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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 你不可以只和他做

    “幸得妻主照料, 身上的傷也好了很多,妻主要看看嗎?”許知久毫無察覺地說著話,貌似他從來都沒有細想過這些傷是誰弄出來的。

    斑駁的紅痕變得淺薄, 深凹的傷口也被撫平。

    他的語氣沒有夾雜一絲曖昧, 展露自己不佳的一面, 僅僅是為了表明自身的好轉, 就可以完全平整地將自己攤開來。

    “你確定要我看?”

    姜眠收回手,饒有興致地等著,“這不太好吧,但我也不是不能……”

    她的話音剛落,許知久的傷口便已經裸露出來,光潔的手臂還被纏繞著紗布, 他不緊不慢地拆開。

    “妻主在說什么?”

    抬眸見姜眠卡殼, 許知久后知后覺意識到她誤會了什么,不免咳嗽了一聲, 喉嚨里的笑意毫不避諱地溢出來些許。

    他的臉頰瞬間紅透, 露出快好的傷口,穩住音色,狀似什么也沒發現,“妻主你看,已經好很多了。”

    這是當初白切黑弄出來的傷口。

    姜眠還有點印象。

    白切黑性情難猜, 能夠按規矩來也是出乎意料,以前在夢里無理取鬧得離譜, 是讓醒來的她都覺得麻煩的程度。

    “那身上其余的傷呢?”姜眠才不會讓自己落空, 把人摟緊在懷里,“知久現在開始笑話我了?”

    把溫柔系的美人養成這副容易撩撥的模樣,姜眠功不可沒。

    紅了的耳根未褪顏色, 又因她的話更添一層,盡管許知久感受到炙熱的視線掃過了自己的衣襟,他也只能頂著這樣的視線被任由觀賞。

    像是可以隨意打磨的玉石,抹上各種染料后也依舊保持著他原本的風貌。

    他小聲地道了句:“不敢。”

    好似這樣殘忍的屠夫就能放過案板的魚肉一般。

    姜眠也小聲回他:“不聽。”

    她向來只言語撩撥幾句,許知久卻信以為真地闔上了眸子,靜靜等待風雨的到來,但整個人被規規矩矩地抱進對方懷里。

    “不鬧你了,現在的狀況不好,還是要繼續養。”

    許知久緩緩睜開雙眸。

    抵住少女衣裳的指尖幾度反復地緊了緊,不知是失落還是放松,他的手指又垂落下來,攥起發皺的衣裳也跟著松散開。

    耳鬢廝磨,不知名的情緒在眼底蔓延,即便是如此桃色的氛圍,也能被少女淺淡的幾句話淺淺沖散了。

    “怎么,不看也不行?”姜眠察覺到他的小情緒,捏了捏他的臉頰,“那過來,我看看是不是好全了?”

    “妻主,沒有那個意思。”他搖頭,埋在懷里喉嚨滾動了下,漂亮的眼眸不自覺染了幾分上揚的柔情。

    顯然是被哄后情緒好轉。

    他說話又乖又羞澀,白軟的臉頰跟揉捏后的白團子一樣懂事,往里凹成兩個小塊的酒窩。

    許知久討好地湊上來親了親她的下唇,從而制止住姜眠嘴里再冒出來無遮攔的言語。

    吃盡了苦頭,溫存也就顯得彌足珍貴,記憶缺失的許知久隱約中覺得有幾分不真實感,但大片的甜塞入嘴里后,他也只得將不安感通通壓下。

    他告誡自己不可貪心。

    言語斷斷續續,猝然亂了思緒,他被人按在懷里揉了好一會,從一開始的懂事乖巧變得想要埋起來。

    他扯了扯姜眠的衣角,提醒對方適可而止。他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揉的地方不可以亂來。

    姜眠不理睬,還哄著人,“沒事,我隔著衣服摸摸你的傷口好沒好就行。”

    她倒是還不嫌麻煩了。

    沒一會懷里的人就徹底沒有了聲音,姜眠一低頭去看,他的眸子已經濕漉漉,但半分責備埋怨的神色都沒有,反而干凈透徹,乖巧地回看她。

    順著她的力道一動不動任由揉捏,簡直好脾氣到沒話說。

    姜眠都有些覺得自己胡來了。

    天哪,她都做了什么?

    但是手感未免也太好,再揉揉吧,反正剛剛都摸遍了不是嗎?

    她的腦海天人交戰,很快后者以壓倒性的速度勝利,于是姜眠手中的動作也沒有停,摸到還算正常的腰間,她一本正經地問:“這里疼嗎?”

    被慢慢吞并理智的許知久喘息還未平息,還需要抽出來心神回答她的問題。

    明明是毫無偽裝的故意戲弄,他卻還是每一次都乖乖回答不疼。

    看來是真的養好傷了。

    之前許知久不想將身體上遍布的傷痕裸露出來,姜眠也就縱容著讓他自己處理,現在得到好結果,自然對他更為放心。

    又因為擔心對方說謊,所以每一次姜眠都是認真看著人,檢查對方是不是真的覺得沒事。

    許知久被看得不好意思,只能往懷里更深處埋頭,但又被姜眠中途扶住了臉,他不敢再有逾矩的動作,畢竟把自己埋起來就已經是他努力實踐的后果。

    她下意識驚嘆了句,“這么燙?”

    手心處貼著的眼睫在她話落后立刻頻繁地眨動幾次,燙意又上了一層樓。

    姜眠知道再說下去,底下人就要燒糊涂了,她沒有再亂動,“應該是火燒太旺的緣故,知久離遠些。”

    許知久偏頭看了眼無妄之災的炭火,轉過來臉,撐著還沒消散的害羞搖頭道:“我沒事,緩一會就好了。”

    他向來不對別人要求什么,乖巧懂事得讓人心疼,只一味地要求自己克己復禮,與另一個人格完全是兩個極端。

    姜眠徑直看向他,從泛紅的眼角輾轉至水潤的唇瓣,被長時間注視的瞳孔微微擴大,露出無辜而又清冷的眸色。

    “嗯,那我等你。”

    她順著許知久的話說著話,見他耳垂的紅遲遲沒有褪去,忍不住探手取暖,她又想起來什么,“這樣冷得快些,你以前這樣害羞,會容易變性格。”

    許知久感受她指尖的溫度,嘗試靠意識去壓下耳垂的熱意,幾次無果后只能垂眸。

    “只要不是太突然的刺激,就不會輕易失控。”他解釋著。

    姜眠也懂了一點原理。

    看來誤打誤撞,白切黑還幫溫柔系的人格學會了掌控人格切換的秘訣。

    腦子里又冒出來鬼靈精怪的念頭,姜眠實在好奇,于是也顧不上流氓,貼在許知久耳邊小聲說著自己的問題。

    大概是看到了含羞草迅速收攏的一瞬間,仿佛她的氣息裹挾著劇毒,讓人避之不及一般,許知久的反應是極度的慌亂無措,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局促。

    他幾度咬唇,無力開口回答。

    這樣的問題,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辦法不感到害羞。

    幾乎是瘟疫蔓延的恐怖速度,他心口的跳動再也無法壓制住平穩,沒一會眼瞳里的神色也跟著轉變。

    姜眠看著他切換人格,實在也沒有想到能夠把人說到這個地步。

    她只不過就是問了下溫柔小白花睡覺的時候會不會中途換人而已。

    是真的在好奇。

    畢竟親也會換來著。

    姜眠還覺得自己沒錯,懷里平穩呼吸的人先看了眼現在的情況,才抿著水潤的唇開口:“你們做什么了?”

    興師問罪的意味很濃。

    姜眠撓頭,打著哈哈,“沒什么,就是揉了揉而已。”

    許知久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懷疑起來。

    一人一半的公平時間,盡管另一位看起來不爭不搶,但其實雙方都精打細算每一個時辰,絕不會大方到把自己的時間拱手相讓。

    “只是揉了揉?”

    許知久低頭看了眼混亂散開的衣裳布料,從姜眠懷里坐起來,把手搭在她的脖頸上,冷著眸道:“那妻主把剛才做的事情重復一遍。”

    姜眠:……

    好家伙,被抓包的心虛感是什么鬼?

    已老實。

    于是在許知久的視線下,姜眠選擇刻意回避,她咳嗽幾聲,“就是揉了下臉胡鬧了會。”

    誰知許知久更不滿了,他按住姜眠要推開的指尖,語氣柔和了些,“妻主,說好的一樣對待,你不可以只和他做。”

    白切黑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姜眠頓了頓,只好把人按在懷里,敷衍了事地揉了幾下,連唇角的笑意都收斂了太多。

    白切黑被她揉著腰,始終面不改色,心底卻也愈發懷疑,半路就喊了停,“沒什么感覺,妻主,你沒有誆騙我吧?”

    姜眠:“真沒有。”

    “既然你現在來了,那就把賬冊看一遍。衣服亂了,我幫你理一下。”姜眠邊說邊幫他重新收整衣帶,撫平褶皺的部位。

    “才剛來,妻主就吩咐我做事。”許知久癟嘴,但見姜眠貼心地給他整理衣裳,也只好應了,“嗯,那我去看看。”

    于是白切黑任勞任怨地把冊子認認真真地整理一遍,他對待賬本,遠比對針繡要感興趣。

    姜眠則是在搖椅上打起來瞌睡。

    她這些天忙著水患的事情,前腳不沾后腳地忙著核對當初水患還活下來的官員親屬。

    即便扣住了幾名東陽官員認罪,但姜眠如今卻是更想知道姜家人的消息。

    或許還沒有死。

    但一直沒等到消息,所以姜眠打算親自去平慶找一找人,或許會有希望。

    姜眠忙活的這幾日,許知久也斷斷續續看在眼里,他平常也沒有別的繁瑣事情,府邸公務有專門的人操辦,他只需要清點就可以,算不上有多麻煩。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在搖椅面前俯下來身子,與姜眠距離不過只有幾寸。

    許知久始終記得當初姜眠從困境中將他解救下,脫掉他身上枷鎖的時候,對他的態度溫柔細致,遠超現在。

    明明他應該與眼前的人關系更親近才對,卻偏偏與人生出了嫌隙。

    世俗對沾染上惡念的人未免太過薄情,明明他什么也沒有做錯,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受到傷害而已。

    第52章 第52章 沒有咬出血

    近在咫尺的距離, 許知久來不及再翻涌心底的驚濤駭浪,底下人就已經被他炙熱的呼吸打攪。

    “做什么?”她問。

    風微寒,許知久的呼吸卻沉了下去, 強烈的獨占欲快要將自己吞沒, 蹉跎的歲月走得又兇又急, 獨留下他一人守著那段回憶。

    下一瞬, 他的唇間溢出含糊不清的話,“妻主,賬冊都看過了。”

    “不錯。”姜眠夸獎一句,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順勢把人推開些距離起身,“做得很好。”

    “妻主推我?”

    他敏銳察覺到姜眠的抗拒, 笑瞇瞇地彎起來眸子, 唇瓣壓著已經消散的水色,余下的瑰色被抿起, “總覺得妻主有在區別……”

    “區別對待”的后兩個字還沒出, 許知久就被結結實實攬進少女的懷里,她的嗓音夾雜著幾分無奈,唇線也拉直。

    姜眠道:“不生氣。”

    即便只是隨心所欲的安撫,卻叫許知久沒了聲音,也讓他始終叫囂不公平的心停了一拍。

    僅僅是一個打發的親近, 就足以慰藉早就千瘡百孔的身體,以往的不公正就這樣被拋之腦后, 只余下身體相貼后的一片溫軟。

    少女輕挑的指尖劃過他的腰腹, 摟得力道更緊,像是發現他的弱點后變本加厲施加壓力一般。

    有力的指節按住了他最為脆弱的部位,在細軟的腰上揉了揉。

    從尾椎骨帶來的戰栗一同送上, 許知久呼吸陡然亂了,他下意識抓緊對方的衣角,眼眸里的陰晦也空白了一瞬。

    唇瓣的吐息也變得不太正常,流露出幾分求而不得的難耐。

    他甚至來不及去細想這種觸感,咬唇開口:“我沒事,妻主在做什么?可以與我仔細說說嗎?”

