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夏時阮才明白謝跡說的“明天見”是什么意思。
假期時,夏時阮照例是不會睡懶覺的,但高秋蕓竟然比他起來的更早,七點就上樓來敲夏時阮房間的門,把他從床上搖醒,讓他趕緊洗澡收拾。
夏時阮沒什么起床氣,但是還是有一點點郁悶:“不是放假嗎,要收拾什么呀。”
高秋蕓從衣柜里拿出好幾套衣服在他身上比劃,一邊說:“小跡他爸爸媽媽回來了,來看楊教授,順便來看看你。”
夏時阮一個激靈,瞌睡醒了大半。
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看……我?”
高秋蕓笑瞇瞇的:“啊。”
夏時阮對謝父和謝母的印象還只停留在小時候在楊教授家做客時見過的寥寥幾面。
只記得謝父是個身材高大,面相看起來很威嚴(yán)的alpha,每次進(jìn)出都好幾個人跟著,待不了多久就又要走。
而謝母是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嬌小又甜美的omega,出身書香世家,后來嫁給顯赫的謝家,一生沒受過苦,永遠(yuǎn)都是矜貴而優(yōu)雅的。
高秋蕓轉(zhuǎn)述說,因為謝跡回來也讀科大,而夏時阮是很優(yōu)秀的學(xué)長,兩人又曾經(jīng)一起長大,所以謝父提出要專門請他吃飯,讓他多關(guān)照謝跡。
“我跟他說,關(guān)照什么啊,是小跡照顧你才對,”高秋蕓笑著說:“你都麻煩人家多少次了。一會見了面,記得主動叫人,知道不?”
夏時阮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干巴巴的“哦”了一聲,慢吞吞起床換衣服了。
晚餐地點在c城一家私人莊園式的農(nóng)家菜館。
雖說是農(nóng)家菜館,但主廚師傅是全國都聞名的星級大廚。菜館是預(yù)約制的,得提前幾個月才能定到位置。
有美食加持,晚餐氣氛很好。
兩家的大人一直有來往,近些年夏父和謝父在工作上也有交流,愉快的寒暄過后,話題自然而然的轉(zhuǎn)到了兩個孩子身上。
夏時阮和謝跡面對面坐著,正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戳放在他們中間的一盤魚。
謝夫人一如夏時阮記憶中的雍容,溫柔的看著夏時阮,問他:“聽說小阮念博士了,好棒呀,讀的什么專業(yè)呀?”
突然被問到,夏時阮放下了筷子,不跟某個幼稚到專盯著自己想下筷的地方戳的人搶了。
夏時阮說:“光子設(shè)備系。”
謝夫人笑起來:“這個專業(yè)挺好的,小阮從小就聰明。”
謝父也點頭道:“科大的光子系在全國排名第一位,科研成果做的很突出,741所現(xiàn)在也有項目跟你們學(xué)校合作。”
741所是軍部專管科技項目的研究所,謝父在其中也有掛職。
夏時阮腦子里閃過某句話,想了想,問:“是和魯教授實驗室合作的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夏時阮便說:“我正在參與這個項目。”
“哦?”謝父頓時來了興趣,問他參與的哪一部分。
夏時阮性格算不上開朗,在長輩面前也一向不太會說話,但一說起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來,他便談的有詳有略,又不至于太過學(xué)術(shù),讓非光子領(lǐng)域的人也聽得很舒服。
一席話下來,謝父連連點頭。
高秋蕓一邊給他們杯子里又倒了檸檬水,一邊笑道:“光說話了,這么多好吃的東西都沒記得吃。”
“小阮是個搞學(xué)術(shù)的好苗子,”謝父說,“畢業(yè)了如果想來741所,可以告訴我。”
741所雖然不是專業(yè)完全對口光子系的研究所,但也是頂級科研所之一,能到那里去工作,是所有工科高材生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高秋蕓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聲,剛要開口,便聽夏時阮道:“謝謝叔叔,我會考慮的。”
高秋蕓看了夏時阮一眼,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大概是也覺得自己想說的話在這個場合下不太合適。
放在桌面上的某個手機震了兩下,緊接著,又震了第二下,第三下。
謝跡把它摸了過來,解鎖看了一眼,然后打字回復(fù)。
“在干嘛呢。”謝父看了他一眼,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謝跡放下手機:“……在跟同學(xué)聊天。”
謝父皺了皺眉頭,喝了口檸檬水。
謝母不贊同的說:“吃著飯呢,聊什么天?而且你那些同學(xué)……都是些公子哥們。人家小阮就坐在你面前呢,你跟他多聊聊呀。”
謝跡沒說話,只撩起眼皮看了夏時阮一眼,正好和又伸筷夾菜的夏時阮對上了視線。
“……”夏時阮收回目光,默默的將夾到的一筷綠葉菜放入嘴里。
謝跡挑唇,笑吟吟道:“小阮不愛跟我聊。”
“……”夏時阮雞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不得不說,謝跡這些年是真長成一個大人了,變臉學(xué)會了,瞎話也學(xué)會說了。
這話說的他都不知道怎么接。
夏時阮思考了兩秒,放下筷子,沒有說話,他感覺此刻說什么都會顯得自己和謝跡很熟一樣。
但是他們明明沒有很熟,只是還處在普通朋友的階段而已。
謝父似乎是對謝跡剛剛的行為十分不滿,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突然問:“你先前說明天打算去哪里玩來著?”
