向去想,他刻意在臺階等人挽回,等來的是沒有理會,是被冷落。
最后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他放棄對身體的掌控,讓另一個許知久出現,結果現在人是留下來了,但怎么心里哪都不舒服?
姜眠就是在差別對待。
越想越氣,更別說見到姜眠一臉平淡的模樣,許知久哽著一口血水在喉嚨里咽不下去。
經歷過無底線的縱容后,這樣疏離處理公事的態度讓他格外不適應,以至于現在一時壓不下脾氣。
姜眠還想和他討論一下解決辦法,就見原本冷臉相對的人又轉了性子,朝她攤開來手心,“妻主,你是不是更喜歡他?”
睫毛清掃陰霾,漆黑的瞳孔仿佛從死意的情緒里掙扎出來,如霜花綴開,將那份突然轉變的突兀感給沖散了些。
好似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好說話。
姜眠搖頭:“一樣的。”
許知久面不改色地勾了勾唇,似乎等的就是她這句話,“那我就不用養病了?當初與妻主私奔至田野,也算是患難與共,情深義重,如今妻主卻要我離開?”
姜眠:“……”
所以白切黑之前說會被她欺負,結果卻是不打算分嗎?
白切黑也是戀愛腦?
姜眠抬眸看了眼他頗帶點脾氣的笑容,還是搖搖頭否認掉這個糟糕的念頭。
“那先不分開,我提這樣的話,只是不想傷到你,以后我會讓花修好好看著我,若是出現危險她會攔著。”
許知久扯唇,“遇到危險,我自己會跑,妻主忘了之前給的休書嗎?”
不管是什么原因,許知久愿意留下來就好,其他的事情她可以再做打算,而且姜眠隱隱覺得國師會知道一些隱情。
許知久是真的有病。
來給他看過病的醫師就沒有一個是面容輕松的。
不僅是之前嚴苛的生存環境養壞了他的身體,還有神魂離散之癥,雖然平常瞧著與旁人無異,但發作之時就如蛻皮縮骨一般煎熬疼痛。
這里醫療條件實在有限,更別說這種還是由心理引發的癥狀。
姜眠在旁也聽得面色凝重,許知久端著苦澀的藥慢條斯理地喝著,和喝普通的水一樣表情絲毫沒有變化。
他的左手腕處還搭著未扯開的繡帕,醫師看完病后就出去了。
許知久朝她抬了抬睫,“其實沒醫師說得那么嚴重,妻主要把脈看看嗎?”
“我不會看病。”姜眠扯下帕子,把他的手塞回被窩,接過見底的藥碗,“繼續躺會。”
人被重新按回軟榻。
姜眠還是陪著他一同休息,直到外面傳來小聲的敲門聲,她這才松開彼此緊扣的指尖,從被子里抽出來。
身后的人無聲無息地掀開眸子,再無半分偽裝,看著她的背影出了門。
又聽見門口細碎的議論聲。
是常常跟在姜眠身邊的花修,她壓低聲音:“殿下,是顏公子求見。”
許知久沒聽見姜眠說了什么,只聽得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什么鹽公子糖公子的?
——
山巒起伏,冰面渺渺如煙波輕拂過,細微的裂紋如藤蔓一般在底部展開,布滿整個冰面。
冰蹴球拋開,將牲畜的脛骨縛于腳下形成冰面劃過,一行人在場上自行組合在一起蹴鞠。
少女剛綁好如冰刀一樣的鞋,旁邊就來了一位京城貴女,她湊過來熱情相邀,“要和我們一起蹴鞠嗎?”
姜眠點頭:“好,但是我踢得很好。”
后面姍姍來遲的貴女捧腹大笑,“并非是我不高看姑娘,我們顏將軍敢說第二可沒人敢說第一,你這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阿意不要亂說。”來人不贊同地搖頭。
想來她就是貴女口中所說的顏將軍顏鏡,眉眼是不易察覺的深邃冷漠,尤其是掃過姜眠一眼后,探索的情緒更甚。
姜眠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但她還是按照顏鏡弟弟給的劇本引起顏鏡的注意,參與到這場蹴鞠之中。
都是些高門大戶的女兒,即便不似顏寧聲名鵲起,但邊上停著的馬車裝潢都是非富即貴。
尤其是剛到的這一輛馬車,四品以下的品階都不能如此浩浩蕩蕩出行。
姜眠的蹴鞠練了一下午,在雪上的平衡也是早有過的,有基礎在,哪怕不是第一,拿個第二也綽綽有余。
接下來的比賽,旁觀人注意力都不免落在她和顏鏡身上。
比分咬得很緊,無論是哪一方都沒有手下留情。
姜眠盡全力去打,停止時還是沒追平分數,但足夠引來顏鏡的刮目相看。她們是自行組的隊伍,所以不斷打散重組,只要顏鏡和姜眠分到了一個隊伍,那結束的總是很快。
在一次次的配合中,逐漸有了默契。
她與顏鏡成為了朋友。
冰冷的天打上這么一段,身體也變得暖和了些,姜眠結束一場蹴鞠后便與這一行人告辭了。
原本還說她班門弄斧的人打心眼里佩服她,拍了拍她的肩,“我原本還以為你是沒實力硬裝,沒想到還不錯。”
“殿下,這邊請,我有話要說。”顏鏡突然道,她上前一同脫掉刀刃的鞋,“你們繼續玩。”
只是她這一句殿下一出,其余人皆是懵了,京城里能稱之為殿下的屈指可數,可大多她們都見過,如今冒出來一位陌生的殿下不免讓她們想起來傳聞中的六殿下。
一個個反應極快的行禮:“讓殿下笑話了,居然才意識到殿下的身份,方才還望殿下恕罪。”
姜眠搖頭:“沒事。”
她沒想到顏鏡這么快認出來,明明她才返京沒幾日。
“不知可否上殿下轎子上說事?”顏鏡大膽開口。
“自然可以。”
姜眠倒也是好奇她要說什么。
是猜出來她的來意了?
顏鏡的表情沒辦法騙人,她像是發現了什么,四處看了眼才上了馬車,仿佛是想搜尋到誰的身影。
“顏將軍要說什么?”姜眠坐在軟墊上溫和看她,掀開一角車簾透氣,“方才便見你心不在焉,可是還有什么事情忘了?”
顏鏡搖頭,她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開口:“殿下不是單純來蹴鞠的吧?”
“既然將軍都這么說了,那我自然是帶著誠意來的,可否助我去探明平慶水患一事?雖說過去已久,但枉死不以數計的百姓,將軍應該會有想法?”
少女的眼眸是如圣上一樣難以辨明的瞳色,仿佛早看穿了她的想法,只是在等她主動搭話。
顏鏡卡殼一瞬。
她原先要說的話被卡在喉嚨里,她原本以為殿下是為了籠絡,又或者是為了顏寧那小子辦事,但完全沒有想到會提及到平慶水患的事情。
當時她年歲不大,但也知道慘烈的水患發生后死了很多人。
“枉死?”她皺起眉,但還是搖頭,“殿下,雖然臣也哀其遭遇,可十幾年的事情要調查起來恐怕沒有這么容易,更別說臣只是一介粗莽武官。”
第43章 第43章 抱抱就能好
姜眠:“將軍不必妄自菲薄, 既不愿,自不會強求。聽聞吏部尚書的女兒對顏將軍的弟弟有意求娶,不知將軍可滿意否?”
一提及她的弟弟, 顏鏡的臉色都變了, 她肅靜的眸子抬起來, “臣弟之事, 不勞殿下憂心,自會解決。”
“將軍多慮,無非是與賢弟交好,此事可以幫忙解決一二罷了,長姐如母,媒妁之言, 自是要先問過將軍, 不然萬一幫了倒忙可就不好了。”
姜眠不甚在意地說著,又彎眸看了外面愈發下大的雪, 放下簾子, “將軍要回府,可要與我一同?”
“多謝殿下相邀,臣不叨擾了。”顏鏡起身掀簾子離去。
簾子垂落,隔間又剩下來她一個人。
姜眠很快將剛才和顏將軍的事情拋之腦后,思索著國師的疑點。
僅僅幾年的時間就從普通的欽天監坐上國師之位, 比國師資歷深的欽天監都對她言聽計從,必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馬車重新拉動, 金掛玉嵌, 滿目珠寶的車廂往回走。
姜眠倒是沒有再遭到刺殺一事。
自從北鎮撫司交了顏寧給的證據后,便聽聞圣下在朝廷大發雷霆,肅清了牽扯進來的官員。
姜眠始終沒有上朝, 或許是圣上覺得還不是時候,又或者是還沒有認可她,只淡淡對大臣說她在休養身心不必參與朝政之事。
看起來完全被扔到了一邊。
原本對她動歪心思的人好似在一夜之間消寂,徹底沒了蹤影。
京城繁華落盡,簾子久久未抬起。
直到停在皇女府門口。
姜眠沒有再去別的地方,她來京城才這么些天,很多事情需要從長計議,總之她只想先解決掉水患的事情。
這件事情久聚于心,可派去搜尋下落的暗衛也始終沒有遞回來消息,越難搜尋就越能說明她們的處境很不好,或許早就留在那場大水里了。
姜眠晃掉這樣的想法。
——
坐立難安。
一想到姜眠去見了別的人,許知久就忍不住胡思亂想,各種糟糕的念頭擠滿腦海,警鈴大作。
可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身份高低,本就是難以跨越的鴻溝,是他一直仗著對方不計較而步步緊逼。
但他也絕不可能去做什么外室。
好在把府邸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來新人,不然恐怕他又要去找姜眠鬧脾氣。
許知久不明白心口悶著的那口氣到底是何種原因,盡管他不否認自己對姜眠的喜歡,但也從未想過會升起這種別樣的感覺。
是極致的占有欲,倘若府邸出現任何其余夫侍,他都會不爽到極點,如話本里小肚雞腸,丑惡嘴臉,最后年老色衰被休棄的正夫一般。
即便這樣的想法充斥全身,他還是沒有出門,下意識不想出門給姜眠惹了麻煩。
許知久沒有深思這個問題,眼見天色越來越晚,戾氣得掀了掀眼皮,眉眼間都是不虞的晦暗,眸子被墨水浸透得黑。
女子納侍,與別人在外過夜,都是尋常之事,許知久并非不清楚這點,反而是他越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和資格去規勸姜眠,心底就越生氣。
來添爐火的小侍來回幾遍,許知久便忍不住開口問:“你家殿下何時回來?”