    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哪怕唇瓣的氣息始終不穩,他還是好奇于對方到底做了什么。

    見人輕搖頭有些不想開口,許知久伸手模仿對方的舉動,掐了掐剛才的位置,但并沒有別樣特殊的觸感。

    許知久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又拉著姜眠手放了上來。

    “什么也沒有。”姜眠義正凜然地說著,視線跟著他的動作移動,想抽回手卻被對方強硬地按著。

    殷紅瑰色的唇瓣一張一合,最終小聲吐出來的兩個字,“騙子。”

    許知久不滿她敷衍的態度,但又因身處低位,只能變著花樣地輕勾住她的指尖,一同搭在自己的腰上。

    他學著話本里描述的那樣低頭靠了過去,只在少女頸窩處軟軟地蹭著,一副沒了對方就不行的模樣。

    “那妻主就當是幫幫我,可好?”

    猶如攀落懸崖,他唇瓣的吐息都變得危險幾分,還纏著一縷又一縷過度的渴求,視線緊密如根系相結。

    姜眠完全沒辦法拒絕。

    明明一開始她就不打算做太過分,但事情發展卻還是往這種層面上靠攏。

    白切黑忘記以前有多嫌棄她了嗎?怎么能適應這么快的?

    姜眠嘆氣,指腹微動,揉了揉他的腰,只是才一有動作,坐在懷里的人便立刻有了不小的反應。

    他也一點不吝嗇自己唇中溢出來的聲音,察覺到焦躁的不滿足感后直接微仰頭平穩了下。

    “也還好。”他道。

    完全忽略了他剛才過度的反應,許知久從她懷里起來,身子還有些發軟,他清了清嗓子,“剛剛多謝妻主。”

    讓她占了便宜還要感謝她。

    姜眠覺得稀奇,她也是才發現白切黑有這一面。

    “沒事,我應該做的。剛剛累壞了,要不先去休息會?”她邊說邊下意識搖了下椅子,完全忘記了還有位漂亮俊秀的公子此刻還一同靠在搖椅上。

    搖椅動了起來。

    原本半靠著的許知久被搖椅帶著瞬間就跌坐在姜眠的腿上。

    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了過去,額頭也重重磕在少女的鎖骨處,一身青繡的布料都貼在姜眠的身上。

    薄光撒落在他的眉眼,睫毛遮蓋掉眼下的陰影,露出如朝露一般的面龐。

    姜眠猝不及防,好在抬手就恰好摟住了人,安撫地揉了揉他撞到的額頭,“疼嗎?”

    身下的搖椅先是大幅度的搖動,又變成細微的輕輕擺動,鼻尖也慢慢充盈著松柏清洌的氣息。

    許知久抬眸看她,“妻主以為呢?”

    他邊說邊頂著已經紅了一塊的額頭,語氣不佳,顯然剛剛磕撞得不輕。

    姜眠被他這副模樣逗樂,忍住笑意道歉:“剛剛沒注意,對不起,弄疼你了。”

    她的道歉看起來更像是取笑,許知久瞇了瞇眸子,平直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最后還是湊過去狠咬一口在姜眠的鎖骨處。

    姜眠的笑戛然而止。

    痛意包裹住她全身。

    一時興起,差點忘了白切黑的本性,姜眠用了好一會的時間才從他松開的齒間解救出自己。

    “妻主,對不起,弄疼你了。”

    他認錯速度極快,但更像是在陰陽怪氣,眉眼里看不出一絲歉意。

    姜眠扯唇,沒計較,“先起來吧。”

    “哦。”許知久磨蹭了一小會才從她身上起來,摸不準她的情緒,低聲解釋了一句,“沒有咬出血。”

    “咬出血還了的?”姜眠眼角抽了抽,但又拿他沒辦法。

    許小公子怎么會生出這樣的性格?

    “過幾天我要去趟平慶,你和我一起去,怎么樣?”

    雖然和溫柔系人格說過一遍,但既然對白切黑說了公平,當然還是要再確認一次才行。

    話音剛落,許知久的眸色就讓人看不分明,他問:“妻主是通知,還是詢問?”

    “當然是后者。”

    “要去。”許知久點頭,然后又露出了然的表情,“要在路上準備什么嗎?”

    姜眠搖頭:“缺東西就買新的,你要是有想帶的東西都可以帶著。”

    怎么不管是白切黑,還是溫柔系人格,一聽要走就跟著走,居然不問些別的嗎?

    ——

    意外的順利,在平安的暗衛順藤摸瓜找出來一些暗線的消息。

    聽到姜家人活著的可能性大,姜眠更加坐不住,直接提前一天出發。

    盡管與姜家的人相處不到一年,但姜眠對他們的感情卻十分特殊,一個沒有糾葛安穩的家庭足夠她想念自己的家了,這也讓她對這里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認同感。

    許知久跟著一起去,可隨行的醫師卻面露擔憂,幾次想開口說些什么,最終什么也沒說。

    平慶。

    人和人的緣分,可謂巧妙。姜眠剛到平慶便見到了城門外熟悉的面孔。

    “桓雨?”她出聲把人叫住。

    貴氣的馬車停下,掀起的車簾傳出貴人的聲音,原本一直回避的桓雨聽見了耳熟的聲音叫他,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他面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見到人的一瞬間就掛著眼淚,欣喜若狂地站了起來,嗓音激動:“小姐?”

    尋常人他認不得,但桓雨一直記掛著例外開恩將他留在府中的姜三小姐,雖說他當初只是位叫不出名號的填房。

    “你怎么在這里?其余的人呢?”姜眠還想說什么,就見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只能咳嗽一聲,“桓雨,你上馬車說。”

    他激動得差點摔倒,每一根神經都無限繃緊,雙手無意識緊張地握在一起。

    只是一上馬車,便與另一位視線撞上,如霜雪般的美人矜貴貌美,與小姐坐在一側,佳偶天成。

    桓雨心口倏然一跳,被冰凍住一般,無所適從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臟兮兮的手。

    “坐吧。”姜眠示意他在對面坐下。

    桓雨喉嚨干澀,隱忍住心頭詭異的念頭,他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能再見到小姐,郎君定是歡喜,水患后,他一直打聽其余人的下落,只可惜世事無常……”

    從桓雨的口中,姜眠大概明白留下來姜家人只有姜側夫,生下來的龍鳳胎也還活著。

    原本是兇多吉少,可偏偏運氣好在高樓上慶生。只是其余人還沒得到消息趕來高樓參加生辰宴,大水便先到了。

    在高樓幸存的下人們陸續離開,現在只有桓雨一直陪在姜側夫左右。

    帶著兩個孩子,又是兩個男子,身上的盤纏用光,還得防備某些官兵抓捕,其中的艱難只有他們二人知道。

    “他現在在哪里?”

    姜眠語氣也跟著緊張起來,原本聽到其余人沒有消息她還有些失落,但聽到姜側夫還在,心里不免松了一小口氣。

    “在外面的村里,我今日便是為郎君的病而來,準備去買些藥。”

    “那就先買藥。”姜眠緩了緩情緒。

    吩咐馬車繼續往里走,花修一亮牌子,城門的守衛連檢查都沒有就直接放行。

    馬車風風火火地到了藥館,凡是桓雨提及的藥材都買了雙份,也結清了之前他們欠下的藥錢。

    藥館掌柜頻頻朝姜眠投去視線。

    姜眠只覺莫名,疑惑:“怎么了?”

    “小娘子可別被騙了,雖說他身世可憐,但錢也不是這么造的。”掌柜嘆氣,語氣里不僅是對桓雨的同情,更是一種在看冤大頭的眼神。

    取完藥材出來的桓雨臉瞬間白了,垂頭不敢說話,掌柜一見他出來了也不再說了。

    姜眠領著桓雨回馬車,許知久還在車上等著她回去。

    她在路上問了一句:“剛才掌柜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桓雨渾身哆嗦,唇瓣顫動,像是提到不好的往事,他低聲解釋:“藥材貴,沒錢,所以經常求過路的好心人買藥。”

    桓雨說著就紅了眼眶,求人花錢時受的委屈只字不提。

    不過即便他不說,姜眠也明白求人辦事,攢錢買藥有多艱難。

    桓雨能夠留下來陪在姜側夫身邊,不離不棄,難能可貴。

    第53章 第53章 郎君姜側夫沈眾

    城門外的住處堆積如山的雜物, 一路難捱,狹小的宅落巷子擠在一起,說是破落戶都不為過, 尋常乞丐的住處都比這要好。

    隨地可見的污垢臟水, 刺鼻難聞的味道一旦聞過, 就逼得人難以忘掉這股惡心感。

    才走進就聽見敲擊實木的聲音。

    那人背影骨瘦如柴, 消瘦的骨架立著如木板,額頭幾縷碎發散開,露出半張臉,衣物單薄,整個人轉過來身子。

    蒼白的沒有唇色,他聽到動靜便開了口, “小桓回來了, 我去拿熱水給你暖暖。”

    生瘡凍壞的身體還在顫抖,僵直地任由風雪凌虐。

    年歲的皺紋疤痕落在他的眉眼, 滄桑感揮之不去, 只讓人感受到他渾身上下的散不開的疲憊。

    “郎君,你看看是誰回來了。”桓雨快走一步,露出后面跟著來的一行人。

    姜側夫眼眸渾濁,辨別不清,只以為是哪家來尋他做木材的貴人主顧, 顫巍巍的就要低下身。

    姜眠扶住他的身子,“阿父, 是我。”

    錦繡絲絨的衣袍被空氣中散落的木屑和雪花點綴, 少女眉眼帶笑,唇瓣帶著些許苦澀,支撐著他不穩的身子。

    姜側夫沒有說話, 或者說寒冷凍住了他的喉管,他瘦得厲害,眉骨凹陷深邃,已經蹉跎了不少當年的風貌。

    “……眠兒。”

    好半天,他才艱難從喉嚨里擠出來這二字,就如同從刀尖走過。

    滄桑沉穩的人此刻也變成了稚童。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他哽咽著說話,瘦弱的肩膀聳動,好似找到依靠可以訴苦一般,只是有外人在場,一直隱忍著眼眶里打轉的淚。

    姜眠覺得自己應該早些來找人。

    “大家先進屋吧,外面冷。”桓雨適時開口,掀開屋子里的簾子后,又招呼后面的一行人一起進去。

    “我都忘了,眠兒天冷,進屋再細說,這位是?”他剛要招呼就見跟在姜眠身后的清貴公子。

    矜貴清雅,白絨的衣袍將他整個身子包裹起來,眉眼里流露出對姜眠的關心之意,瞧著不像是簡單的關系。

    “是我結發夫郎。”姜眠邊說邊扶著人進去,又回頭對著自家老婆彎了彎眸,“阿久,這位是我在馬車上與你說過的阿父。”

    “阿父。”許知久跟著喊了句。

    姜側夫看著兩人熟悉自然的交流,心底也大致明白了,他輕嘆了一口氣。

    “誒,那這位公子也一起進來。”他應了一句,又對著姜眠解釋,“我和桓雨一直在九安附近守著,就是想著萬一有一天你和適兒回來找不到家。”

    玉安那地界有認識他們的人,所以這才在去玉安的必經之路上等著。

    在水患之下能夠存活下來,也就只能憑借大部分的運氣,盡管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姜側夫還是堅信姜家人都還在。

    姜側夫與桓雨兩個人勉強將兩個孩子拉扯大,現在人都在學堂里上著學,大部分的生計都是依靠木工獲得的微薄來源。

    他們說得盡興,姜側夫只字不提姜眠現在的條件,畢竟他早就清楚姜眠是他撿來的孩子。

    大概是認回了親,不過還叫他阿父便已經足夠了。他這輩子無非就是希望家庭和和美美,無災無痛而已。

    “眠兒,你還沒有見過那兩個孩子,等會就回來了。”

    姜側夫的話音剛落,外面就已經吵鬧起來,還有木板掀翻的動靜,四處奔波購置的工具全部被砸在了雪里。

    “沈眾,你不還錢我只能把你這些東西賣了,實在沒辦法再幫你了。”外面的大聲說著話,和手底下的人一起把工具鐵皮搬到板車上。

    一行人聽到聲音這才出來。

    姜側夫擋在前頭,哀求:“再寬限幾日吧,錢快攢夠了,等我這些木材的錢收回來就立馬給你們。”

    姜眠給了花修一個眼神。

    花修點頭,不管什么由頭,直接拔出劍制止住搬運東西的人,“多少錢?我們還。”

    領頭的人頓時打量起來一大堆衣著不菲的人,眼珠子轉了轉,嘆氣,“那自然是有這個數。”

    她比出來五個手指頭。

    “只需要五百兩,給我錢,我現在就可以走,絕不帶走這屋子里的東西。”

    花修身上沒有備用這么多現銀,于是偏頭看向姜眠。

    姜側夫則是想不明白明明一開始也就十幾兩,怎么會利滾利欠上這么多,他咬唇搖頭,“不對,再怎么欠也只有三十兩,不會有這么多的。”

    “沈眾,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包頭可是讓你拖了好長的時間,雖然你一個月一個月在還,但如果沒有包頭,你哪里能一直借。”

    姜眠從許知久的手里拿過現銀,瞥了那幾人一眼:“總有借款的紙條吧?”