“去霞山。”謝跡說,像是無意的瞥了夏時阮一眼,“和同學(xué)一起,包車去包車回,三天兩夜。”
夏時阮握著杯子的手一頓,總感覺不久前才聽過一模一樣的話。
謝父點了點頭,道:“那你帶上小阮一起去吧——小阮,假期沒有別的安排吧?”
夏時阮倒也確實沒有特別的安排。他假期的安排一般就是在家看書,最多去圖書館。
于是夏時阮如實答:“沒有。”
謝父和顏悅色的說:“沒事的話,就和小跡一起霞山玩吧,他一個人去有什么好玩的,年輕人在才一起比較有話題。”
夏時阮立刻就想拒絕,并且想反駁說謝跡并不是一個人去,而且自己跟謝跡也沒有話題可聊。
最重要的是,他昨天已經(jīng)拒絕過這個邀約了。
可還沒等他開口,謝母也馬上說:“是啊,小阮一起去吧。”
緊接著,夏父也開口了:“小阮,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吧,你也要多出去走走,不應(yīng)該老在家里悶著。”
一時間,好像四個大人都達(dá)成了某種一致,齊齊的望著夏時阮,在等他表態(tài),卻沒有人問謝跡的意見。
夏時阮下意識的去看謝跡,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他,是帶著點兒看好戲的神情。
見他求助般的看過來,謝跡才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夏時阮可能不太想去吧。”
“那你也就別去了。”謝父說。
謝跡頓了一秒,轉(zhuǎn)過頭來看夏時阮,挑起半邊眉毛。
這次的表情跟剛剛又不太一樣了,看起來有點像威脅。
頂著五個人的目光,夏時阮最終屈服了,說:“那好吧,我跟他一起去。”
包廂內(nèi)才又愉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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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多出的出行計劃,導(dǎo)致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調(diào)整。
夏時阮給易君雅發(fā)了消息,說自己明天不能陪他去逛街了。
他原計劃是明天去市中心圖書館,易君雅在那附近有約,到晚上的時候,就順便見個面。
易君雅回復(fù)很快,說沒事,又問他要去干嘛。
夏時阮說去旅游,易君雅就問是跟爸媽一起去嗎。
輸入框里的“不是,是跟幾個大一的學(xué)弟一起去”的話剛要發(fā)出去的前一秒,夏時阮又把它們刪除了。
他覺得一旦這樣回復(fù),今晚和易君雅的聊天就沒辦法輕易的結(jié)束了。
放下手機后,夏時阮又打開電腦,把原定后面幾天要做的工作挪到今天,稍微加了一會兒班,不到兩點也上床了。
第二天一早六點,夏時阮的手機便開始瘋狂震動。
震動頻率和正常人打電話都不太一樣,是先響五秒鐘,掛掉,緊接著再響十秒鐘,再掛掉,以此類推。
極度煩人。
夏時阮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按下接通建,那頭很快傳來謝跡帶著初秋早晨的涼意的聲音,有點沙沙的,像伴隨著風(fēng)。
“夏時阮,你不會還在睡懶覺吧?”
夏時阮先是想,才六點,完全稱不上是睡懶覺。
緊接著又想,謝跡會打電話來叫他,又用的是一種很輕快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也不是特別反感被迫和自己一起出游。
他沒出聲,那頭就又催:“快點,我在你家樓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