侍從搖頭:“回主君,不知幾時回來,殿下臨走之前說,主君可早些休息,不必等她回來。”
“我沒等。”
許知久丟出幾個字就翻身過去,一想到對方還料想到他會等人,就翻來覆去的不舒服。
天天悶在被子里不出門,這就是她嘴上說的所謂靜養?
剛進屋的姜眠就聽見許知久的聲音,抬手壓下侍從要溢出口的稱呼,屏退人出去。
小侍捂唇壓住差點溢出口的聲音,忙不迭的行禮出門了。
門咔嗒一聲關了。
許知久沒問出來所以然,正懊惱著自己的情緒莫名失控。
“一進來就聽你的心情不好,是怎么了?”剛沐洗完的姜眠在床榻邊坐下,衣裳上帶著外面嶄新沾染的冷氣。
許知久沉默不語。
比起見面,其實他更好奇姜眠去了哪里,好一會他才從榻上不情不愿地坐起來,眉眼低低,“妻主說好陪我,可現在天這么晚了,都沒有回來。”
他露出那副小白蓮的模樣,如果有尾巴的話,恐怕現在就要委屈巴巴地甩著尾巴鬧小情緒了。
“妻主在外面見誰了?”
他低啞的聲音里透著隱隱的不滿,情緒低落地抬起指尖,露骨的疤痕刺眼,于是更是一臉沮喪,“是不是我已經不好看了?妻主開始介意我的存在。”
裸露在外的指尖紋路確實落滿瑕疵,他身上的傷勢遠不止如此。
此言一出,果然看著他的少女眼神軟了一度,好在沒有嫌他煩的意思。
他正要得寸進尺下去,姜眠就握著他的指尖塞回被褥,幫他穿好外袍,語氣溫和:“我是等你睡了后才離開的,你一直臥床也不好,睡醒了就起來走動。”
“妻主還沒回答我,見誰了?”他盡可能地放軟著語氣。
抿直的唇瓣暴露了他的真正想法。
姜眠按了按他的臉,無奈攤手,“是公事,誰說你不好看了?”
許知久不會腦補了一場大戲吧?
她又補充了一句:“是與顏將軍見了一面。”
許知久只輕勾了下唇,彎眸:“妻主覺得我好看?”
姜眠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被突然靠近的馥郁氣息給壓住了聲音,粗糲的磨砂感輕蹭唇瓣,他的指腹皙白柔軟,每一動作都無比輕柔,與往常的橫沖直撞不同。
目光交匯,他唇瓣的弧度更大了些。
伏在她的肩上輕聲道:“既然覺得好看,那妻主就不想對我做些什么嗎?”
視線如青蛇纏繞,他的發梢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姜眠的肩頸,蓄意的蹭著,隱晦地勾人,可細究下去卻尋不著具體的痕跡。
他抬起眸:“妻主怎么不說話了?”
姜眠不知道說什么。
但眼下的情況再不說話恐怕人就要爬到自己身上了,她順手把快坐在腿上的人給按住。
“別鬧。”
她正襟危坐,不像是被勾搭了,倒像是一尊毫無情欲波動的雕像。
“你今天怎么了?”
姜眠抬手認真把他按在自己唇上的手給移開,蜻蜓點水地親了親他的指尖,“好了,乖一點,現在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她始終情緒穩定。
以往歇斯底里掙扎著不許觸碰的人,現如今卻主動勾搭,被推開的滋味或許只有許知久自己清楚明白。
他神色愈發幽深,想起來這具殘破的身體,忍不住低聲笑了幾聲,莫名在夜里有幾分滲人。
姜眠猜到他又要發作,直截了當地打斷,把人按入懷里。
指尖傾泄墨色的發絲,她順勢揉了揉,沒有再做別的舉動,僅僅只是擁抱,懷里人就安靜了下來。
“是我沒照顧好你,但你現在身子弱,還是要再養養。”
她的話一出口。
原本壓抑不住要翻臉的許知久,終究是垂了眼睫,只是心底仍摻雜著些許不悅,靠在少女頸窩處的唇瓣動了動。
相比較以前不顧情面抵死掙扎,他這次的動作似乎只是單純的磨牙和小范疇發泄。
姜眠揉頭的動作停了一瞬,反應過來他在做什么也只是輕嘆口氣,繼續重復地揉著他的頭發。
冰涼的發絲一遍遍被她指尖劃過,弧度壓平,似乎都變得乖順了不少。
原來白切黑是缺乏安全感。
一被抱就能被哄好,平時說一千遍的話他都可以充耳不聞,看來他比較喜歡行動派。
感覺這種性格好像也沒有那么討厭。
姜眠暗自腹議,只是還沒等她改變印象,懷里的人就把她拉到被褥里,言詞溫軟不準她走。
“夜里冷,我睡不好,妻主能不能陪著我休息一晚?”
懷里的人放低著姿態,好像剛才咬人的不是他,眉睫眨動,唇瓣抿著,好像一不答應又要情緒波動。
姜眠思索片刻。
她好像不吃虧來著。
“你先答應我,以后不要和知久講我的壞話,可以嗎?”姜眠和懷里的人打著商量。
只是一提到另一個人格,許知久的眸色就不免幽怨幾分,他輕點頭,好一會才扯唇,“妻主好像要更在意他。”
“沒有的事情。”
姜眠知道說話不管用,干脆把人拉進懷里,“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許知久還想再反駁,但想起來另一位還沒有過一同就寢的待遇,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也就沒有再計較了。
反正對付性格軟的另一位,他有的是辦法和手段。
苦盡甘來一般。
原本轉變成恨意的情緒逐漸洗滌,只是心底始終有一方幽水漆黑昏暗,再如何洗滌也無法扭轉回來。
他接受了更進一步親近。
懷抱溫暖,與原先將他從鎖鏈上救下來的溫度一模一樣,他明確感知到自己的情緒開始朝著不可控的方向轉變。
但許知久不在意。
只要他有足夠的手段,即便不是正夫,那也可以憑借著以往的情意裝可憐在姜眠心底留有一席之地。
至于以后讓姜眠更在意的公子,大不了做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阻止。
爭風吃醋本就是側室所為,如若姜眠保全不了他的正夫之位,那就不要怪他爭風吃醋。他才不會端著架子讓自己落于頹敗不堪的境地。
是好不容易的溫存時間。
不必再提心吊膽被毆打責備,他比任何人都要適應得好,巴不得用以往受的委屈換取穩固的地位。
簡單的里衣單薄。
兩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躺在一個被窩里,卻是一個晚上什么都沒有做,頂多是姜眠無意識地把人攬得更近一點。
第44章 第44章 不看就是
萬里挑一的珠寶如泄洪一般傾倒在桌面之上, 堆成一座小山,亮眼的紅白司珠倒跟路邊隨意叫賣的珠子一樣散落。
“這些還是不夠好。”顏寧嘆氣,自昨天姜眠說去試試后, 便沒了動靜。
“你打聽清楚了嗎?府邸里真有位主君?”
明明才入京, 怎么就會有了正夫?
顏寧沒見過, 也不知是何人, 他將京城權貴公子想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想到婚事的事情。
難不成是清江鎮的那位公子?
他曾聽學堂的人提起過,但沒曾想姜眠還是位重情重義的人,畢竟皇女的身份造勢宏大,理應與過往割席斷交。
居然會把人帶過來?
顏寧思來想去也只記起來這一位,他尋常與姜眠在晟明堂之時, 對方就不喜男色, 從不踏進煙花柳巷之地。
“是的,公子, 傘珠她遠親外侄就是新招入六皇女府邸的侍從。”貼身的小侍解釋, 又打開新盒,“這珠子是海云湖特供,有凝紅祈福之意。”
顏寧糾結許久,他可不單單只是送珠子,而是先選定珠子再去找人制成珠串, 畢竟之前聽聞清江鎮那位公子便是管鋪子的。
他要拉近關系,自然是要用心準備才顯得有誠意。
“小夜, 就那這幾盒珠子都去打套新的。”他盯著那珠子出神, 平日他雖不怎么打扮,但關于梳妝打扮的胭脂水粉,簪釵玉鐲都未曾缺少。
就連一些男子要注意的床榻之事也被專門請了人教導。
他并非是對男女之事不懂, 只是從未遇到過心儀的人,至于對姜小姐,那是朋友之情君子之交,并無他意。
只是即便他是這么想的,而在家中等著的許知久可不這么想。
許知久早就把所謂的顏將軍府邸問了個遍,姜眠這幾日在等消息,好不容易空閑下來就被許知久追著問將軍府的事情。
“你要上戰場?”她問。
許知久搖頭:“并非如此,只是將軍府公子相邀,妻主為何不去見面?”
“誰的事誰著急,他找我做事,等一日又如何了?”
姜眠疑惑看向他,雙手捧住他的臉,望進他澄澈的眼眸里,“知久,是不是聽到別人說了什么,怎么一直在問他?”
“……只是想著妻主才入京,擔憂妻主安危。”
許知久垂下頭,并未透露另一位人格威脅他的紙條,一個人默默承受下來。
他一個人在床榻上醒來,周圍都是妻主的氣息,如果不是有小侍作證,他都沒辦法相信那位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明明那個人說過不喜歡妻主,卻能夠與妻主臥于一榻之上。
“原來如此,昨夜你都沒有休息好,才睡這么一會就來陪我,是不是還困?”
許知久醒來的時候眼皮就耷拉得厲害,更別說強撐著困意來幫另一位問清楚將軍之事。
睡眠不足,手心纏繞的信紙交代了昨晚發生的事情,以及要他去詢問顏將軍之事,否則就又要去與妻主作對。
許知久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面發生,只能選擇按照那個人所說的話去妥協。
面對姜眠的詢問,甚至提及昨晚同宿的事情,他心口紊亂,醋意絲絲蔓延,慌亂地低頭:“妻主,那我先回去了。”
“好。”姜眠答。
明明是同一個時間睡覺,但許知久眼底的疲倦難以掩飾。姜眠半夜還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要么就是在扯她的衣裳,要么就是翻下床喝水寫字。
一問就說失眠,難以入睡。
姜眠被人磨得沒辦法,最后忍無可忍把人控制住在懷里,不準他再有動靜了。
只是一鉗制住人,對面就跟吃了怪藥一樣的乖順,完全沒有反抗,也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
結果她一覺醒來,就見許知久眉眼疲憊的厲害,想來是昨晚整宿的沒睡著。
只是到書房后見到的便是溫柔系人格了,姜眠倒也不介意,只是瞧著許知久硬撐著困意找過來,不免擔心他的狀況。
見人回去床榻休息,姜眠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咳嗽一聲把快要走出去的許知久拉住,“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來書房也有臥榻,在這里休息吧,我陪著你。”
“……哦好。”許知久聽話地停下來,好似無論姜眠提什么要求他都會同意。
只是在臥榻躺了一會后,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開口:“妻主可否讓我先寫完信后再睡?”