    “那自然是有的。”后頭來的人拿出來紙張。

    領頭的包頭臉頓時黑了,白紙黑字寫的欠條就算利再怎么滾不過也就幾十兩,不過對面人多勢眾,她也只好點頭讓對方看。

    姜眠看過后,抬眸又看了幾眼包頭。

    包頭的臉頓時漲紅:“怎么了?他們住在這里不要錢嗎?這么多年,難不成讓他們白住的嗎?多要點怎么了?”

    “一百兩,拿了就走。”姜眠沒有再說話,只是拿出來銀票,停住看她,“不要就算了。”

    “唉,那我吃點虧好了。”包頭裝作勉勉強強的答應,接過來銀票就立馬帶著手下人溜了,好像生怕被人追著拿回去錢一樣。

    姜側夫嘆氣:“讓眠兒看了笑話,其實要不了那么多錢的,就是可惜了。”

    以前姜側夫屜子里百兩的簪子隨處可見,可現在他卻是實打實地心疼錢。誰叫家里的開支處處都需要銀錢,他們不偷不搶走到今日,已經竭盡全力。

    院子狹小透不過氣,好在被打理得干凈,比起外面的污濁都要空氣好一些。

    許知久坐在姜眠身側,指尖輕捏了下她的衣角,在她看過來的瞬間視線微垂,懸掛在他腳踝處衣角的赫然是一只拳頭大的蜘蛛。

    他抿唇投下視線,僵硬著身子。

    姜眠幫忙拍了拍他的衣裳,湊近些抖了抖,讓蜘蛛藏進破損的墻壁里。

    “沒事。”她小聲安撫地握了握他的指尖,隨后干脆牽到自己的袖子里。

    “怎么了?”姜側夫看她轉過去,停下來說話,見姜眠笑著搖頭,這才繼續說,“其實過得還算不錯,眠兒不用擔心。”

    “想問問阿父一件事,平慶出現水患的事情,可有提前知道?”

    一提到這個沈眾的臉色也好看了,他皺眉,“提前知道哪里至于全家離散,東陽那些人,利欲熏心連成一串。”

    他明顯也聽到了坊間傳聞。

    之前城門一直排查他們這些落水難的官員親人,索性在這里住下來,這么多年過去,力度不如從前,但負債累累一直無力支持他再去住更好的地方。

    事實和姜眠想的一樣。

    明明破綻百出的結果,卻還是被壓下來消息,因為這種沉重的結果沒有人能夠擔下來。

    一旦要罰起來,整個朝堂里不知還能站著多少人。

    “不說這些了,如今平平淡淡也好,與那些人爭的不過是我們自己頭破血流而已,誰又能扳倒她們。”姜側夫釋然,他一個人哪里能洗清刻意安在頭上的污名。

    姜眠視線落在他削瘦的眉眼,扯了扯唇瓣露出來一抹淺笑,“嗯,阿父說得對,要是我們扳不動,又何必強求。”

    她又道:“今天去外面吃吧,剛好見見阿父的兩個孩子。”

    “哦也好,這里太小了,沒辦法招待這么多人,眠兒,聽你的。”

    即便十幾年沒見,卻還是能看出當初的影子,更何況交談并沒有隨著時間消逝而疏遠。看來即便姜眠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沒有對姜家有隔閡。

    沈眾松了一口氣,思索片刻,還是把姜眠帶到只有兩個人的地方說話。

    “眠兒,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鬢角都是白絲,他繼續說著,“其實我也有私心,不想你知道這件事情,但其實哪有事情,可以瞞著一輩子,當初我是在河中木盆里撿到你的。”

    他說出來的話與姜眠當初看到落水的嬰兒情景相合,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居然能叫人剛好撿拾走。

    “我當時還想,怎么會有人狠心拋棄嬰兒。帶著你去見了主簿,正君也說瞧著好生養,便稀里糊涂給帶回去了,也不管你是不是愿意。”

    他越描述當初的場景,姜眠對水患的憎恨就更上一層。

    她的眼眶也紅了,哪怕這不是她經歷過的事情,但也聽進了心里,畢竟和姜家人相處的那一年里她被養得很好。

    該死的水患。

    該死的東陽官。

    哪怕是當初被趕出平慶,一個人在去九安的路上被偷被搶,姜眠也沒有這么大的情緒。

    當初的她一直告訴自己,以這不過是一場夢催眠自己,將所有的苦難當做一個個關卡,打碎牙咽下去。

    “眠兒,你那邊的家人對你可還好?”

    “嗯,挺好的。”她點頭應下來姜側夫的話,給對方遞過去帕子,“阿父放心,我現在哪里都很好,住在京城里,阿父也和我一起回去吧。”

    至少不能把人留在這里,這里情況比她當初落在九安的荷花鎮還要艱苦。

    “這不好,那是你家人,我過去的話豈不是給你們添麻煩,更何況還有小桓和兩個孩子。”

    “不麻煩,一起回去就好,當今圣上是我母親,所以不用擔心添麻煩。”

    把身世說給姜側夫,姜眠很放心。

    第54章 第54章 買宅子住

    思緒一滯, 姜側夫怔愣許久,驚疑地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了下姜眠的全身,唇角微微抽動, “這可不是可以開玩笑的, 眠兒, 不說也沒關系。”

    或許是太難相信, 以至于沈眾第一反應是姜眠在說玩笑話,但他的女兒他清楚,什么時候會開這種玩笑了。

    后知后覺。

    姜側夫的表情一變再變,看到她肯定的眼神后,也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他不禁驚疑道:“真的?”

    姜眠:“是真的。”

    聲音瞬間傳遍他的全身, 不禁每一根汗毛都豎立起來, 不知名的情緒蔓延過后便是膽戰心驚。

    “這種事情眠兒也沒必要騙我,是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完全是天方夜譚。

    姜眠將她的經歷簡單講過一遍, 姜側夫聽著便又面露心疼, “眠兒,你這都經歷了什么?”

    “比起阿父算不得什么。”

    姜眠垂眸,將原先制定好的計劃壓在心里,不打算說給姜側夫聽。

    算賬,她一個人去算就好了, 沒必要還把姜側夫牽扯進來。

    “不過眠兒,我不想去京城。兩個孩子要在這邊讀書, 然后, 我還想等等看,會不會再等到適兒和其他家人。”

    提及沉重的話題,他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不過還是面露欣慰,“能夠等到眠兒,知道你過得好,就足夠了。”

    “然后我想讓小桓跟你走,他以前就是你的小侍,這些年他也吃夠了苦。”姜側夫見姜眠露出遲疑的表情,握住她的手,“我這么多年最虧欠的就是小桓了,就當是為了我。”

    桓雨的表現歷歷在目,如果不是這層關系,恐怕當初也會隨著其余的侍從一同四散離開。

    “可以。”姜眠掐著眉心的指尖倏爾一頓,又道:“條件是阿父和弟弟妹妹們都要和我回去。至于家里其余人,會有人在這里一直找。”

    姜眠繼續勸說,“弟弟妹妹正是上學的年紀,去到京城也能上更好的學堂,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他們。”

    “眠兒,我知道你對我們沒有什么感情,但是這么多都過來了,我的根就長在平慶,我不想走。”他道。

    空氣驟然安靜,姜眠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說,只覺得大腦有一瞬間的卡殼。

    “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的眠兒。你有你的抱負都可以去做,但是眠兒,我已經老了,我就想在平慶,孩子們過得開心就行,我不求他們以后有什么大的成就。”他耐心地說著。

    眉宇里是十幾年前的認真,那時候他也是以一種懷念感嘆的語氣與她說話。

    “好,那就聽阿父的。”

    姜眠沒再爭辯,老一輩想一直待在故土也是人之常情,她確實沒辦法再勸說下去。

    “小桓是好孩子,你要好好照顧他。”

    “嗯,我知道的。”

    不過就是府里多一張嘴吃飯的事情,當成弟弟養也是一樣的。

    姜眠覺得或許姜側夫已經覺察到她不是原主本人,所以才會說出那些話。

    她不想追問,也不想撕破這層窗戶紙,心情有些慌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破綻。

    “好了,那我們先出去吃飯,叫上你的正君一起,他是個好孩子,跟著你一路奔波到此,也不容易。”

    姜眠:“好。”

    ——

    馬車無人阻攔,在酒樓門口停下來,富麗堂皇的裝潢充斥整個空間,以至于年幼的孩童局促到躲在沈眾身后。

    他們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怯生生地打量著周圍。

    “小花小葉,來跟姐姐一起。”最前頭的少女蹲下來身,朝她伸手,“你想吃什么和姐姐說。”

    小葉不敢搭她的話,抬頭去看姜側夫的臉色。小花膽子大,走到她面前,嘴里還嚼著剛吃完的山楂。

    姜側夫笑了笑,松開小葉的手,“怎么?剛剛眠姐姐給你糖葫蘆的時候不是說喜歡姐姐了嗎?”

    姜眠也配合地拉下來臉,狀似低落地說道:“看來有小孩變卦,不是真心喜歡姐姐啊。”

    “讓我帶著小葉吧。”桓雨適時開口。

    小葉一聽這話,立馬跑到了桓雨身邊牽住他的手。

    只是心底的糾結還是沒有散開,緊張地扯了扯衣裳,也不想冷落了人,也還是抬起手,小聲喊著,“姐姐也牽著。”

    雖然小聲得快要聽不見,水汪汪的眼睛就好像會說話一樣,膽怯又好奇。

    完全是姜側夫年輕時的翻版。

    姜眠彎眸握住他的小手,“好,小葉也跟姐姐一起進去。”

    在外人眼中是艷羨和睦的一家人。

    才進了酒樓,小花才牽了一小會,就忍不住撒歡地跟著花修上了樓。

    天字號的雅間。

    姜眠才發覺冷落了一旁的許知久,他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有說一個字,中途叫他好像也有些走神。

    “知久,過來坐。”見許知久走過來,她便抬手招呼人坐下,“剛剛喊你怎么不說話?”

    “不小心沒聽到,妻主。”他解釋。

    “是想家了?”

    許知久點頭:“有一點。”

    平慶距離九安并不算太遠,與他家中相隔一小段距離自然會想起來。

    于是姜眠提議:“那等這里的事情忙完,我陪你回去一趟。”

    許知久抿唇,扯了扯她的衣角,“不必了妻主,才離開不久,回去也沒什么想做的事情,而且妻主現在的身份也不適合回去。”

    確實,君后提過讓她忘掉荷花鎮的事情,如果回去的話確實容易被人發現她原先并不在懸空寺。

    “好,那要回去的話一定和我說,我戴面具陪著你回去也可以的。”

    許知久笑了笑,被她勾住指尖,眉眼溫軟,小聲附和:“那別人該說我攀上高枝了。”

    兩人咬著耳朵交談,好不親昵,姜側夫也只好堪堪轉過去臉輕咳一聲,正對上方才還言笑晏晏的桓雨此刻失落的表情。

    姜側夫嘆氣一聲,桓雨算是眠兒的第一個通房,但陪了他這么久,只做個小侍實在有些委屈,可現在眠兒又貴為皇女,他也不可能再去強求什么。

    他私心希望桓雨能過得好,但更希望自家女兒過得更好。

    不想讓姜眠為難,所以只能盡可能安撫桓雨的情緒,把桌上的飯菜多次夾給他。

    “知久也多吃點。”姜眠淺笑看著溫柔系人格一口一口解決掉飯菜,只覺得自己把人養得越來越好。

    簡直是自己都想夸自己的程度。

    不僅僅是手上的傷,從頭到腳都煥然一新,這下就算回到荷花鎮想必也沒有人能認出來他是誰。

    “嗯。”他乖順地接下來夾給他的食物,畢竟這些都是合他口味的菜肴,又是妻主給的,沒有什么好拒絕的。

    只是……

    許知久指尖緊了緊,才分開一小會就有些想要繼續被人牽著。

    會不會太黏人了些?

    這樣恐怕不好。

    最終理智取勝,他還是不能夠像姜眠那樣隨心所欲,克制地繼續用膳。

    就姜眠對許知久的表現,饒是姜側夫看了也覺察到不一般。以前在平慶的時候,姜眠雖說落水后變化大,但性格也是不喜歡與旁人接觸太近的。

    這樣看來,桓雨也不會落得壞下場。

    沈眾稍稍放心了些。

    飯桌上的人心思各異,面上卻不顯,只閑聊著平慶近些年發生的事情。

    姜眠提出在平慶買座宅子給姜側夫住,就算人不走也得過得好一點,所以在這方面上她不會退步。

    “這不好,哪里還要你費心這么多。”姜側夫還是搖頭拒絕。

    就算姜眠發達了,那也不代表他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姜眠給的東西。

    “先不說阿父,兩個孩子每日出城也麻煩,不如在學堂附近選座宅子,小花小葉,你們說是吧?”

    “是啊,爹爹,我和小葉在路上總丟東西,而且一來一回,總是覺得餓想吃飯。”

    “嗯,會餓。”小葉也點頭。

    “就算不為自己想想,替孩子們想想也好,阿父就不要推拒了,就算你不住也要買給你。”

    有了姜眠這句話出來,姜側夫也拿她沒轍,只能點頭,“麻煩眠兒了,孩子不懂事多擔待,平日里習慣住在外面,一時要搬走,恐怕還需要再打理一下。”

    “就這樣說定了。”

    有北鎮撫司的人在,在平慶里找到學堂附近的宅子不難,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什么挑戰的任務。

    下午剛說要買,等吃完飯回去就已經送了地契過來。

    辦事效率不是吹的。

    “今天就搬吧,剛好帶了人,我在平慶也還有事情要做。”

    姜眠的話一出,小花瞬間歡天喜地,“好耶,姐姐最好了,我喜歡新房子,這是我給姐姐的禮物。”

    是小孩攢的壓歲錢。

    “姐姐不要介意錢少,以后等我掙大錢了,也會給姐姐買很大很大的宅子。”小花支著小臉咯咯笑起來,“對了,姐姐,這里面還有小葉的一份。”

    小葉:“嗯,我也給姐姐買的。”

    這年頭,連小孩子都會畫大餅了。

    姜眠也被感染得眉眼彎彎,“好啊,可不能耍賴,姐姐就指望著你們了。”

    見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的,沈眾也不再耽擱,把家里收拾了下,連鐵皮工具也一同帶走。

    別看院子又小又窄,塞下的雜物裝了好幾車才算完。

    說是搬家,其實做苦力的還是北鎮撫司的一行人,她們忙前忙后,自從東西搬上車后,一丁點事情都不讓姜側夫操心。

    院子已經被收拾好了大半。

    符合條件的院宅只暫時收拾出幾個空房間,不出意外,姜眠和許知久被劃分到了一個房間里。

    姜眠揉了揉酸痛的肩,不明白鐵皮的工具為何會這么重。

    第55章 第55章 嘗嘗是什么味道

    “要沐洗的話水已經好了。”

    之前也不是沒有一起躺過, 姜眠對此并沒有別的想法,“知久要先去嗎?”

    許知久淺眸微轉:“妻主先去吧,我還要寫點東西。”

    “好, 不過知久是什么都要記下來?”

    姜眠知道他和另一個人達成了君子協議, 為了確保不影響正常生活運作, 所以共享較為關鍵的信息。

    她故意彎眸朝人笑笑, “在外人面前偷偷牽手的事情也會寫?”

    許知久凝視她一眼,敗下陣來,抿了口茶,卻還覺得有些悶熱,熱意翻滾在面龐高漲不退。

    他誠實作答,聲音很小, “不會讓他知道的。”

    分明他的身份沒有那么見不得人, 但卻連彰顯地位的手段都未曾使過,大概是和另一個人格好不容易維持的平和不想被打破。

    “妻主想要我寫?”

    他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在昏黃的燭光下尤為清晰, 甚至于連眸色里變幻的情緒也能一目了然。

    “沒有,我不干涉你,只是問問,你專心寫,我不打攪了。”

    姜眠逗完人就跑, 她可不想對方真寫,畢竟白切黑鬧起來確實挺折騰人。

    門被合上。

    屋外少女被燭光襯著, 在透光的木格窗紙上露出黑色的暗影, 沒一會就徹底離開。

    等人徹底走后,許知久才回神在紙張交代好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簡單挑了些重點記錄。

    輕柔的衣尾觸地, 他起身熟練地放在妝奩的夾層里,隨后低頭看著湖藍色的衣袍出了神。

    許是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于他心底的疑點和困惑被下意識忽略。

    醫師說病是出現變故才產生的,可他的記憶還算完整,卻想不起來經歷了什么變故。

    他的潛意識也在勸說著他不要再去細想,或許當初的事情太過厚重,所以他才會屢次下意識避開。

    他出神地望著在衣袍金絲線上不斷躍動的光線,最終果斷放棄了深究。

    倘若能一直糊涂,也沒什么不好。

    屋外的少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他,仿佛一瞬間閃到了他的身后,沒有腳步聲一般。

    “在想什么?”姜眠拍了拍他,“還沒有寫好嗎?”

    “寫好了,已經放進去了。”他邊說邊直率看向存放信紙的地方。

    姜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瞬間就瞧見了紅色的妝奩。她不禁有些驚訝于許知久的不設防,忍不住問,“你不怕我偷看嗎?”

    “妻主要看的話,也沒關系。”

    溫柔的視線像是一縷暖風掃過,最終停留在她的手上,“妻主餓了?”

    妻主手里的東西貌似是點心?

    許知久正抱著疑問,就見姜眠遞過來放在他嘴邊,亮晶晶的眼眸看向他,忍不住眼角的笑意,“你嘗嘗。”

    一靠近,那氣味就已經穿破糕點細薄的皮層鉆進鼻腔里,許知久也勾了勾唇,當著她的面咬下一口。

    姜眠注意著他的表情變化卻發現許知久一直面不改色,就好像失去了味覺一般。

    這下徹底是疑惑了,她又低頭看了眼糕點餡,明晃晃的芥末顏色。

    難不成弄錯了?

    姜眠不信邪的把手里的還剩下一小點的芥末糕點嘗了個味道,這下頓時皺起來眉頭。

    完全想不到溫柔系人格會做出這樣腹黑的事情。

    太可惡了。

    姜眠剛想要開口說什么,就見許知久臉微紅了些,扯了扯她的衣裳,“妻主,那塊我剛剛吃過了。”

    “別轉移話題,你剛才是在故意假裝沒事吧?”嘴里芥末的味道久久不散,姜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字一句道:“許知久,你學壞了。”

    “算不上難吃,妻主不喜歡,這些可以留給我解決。”

    他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畢竟以前的日子里,連填飽肚子的機會都少得可憐,所以哪怕是再不喜歡的東西,他都會吃下去。

    許知久說著便從她手中拿下剩余的糕點,彎眸溫柔地笑著解決掉一直以來讓姜眠有深刻印象且難以磨滅的芥末。

    很早以前他就已經在夢里嘗過這種糕點的味道,所以現在才能毫無顧慮地咽下食物。

    姜眠全程看呆。

    她完全想不到許知久會如此平靜,也不明白為什么這么難吃的東西也會有人會喜歡。

    但溫柔系人格明顯也不喜歡這種糕點,卻還是這么積極地幫她處理掉剩下的食物。

    她剛才居然還冒出來溫柔系人格是腹黑的想法,簡直是該死啊。

    “這個我吃掉吧。”她抿唇壓下自身對芥末的抵觸,隨后認命地把最后一個吃下去。

    許知久問:“妻主是喜歡這種糕點?”

    姜眠連嚼都不敢細嚼,只能囫圇吞棗一般的潦草解決掉芥末味的糕點,實話實說:“不喜歡。”

    “那妻主怎么還要吃?”他幫著倒下一杯溫水,遞給姜眠,“妻主不要勉強自己。”

    “不勉強,我樂意。”她平靜地說著,只是一拿到水就立刻喝了下去,盡可能沖洗留在舌苔上久久沒有散去的辛辣。

    許知久也垂眸抿下一口茶水,壓下唇齒間難以接受的味道,“那妻主我先去沐洗了。”

    姜眠點頭:“嗯嗯。”

    等許知久出去后,她立刻起身,將那該死的芥末味道漱口清洗。

    剛才的冷靜完全就是硬裝下來的。

    畢竟許知久什么反應都沒有,如果她表現得太差勁,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太丟臉了。

    不過現在好像也沒差別。

    姜眠嘆氣,確保沒有一丁點那糟糕的后才翻身躺上了床。

    床榻空間富余,她打個滾都翻不下去,一想到能抱著溫柔系人格一起入睡,姜眠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至于在平慶的事情安排,來之前就已經和花修商量清楚了。

    她百無聊賴地等著。

    而在另一邊洗漱完的許知久換了衣裳出去,就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許公子,我想和你說些話。”

    姜側夫在房中徘徊許久,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這下面對面接觸到對方也有些難以啟齒。

    “好。”

    對待妻主原先的家人,許知久自知懂禮,隔著人一同進了姜側君的房間里。

    里面還出乎意料地跪著一個人。

    他手上端著長長方方的盤子,與許知久對視后立刻像觸電一樣低下了頭。

    “桓公子是在做什么?”許知久不解,他正要將人扶起來,就聽見跪在底下的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他一聲。

    “主君。”

    要扶住桓雨的指節頓時停住,許知久整個人僵在原地,僅憑兩個字就足以擾亂他的心神。

    一瞬間渾身冰涼,他哪里不懂對方這稱呼的意思。

    “許公子可能不知道,小桓是眠兒以前收做過小侍的,往后也會跟著你們一同回京城,還希望許公子能夠幫我照拂小桓一二。”

    姜側夫直入正題,他始終覺得晚見面不如早些說清楚,若是許公子介意他再另想辦法也沒關系。

    雖然姜眠點頭了,她的正夫也沒辦法拒絕桓雨的存在。但作為一個毫無地位的小侍,就算進去了,如果正夫不點頭也有的是辦法給人穿小鞋。

    姜側夫不了解許知久的性格。

    只是聽聞姜眠這么久府邸都只有許知久一位夫郎,還是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保持這么多年的關系,就隱約覺得許知久不是位好說話的正君。

    許知久沉默,他始終都沒有想到這一天會這么快就到來。

    但畢竟是妻主在見到他以前就收做小侍的人,面對妻主的家人,他也只能抿唇輕“嗯”了一聲。

    許知久垂下了眸,卻沒有扶人起來。

    他又問:“阿眠答應了嗎?”

    “已經和眠兒說過了,她答應帶小桓一起回去,但是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

    許知久鮮少有這樣打斷別人說話的時候,他只覺得有些站不穩,指甲都要掐進肉里,繼續說著話,“我沒事,只要阿眠同意就可以,那我先回去了。”

    “哦好。”姜側夫也有些錯愕,他原本以為許公子會不同意,還想著說讓桓雨知難而退。

    可許公子居然會同意?

    難不成眠兒府里沒有別人,完全是因為眠兒自己不想嗎?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雪花跟隨著夜色一同零零碎碎飄落,仿佛沒有了后勁一般傾泄著最后一點紛亂的冰涼。

    整個走廊都掛著新掛的燈籠,襯著那一抹白色的背影一同融成暖熾的溫軟。

    許知久努力收拾著慌亂的心情。

    他做過很多次設想。

    分明面對身體里另一個人的挑釁,他都能勉強接受,可為什么偏偏出現了其余人,就變得如此介懷。

    他側過臉,抬手接下來一片飄飄然墜下的雪花,沾染在他指尖親昵地蹭著,走了沒兩步卻還是融化成冰冷的液體。

    明明一開始就是冷的,他怎么才發覺到溫度如此冰涼?

    許知久緘口不言。

    而屋子里還不知大禍臨頭的姜眠正擺弄著細軟的枕頭,抱著各種拍拍,她一見人進門,就忍不住喊人,“知久,怎么這么久?我等的花兒都要謝了。”

    她調侃了一句。

    許知久靜靜看著她,解釋,“是妻主的阿父尋我過去有些事情。”

    “啊,找你什么事情?”