“可以,坐過來寫吧。”
姜眠朝他抬手,示意他坐過來。
許知久在身側站著,手也放在她的掌心,只是下意識往袖口躲了躲,耳垂緋紅,整個人不好意思的像是要燒開。
對他的主動,姜眠向來來者不拒,拉著人坐在邊上,將紙張移過來,遞給他筆,認真看著他,“寫吧。”
“妻主,要寫信……”
一被少女的氣息給包圍住,他就忍不住想起來方才床榻上久久未散去的安心感。
他看起來像是被圍堵在死角的小獸,嗚咽一聲就能吞入腹中。
一見到對方羞澀紅潤的耳垂,姜眠就忍不住調戲人,平常這樣的接觸,溫柔系人格雖然害羞,但不至于小心翼翼到這種程度。
姜眠當做沒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親昵地湊過去碰了碰他的唇角,“嗯,知久寫吧。”
這下他的脖子,臉頰都紅了。
雪色玉質的皮膚覆上淺淺一層的桃色,失控且毫無辦法抑制地蔓延開來。好像她的接觸跟過敏源一般,到哪里就紅哪里。
許知久鼓起勇氣啟唇:“妻主,你看著我,寫不出來。”
“啊寫不出來的話,那妻主幫你想想怎么寫,不如先說說看是寫給誰的?”
姜眠是在明知故問。
溫柔系的人格壓根就不知道顏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覺醒來困得要死還追問顏公子的事情。
肯定是白切黑在搗鬼。
“妻主……”許知久這下完全沒有辦法,露出真誠而又懇求的視線,“我想自己寫,不需要幫忙。”
“我不能看?”姜眠掐著他的臉,毫不留情地捏了幾下,“算了,你寫吧,我不看就是。”
等下次再教訓白切黑就是了。
反正只是吃醋,應該不是大事。
姜眠移開了目光,不再注視他的紙張,甚至還轉過去身示意自己真的不打算看。
許知久如釋重負,落筆迅速,將自己了解的情況寫下,后塞入袖口的袋子里,然后扯了扯身旁的女子。
“妻主,我好了。”
他聲音很低,就好像是偷摸做了什么壞事一樣心虛。
姜眠很少看他這副模樣,沒追問他寫的內容,就讓他回去躺著休息了。
就是這么寬松對待。
等她翻了下文書后,發覺今天的事情已經處理完后,就也上了床榻,一下子沒注意就把還在養身體的許知久擠到邊角落。
只是姜眠還沒說話,里面的人就乖乖巧巧地伸出來手扯出被子讓給她。
姜眠:?
她順勢握住許知久的手,“晚上我要去趟皇宮,你一個人好好吃飯。”
“知道的,妻主路上注意安全。”
對于姜眠的話許知久向來全盤接受,更別說是這種類似于叮囑的語氣。
只是這一次他卻是往后退了退,好似他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畢竟這具身體已經和姜眠同床共枕過,再推拒明顯不合適。
許知久心底多有復雜的情緒。
他總惴惴不安,覺得還有許多未處理的隱患存在著。
——
水患一事總算有了眉目。
東陽趙通判日日難安,常以藥物入夜,上至朝廷,下至東陽百姓,無一不知勤懇認真的趙通判夜里都要思慮百姓之事。
暗衛的刀口冷冰冰貼著趙通判的脖頸,先是挑撥離間了她與其余人的關系,讓她承認十幾年前水患之事只是她一人所為。
暗衛完全不講證據,直接逼著趙通判就范,喂下藥物,以家人脅迫,如不按要求行事,那便只能是禍及家人。
姜眠不怕暗衛失手殺了人。
姜家還在不在都是個未知數,她不下手,幕后主使也會先下手為強。
趙通判滿口答應下來,一回家卻發現全家老小都被轉移,原本還打算攜家人遠走高飛的念頭也被憑空掐滅。
君后安撫地看向姜眠,“放心,有我在,不會叫原先對你好的姜家人被潑臟水。”
“多謝君后大人。”姜眠客氣道。
君后的手段老練嫻熟,像是做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一呼一吸間,下一句話恐怕都會波及一堆性命。
只是他仍不改其色,還規勸著姜眠,“你不要她們死,她們也會要你死,在好不容易重整的平慶,原先被罰的官員家屬都找不到了,你知道是因為什么?”
姜眠:“她們做的。”
她早就知道,之前在荷花村的那一次排查就已經說明那些人在斬草除根了。
“水患發生的時候,朝廷正內憂外患,后來圣上力壓下來,便聽國師說起你的消息,這才重新調查當年水患之事,如今她故意對外冷落你,正好方便你揪出來這些朝廷蛀蟲,囡囡不要心軟。”
姜眠:“嗯,我不會心軟。”
她恨不得這些人都給姜家人陪葬,怎么可能會心軟。
又聽到了有關國師的問題,姜眠打算推她一把,讓對方主動來找自己。
畢竟倘若不爭權,顏將軍的助力對她來說,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所以前面她還是以交友的心態在相處。
顏寧是好朋友,那顏鏡自然也可以。
即便姐弟兩個人的性格有差別,姜眠還是會覺得相處起來很輕松。
顏鏡比尋常人要更注重性命。
傳言里她殺伐果斷,卻還是會為流落在街依靠小偷小摸的人而紅了眼眶,甚至破例把人養進了自家屋宅習武認字。
第45章 第45章 他沒做錯
顏將軍威名遠揚, 養在家中的那位得她教導一同上了戰場,成為一大助力,忠心耿耿且只效忠于顏鏡, 甘愿于只做副將。
顏寧再一次被六皇女拒在門外。
又造訪了次國師府, 哪怕皇室天子知道將軍府并無篡權奪位之意, 這么頻繁的拜訪還是引起了顏鏡的注意。
把人從國師府里提出來, 顏鏡苦口婆心,“你去尋國師做什么?即便我們未入黨派之爭,也始終不能對國師冒犯。”
顏寧嘟囔著:“是國師大人答應了我的事情沒有做到,我只是再去問一問。”
如果不是國師說有用,他也不會冒險跑那么遠的距離去尋六皇女的位置,現在的走向完全就和國師說的不一樣。
“她答應你什么了?”顏將軍抬手將桌上的珠子挑起來看了一眼, “你不是不喜歡這些東西嗎?怎么翻出來了, 莫非是……”
顏鏡細細思索起來。
只見眼前的人隨意地把珠寶往后推了推,問:“姐, 你覺得六殿下人怎么樣?”
“你喜歡她?”顏鏡掃了他一眼, “雖說殿下好相處,但你們不合適。之前你偷跑離京的賬我可還沒有算。”
“不是喜歡,算了,姐你不懂。”
顏寧重重在顏鏡面前長嘆一口氣,隨后甩著發帶意志消沉。
“阿寧, 京中那位小姐還在纏著你嗎?”
“……誰?”顏寧撓頭,“吏部尚書之女錢昌言?六殿下之前幫過我一次, 現在那混賬東西看見我都繞道走。”
他倒是沒想到姐姐居然知道他的事情, 平常他都是和姐姐一樣報喜不報憂的,總想著自己能夠解決,不想讓姐姐在朝廷上為難。
但六殿下可不一樣了, 貴為皇室,想要治一個尚書的女兒不難。
顏鏡倒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處理得這么快,她不免擔心,“殿下是怎么幫的?”
“啊說起來這個就很好笑了。殿下將那錢昌言當做地痞流氓抓起來打了一頓,事后還笑著給人道了歉說是誤會,錢昌言一見是皇女,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顏鏡安靜的看著弟弟說完,又耐心道:“你以后遇到這種事情不要藏著掖著,當場打回去就好,不用擔心對方的身份,她們不敢輕易招惹將軍府的。”
平時疏于防范和溝通,將軍府的一切事宜都是由顏鏡轉交于家中人去管理,她看著顏寧一個人默默忍著不與冒犯的人發起沖突,還是會忍不住心疼。
姐弟關系是融洽了,而被顏公子一直催著進展的國師則是日夜發著愁。
明擺著六皇女就是故意不見顏公子,可她卻也沒辦法讓事情按照自己看到的走向進行。
國師府里都是國師大人在唉聲嘆氣。
從假山到府門,一路上國師都神色頹然,起初幫助顏公子夸下海口,大部分原因還不是被色所迷,結果相處下來,發現顏公子完全就是根木頭。
張口閉口就是要上戰場奮勇殺敵,兒女情長早就扼殺在搖籃里,哪怕是月老牽的線恐怕都會被顏公子剪斷了。
她心已死。
至于將軍府的恩情,也是要報答的,如果不是將軍府去查探出邊關壓下去的疫病,恐怕她已經被亂棍打死。
國師終究是狠下來心,壓下緊張情緒,放下車簾,“去六皇女府上。”
“是,國師大人。”
沽鳳國師,白羽。
她的故事要從很早以前講起。
原本白羽只是普通的21世紀高中生,穿進自己喜歡的書中,成為一位招搖撞騙的欽天監,負責天時星歷相關之事,對于天象只能模糊說上個大概。
起初的一兩個月她還能混跡在天機閣里濫竽充數,可自從天象異動,邊關死了大片的人后,大片欽天監被問責。
白羽想起來書中的內容,頂著被砍頭的風險答了疫病之事,之后便按照書中記載的事情,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
尋常小事她都不做預測,其余欽天監皆感慨于國師的手下留情,她們搶著測算在圣上面前露臉。
如若不是白羽解決了邊關疫病,恐怕天機閣都要就地解散,所以即便后來是極其年輕的白羽得到國師之位,其余欽天監皆沒有怨言。
后來的日子風調雨順。
白羽松了一口氣。
書里的內容不會事事記下,只有大災才會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至于何地何時下雨什么的,她壓根就測算不了。
也怪她后來得意忘形,透露了書中主角的事情,讓君后追問出結果,不然恐怕六皇女此時還在科考的路上。
這本書的內容就是女尊穿越者通過科舉,查出水患冤情,不滿皇帝的不作為,最后籠絡驃騎將軍公子,手握重兵,一步步推翻朝政的故事。
即便在故事末尾知曉自己本就是皇女的身份,女主也不過只是坐在皇位上嘆息了一聲唏噓。女主對死去的皇帝沒有感情,因為她本身就是穿越的人。
而在番外才提及到女主前世就是皇女,并非穿越,其實是回魂。
六皇女親手殺死了她的父母。
白羽看到最后,都忍不住為這該死的劇情怒罵上兩句,誰曾想有朝一日自己會穿進這種地方。
提前解開了姜眠是皇女的身份,劇情也如多骨諾一般推倒,造成的蝴蝶效應不計其數。
白羽很擔心自己的安危。
即便她看書時對六皇女的觀感不錯,但面對面接觸,真是沒有那么輕松,更別說對方后期殺人如麻的形象。
白羽現在人就已經麻了。
不過她倒是沒有覺得自己做錯,縱觀全局來說,江山社稷的傾倒,王朝更迭換代,受苦的就是百姓,至少她阻止了一場長時間的戰亂。
白羽故作高深地皺著眉,將自己偽裝在象征國師身份的玄袍之下。
其實她還想看一眼男主來著,所以這才主動去對方府上。畢竟能夠讓女主三千佳麗只飲一瓢的人,肯定姿色不俗,氣度非同尋常。
車轍滾動,連帶著國師造訪六皇女府邸的事情也一一傳入其他皇女的耳中,不知又要咬碎多少人的牙。
那可是聞名天下的國師大人。
國師登門造訪,難道是圣上的意思?