    姜眠停下來仔細想了想,難不成是上門紅包?古代應該也有這個禮節,但是姜側夫好像沒有錢,哪能找她老婆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說桓公子要和我們一同回京,妻主未曾與我提起此事。”

    “今天忙了一整天,你不提,我還真想不起這回事。”姜眠思考完,便愉快地繼續拍了拍一旁的空位置,“知久過來。”

    她又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居然還記得帶了這個枕頭,真好。”

    第56章 第56章 想明白了

    姜眠實在是受不了過于高的圓枕頭, 許知久給她繡的就剛剛好滿足原先在現代枕頭的形狀大小。

    僅僅只是隨口描述一二,對方就能領會到并繡好給她。

    “妻主喜歡就好。”許知久應了下來,沒有提及桓雨的事情, 情緒如漣漪般層層擴散打亂, 他思緒斷開, “今日早些休息。”

    “好。”

    單件的里衣平整, 少女的發絲早已經散開,只等得許知久褪去外衣,解開左腰處的系帶后,就對著他攤開手心。

    許知久手搭在她的指尖,忽然開口道:“妻主之前是喜歡我什么?”

    “嗯?”

    眼見溫香軟玉的人與自己保持著距離,姜眠抬起眸子看他, 握著骨節的手指捏捏, “很多地方,要一個個說嗎?”

    回應姜眠的是一片沉默, 以及任由被揉捏出淺粉色的指腹。

    “一時不會挑不出來最好的, 有點困難。”姜眠繼續說著話,然后有些后知后覺,“怎么突然問起來這個?”

    她拉著人躺在被窩里,順手撥弄了下他肩后的頭發,將松散順暢的微涼在指尖卷了卷。

    許知久順從著她的動作一起躺下, 哪怕是面對面的距離,也有些靜默的不同尋常, 尋常害羞的人早就閉上眸子了。

    現如今視線卻一眨不眨,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知道妻主的想法而已。”

    “哦,我還以為誰和你說什么了。”

    姜眠放開勾著他發絲的指尖, 把人輕輕地摟了下就放開,“那早些睡,如果有什么問題再和我說。”

    “好。”

    許知久不知道該怎么說,原本想要詢問的話到了嘴邊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樣,他睫毛顫起不小的弧度。

    卻被姜眠以為是在害羞,她用手背蹭了蹭濃密卷翹的睫毛。

    一對上少女的視線,許知久便又垂下來眸子,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如此近的距離。

    不同的體溫柔軟相貼,以及不小心遺留在他身上的清秀氣息,讓他原本慌亂的心跳變成另一種層次的意味。

    距離太近,又太親昵。

    他們還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同床共枕,就連之前陪著睡都是沾了身體里另一個人的光,才有那樣的機會。

    空氣安靜下來,燭火幽幽燃滅,懷里的人乖巧地保持著酸痛的姿勢入睡,絲毫不考慮自身的舒適度。

    姜眠揉了揉他的頭,有些困意地開口:“有心事?”

    “沒有。”

    許知久邊說邊下意識收縮指尖,卻完全忘記自己的手還被人牽著,于是極為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隨后靠近了些,印在她的唇瓣,后又水潤瑰色地輕抿了下。

    他的耳朵發燙,渾身上下都有些微微的顫抖,張惶不安,好似做了非常放蕩的舉止一般。

    他道:“妻主放心,我想明白了的。”

    姜眠的思緒被他打斷,對他沒由來的話弄得有些無奈,只能把人按在懷里貼著親唇角,失笑問:“什么想明白了?”

    溫柔系人格這副模樣,說是在使用美人計也不為過。

    反正姜眠承認她被勾到了。

    “怕以后妻主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他說著便低下了聲音,也不敢抬頭與人對視,只自顧自地說著,“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可以強求。”

    “阿父跟你說了什么?”姜眠察覺到什么,抱著懷里的人,低頭看他,“就要強求,你要是走的話,我不答應。”

    該死的鬼怪她都很舍不得對方走,更別提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妻主在娶我以前,有把桓公子當過小侍。”他說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看來已經有了佐證。

    姜眠先是猛皺眉頭進行回憶,這才想起來有這檔子事,舒展了思緒,揉了揉對方的頭,“沒有那回事 ,我落難的時候才十二,他連后府冊子都沒有入,只是當做年紀小的弟弟對待而已。”

    “……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了。”懷里的人抬起眸子,露出一個釋懷的淺笑,眼尾帶著微紅,“讓妻主看笑話了。”

    這就信了?

    姜眠還有解釋的話沒出,懷里的人就已經安心的低頭埋在她的肩頸,動作又乖又輕,只能聽見布料的摩擦聲。

    “喜歡阿眠。”他小聲地說著。

    噴薄的熱氣灑在姜眠敏感的脖頸一側,她被許知久過度的信任弄得有些茫然,但還是全盤接受了下來。

    溫柔系人格太容易輕信他人,下次一定要好好讓他注意這一點。

    懷里的人很乖,有時候會故意隱瞞自己身體上的某種不適,就因為姜眠說過現在不會對他做過度的親近。

    他覺得妻主的話一定有妻主的道理,所以不管有多難受,都打算一個人默默忍下來。

    “聽見了哦。”姜眠回應他,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褪去的耳根又一點點泛紅,就好像找到了某種開關一般。

    為了維持對方這樣的表現,姜眠從他腰間探進去手,瞬間那耳垂也顧不上變紅,整個人身子都變得無比僵硬。

    毫無征兆,以至于許知久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識按住對方亂動的手,隔著衣衫壓住了對方的指尖。

    姜眠大義凜然:“我摸摸看傷口好了沒有。”

    這句話說得漂漂亮亮,可任誰看了她現在的動作也難相信她的一言半字。

    可許知久信了。

    他松開了控制住的指尖,往對方頸窩里埋了埋,試圖擋住自己臉上所有的表情,“嗯,但是不好看,妻主碰一下是可以的。”

    疤痕遍體的身軀難以在對方皎潔的視線下撐過去一秒。許知久一旦想起來這種畫面是會當場為難到想藏起來的。

    如果只是碰一下,或許就不會讓人生出厭棄他的想法。

    姜眠覺得溫柔系人格簡直太好說話,就連一觸即破的泡沫謊言也會當真。

    視覺被剝奪,其余的感官就會被無限放大,壓在少女頸窩的唇瓣無助地微張,在發出聲響的一瞬間就被咽下去,隨著對方指尖的起伏而不斷紊亂。

    明明只是簡單的觸碰。

    領口衣裳被蹭得散亂,姜眠垂眸,按了按他的眉骨,哄著人,“沒關系,很好聽。”

    許知久咬著唇,露出瀲滟的眼尾,水色浸潤在眼眶之中,他的呼吸難耐,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他輕搖下頭,有些推拒。

    如同望進了薄光微漾的月色之中,他的呼吸止不住的帶著難以忍受,心口跳動頻繁,嗓音有些破碎,“妻主……再碰下去,可能會堅持不了。”

    “哪怕堅持不了?你之前都可以的,沒關系的,大不了我幫你解決。”

    話音剛落姜眠的唇就被捂住。

    但許知久拿她沒辦法,只能任由她揉捏,于是眼眸里的光亮更加波光蕩漾,唇瓣不受控制地夾雜著喘息。

    姜眠不打算做太過,見他又忍不住地扯著她的衣角,就停了下來,“好了,不鬧你,那你下次遇到什么事情直接問我就好,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好不好?”

    “聽妻主的。”他道。

    宛如被擺弄過一般,他帶著冬日的涼意,一點一點侵蝕掉平靜的嗓音,從而讓人帶著微啞的音調。

    被砂紙磨過后的聲音不成調子,不急不慢地垂眸歇息,姜眠不好再逗弄人,只能安撫地揉了揉他,“早些休息。”

    就好像把剛才發生的事情都通通忽視了一遍似的。

    眼眸里盡是隱忍的脆弱,他盡可能地轉移注意力只單純地擁抱著人,不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

    他一直很聽話。

    但白切黑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性格了,突然發生的事情讓溫柔系的人格來不及記在紙條里。

    所以白切黑再看過妝奩里的紙張后毫無察覺,他記下來這些發生的事情,微抿了下唇。

    大概是不太想姜眠接觸太多其他人。

    但因為約法三章,許知久不想對著人露出難看的臉色,所以也沒有多說什么,聽到姜眠要出門一趟,也只能點頭答應留在府里。

    卻聽聞桓雨要與她一同出去,瞬間眸色就變暗了,隱約察覺到其中的問題。許知久眉頭微蹙,像是被什么困擾著一般,難以疏解心頭的想法。

    姜眠想著白切黑又不知道與桓公子的關系,她提前把人帶出去說清楚也好,不至于讓白切黑鬧起來。

    但她完全忽略了白切黑的聰明程度。

    人直接從府里的姜側夫聽到最為準確且難以接受的消息。

    姜側夫承認了姜眠和恒公子的關系,還奇怪于已經提過一遍為何改日又追問的問題。

    不管是不是以前,許知久也都覺得不可以,畢竟他從始至終都潛意識覺得妻主就應該和他一樣,尤其是不可以喜歡上別人。

    他不理解為什么才達成合作的另一位會幫著隱瞞這件事情。

    難不成覺得這種事情不是大事?

    鬼知道那個人腦子里在想什么。

    白切黑的指節都捏得愈發用力,卻還要在不改變外在性格的情況下露出溫婉善解人意的模樣,聽姜側夫慢慢說完。

    這才多久,就要開始從外面帶人回來了?居然在他出現的時間里刻意拋下他,與其他人單獨出門。

    白切黑越想眼眸越暗。

    他原本就是因為外在的惡意和自身的舍棄從而剝離出來的人格,面對這種事情上處理得會比任何人都要果決和直接。

    他先是寫信試圖說服身體里另一位同他聯合起來,表明他絕不會接納新人入門的態度。

    不管怎么樣都不會接受。

    他越想越氣,以至于最后落筆都扯爛了紙張才停下來,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壓迫和不滿之意。

    等姜眠回來,昨日還溫潤好說話的美人公子此刻正斜坐在榻上。

    第57章 第57章 故意生病

    病弱的氣息覆蓋了他的全身, 少年眉眼都帶著虛白的病態,他輕咳幾聲,曲起來的手遮擋住唇瓣的顏色。

    姜眠徑直走向他。

    眼眸里夾雜著濃烈的不滿被陸續壓下, 許知久在抬眸的一瞬間嘴角含笑, 莫名有些滲人。

    “妻主回來了?”

    姜眠一見到他這模樣便皺起了眉頭, 坐在榻邊上握住他的手, “生病了怎么不和我說。”

    “沒什么,天冷容易著涼,過兩日就能好起來的。”他邊說邊咳嗽著,顯得無助又惹人憐愛。

    “妻主今日做什么去了?”

    他像是隨口提及一般,問完后便低頭拿起帕子繼續壓住唇色。

    姜眠眼底神色微變,短暫的思考一瞬, 還是實話實說:“和小桓出去了一趟。”

    “……妻主叫他什么?”

    許知久露出疑惑的表情, 唇瓣的弧度更深了些,像是情緒達到了頂峰, 他的眸色比以往都要幽深。

    “他照顧了阿父, 所以把他當做弟弟一樣對待,沒有別的意思。”姜眠想了想,還是沒有透露昨天的事情。

    白切黑又沒有那個記憶,所以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妻主過來些。”

    他的臉色始終白如紙張,唇瓣壓得宛如外面飄零的霜雪, 眉眼都帶著些冷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音量不高, 卻足以讓我姜眠聽清楚。

    少年抿了抿寡淡無色的唇, 修長的手指不由分說地圈住她的手腕,隨后用力收緊將過來的人拉得更近。

    被動作裹挾著,姜眠幾乎要貼在他的臉頰上, 視線不由滑落在陰晦不明的眼眸里。

    像是瀕臨邊界的發作前兆。

    姜眠剛要安撫,就見已經炸了毛一臉冷漠的少年落在她的臉頰一側,絲毫不管已經染上的風寒會傳染給對方。

    冰涼的觸感分毫不差地貼在臉上。

    姜眠莫名,手下意識抵住床榻板,與人四目相接,白切黑的舉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見她毫無反應,許知久情緒跌至冰點,他止不住地側頭咳嗽幾聲,劇烈的動靜使得肺部像是被堵塞一般難熬。

    “出去。”他冷冷道。

    上一秒還是極為主動的親近,現在就開始冷著臉趕人。情緒千變萬化,饒是姜眠也猜不出他到底經歷了什么樣的心路歷程。

    姜眠:“那你好好休息。”

    坐在床榻上的少年聽著她的話,用力地收緊著指尖,將被褥蹂躪得不成樣子,眼眸里更是像攪出了濃稠的墨。

    對方沒有一絲眷戀的背影離去,愈發增長著他的不滿。

    明明已經示弱,卻完全不被在意,無視了他的主動,故意染上風寒,想以此示弱,結果三句話不到就又鬧得彼此間不愉快。

    一句退步的話,都不愿與他說嗎?