——
在家中和許知久冷戰的姜眠頭疼無比,自從今日將軍府顏公子入府送了一串大紅的珠鏈后,他的態度就變得很奇怪。
這才過去幾天,就又變回了怪異的脾氣,陰晴不定,如風雨欲來。
一個人跑去樓閣看雪景,說什么要把他自己凍死算了。
姜眠只能跟著一同前來,陪著人好一會,忍不住道:“小久好了,回去休息,外面很冷。”
不知道為什么,許知久身上溫柔系的人格就像是被刻意隱藏起來,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少。
說是冷戰,其實是他單方面的冷戰。
許知久看也不看她一眼,坐在樓閣里側開臉看著外面,冷嗤一聲。
好似姜眠做了天底下最為過分的事。
姜眠扶額。
真是把人給慣壞了,居然讓這白切黑又蹬鼻子上臉起來,要不是顧忌對方身上的病,她現在就要和人好好掰扯幾下。
好一會,受凍的許知久才轉過來臉,不高興地道:“他送大紅的珠子擺足了正夫的姿態,話里話外都是要與妻主單獨見面,完全沒有把我這個正夫放在眼里,妻主還說沒有什么?”
姜眠:……
解釋百遍都不聽,已然心累。
真想把這白切黑揉扁了丟出去。
“你覺得能有什么?”姜眠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嗓音的冷意才落下,對面的情緒就立刻低落起來。
“我知定是我想多了,可是妻主就不能與我說些好話嗎?難道妻主真忍心我一個人受凍在外?”
他漆黑的睫毛輕輕掃過,露出水色委屈的瞳孔,裸露在外的心思讓姜眠再一次嘆氣。
一進則退,一退則進。
完全拿白切黑沒辦法,他到底在想要什么?
姜眠順著他的衣裳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從樓閣往外拉,“好不容易出來,那就透透氣吧,再說那種話,你一個人夜里睡。”
“哦。”
他不輕不重地應了一句,明顯還有些小情緒。
姜眠還想說什么,就聽花修說國師來訪,國師比她預想的要更能沉得住氣。
“有公事要辦,轉夠了就回去。”
她說完便安撫地抱了抱人,這才轉身去了前廳的位置。
有外人到訪,許知久的脾氣壓下去很多,一聽到是國師,他干脆就回了屋子,一個人搗鼓著紙筆,重新寫著信紙。
比起偽造姜眠的字跡,他直接威脅,果然另一位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他輕吹了下炭筆的粉末,面不改色說出刺眼的話,無非是查清楚每次切換的重疊事件。
人為操控切換。
原先他最厭惡對方鐘情喜歡姜眠,現在無外乎覺得這是最為好用的軟肋,一旦說要傷害姜眠離開京城,那家伙就乖順得如同兔猻一般。
當真是好擺弄的蠢貨。
許知久絲毫不留情地在心底說著惡劣的字眼,哪怕知道也是身體的一部分,他仍然冷漠地像是在對待旁人。
醫師說過減少另一個的出現時間,那么很可能對方就會消失,那么這具身體也就只有他能夠使用。
他讓醫師隱瞞下這件事,所以姜眠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也就不會發現他正逼迫著另一個人格逐漸放棄位置,從而一步步蠶食占據更多的領地。
許知久沉思片刻。
最后還是落筆讓另一位人格繼續遵循規定,他會日日事無巨細地檢查,同時也不準另一位人格向姜眠求助。
他不覺得自己有哪里做錯了。
第46章 第46章 妻主不要生他的氣
只有他記得那段難堪的遭遇, 也只有他有了污垢,如若不是姜眠的態度有異,恐怕他連一秒鐘都不愿將那人放出來。
許知久在房中等著姜眠回來。
信紙上威逼利誘的話刺眼, 像是在與對方博弈, 生生將原本的平靜打破。
想起來姜眠是去見國師。
他扯唇, 恢復了往日的平淡和默然, 在屋子里來回翻找東西。
原先的兩塊黃金去哪里了?
他的動作不停,心情放松,只覺得解決了一大難題,只要慢慢穩固了自己在姜眠心中的地位,之后即便另一位消失,也不會怪罪他。
他只需說是身體上的離魂病已好, 是對方主動消失的。不管姜眠信不信, 事情都已成定局,無法變更。
許知久心情極好地繼續翻找。
——
國師開口便是彎彎繞繞的話題, 好半天才到了與顏寧相關的主題。
“國師大人覺得預測有誤, 開始人為干預?”姜眠饒有興致,與國師打著哈哈,“預測之事,哪能次次準確,國師大人放心, 不會有人知道你這次的失誤。”
白羽癟嘴。
就算六皇女不說,誰能保證顏公子不會鬧得人盡皆知。
再說了, 萬一這次的事情變動, 蝴蝶效應下去,后面的大事也跟著轉變,那她怎么還能算得準, 也就坐不穩國師之位。
“殿下,臣夜觀天象,見異象顯現,搖擺不定,星移蒙塵,是以當初不該妄言,臣惶恐,故而望殿下能依照天象所言行事,安臣之心。”
國師千言萬語,無非就是希望姜眠按照她測算的進展去做。
姜眠聽懂了她的意思。
“國師大人應當還有別的辦法?我可對勸說之事沒有一丁點的信息。”姜眠狀似為難,蹙眉,“不過既然國師大人都開口了,我也不是不能應允。”
“多謝殿下。”白羽擦了擦額間不存在的冷汗。
姜眠繼續開口,顯然是帶著條件而來,“早就聽聞國師大人的名號,不如國師大人算算我。”
白羽原本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懸起來,畢竟在自己面前的六皇女也是穿越而來,科學技術先進的人可一點都不迷信,大概是抱著戲謔懷疑的心情問的。
一旦答不準,那就等于宣判死刑。
不過好在整個故事都是以姜眠為主,白羽覺得自己還是有不少勝算。
比如姜眠的不同尋常之處。
“天象之事,并非立即測算,只是以往我曾為殿下觀測過一二,殿下非池中之物。”
她把話盡量說得含糊,見眼前的人始終面不改色這才咬牙,放出隱秘的信息:“殿下自出生起就命運多舛,與沽鳳的人都截然不同。”
國師的話音落下。
姜眠是始終如一的表情,她知道顏公子憑借國師大人的信息先一步找到她,如果是神棍,不可能如此準確。
她又問:“國師大人隱瞞圣上和君后,卻告知將軍府的公子先一步來見我,此舉為何意?”
“如若如此輕松尋得,圣上恐怕要懷疑此事的真假。至于顏公子來尋殿下之事,還請殿下幫忙隱瞞一二。”
國師只覺得當初不該幫顏公子這個忙,導致現在屁股怎么擦都不干凈。
簡直全把自己的把柄交給對方了。
姜眠咳嗽一聲:“那就麻煩國師大人再幫忙算算我中途消失了幾年的記憶,往后若是再出現這種狀況,恐怕也幫不了國師大人去勸說顏將軍。”
白羽藏著袖口的衣裳都要握緊了,明白六皇女在裝糊涂,目的其實就是想知道奪舍一事。
“明日便夜觀天象,之后便送到府上,殿下不必擔心。”國師應了下來。
姜眠彎眸笑笑:“不過勸說之事畢竟是顏將軍的家事,不可輕易勉強,我會盡力而為。”
事情談妥,姜眠也覺得事情解決,剛要起身送客,便見國師又開始四處張望起來,她剛要問,國師就直接告退了。
聽花修說,國師貌似一進府邸就在看什么東西。
難不成是在看風水?
六皇女的府邸是早早便定下來的,哪怕夭折也始終安排人打理,就好像人還在一般,宮中也無人敢提及此事。
風景山水是獨一份,也是當年欽天監特意參與的布局。
姜眠走了幾步回到屋中,調查水患之事暫未打草驚蛇,速度慢些是正常的。
屋中煙霧陣陣,坐在爐子邊上的少年唇瓣咬得發白,指尖的紙張飄飄然落下,加重了火光。
哪怕后面來了人,他也像陷入爐中一般無法感知到外面的動靜。
姜眠把支開的窗戶打得更開些。
“餓了嗎?”她走近了些,就被對方眼眸底的紅也驚嚇到。
許知久轉過臉,扯著她的衣角,目不轉睛地順著指尖,隨后抬頭看她。
“妻主。”
“嗯,怎么了?”姜眠也跟著蹲下來,握住他扣在衣角處的指尖,音色尋常,“不許在地上隨便坐著,起來。”
在姜眠的幫助下,許知久借著她的力站起來身,眉眼是散不去的憂愁,抬唇剛要覆上來,就被姜眠用手抵住了他的唇。
“先不親。”
姜眠覺得許知久很奇怪,有時候一上來就親,但又偷偷掉眼淚,然后她每次剛要哄對方,結果人就變得無理取鬧起來,好像剛才委屈落淚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是知久吧?”
把人拉到床榻邊上坐著,少年指尖冰涼徹骨,哪怕剛才在爐子邊,也沒有沾上半點暖意。
許知久默不作聲地搖頭否認。
姜眠彎起來眸子按了按他的臉,“這我還是能分清的,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
他依舊不說。
好在姜眠很有耐心,握著他的手給他暖了下,“你手上的傷好了很多,你看這里變得很淺。”
她溫軟的指腹滑過粉色的疤痕,引得底下人身子微微一顫。
就好像按在琴鍵上,每一下觸摸都能獲得少年眼睫的顫抖,好似渾身敏感到沒辦法再多半點接觸。
在以前明明不是這樣。
姜眠滿腹疑惑,但還是轉移他的注意,指尖翻覆,變出來一朵白粉的絨花,“送給你的。”
果然就見底下人心情好轉,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接過來絨花,“殿下是怎么做到的?”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以后再變給知久看,慢慢找出來。”姜眠語氣帶著笑意,見他心情好轉這才回到最初的問題,“是不是另一個欺負你了?”
除了白切黑,姜眠找不出第二個嫌疑人。
許知久安靜了下來,原本無意識勾起的唇瓣也跟在拉平,“妻主不要生他的氣。”
“許小公子這么久不出來,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姜眠揉了揉他的指尖,“而且我不是和你說了,不要理他就是。”
“對不起妻主。”許知久搖頭,“沒有不喜歡妻主,是擔心妻主再趕我走。”
“別擔心這個,上次是個意外,下次有什么事情都和你說清楚。”
也確實是她沒有處理好。
壓根沒有經過溫柔系人格的同意,就擅自和白切黑做主分開。
見他又要落淚,姜眠連忙又變出來一朵紅白的絨花給他看,“別不開心,交給我去處理,不會讓你為難的。”
許知久接過來花,“可若是他做了對妻主不好的事情,怎么辦?”
從眼前人的話里,姜眠瞬間知道白切黑壓制溫柔系人格的手段,她都有些要被氣笑了。
“那就罰他,別怕,我會和他先說清楚事情,他就是在嚇你,他不敢對我做什么。”
姜眠把人抱進懷里,繼續哄他,“下次這種事情告訴我就好。”
“嗯。”肩頭傳來許知久的應答,姜眠沒有防備,那人又側過來親了親她的臉頰,柔軟的觸感一退即離。
姜眠剛要擔心溫柔系老婆被切換,就見老婆還是乖乖地抬起眼睫一臉茫然地看她。
誒?她判斷錯誤了嗎?
原本見人一親就變,她以為這是開關來著。
她來不及繼續想下去,許知久又湊過來親了親她,好像太久未認真親近,他在自己補償著自己。
“我也會控制一點。”許知久看出她眼底的困惑,解釋了下。
畢竟這段時間里,依照對方給出的切換條件,他也能夠自行收攏住精神,不會像之前那樣慌忙離開。
“妻主是想見他嗎?”他小聲問。
姜眠果斷搖頭,“沒有,這是好事,下次發生這樣的事情,知久一定要和我說,不要被他欺負了。”
“好。”他答應了下來。
但他還是不想和另一位撕破臉,還是委婉地開口,“妻主不要對他太兇,可以嗎?”
溫柔系人格,從始至終都好說話。
盡管一開始幫著白切黑隱瞞,結果她一開口問,就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
姜眠點頭:“會非常溫柔的。”
她得把白切黑搓圓捏扁。
白切黑這家伙簡直就是窩里橫,要不是她問了,溫柔系人格恐怕要被他弄消失。
好歹她之前上過網,知道人格存在消失的風險,好在現在發現得也算早。如果主要的人格消失,恐怕這身體又要生出來第三個人格。
到時候萬一最好說話的人格消失,她可沒地方哭去。
“嗯,多謝妻主。”許知久毫無察覺,他彎眸笑了笑,將之前受的委屈一筆勾銷。
后面的話里也沒有提及太多,許知久挑挑揀揀的說了一些,讓姜眠能夠了解情況。
但即便是溫柔系人格美化過后的版本,姜眠還是能從這些事情里看出來白切黑的惡劣。
拿自己的安危威脅溫柔系人格做事,也得虧白切黑想得出來。
這不就是在利用他自己嗎?
第47章 第47章 做擋箭牌了
只是姜眠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件事, 就被皇帝安排了新的接風宴,像是才想起來她這號人物一般。
除了告病的大皇女,其余早該與之見面的皇女們皆出現在場。
遲來的接風宴, 卻無一人敢質疑, 就如同剛知道六皇女返京, 眾大臣皆喜笑顏開地接風洗塵。
一字排開的隊伍, 手中花團錦簇,不僅大臣視線若有若無落在六皇女身上,其余皇女也是如此,畢竟她們都可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
皇女們相處客氣謙和,與她也態度交好,話里話外都是對她的恭維和打探。
“皇妹是從懸空寺而來, 平日不都吃齋念佛, 剃發為僧,原來竟是我記錯了。”二皇女不冷不熱說完。
姜眠也不惱, 她上前一步道:“是啊, 皇姐記得沒錯,廟里素食,聽聞京城里多是二皇姐的酒樓,不如下次……”
“沒有的事情!”一位年紀小的女孩突兀鉆出來插嘴,整個人還沒有在場人的腰高, 直接站到了二皇女身前,柳眉倒豎, 指著她, “你不許亂說。”
姜眠低頭掃了眼她,認出來這是君后之前給她看過的畫像里的十三皇女。
十三皇女與二皇女同父所出,年紀小, 在圣上面前還算受寵,人卻不太聰明,容易被挑撥。
才見面姜眠就已經領略到她的沒禮貌,“哦,看來是我弄錯了。”
姜眠沒和她計較,坐回位置,也不再理會這些其余皇女的交談,云清風淡吃著桌上的新鮮瓜果。
十三皇女被冷落,臉瞬間漲紅,氣得渾身發抖,對她而言,一個剛回來的皇女成不了大氣候,即便是君后的孩子,可陛下和君后已經許久沒有交集,再說了,她才是最受寵的。
二皇女看了十三皇女一眼。
接風宴就是簡單的接風宴,圣上和君后只露了一面,交談并不親密,由著姜眠一個人待在了宴席上。
君后對此很擔心,他猶豫看著人群慢慢涌動過去的中心,“陛下,要不我叫囡囡回來。”
“她遲早要一個人面對,你還擔心她說漏嘴?不是已經教過怎么說了嗎?”
皇帝支起來下巴,等著他看完,這才將人拉走,邊走邊說,“好了,放心吧,你自己的孩子你還不清楚嗎?”
被留在宴席的姜眠對誰都是這脾氣,目中無人的讓十三皇女咬碎了牙。
除了十三皇女外,其余人倒是與姜眠面上交好,言談舉止算不上恭敬,但也給了三分薄面。
不是不好相處的主,二皇女走到她桌面前:“六皇妹應該不會和十三皇女置氣吧?她年歲小,不懂事。”
“居然是沒夫子教嗎?我會與陛下說,皇姐不必過于操心。”姜眠彎眸,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做法等同于告狀。
二皇女被她一哽,也不愿繼續說,轉身回到坐席,只是她一出來,其余的大臣皆圍了上去,填補了她的空缺。
無非都在問六皇女的過往,以及打聽家中夫郎情況。
即便六皇女大概率無緣皇位,但作為君后的女兒,做一個親王受封的那也是輕而易舉,至少未來一輩子都富庶。
“剃發?只是去懸空寺暫住,不是真做僧人,更何況不是所有僧人都削發,斬斷塵緣的,侍郎下次要去寺廟,可以帶你看看。”
姜眠一一應承下來。
對答如流。
至少她的私事,也并沒有隱瞞,開口承認了有夫郎的事情,霎時四周都安靜了些,畢竟連正夫之位都沒有了,總不能讓自己兒子過去坐側位。
見大臣的想法大多都歇了下來,姜眠心情極好,她可不想在家里還同一堆心思各異的人打交道。
二皇女與十三皇女一派,大皇女故意裝病不見,無非是刺殺一事撕破了臉無法相見。五皇女與她只隨意地交代幾句,沒有情緒波動。
大皇女,二皇女,五皇女便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候選人,除了前兩位,五皇女對她的態度,可以說是把她當做了空氣。
人群逐漸散開。
大臣們看著座位上相貌端正,與人友善的人忍不住湊在一起議論。
“這六皇女看著倒是沒有野心,之前遠離朝堂,一回來就閉門不出,之前的拜帖都被推了。”
“唉,原本打算為我兒說個姻緣,但是聽聞大將軍家的公子對她有意,這也就算了。”
“不可能的,大將軍看她弟弟很緊的,不會輕易介紹給皇室,擁兵自重,陛下也不會同意。”
“國師一事你們可聽說了?我倒不覺得復雜,本來六皇女離京休養就是得了前國師之令,前國師仙逝之前,與現國師關系可不差。”
其余人聽了她的話則是恍然大悟。
誰說國師與皇女見面,就一定是有那層隱晦的意思,或許國師本人也只是寒暄一二而已,哪里會如此大搖大擺地往六皇女府邸里去。
越想越明白,原本不敢戰隊的大臣也圍上去又進行新一輪的敬酒。
就連側夫之位大臣們也想要活絡一二,畢竟做親王的側夫,地位也不算低。
原本以為躲過一劫的姜眠頓時頭疼起來,只能連連含糊,轉移話題,表明自己暫不考慮這些事情。
忙活半天的姜眠等宴席散了后,便跟著大將軍的馬車一同回府。
顏將軍在馬車上許久后才開口:“你有正夫了?”
“嗯。”姜眠點頭,她臉上還有因喝了酒還沒有褪去的薄紅。
顏鏡:“既如此,那就請殿下與阿寧說清楚,叫他不要徒生幻想。”
“……顏公子并無那層含義,大將軍莫要誤會了他。”
顏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六皇女扶著車壁閉眸休息。
眉眼溫軟,是一貫哄騙年輕男子情感的相貌,即便不說話,也能叫人光憑模樣就對她有個好印象。
姜眠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擋箭牌。
自從被顏鏡發現自家弟弟往六皇女府上跑,她就打探了不少六皇女的事情,只是始終不明白自家弟弟是怎么看上六皇女的。
只是今日一見過,她便知道京中傳聞有多厲害。
不僅將入京時權貴姑娘在馬上射箭的模樣畫出三分韻味,更是將朦朧的歡喜給描述出來。
若不是六皇女在府邸不愿見人,恐怕早就已經有媒人說上了婚事。
大臣們都被拒在外,實在想不通究竟是哪家公子做了六皇夫,真是下手太快了,她們老老實實在外面等著,結果發現人早就沒了位置。
弟弟在家中執意要見六皇女,顏鏡沒有辦法,她沒辦法將人軟禁在家,怕激起來顏寧的反叛心,做出更危險的行為。
顏鏡:“不管有沒有,麻煩殿下能讓阿寧有自知之明,他性格太過跳脫,實在不適合與殿下作配。”
“性格跳脫?”姜眠回想了下,繼續說著,“將軍多慮了,顏公子做人做事都很好,性格沉穩,只是喜歡騎射一事,算不得跳脫。”
這算哪門子跳脫,將軍府的人未免也太沉悶了吧?