    姜眠被趕出了房門,只能重新收拾了間屋子休息,就是一下子沒有溫香軟玉暖床,落差有點大。

    不過沒關系,等明天溫柔系老婆醒了,就不用分床睡了。

    她的設想很好,又一整天操勞著水患的事情。帶著桓雨一起出去不僅僅是為了說清楚這件事,更是問了他一些當初的細節。

    落水后姜側夫聽聞被人扣上了帽子,雖不滿但無力反抗,只能放棄原先的身份流落在外,等到不那么嚴苛才回到重建后的平慶。

    她私底下去見了平慶出守列郡的知事,以身份為威脅其拿到當初的一部分偽證。

    平慶多的是流落在外的平慶人回來重建房屋,對十幾年前的事情那都是積怨已久,他們的家人和錢財都被大水沖走,等來的只有兇訊。

    在外只要提起當初平慶的官員,人言可畏,單是吐唾沫星都能淹死人。

    一天在外疲倦,面對不太適應的高枕,沒一會也睡著了。

    相比較她的好眠,隔壁房間的許知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始終沒等到人回來,臉漸漸和天色一般漆黑。

    指甲頻繁陷入肉里,血紫色的痕跡在好不容易白皙的手心里格外突兀。

    他面色陰冷,比在姜眠面前的狀態還要差,完全不像是主動親近的人,尖銳而又可怖得讓人心生抵觸。

    盡管他什么也沒有做,里里外外的人都不敢招惹他,總覺得主君是位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人。

    成線匯聚留下的血色從裂縫中溢出,簪子的底部沾滿了鮮紅的顏色,如同鮮亮殷紅的水粉。

    簪子烙印著止不住的戾氣,如同兇獸一般咬住喉頸不放,反復無常地輾轉在皙白的手腕,將太久未出現的疼痛加深,看起來僅僅只是在發泄心底的不滿。

    許知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嫣紅的血滴落紙張上,無一不叫人膽戰心驚,只有那血的主人始終面無表情地當作墨水一般寫下鏗鏘有力的字句。

    既然姜眠更喜歡身體里的另一位,那他也不必出面,而是由那家伙處理好這件事情。

    總之他不會接受讓桓雨進門。

    夢里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其他人,不管夢是不是預兆,他都希望現實不要出現變動。

    這是一張不會退步的血書。

    傷口處簡單的包扎了下,明顯是不熟練的白切黑不想被人發現于是自己處理的。

    他以往任由傷口潰爛,而現在卻還是做了做表面功夫。

    第二日清晨很快到來。

    許知久慣例地前往熟悉的位置翻找信紙,渾身沒勁無力,手腕一動,就像是牽動了哪里的經脈痛的厲害。

    他輕微皺了下眉,垂頭檢查了下疼痛的部位,就瞧見包扎的紗布胡亂裹了兩三層。

    半透的紗布下血色的痕跡蜿蜒丑陋。

    如果他此刻對著銅鏡照一照,就能發現他臉色不只是病態的慘白,更有失血過多的跡象。

    血書足足有幾張紙,以至于妝奩里其他的東西都被隨意丟掉了妝臺上。

    像是在控告。

    將府邸里所有人都一一列舉地控訴起來,就連他也不能幸免,甚至還在不斷挑撥他與妻主的關系,將桓雨一事說得天花亂墜。

    許知久疑惑。

    明明他沒有把這個事情記下來,對方是怎么發現的?

    以身體為脅迫逼他統一戰線,希望他能夠在以后一起趕走任何靠近妻主的人,風寒和劃開的傷口都是故意為之。

    許知久沉默下來。

    對于自己受到某種傷害,他并不在意,對方只要不以妻主為要害,那對他來說算不得是什么威脅。

    天白得很快,外面的風雪越來越小,原本刺骨寒冷的風也不免減輕了力度,空氣里還夾雜著不斷折射的暖意。

    姜眠聽溫柔系老婆講清楚事情經過和結果,翻看著手中的血書,眉心跳個不停。

    所以即便在許知久的視角里,自己只是和桓雨出去了一趟,就開始暴露他白切黑的本性了?

    那要是知道桓雨差點做上小侍,豈不是要翻了天。

    姜眠不想縱容得寸進尺的白切黑,但又不想許知久身上平增傷口,她低頭拿出藥給人撒著,重新包扎一遍,“你先不要放他出來。”

    一出來這家伙必定作妖,就一個晚上,能把手搞成這副模樣也真叫人頭疼。

    “妻主,我不知道能阻攔多久。”許知久頓覺自己麻煩,有些沮喪,“抱歉妻主。”

    許知久不明白身體里另一個人格為何只顧著思考自己,就像另一個人格也不理解他為什么這么愚蠢大度一樣。

    他垂頭,咬唇獨自吞下難受。

    白切黑隱隱有走向極端的傾向,姜眠決定先治治他,總不能真被這個家伙上房揭瓦。

    姜眠見榻上的人還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臉,哄著人,“沒事,你乖乖休息,然后我們定一個只有我們知道的暗號,好嗎?”

    “妻主定這個做什么?”

    許知久被揉也不惱,只是乖乖眨了眨眼睛,主動貼在對方的手心上,而后明白了姜眠話語里的意思,答應下來:“好。”

    “那知久想一個吧。”

    無非是白切黑上一次假裝溫柔系人格讓姜眠沒發覺,從而導致她有些擔心自己的判斷能力。

    許知久這下認真思索了起來,眼眸里都是純凈的眸色,“不妨妻主伸手,我就按一按食指可好?”

    是肢體動作的暗號。

    姜眠覺得可以,她點頭道:“那就這樣說定了。”

    這下見到白切黑后,為了避免對方進行傷害他自己的舉動,就別怪她辣手摧花把人捆起來。

    雖然是笨辦法,但架不住有用。

    “妻主今日要出門嗎?”

    “不要,我陪著你。”姜眠搖頭,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不如我們一起出門逛逛平慶?”

    許知久:“可以嗎?”

    對于姜眠的過去他當然是好奇的,以往便聽聞姜眠說過平慶玉安縣的一些事情,現如今到了平慶,他自然是想要多了解妻主一些。

    于情于理,他都應該陪妻主出門一趟,至少在這里,外人不知道妻主的身份,他能安心做他的正夫,不會有人再冷嘲熱諷。

    “當然啦,不如現在走吧。”

    姜眠是實打實的行動派,約定好的事情立刻就開始安排,也不會耽擱太久。

    面對姜眠的果決,許知久猶豫的性格也變得直接起來,他很快就點頭答應,隨后側頭看了眼鏡子里自己泛青的眼眶。

    與姜眠一同出門,他下意識去在意自己的衣著外表。

    “妻主,我可以換一身衣裳嗎?”

    “嗯,那要穿厚一點,雖然回暖了些,但天還是冷的。”姜眠說著便給自己也加了身外袍,“那我在外面等你。”

    “妻主在軟榻等一會就好,外面冷。”許知久拉住了她要走的動作,示意她在屋子里就可以。

    只是換下外衣,確實不用這么注意細節,于是姜眠留了下來。

    第58章 第58章 不要亂動

    耳邊不斷傳來衣衫布料的聲響, 姜眠目不直視盯著氤氳的茶水,完全不受影響地端起來試了試溫度。

    溫熱的茶水從她的喉嚨滾下。

    霧氣在眼前散開,許知久的指尖順著衣襟往下拉扯衣衫, 沒一會就換了身衣裳, 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姜眠看著他倒騰, 就連妝奩也展開來, 挑挑揀揀的唇色胭脂在手里端詳著,溫如玉的眼眸顯然纏繞著糾結的神情。

    “這個。”姜眠給出建議。

    她推過來的胭脂無論色澤還是色調都恰好算是他為數不多喜歡的顏色。

    許知久眉眼軟了軟,順從地拿起胭脂染色,見姜眠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臉上,不由有些停頓,“妻主, 我好了。”

    原本準備好的紅妝也被重新放回妝奩, 姜眠從他臉色讀出幾分不好意思的情緒,于是按住他的動作, “都拿出來了, 就描一下吧。”

    他有一段日子沒有再碰花鈿,如今只是目光觸及,就有些神情恍惚。

    夢中的記憶在此刻重合。

    她的指尖壓在許知久的下巴處,使得漆黑的睫毛禁不住顫動,呼吸也隨之停滯一瞬, 所見就是對方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嘴角掛著淺淡的微笑,視線溫柔有力, 仿佛能洞察世間萬物一般, 將他的底色全然看穿。

    他的睫毛再次顫了幾下,喉嚨莫名生出干澀口渴的感覺,這里若即若離的距離攪得心神不定, 只有眉心被精心撫過。

    許知久抬起落在凳上的指尖,攀附住對方的袖口,對面的少女分出來一點心神,漫不經心掃了眼他的小動作,叮囑一聲:“別亂動。”

    呼吸變得困難,猶如刀尖抵住了性命的豁口,讓他緊張無措,不知該做什么反應為好,于是只能任由對方擺弄。

    新鮮出爐的花鈿精巧勾勒,將墨色公子的溫雅氣質一筆帶了出來。

    “好了。”姜眠停下來,把東西重新收回妝奩里,將夾層關上。

    她托著一輪清月的鏡子出現在許知久面前,將額頭上的花鈿映照,如玉輪般白皙的額上出現一抹紅跡,讓人忍不住注意到這顏色。

    許知久懸停在空中不動的手在聽到她話后才動彈起來,腕骨處的翡翠玉環往下,握住對方的指尖就沒有再動。

    姜眠這才發覺原來只是要牽。

    她不免笑了笑,指尖輕蹭了下,這才繼續道:“走吧,順路給阿父他們也買點禮物。”

    正值夜雪消融,古木參天,枝頭冒出新嫩的芽,晨暉下斑駁陸離的光影恬靜,街道上喧囂的人群將過道占滿。

    不比京城繁華,平慶地段小卻也五臟俱全,上到胡人用的珍珠洋鏡也有,下到顆顆粒粒的米粟。

    買了一大堆的東西安排馬車送回府,姜眠和許知久一整天都在外面,只有絡繹不絕添置的物品不斷送進家里。

    姜側夫對著前廳一大堆的物品不由頭疼,“這孩子,怎么亂買這么多的東西。”

    桓雨的情緒自從昨天回來后就有些奇怪,時常走神,面對姜側夫的話一時之間也沒有反應過來,沒有接話。

    “是太累了吧,小桓不妨回房間休息會,辛苦你幫著一起清點。”

    姜側夫關心他的狀況,握住他冰冷的手腕又是一陣感慨,“不會是受了風寒吧?小許那孩子也受了凍,這鬼天氣,還是要多注意,我叫大夫給你看看病。”

    “不礙事的,郎君。”桓雨面對姜側夫還是有些難以開口。

    畢竟被劃清了身份,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借口跟著人去京城。

    “今天眠兒也是亂來,明知小許傷寒還未好,居然還帶著人出去受凍。要我說,不如讓你陪著眠兒一起。”

    姜側夫完全把桓雨當做了囡囡的夫郎身份,他不好意思讓姜眠抬桓雨的身份,但在他的眼里,桓雨也是很重要的人。

    這些年他都是和桓雨在一塊,孩子什么秉性他也一清二楚。

    見桓雨情緒不佳,姜側夫忍不住聯系了下昨天的事情,將桓雨失落的情緒收入眼底,于是把人拉進房間里,只剩下來他們兩個人,“小桓,你和我實話實說,是不是眠兒對你不好?”