姜眠見車停了,掀開簾子,“多謝將軍相送,我先回府了。”
“臣職責所在,殿下不必言謝。”
顏鏡默默看著她回去,心想著難怪阿寧會替六皇女說話,騎射一事,本就是阿寧心中最為關鍵的地方。
——
回到家,面對的還是溫柔系的人格,就好像白切黑故意躲起來一樣,姜眠不免奇怪出現的頻率不穩定。
“你又在刺繡?”姜眠走近蹲下來將滾落的線團拾起,放在桌上。
許知久停了片刻,轉過臉看她,抿唇莞爾,“這條以前就繡好了,只是上次不小心被扯壞了,所以重新勾線,妻主試試看合身嗎?”
湖藍色調的衣裙。
許知久很喜歡這種顏色,所以姜眠下意識以為是他為自己縫制的。
“妻主可能記不得了,這是當初在鎮子里妻主讓我選的布料。”
他一直保留著,從九安一路帶到了京城,即便被另一個人格扯壞,但經過他手的布匹仍舊恢復如初。
看不出半點的損壞。
“妻主以前說喜歡我穿這種顏色。”
許知久像是想起來什么,唇角都是帶笑的,眼睫輕輕抬起,就好似將過往的感情一同重疊。
“我說的?”她只是見許知久常穿,所以才會對著許小公子說湖藍色的衣服很配他。
“嗯,我幫妻主寬衣。”
他先是湊近解開姜眠的衣帶,鮮少失態的沉穩面容在看見只覆著一層里衣的身體還是紅了紅臉,維持住表面的鎮定收攏衣物。
姜眠沒有要他太幫忙,利落捆好衣帶,就見紋著荷花的刺繡在腰間開著,她問:“怎么樣?”
“很好。”
即便只是簡單不過的相處,許知久仍覺得滿意,他原本就只是為了這點歡喜才選擇下嫁至荷花村。
如今身份變化,但妻主對他仍不改情意,他便已經別無所求了。
“還有妻主之前送的絨花,我繡在荷包上了。”
許知久重新拿出來兩個荷包,各自都繡好絨花,粉白和紅白的顏色相配。
“妻主喜歡哪個?”
姜眠從中取了一個,“就這樣吧,我自己綁好就行。”
她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做什么事情一個人就能夠做好。
其次她也不喜歡別人麻煩她。
但面前的是溫柔系人格,姜眠知道對方不會輕易開口要她做事,所以動手幫忙給他也系好了荷包。
“先從管府邸開支開始,賬房庫房的鑰匙都給你,還有之前你的那兩塊黃金也在庫房鎖著,里面的東西在賬本上記下來后,就可以取出來用。”
交付給許知久管這些,無非是見他每次都無聊地在邊上等她,更別提許小公子在嫁給她之前,是管鋪子的一把手。
第48章 第48章 沒有做過
“我一個人管嗎?”他問。
姜眠好整以暇松開系帶, 對上他干凈的視線,笑了:“是,知久一個人, 以后府里就靠你了。”
被委以重任, 許知久的表情都凝重了些, 視線緊盯著手中的鑰匙, 生怕把東西給弄丟了,放在身上哪一個位置都會有所顧忌。
姜眠:“不怕弄丟,府里不只這一個鑰匙。”
“萬一被旁人撿去了,也不好。”許知久搖頭,眉眼認真地思索辦法,最終將鑰匙塞進了新系的香囊里。
許知久沒有拒絕, 他很是主動地接過來大任, 即便事情并不清閑,但其中隱喻的意思就是將正夫之權交給他。
妻主如此對他, 他也不想假惺惺說些拒絕的話。
“妻主, 還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說。”
姜眠見他面色不算佳,扶著他坐在床榻,點頭,“說吧。”
被人照顧的感覺很好,許知久情緒波動, 眼睫垂落,有幾分不好意思, “栢星這幾日有寫信給我, 妻主的身份,他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沒事,懸空寺就在九安, 就算被揭開身份,別人也不敢多說什么,畢竟是圣上親口欽定的。而且你與喻公子不是好朋友嗎?他應該不會亂說的。”
許知久和喻栢星的關系從小好到大,若不是嫁人了肯定會在一塊,見一面沒什么不好。
“妻主,那我過幾日赴約見一面?”他試探著問,得到姜眠肯定的視線后才松了一口氣。
見許知久明顯面露開心,姜眠也忍不住彎了彎眼眸,“帶著花昀一起去,不要被人欺負了。”
“我知道的。”他乖順地應了下來。
但在姜眠的眼里,許知久太過單純,很容易受欺負。所以她才會特意挑了花昀做暗衛,不僅僅是因為花昀是男子,對方的性格也是一頂一的執拗。
有花昀在,許知久不會受委屈。
只是姜眠忙來忙去,差點就忘了之前國師答應給她算一卦女鬼奪舍的事情,雖不說嘔心瀝血,她也算是盡職盡責在做將軍的思想工作。
顏將軍雖然不抗拒自家弟弟習武,但真讓自家弟弟上戰場,掉性命的事情,哪里會輕易同意。
俗話說想開窗先破屋,權衡利弊的事情顏將軍不會不清楚,她最操心的就是自家弟弟,但凡顏寧有了任何閃失她都會追究到底的。
等顏寧再磨上一段日子,顏將軍就不會態度那么強硬了。
抓到差點潛逃的國師大人是在姜眠的意料之外,她實在想不明白受萬人敬仰的國師會說著臟話,提著大包小包翻墻出門。
姜眠與墻上才勉強爬上來的國師剛剛好對視上了。
罵街的聲音戛然而止,墻底下的人見國師沒了聲音,還在擔心地勸著:“大人是反悔了?其他皇女還在等大人的消息,我們回去吧。”
“安靜。”白羽惡狠狠地轉過去臉,比出來一個噓的手勢,一直壓著眉,使著眼色。
“國師好有興致,在墻頭看風景?”墻另一側的姜眠扯了扯唇。
被撞個正著的國師大人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干巴巴地感慨道:“是啊,歲月如梭,京城風貌一如當年,不免叫人唏噓。”
很難把現在文縐縐說話的人與方才滿嘴含屏蔽量極高的人聯想起來。
白羽只覺得糟透了。
誰能想到跑路也能睡過頭,睡過頭就算了,還剛好被她最怕的六皇女給逮個正著。
這幾天皇女們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一個兩個都來騷擾她,說什么登門來看望她。
她又不老,需要什么看望。
無非就是卷入了皇位之事,就連圣上都來打探她的口風,問她是否從天象中觀測到了什么。
如今被撞見偷跑,六皇女謙和的態度讓她頭皮發麻,白羽只好硬著頭皮把人請進國師府里。
茶水伺候,就連水都是剛燒開的,一切都倉促得很,國師倒是有些擺爛的意味,從頭到尾都變得收斂些。
原先的游刃有余的偽裝被撕開來,露出來一位局促不安,資歷淺的年輕人。
白羽眸色微轉:“殿下,是為何事?”
“國師大人貴人多忘事,原先說替我觀測,好幾日沒等到消息,這才登門拜訪。”
姜眠對國師的表現存疑,但還是維持著往日的交流態度,未曾打草驚蛇地戳破違和的異樣。
“原來是為這事來的,是這幾日公事繁忙一時忘了,殿下之事,一直放在心里,已經測算過了。”
白羽松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是被六皇女發現自己跑路的事情前來捉拿她,讓人進來的路上她還在思考狡辯的話來著。
“殿下遵循內心所為即可,不會再有外力干擾。”她簡單的一句話說完,又咳嗽一聲,“天機不可泄露,只這一言,如殿下不明則就罷了。”
“一句足矣,多謝國師大人解惑。”姜眠抬手,將帶來的厚禮送下。
對國師的本領她領略過,不管對方的身份由來,只要沒有惡意她也不想去管,這一句話就已經解決了她往后的大部分的顧慮。
只是國師真的是靠天象觀測到的嗎?
得到答案的姜眠一路上都心情不錯,戳了戳掛在腰間的新鮮荷包。
府邸的事情全權交由許知久去管,一回去便見雪亮的眉眼盈盈,即便面對的是繁雜的賬本,許知久也能樂在其中。
看來是讓他找到了心儀的事情做。
“妻主回來了,這一疊我已經看完了。”他語氣自然親昵,輕拍了拍桌面的賬本,隱約有幾分求表揚的意味。
姜眠順口夸了句,“知久做得很好。”
她又想起來什么,在許知久身側坐下來,翻看幾下賬本。
“知久,這幾日他好像都沒有出來,你們尋常除了信紙之外,是怎么交流的?”
許知久唇角的弧度停了停,他輕抿了抿,垂眸狀似無意地開口,“沒有別的交流,妻主是想見他嗎?”
“倒也沒有這個意思。”姜眠湊過去看他,“吃醋了?”
“……沒有。”許知久捏著她的衣角,慢慢靠在她的肩上,音色茫然,“不想讓他出來,怕他對妻主做不好的事情。”
“真的沒有吃醋?”姜眠抬手剮蹭了下他靠過來的側臉,“那怎么一提他,你就不笑了?”
靠著她的許知久沉默好一會,才默然承認,“有一點,他說妻主和他做了很多事情,妻主不喜歡我。”
姜眠:“我沒說過。”
該死的白切黑,有這么說話的嗎?生怕她過上好日子了是吧?
“嗯,我知道的,妻主不會這樣。但連他都會喜歡妻主,我年歲也不小了,肚子也不爭氣……”
說到后面他的聲音幾乎是要斷開,但還是強撐著說完,余下只能聽見窗外風滾來滾去的聲音。
好在姜眠一字不落地全聽見了。
不爭氣是什么意思?沒做過哪里會有孩子,完全是杞人憂天。
溫柔系老婆不會以為和自己睡過了吧?指定是白切黑添油加醋轉述的。白切黑到底在胡說八道什么,總不能每天一睜眼的任務就是給她造各種謠吧?
“沒做過。”她道。
又怕身旁的人沒聽懂,姜眠低頭解釋,“我們沒做過,不是你不爭氣,而且這種事情就算做了,也不能只怪你一個人,更何況這才多久,我們……”
她還想說什么,就被許知久的手稍用力按住了聲音。
他的眼尾瀲滟,像是經歷了極致的羞澀,輕輕搖著頭,潮紅從耳垂席卷至他的脖頸,他啟唇,“妻主只當什么也沒聽見,別說了。”
簡直快要把羞紅到把自己埋進雪里了,整個人極其后悔說了那樣的話。
姜眠握住他的手腕,扣在手心,笑笑:“食色性也,我說你之前哪有這么主動,原來是以為我們做過了。”
“不是這樣。”許知久有些解釋無能,只能無措地搖著頭。
“知久的性子我明白,不喜歡是不會親近的。”姜眠笑彎了眸,怕把人逼急了,這才轉移話題,“那繼續看賬本,我陪著你。”
許知久被逗得團團轉,臉上的余溫還沒有消散,抬起眸子,還能瞧見身側的妻主還一直在偷笑,唇瓣勾勒的弧度只高不低。
妻主似乎總是這樣逗弄他。
他抬眸:“妻主。”
“嗯?”
姜眠才應下,就被對方溫順的攻勢打敗,只好扶住他的腰任由他索取。
青絲纏繞落滿在她的手背。
唇上的動作就如他本人一樣的溫柔,絕非軟弱無力,好一會又輕咬了下唇,不知是咬得誰,但也如他所愿地打開。
唇齒相接,吐息交錯。
冰涼的唇瓣覆上,沒一會就變得溫熱纏綿,帶著他滿滿的誠意,好似是要打破之前姜眠對他害羞的看法。
他的睫毛在抖,眼眸迷離,不斷湊近的距離讓姜眠察覺到他下意識的不安感。
只有不安的人才會將自己作為依附品一樣地依偎在對方的懷里。
極度渴求的不安,不似他往常那般循規蹈矩,大腦短路做出的行為致使他臉上出現短暫的空白。
這有些出乎姜眠的意料,但她對老婆的貼貼一直都是來者不拒。
好一會才停。
卻不料剛剛還溫柔纏綿的許知久怔了半晌,眼眸里的神色一變再變,顯然是那消失幾天的白切黑又開始蘇醒。
許知久神色冷了冷。
他唇瓣上的溫度沒有褪去,纏滿水色潤澤。
身體上是無法壓抑住的呼吸,氣息滾燙,心口的跳動聲響同樣無法忽略,他下意識皺眉,稍顯不滿,但終究沒有發作。
他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妻主盯著我做什么?”
第49章 第49章 知道錯了
外面的天色漸晚, 并不是約定好的白晝,白切黑不免眸色加深,腦子里的想法一變再變。
早就預料到的事情發生, 許知久捏了捏衣角, 保持著一個觀望的態度, 他的視線瞬間清明, 語氣壓低,“妻主知道了?”
“嗯。”
在她眼皮子底下猝不及防地更換,姜眠回想了下每次的變化,好像每次都有肢體接觸?
她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許知久端詳著她的眉眼,試圖看破她的想法,只是少女握著茶杯不緊不慢, 而自己衣裳則是早就蹭得散亂。
眼前的人與旖旎的氛圍格格不入。
少女的唇瓣不自覺地嚴肅起來, 似乎一見到是他就沒有什么好心情,視線冷漠, 是要教訓他的前兆。
許知久辨別不出是不是在詐他, 可一對上對方毫無波動的眼眸,只得低頭認錯,“是我做錯了,妻主。”
毫無底線地道歉,他連半點掙扎反駁都沒有, 逆來順受一般地直接選擇放棄抵抗。
一點解釋也沒有。
“我以后不會這樣的,妻主別生我的氣。”他原本就跪坐在案桌前, 指尖將少女的衣角一點一點拉近, “知道錯了,妻主別用這樣的態度對我,好不好?”
低啞的音線盡是誠懇的歉意, 見眼前的人毫無反應,許知久又跪著往前幾步,離開軟墊的膝蓋重重地磕碰在地面。
冰冷刺骨的寒意直達太陽穴。
“真的知道錯了。”
可憐可嘆。
他指尖的力度仍然被毫不留情一點點扯開,布料的軟綿感徹底從手心消失。
姜眠掰開他的手,沒有理會他的偽裝,掃了他的動作一眼,坐回原位,“你哪里是知道錯了,你是怕挨罵。”
一扯開他的手,臉一下子就黑了,以為她沒有看見是吧?
“你欺負誰不好,你欺負你自己做什么?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她的尾音微微下跌,帶著幾分難以理解的疑惑。
許知久指腹微動,方才觸感還殘留在手上,他的情緒沉寂下去,陰霾也在一點一點侵蝕掉他的假面。
“過來坐。”姜眠終是嘆了口氣,拍了拍邊上的位置,“跪在地上像什么樣子,過來說清楚。”
“妻主不生氣了?”
白切黑歪了歪頭,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睫看她的臉色,好像一旦她情緒不對就不會輕易起來。
“難不成還要我扶你過來?”姜眠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也不管自己的聲音有多生硬。
她是真覺得許知久沒事找事,為她平靜順遂的日子增添絆子。
“過來。”
她又不太耐煩地勾了勾指尖,完全沒發現這樣的動作有多輕浮,不遠處的美人跪在地上,被如此動作勾著起身,影影綽綽的身形都變得清冷孤傲起來。
像極了話本里被迫從倡的良人。
許知久眼底光影微微一動,不動聲色抬手拉下她的手,將那隱晦的意味一同壓下。
“妻主。”他期期艾艾的開口,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坐在姜眠的身側,視線卻毫不客氣地將對方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掃視了一遍。
沒有瞧見痕跡,許知久這才收回視線,低頭繼續認錯,“妻主若是還生氣,罰我抄詩經吧。”
姜眠撩起他垂落的青絲,挑起來下巴,指腹壓住那喋喋不休的唇,“再說下去,是不是就要原諒你了?”
“你自己都知道你做錯了,卻還要去做,現在被發現了,和我道歉做什么?你欺負的人是我嗎?”
眼前人不似往日那般好說話。
許知久垂下視線,啞口無言。
姜眠也不想對他說太重的話,伸手敲了敲他的大腿靠膝蓋一側,“以為苦肉計就行了?”
觸感從腿側迅速席卷一身,他不自然地往后縮了縮,語氣也跟著又低了許多,“下次不會這樣。”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姜眠見他認錯態度良好,點頭耐心勸導,“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你想問什么,可以直接問我。”
“嗯。”許知久應了下來。
他始終乖巧地接受,倒沒有了往日那樣嬌縱的壞脾氣,仿佛被拔掉了所以的刺,委曲求全地蜷縮在身邊。
“現在寫道歉信,而且不許再脅迫他,下次再被我發現你這樣亂來,就把你關起來。”
她不改初衷,既溝通又教育,慢條斯理地將錯處的由頭梳理清楚,始終壓著他一頭。
許知久不敢再得寸進尺地發脾氣,任由對方拿出紙筆,他無比順從地落筆致歉,像是真心悔改一般的虔誠。
異常乖巧。
姜眠懷疑地看了他好幾眼,這才同意給他一次悔改的機會,揉了揉他的頭,夸贊,“知錯能改也不錯,我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相處。”
“都聽妻主的。”
許知久在她手心蹭了蹭,冰涼的發絲也分得半分暖意,他又輕抿了抿唇,“以后我的病,若是好起來了,怎么辦?”
“算了,沒影的事情,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地問妻主一遍。”
他若有若無地說著話,幾乎是將姜眠剛剛放回肚子的心又牽出來了。
很難對白切黑真正放下心。
“什么意思?”姜眠察覺到他的心思,“你覺得病好后你們里面有一個人會消失?”
雙重人格的病癥目前頂多能夠緩解,完全痊愈的案例少得可憐,白切黑的擔憂完全是多余的。
“妻主也知道這件事?”
許知久黯然了視線,蹭在她的頸窩處,聲音悶悶的,“我知道妻主不喜歡我,更喜歡他,但是我想留下來。”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試圖將姜眠劃分到他的領域里來。
眼眶濕潤,他真情實感地掉了幾滴眼淚,揪著姜眠的衣角道:“所有欺辱折磨都是我一個人承受,被逼到這種境地,但妻主還是覺得是我的問題,認為是我不好,是我惡劣,對嗎?”
姜眠不為所動,伸手把人抱住,“我沒有這樣想,而且這不是你欺負他的理由。”
撒嬌服軟都試了一遍,白切黑終于得出結論,姜眠軟硬不吃,明明以前只要服軟對方就迷了方向一個勁哄著他的。
這不對。
埋在少女脖頸的許知久眼眶更紅了幾分,將狠厲一同融化在眼尾里,只余下妖冶的紅。
如花瓣研磨出的汁水點染,他的睫毛懸掛著精心設計的淚珠,嗓音愈發哽咽,“我知道了,妻主說得對,我不應該對他這樣做。”
無人能判斷他的真假,眼下人都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沒辦法再說出懷疑他的話。
姜眠哄著他:“好了,既然你已經道歉,那就不提了,不哭。”
隱藏在衣裳布料中的唇角卻是微彎,許知久抹了抹眼淚,“對不起妻主,是我太害怕了,我怕妻主選了他以后,就不要我了。”
絕佳的表演往往摻雜著真正的情感波動,許知久半真半假地將自己的心思展露出來。
他遠比他嘴里的自己要更惡劣,更不擇手段。
現在的身份也不再對等,渾身上下除了一張臉,他好像也沒有什么可以讓對方傾心的地方,也沒了底氣再去問自取其辱的問題。
像是在面前翻開肚皮任其上下其手的貓,比以往拙劣的表演更為精湛,讓人忍不住放下防備心。
姜眠順了順他落下的長發,繼續安撫,“你很好,不會不要,都是一樣的。”
姜眠以為她的話不失偏頗,但在許知久耳中卻是另一層含義。
不是例外,他就不會覺得滿足。
但在對方的懷里,許知久沒有反駁,只是輕聲附和,“嗯,我知道了。”
事情看似完美解決。
然則姜眠一出去,許知久就完全拉下了臉,原本要撕破偽裝的想法也被壓了下去,他細細思索自己的處境,決定先與另一位議和。
問過下人才知道自己已經好幾日沒有出來,所以他需要和對方先好好相處。
與喻栢星的見面是在宴席上。
分配有序,一人一日交接出現,溫柔性格的許知久拿回身體的控制權,他不出意外地出現在宴席之上。
不僅是只和喻栢星見面,還是京城中別家公子,一聽六皇夫前來,眾家公子都按耐不住的遞了帖子而來。
原本喻栢星只想幫許知久先結交自己想熟的京城公子,哪曾想來的人只多不少。
好在得到消息的許知久并沒有推拒,不然這些來訪的人里可還有他都不敢拒絕的皇親貴胄。
“六皇夫可在來的路上了?”一旁的公子翹首以盼,在他耳邊小聲說話,“今天可是連三皇子都來了,栢星,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你怎么會認識六皇夫?”