    姜側夫輕皺著眉頭,很關心他的感受,這也讓桓雨更不好開口,總覺得自己愧對了姜側夫的栽培。

    桓雨搖頭:“沒有不好,她對我很好,郎君誤會。”

    “你要是哪里受了委屈就和我說,別藏在心里讓自己不舒服,桓雨,我不只是把你當做囡囡的夫郎,你更是我的親人。”

    姜側夫這句話不是假話,兩個人相依為命十多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桓雨想說的話不斷咽下,但看著沈眾不斷鼓勵他的眼神,終究是沒有隱瞞下去,“姜姑娘說她會把我當作弟弟一樣看待,對我并沒有別的意思,或許一直以來都是我弄錯了。”

    姜側夫看著他久久沒有出聲,久到桓雨都忍不住抬頭去看他的表情。

    他有些愁容嘆氣:“對不起啊小桓,眠兒和你的事情我不想太多干涉,孩子大了,強求不來。既然如此,你不如和我一起留在平慶吧。”

    他不想逼迫任何一個人。

    桓雨長時間以眠兒夫郎的身份自居,從而有正當的理由照顧他,現在卻沒有得到該有的身份,沈眾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饋他。

    桓雨:“好,我聽郎君的。”

    面對桓雨逆來順受的情緒,姜側夫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了,或許他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桓雨來跟著他一起吃苦。

    水患的事情僅僅耗費一周便被解決,一連串的關系被拔根而起,北鎮撫司快馬加鞭將人證物證遞交到朝堂之上,凡是上面記下的官員都無一幸免,紛紛棄卒保帥,斷尾求生。

    國庫變得充盈,朝堂上也大洗牌了一次,早朝的人都變少了。

    民憤激慨,十幾年死傷無數的大水居然是因為信息交接的疏忽所致,還讓受難的人背負冤案葬身。原本只能與賊寇為生的官員親屬也出來為當年的事情作證。

    眾人都知六皇女特意為了十幾年前的案情平反昭雪,紛紛前來送別。

    朝堂內風聲鶴唳,杯弓蛇影。

    畢竟被拖下水脫層皮的人大部分都是大皇女黨羽里提拔起來的人。

    好不容易重回朝堂的大皇女:?

    這件事情她當年都不清楚,怎么這在外養病的六皇女會突然回到平慶,難不成是特意針對她的?

    頓時朝堂里所有黨羽的人都安分了許多,也不互相使絆子了,只一心盯著冒頭的六皇女。

    而在朝堂里被不斷夸獎的姜眠卻有些犯困,早朝上她打不起精神,對皇位上的陛下沒有太多感情。

    從她查出來的水患里被扣押的人,與股肱之臣有關,但圣上也不過是重重抬起輕輕放下而已,甚至還借此事收回了一部分的軍權。

    感覺被利用了,但在朝堂上被利用才是常態。

    無非都在計較著自身的利益得失,完全沒有提起十幾年駭人聽聞的水患死傷多少,麻木不仁,蔑視眾生的態度面目可憎。

    她側過頭看了眼激昂要赴死的大臣,還想狡辯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陛下……老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手底下人一時糊涂才導致這樣的局面發生,還請陛下對夜侍郎高抬貴手。”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大概是因為剛剛被判死的人是她的親屬家人。

    姜眠收回視線,看向座椅上的人。

    圣上的威壓怒火壓在所有人的身上,跪拜的大臣們皆不敢出聲,皇帝甩袖離去,也代表她的請求無用。

    悲憤交加,當初的小官如今在朝堂好不容易有了一席之地,對把她們拖下的六皇女恨之入骨。

    但凡傳出來一次刺殺之事,民意愈發激昂,恨不得將那些攀咬落獄的罪臣們啃食殆盡。

    罪臣都被拖至平慶游街示眾,這才稍微安撫住民意,畢竟當初落了大水的民眾現在遍布各個地方,傳起來消息也快得超乎想象。

    桓雨跟著六皇女的馬車一起入了京。

    姜側夫思來想去找姜眠問清楚當初的狀況,得知連暖床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于是轉念一想,讓桓雨跟著出去享受下京城的風貌再回來也無妨。

    畢竟桓雨看起來是想走的,姜側夫不想強留下人,現在的做法兩全其美。

    桓雨看起來對京城很好奇,但他更多的時間都是跟在花昀和許知久身邊,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姜眠真正的身份。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六皇女事情,桓雨也有所耳聞,回來一問才發現自己住的地方就是六皇女府。

    對姜眠來說,多帶一個人等同于多一份暴露身份的風險,但她不想駁了姜側夫的意思,所以還是把桓雨帶了回來。

    姜眠不相信桓雨,但相信姜側夫。

    桓雨知道這件事情后也是遮掩不住的驚懼,跑去上學堂都不肯再與姜眠碰面。

    學堂的事是許知久提議的。

    桓雨連讀書認字都有些勉強,一聽要去學堂差點維持不住表情,一直不愿意去學堂,恨不得打道回去,現在居然愿意跑去學堂了。

    “他吃錯藥了?”姜眠撓頭。

    許知久看著有些無奈,“小孩心性,過幾日就好了。”

    “你們的關系好像很好?我每次回來都能看見他往你房間跑。”姜眠握住他的手,扯了扯他的指尖,“知久你不會有了朋友忘了我吧?”

    許知久垂眸,視線落在指尖被捏出紅印的地方,認真回答:“不會忘了妻主。”

    哪怕知道對方是在故意逗弄,他仍不假思索地回應。

    第59章 第59章 沒吵架

    弦月懸空, 四面寂靜。

    漆黑凌亂的頭發四散鋪開,長直的垂落觸碰到地面,病態倦態的瞳孔深黑, 勾著幾絲難捱的冷漠。

    那人冷嗤一聲, 手中綁著束帶, 與面前的人對視, 刺骨的視線仿佛要穿透對方。輪廓分明的面容全然撕破了偽裝,由內到外散發著壓不住的戾氣和不安。

    對姜眠的話充耳不聞,他的臉色越發難看,“妻主要捆多久?”

    他半瞇起眸子,唇瓣掛著戲謔又難看的笑容,“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 難不成要一直這樣捆著我?”

    他動彈半分身子,貼在少女臉側狀似親昵地拉近距離, 說的話卻字字句句都是挑釁。

    姜眠往后隔開距離, 檢查了下結實纏繞著的棉布,這才抬起眸子看他,“嗯。”

    她的情緒始終溫和。

    “為什么?”許知久開口問。

    大概是不明白自己的威脅這次為什么會不起作用,也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的人會這么區別對待。

    怒氣和不甘已經充斥在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明明他才是受苦最多的人, 憑什么姜眠最在意的是身體里另一個人。

    越這么想許知久眸色越陰晦。

    “你做錯了。”姜眠眨了眨眼睛,將他衣裳上不小心沾上的白絮拍開, “因為桓雨, 你又威脅他?”

    “我沒做錯。”雪白的頸露出幾分青筋,許知久重重側過去頭,眼底的情緒失控, “他有沒有說過,妻主的偏心真的很明顯。”

    緊跟其后的是他諷刺的一聲笑,“不過他占了好處,大概覺得很公平吧。”

    姜眠被他的態度弄得頭疼,屈起來指尖按住他的下巴,把人重新扳回來,“所以你不否認你做的那些事。”

    “我做什么了?”

    許知久咬著尾音一字一頓說出口,咬牙切齒地像是盯著咬住脖頸的獵物一般狠厲,“我會做這些,難道妻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嗎?”

    他快被折磨得瘋了,而始作俑者卻始終看不到他的掙扎一般冷血無情。

    “要如何處置,悉聽尊便。”

    少年漆黑的睫毛輕輕掃了掃,將那晦暗的視線曝光在月光下,被束縛的手腕因為他扯動而勒出紅痕。

    “不如我以死謝罪可好?”

    他的嗓音又冷又狠,仿佛見證了對方的冷酷后死心一般,朝著案桌撞去。

    明明知道哪怕姜眠不在意自己也會在意身體里另外一個人,但被抱住后許知久的怒火終究是平息了一點。

    姜眠把人接住,對方重重地磕在她的肩上,以至于她的手臂被案桌壓住,疼痛感蔓延。她嘆氣,把人控制住,“沒有到這個程度,聽話一點。”

    懷里的人停了一瞬,又不死心地把頭重重磕在她的肩上,狠心隔著她的衣襟咬住小塊的肉。

    久違的被攻擊。

    自從和人好好攤牌后,白切黑很少再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

    姜眠抬手按住對方的臉頰,戳了戳:“不如先松開,我們再商討一會?”

    難不成是因為生病所以放大了情緒?

    姜眠確定白切黑并不知道桓雨差點做小侍的事情,但現在這情況,看起來白切黑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和桓雨沒什么。”她解釋。

    “哦。”

    許知久依舊生氣,只是松開了嘴,與姜眠隔出來一段距離,冷著眸子語氣始終不好,“我自然是相信妻主的。”

    姜眠欲言又止,她總想說什么,但又覺得對著生病的許知久說不出口。

    她對許知久,不可否認會更偏向于是對溫柔系的許小公子,但其實眼前的人也是許小公子。

    她確實不應該厚此薄彼,可溫柔懂事翻肚皮的小貓性格,她真忍不住額外分出心神去逗弄。

    灰暗的氣息縈繞在少年的全身,仿佛宣告著彼此間不可磨滅的隔閡一直存在,將她們彼此分割開來。

    姜眠看著他,問:“你想要什么?”

    “怎么,妻主準備打發我走了?”許知久扯唇低頭看了眼自己材質極好的衣裳,輕笑,“妻主舍得他?”

    “沒有要你走。”

    姜眠說著就把人揉進懷里,然后按了幾下他的眉心,嘗試把陰郁的氣息全部驅散。

    懷里的人瞳孔里剩下來茫然,大概是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親近是為了什么。

    “流了很多血不難受嗎?”姜眠循循善誘,直到把懷里人的脾氣給揉沒了,“下次做什么事情你要和我提前說清楚,不可以亂來。”

    “哦。”許知久在她懷里應聲,還是一副完全沒有聽進去的表情。

    姜眠自認是好脾氣,從一開始的好說歹說到現在不斷地安慰,她想要的不過是與人好好溝通。

    但對她的話,白切黑完全不信。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姜眠唇瓣微抿,把人的頭發用指尖順手梳理了下,字正腔圓,“先說那天的事情,是你自己誤會,解釋也不聽,對吧?”

    一說起之前的事情,許知久的視線就變得幽深起來,一副被拋棄可憐的模樣看得人心疼,讓姜眠都不好再說他。

    她嘆氣:“這件事到此為止。”

    許知久的眸子深不見底,聽到她這樣的話也沒有變化,只是在她懷里安分的沒有動作。

    “至于區別對待,你們性格不一,相處模式不一樣很正常,也確實是我分配不均,保證沒有下次。”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懷里的人輕嗤一聲,不滿之意從鼻尖溢出來,沒一會就又埋進了她懷里不肯做聲。

    腰被他緊緊扣住。

    剛剛還發狠要鬧脾氣的人在懷里安靜得不像是同一個人。

    “小久,別生我氣了。”她抱住人,抬手揉著他的發頂,“原諒我吧?”

    明明想著讓白切黑改正性格,但一見對方落寞委屈的模樣,姜眠不得不改變主意選擇哄人。

    難辦。

    爐火香薰還點著,鼻尖都是少女環繞的氣息,對方的雙手堪堪攬抱著腰間,又是溫軟的態度,語氣還帶著幾分縱容的柔和態度。

    許知久撇了撇嘴,情緒緩和:“嗯。”

    但他還是生氣,只能咬著對方頸部泄憤,像是在讓對方能夠更深刻關注到自己的存在一般。

    姜眠被他咬著,莫名有些習以為常。大概是白切黑動不動就咬人,她微挑眉,就任由懷里的人胡鬧。

    教育不成,反倒讓人主導。

    姜眠指尖揉著他的臉頰,百感交集:“那我們和好了?”

    在她懷里亂來的許知久這才停下動作,睫毛掀開,“我和妻主何時吵架了?”

    “好,沒吵架。”姜眠垂眸,安靜地解開他手腕綁著的白色綢緞。

    “就只會綁我。”他小聲嘟囔一句,看著掙脫束縛后的紅色痕跡又不滿了。

    姜眠把人綁著純粹是擔心他又趁著自己不注意做出來什么事情。

    見他皺眉看著手腕,姜眠干脆伸手幫忙揉了揉,把人從懷里松開,“不早了,我陪著你休息,現在躺好。”

    外面高枝掛著月亮,天色確實暗沉。

    姜眠先一步地躺下來。

    原本溫柔系人格開口說支撐不住的時候,她就提議讓白切黑現在出來,事先安排好一切把人捆起來才好和人談判,畢竟姜眠也擔心人鬧脾氣跑出去。

    現在好說歹說也是讓人聽話了點。

    “妻主。”

    身旁窸窸窣窣的聲音停了一瞬,對方毫不客氣地扯住她的指尖,往自己冰涼的衣襟拉近,語氣自然,“幾日沒有出來,妻主可曾有想過我?”

    姜眠眉心一跳。

    原本平躺的身子側身,把蓋在他肩下的被褥拉上去完完整整蓋住,不動聲色問:“你怎么知道過了幾日?”