“遞的帖子剛好被接了,我也覺得好運氣。”喻栢星笑了笑。
三皇子身側圍著的都是京城里出挑的公子們,話里話外都是恭維之意,但一聽就連三皇子都未曾見過那位,這下好奇心就更重了。
“六皇女入京那日,我曾遠遠見過一面,風華正茂,竟這么早就有了夫郎?”
“是啊,據說還是正夫,不知是哪家公子這么好的運氣。”
“可是未曾聽聞京中有六皇女的婚事,難不成是在懸空寺便定下來的?”
皇女的婚事,雖說不是昭告天下,但至少也會傳出來聲響,不會這么悄然無息。
不過就連六皇女也是無聲無息出現在眾人面前,想來也沒有那么難理解了。
細碎的聲音漸漸停了。
象征皇室身份的紅衣暗衛緊跟在男子身側,口中談論的六皇夫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青絲白衣,眉骨剔透,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卻又干凈得讓人覺得突兀。
第50章 第50章 坐在地上像什么話
只是這樣的美色, 在京城并不算少。
衣不勝體,形貌正盛,復雜的花紋圖案從腳踝衣料往上勾勒出姣好的腰肢, 鬢上的簪花不及容貌半分。
人被喻栢星給迎了進來。
他的妝容很淺, 額間連時興的紅妝都未曾有, 面對這么大的陣仗顯得有些形單影只。
攀談幾句, 身側的花昀便替許知久回了好些問題,其余人一見這架勢,落得個沒趣,紛紛退開。
有人高聲問道:“還沒聽過郎君的名號,可是京城人士?”
少年才露出為難的表情,身旁的護衛頓時抱劍擋住他面前, 攏眉, “我家主子有事要與喻公子說。”
喻栢星忙點頭邀人進里間,姿態看不出親昵, 與人始終隔著三兩步的距離, 沒有近身。
“倒是個擺譜的,我們難不成還能吃了他不成,居然叫人跟得這么緊?”
“你這話也敢說,不怕皇女怪罪?”
“有什么怕的,圣京能叫出來名號的公子我都認識, 難不成還怕得罪了他?”
說話的人是相府公子,話里話外都是吃味, 如若他真的不在意, 倒也不會今日還巴巴地來湊熱鬧。
剛剛高聲提問的便是他,如今被下了面子,心情自然不好, 直接沉下了臉。其余人見他沒了好臉色,紛紛避開其鋒芒。
許知久還不知他在外樹了敵,只與喻栢星進了屋子,剩下他們兩個人,便能說些交心的話。
喻栢星很擔心他,“你在信里寫的那些我原本還不信,現在看來,你當真沒有騙我。”
“嗯,我過得很好。”許知久頷首。
能從鄉野一步跨越至圣京顯貴,其實他自己也覺得有些稀里糊涂。
縱使喻栢星對他的嫁娶有很多疑問,但終歸只在意他的狀況,“你沒事就好,當初也別怪我生你的氣,你非要入鄉野我確實難明白。”
“不過都過去了,現在也不說這個。雖然你得了正夫的位置,但也要懂得俘獲皇女的心思,一時的情意也難全往后的日子。”
“你怎么了?”許知久見他語氣不對,轉眸看向他。
喻栢星已經褪去了年少的活潑,眉眼不自覺地疲倦,生出了老態的皺紋,心灰意冷的眉眼與當初歡喜出嫁的模樣截然相反。
可明明只過了短短幾年而已。
不應該是這樣。
他解釋:“我家中那位已經看我有多處不順眼,想要我同意兩位側君入府,正尋著我的錯處,要抬一位做平夫。”
許知久抿唇不語。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去安慰。
尋常女子多娶夫,只要不廢正夫之位,都會被稱作伉儷情深的典范。
“不過我覺得你與我是不一樣的,原先你就比我聰明。”
喻栢星無奈笑了笑,又道:“這次邀你入府也是存了私心,想以此與其余郎君交好,京城不比九安,處處都是人情往來。”
舉步維艱,即便他的身世顯赫,可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他也難免落了世俗,成為再普通不過的磚瓦。
兩人還沒有聊個盡興,外面熙熙攘攘有了聲音,喻栢星這才打住。
三皇子與京城出名的公子一路賞花賞雪,在亭樓內如在自家一般閑適自處,喻栢星一推開門便與一行人撞了個正著。
最前方的孟府公子,被人拾掇著,便領著眾人進了后院。
“姐夫。”他低聲喊了句。
字里行間還留有半分敬重。
“畢竟是宴席,哪有留客人在外的道理,這就是喻郎君待客不周了。”三皇子低咳一聲,近了身,“不如一同逛逛?”
喻栢星回頭見許知久默許,這才點頭答應,“諸位跟我來。”
表面的客氣還是要維持,盡管眾人關系一般,喻栢星還是盡心盡力的安排眾人回到宴席之上。
“方才郎君與孟家郎君說著悄悄話,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相識,仔細想想,懸空寺也在九安,孟郎君也曾去過九安,確實有交集。”
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倒也算不上惡意,更多的是八卦,見喻栢星又開口擋了回去,也不再提這個話題,開始閑談起來。
從京城南邊講到北邊,無非就是些老掉牙的閑事,又是給年輕公子介紹自家的姐妹。
“不如這位郎君去后院隨我散散步?”三皇子當著眾人相邀六皇夫,也難拒絕,他轉頭又問喻栢星,“孟郎君,借你后院一用,可好?”
喻栢星騎虎難下,對于皇子的請求他哪里有拒絕的身份,只能轉移話題,“殿下哪里的話,后院方才不是去過了嗎?”
眾人皆看向坐著的許知久。
他抬眸,風雅自成一體,面對皇室的請求也不好駁了面子,只好起身跟人一同過去。
花昀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三皇子倒是沒有介意,與他走了幾步,便從懷里拿出紅色的盒子,“這是見面禮,之前一直未能見到郎君,東西也就一直壓在手里了,替我向六皇妹問好。”
許知久錯愕接下,“好。”
“要格外注意相府公子。”三皇子貼身悄聲說話,又分開距離,“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多謝三殿下。”他應聲低下頭。
很快,三皇子便提前離席,他的提醒也很快派上了用處。
相府公子才端著茶杯走過來,許知久一聽他自報身份,便下意識注意了些,反應快地躲過了他要潑過來的茶水。
而圍在一側的其他公子則沒有這么好的運氣,“郎君你……”
“我的衣裳。”
惋惜聲一個接一個。
好在只是溫茶,只是濕了幾件衣裳,眾位公子皺著眉頭看向相府公子,他也只好連聲道歉。
在場不管哪位,都是京城里有身份的公子,即便他是相府公子,也不可能得罪這么多人。
“不是故意的。”他硬著頭皮。
“幾位公子隨我來換身衣裳,天冷莫要著涼。”喻栢星主事的說著。
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但相府公子的刁難哪里只有一次,他總覺得是許知久導致他出了洋相,所以話里話外也針對著對方。
總之顏寧進來的時候便是見一群人圍攻著少年,坑坑洼洼的雪地站著傳聞中金屋藏嬌的六皇夫。
孤立無援。
只是他再走近些,就見六皇夫對面的公子臉色都不算太好,地上還倒了位金門繡戶的公子。
定睛一看,這不就是相府家那位看誰都不順眼的二公子嗎?
花昀站在許知久前面,許知久微皺眉頭,有些難以解決現在的困境。
顏寧開口道:“我冒昧前來,還請孟郎君不要見怪,這是怎么了?”
這下連將軍府的公子都來了。
倒在地上的相府公子滿肚子委屈,發髻歪歪扭扭,“他一個下人,居然動手推人,顏公子可要好好主持公道。”
問過一圈,才明白過來是相府公子囂張當面說了些尖酸刻薄的話,不被理會后變本加厲上前刁難,花昀見自家主子皺眉,便干脆動手推了下耀武揚威的人。
誰知道人一碰就倒。
“你說了什么?”顏寧又問地上不肯起來的人,忍不住斥責,“好端端的公子,坐在地上像什么話?”
相府公子連帶著憎恨上顏寧,忿忿不平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話,不滿地起身出了門。
解釋的話也不說了。
余下來的人才敢將相府公子的話給復述一遍。
全程無非是貶低了下九安,覺得窮鄉僻野出來的人做不得主君之位,還說誰知道這位置是怎么來的。
顏寧是知道相府公子嘴有多陰狠的,不過他平日還是勉強忍讓三分,沒想到六皇女娶的夫郎居然是個下手快的。
事情發生的太快,就連許知久都有些茫然,尤其是先被離去的相府公子瞪了一眼,又被眾人投來敬佩的視線。
花昀則是隱去功與名,退至他身后。
殿下吩咐了,但凡誰惹了公子,除了圣上和君后,其余人的臉色都不用管,等回去肯定能邀大功。
所有人都以為花昀敢動手,都是經過許知久的默許,連顏寧也是這么想的。
好在相府公子一離去,整個宴席都變得和氣起來,畢竟將軍府的公子含金量遠高于陰陽怪氣的相府公子。
這位才是真受寵。
——
跟著將軍府公子一同回來的許知久還有些恍惚,明白花昀的做法都是妻主授意。
妻主是怕他在外受了委屈,所以他也沒有什么好計較的。
花昀得了嘉賞,姜眠聽著他的匯報直點頭夸他做得好,更加堅定了花昀的判斷。
“今天知久的賬本還沒有看。”姜眠對著他說著話,少見地靠著搖椅在休息。
許知久:“妻主,今天不算。”
姜眠揭開臉上的書,隨意點頭:“好,下次你要見喻公子的話,不妨直接把人請到府里。”
“妻主知道今天的事了?”
“嗯,剛剛你去沐洗的時候,花昀已經和我說過一遍了。”姜眠點頭,又說,“下次不用忍著,圣上最多罰我關府里幾日,正好可以陪你。”
她從搖椅上起來,又翻找書,將書放在他的手里,“這是我從大將軍那找來的,你剛好練練防身術。”
許知久下意識疑惑:“妻主?”
“不想學也可以,”姜眠只當是他嫌累,撓撓他的下巴,“過幾日我要去趟平慶,你隨我一起去。單獨留你一個人在京城我確實也不放心。”
“好。”許知久應下來。
姜眠懷疑他連地名都沒有聽清楚,失笑,“那要是回九安呢?”
“和妻主在一起就可以。”他道。
姜眠也沒有和他客氣,握著他的指節,一點點檢查,“好多了,再涂幾日應當就能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