    “這里是京城府邸,上一次醒來是在平慶。”許知久不咸不淡地說著,用額頭抵住她的眉心,睫毛輕輕顫動,“妻主,這點分辨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同時他也明白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有多難受和不安。

    大概是另一個人沒有按照規定,占據了自己的時間,但顯然那種傻子性子的人會這樣做是得了姜眠的授意。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醒來后才會這么生氣。

    “你之前答應了我不會再威脅……”姜眠的話停了,被面前的人給生生貼住了唇。

    生澀而又不知深淺。

    許知久咽下對方的聲音,指尖握著對方的手不斷牽引至自己的腰間,半晌后松開距離,唇角還掛著可疑的水潤。

    “我也知道錯了。”

    他果斷而又迅速認錯,快到姜眠還沒有把算賬的話說完。

    剛才鬧脾氣的時候有多硬氣現在就有多軟和,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眠噎住,指尖一片柔軟,于是只好把搭在對方腰間的手更用力地收攏了些,貼住他的臉頰無奈蹭了蹭。

    “嗯,那早些睡吧。”

    說完便放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呼吸交錯,許知久冰涼的身體也變得溫熱起來,他的呼吸不免急促了些,只覺得這樣的距離還是不足夠。

    一想到有好幾天沒有與人親近,不知道姜眠與那個人做了些什么,許知久心情又糟糕透頂。

    他抬手放在對方脖頸處。

    姜眠掀開眼皮,憑借微弱的燭光看他,語氣溫和:“要做什么?”

    脆弱的脖頸一掐就斷,她還沒細糾,許知久的手就已經探入對方的衣襟,綢緞的衣領翻開,露出里面的膚色。

    除開他咬下的痕跡就再無其他。

    許知久糟糕的心情好轉。

    回應姜眠的是埋在頸窩亂蹭的軟唇,對方似乎在焦躁不安地汲取暖意,冰涼貼著鎖骨打著轉,勾著人心癢難耐。

    姜眠被他弄得也無心入睡。

    扣住對方腰,在唇角處落了好幾下以示安撫,“再亂來,就別想休息了。”

    第60章 第60章 初見副人格(夢境1)……

    墻體破損。

    冷風如刀割鈍肉般凌遲, 一點點接觸在少年的早已滿是血跡的身上,后又倒灌入他的袖子里,順帶隨著滴落的血跡一同打在他的腹部, 帶來的是一道快入冬的溫度。

    地上的褐色鎖鏈又汲取到鮮紅的血液, 莫名有幾分嬌艷欲滴的美感。

    細長的纏繞住他的脖頸好幾圈, 以一種極為羞辱的姿態將他鎖住。

    墨色的發絲尾梢都是粘稠的血液, 有些甚至凝成一團雜草般的黑紅,邋遢臟亂的頭發硬生生把他的容貌給拉低幾分。

    他重重地咳出幾口血,眼前的人還不知輕重地踩在他的腿上,似乎要把他弄成殘廢才肯罷休。

    她居高臨下:“確定不把錢拿出來?”

    少年的手腳均被捆住,只是寬大血色的衣袍完美遮擋,從而看不到半分。又因脖頸距離墻壁的鎖口距離很短, 脖頸也被勒出血跡, 這才沒了反抗的可能。

    他眼底陰冷幾分,并不作答, 因為鎖鏈的長度致使他連一個簡單的側頭都變得艱難。

    血色的衣裳早就亂了分寸, 無助且茫然地露出遍體鱗傷的身體,似乎只是一具失去生氣的軀殼。

    對方見他沒有反應,氣急,只得重重抬起的手即將落在臉頰,少年這才有所感的顫動著睫毛, 正準備趁極少接觸的時間反擊。

    手到了中途轉了個彎。

    他臉側被一陣迅猛的風掀過,引得發絲都被吹起幾分。

    即便對方中途停止折損羞辱, 也不能減少底下束縛的人對眼前人的怨恨和仇視, 只是力量懸殊,他連溫飽都無法滿足,怎么可能是對手。

    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迎接的會是對方溫柔地觸碰他的臉頰, 緊接著他整個人被人按入懷里。

    他奮力掙扎起來。

    血色的污濁瞬間又亂又快地全落在少女身上,對方還一味蠢笨地揉著他的頭,哪怕他已經極力咬住眼前的東西。

    可惜只是對方厚重的衣裳,就連疼痛都沒有傳達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主動投懷送抱。

    “弄疼你了嗎?”

    抱著他的少女還在自顧自說著話,似乎將他置于這種境地并非什么罪孽的事。

    可許知久現在毫無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嫌惡的皺起眉頭。

    姜眠安慰幾聲后,正要起身,卻發現小可憐黏人的緊,扯著她的衣物,大概是不舍得讓她離開。

    來不及細思天降的戀人是從何而來,她被美色沖昏頭腦,只彎著眸揉懷里人的頭,“好了,我先給你松綁。”

    只當自己和戀人是在玩什么禁忌游戲的姜眠完全忽略了對方眼底的恨意,她又哄了幾聲,底下人這才僵硬著臉松開懷抱。

    鑰匙并非純銀純金的東西打造,而是用粗制濫造拴住畜生的縮小版鐵鏈,鎖住的地方已經有好多的血跡。

    姜眠迷茫一瞬。

    這傷口怎么和真的一樣?血漿聞起來味道也很奇怪。

    她頭疼地望著鎖孔,目光停滯,思索起來,問底下的人:“鑰匙呢?”

    “你問我?”玉樹芝蘭的人冷笑一聲。

    再怎么遲鈍,姜眠也該反應過來眼前并不是什么情侶游戲而是真的被虐待。

    天殺的,這誰做的?

    美人眼皮一掀,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地面,鑰匙上覆蓋著灰撲撲的一層,隱約還能看出來齒形。

    姜眠走過去,稀里糊涂拿起來鑰匙,隨后先幫忙解開對方脖頸處的鑰匙孔。

    底下的人視線就像是能殺死人,姜眠撓頭,也沒搞清楚緣由,安靜的開鎖,清脆的轉動聲在廚房輕響。

    一瞬間姜眠就被撲倒在地。

    貌似被巨型狗狗襲擊一樣,黏人又愛撒嬌,一直在懷里蹭她。

    貌似老婆有些太熱情了?

    姜眠按住他的頭安撫一下,有些陌生和不適應,雖然自己的潛意識一直提醒這是自己的老婆,但總覺得有些突然。

    “先不蹭,還有鎖沒解開。”她安撫著說著話。

    底下的人卻始終想要過來蹭她的脖頸,卻被姜眠一次次地按在衣裳下,他的嘴唇最高觸碰的地方,也僅僅到領口。

    姜眠稍費力抱著手腳束縛的人起來。

    “不鬧,聽話,我先解開。”她又拍了拍懷里人的頭,察覺到衣裳都被熱情地咬破了些,略無奈地安慰,“等一下再蹭。”

    姜眠這才把他手腳的鐵鏈都解開。

    奇怪的是剛剛還黏糊糊的美人一被松開就徹底和她拉遠了距離,好似她是妖魔鬼怪一樣恐怖的存在。

    自己衣領都被咬成碎布,最上面的扣子依稀露出少部分白皙的皮膚,被狠狠蹂躪了一番。

    那不成是老婆受傷嚴重,所以怪她救駕來遲了嗎?

    姜眠還想有邏輯地走下去,就見角落里柴火旁蜷縮成一塊的美人不斷打量著自己。

    “夫……郎?”姜眠總覺得這兩個字有些拗口,隨即立刻改了稱呼,“小久,你剛才怎么被捆起來了?”

    美人觀望的視線瞬間轉變為憤怒的瞪眼,而又才冷靜下來。冷漠機械的審視著眼前突然轉變的人,他始終憎惡痛恨眼前的人。

    “你不知道?”他的嗓子有所損壞,像是許久未說話一樣,如剛才一樣的沙啞。

    “不知道。”姜眠搖頭,隨后往他的地方走近一點,“給我看看你的傷,痛不痛?”

    許知久瞬間警惕。

    大概是覺得對方會有更為惡毒的手段等著他,例如撕開新好的傷口,又或者是撒上一把粗鹽。

    “小久,是生我的氣了?”

    姜眠一靠近面前的美人就往后縮,明明后面是墻還是渾身發抖地后靠。

    被嚇得很厲害。

    “我不痛。”許知久急促開口,不想讓眼前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口,也摸不準姜眠是什么鬼把戲,只能拼命搖頭。

    姜眠停住步伐,心想老婆在鬧脾氣自己還是不要火上澆油為妙,所以停住腳步,與人保持距離。

    “那需要我做什么嗎?”姜眠蹲下來,與人視線齊平,語氣柔和。

    美人又是搖頭拒絕。

    姜眠看了看屋子的布局,思索了下,起身四處翻找,見有門就直接推開,破舊的家里沒有存放太多東西,但姜眠還是能找到涂抹傷藥的東西。

    縮在角落的人時刻關注著她的動向。

    姜眠每一次看過去,都能感受到美人炙熱且專注的視線。

    “來,我給你涂。”姜眠手里是刺鼻的藥水,她靠近了一點,覺得給戀人上藥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下意識的想法驅使她立刻行動,也沒有了再思考,就把緊縮的人抓了過來,強行撒上藥。

    又見美人面露難色,一副泫然欲滴的嬌氣模樣,她只能解釋,“不用藥不行,等發爛后會好不起來的。”

    此話一出,底下人這才停下掙扎,但涂著涂著就總會冒出來幾句“假惺惺”“要你管”“都怪你”之類的話來。

    在姜眠眼里,跟撒嬌沒區別。

    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只會讓她上藥越來越輕,最后停下后干脆把藥推給他,“其他地方的傷口,你也這樣涂,學會了嗎?”

    出其不意的安靜,剛才還隨機刷新的聲音徹底停了,姜眠目不轉睛看著他。

    許知久察覺到她的視線,惡狠狠地回瞪了姜眠一眼,半點也沒有因為她上藥而改變自己的看法。

    好半晌他才開口:“沒錢了。”

    他猜想姜眠是想軟化態度哄騙錢財,于是眼神也變得更幽深起來。

    陰冷憎惡,滿臉恨意的人在姜眠眼前,卻完全是另一副模樣。她只以為對方是一位清冷漂亮有點小脾氣的小美人,畢竟受了這么重的傷,鬧情緒很正常。

    姜眠疑惑看他:“缺錢?”

    她這才低頭在腰上摸索起來,握著荷包,掂量了下重量,然后和那些藥放在一起,語氣溫柔,“拿去用,不客氣。”

    標準化的笑容露出幾顆牙齒。

    缺心眼的感覺撲面而來,就好像突然變傻,沒有一點咄咄逼人的態度就算了,甚至把自己最喜歡的錢財拱手讓人。

    許知久懷疑地打量著她,但還是伸出手上的指尖勾住荷包系帶,當著她的面拆開,心情無比緊張,生怕眼前的人又要發狠來搶。

    好在什么也沒有發生。

    拉開系帶,荷包里只存放著幾十個銅板,他全部一股腦地倒出來,荷包瞬間空癟起來。

    這點錢,哪怕是去賭一把都夠嗆。

    其實他并不是這個意思,但能從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手里摳出來銀錢,也算是好事,他這才將錯就錯地打開荷包。

    原本哀怒仇恨的眼瞳空洞無神一瞬,很快又恢復原狀。一接觸到對方安靜柔和的視線,他就有種雞皮疙瘩起來的感覺。

    仇恨深深嵌入骨髓之中,刻下的痕跡太多,他怎么可能放下。

    美人沒一會將銅板全部埋在臟亂的干草里,又一臉嫌棄地將荷包扔回姜眠的手里。

    “還有嗎?”他問。

    莫名有種被趁火打劫的感覺,姜眠回神,抬眸看他。

    美人停住動作,抖了抖睫毛,唇線抿直,卻還是強撐著顫抖著要低下去的脖頸不肯作罷。

    “我找找,你等會。”

    姜眠也不知道自己把錢放哪里去了,于是重新在身上翻找起來,從衣衫里好不容易摸出來兩塊碎銀,乖乖交給對方。

    這下一點都沒有了。

    從上到下,姜眠把能藏銀子的地方都找了個遍,所以目前是全部都交了。

    倒不是她戀愛腦,但是老婆一身傷,問自己要點錢去治傷,她當然要傾盡全力,總不能要人跟著自己吃苦吧?

    “這些夠用了嗎?”姜眠也不清楚這些錢能買多少藥,但家里的情況貌似很差勁,她也掏不出更多的錢來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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