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天氣,清晨的時候有點涼。
夏時阮跟謝跡兩個人在涼風中吃著包子。
包子是謝跡一早專門去買來的,夏時阮安靜的吃完第二個,才問他:“你為什么來的這么早?”
他明明記得昨天說的是八點出發,此刻他都吃完早飯了,也才七點半。
謝跡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你住的地方司機找不到,所以我先過來。”
夏時阮點點頭,沒有仔細思考謝跡這句話里面的邏輯漏洞。
比方說他其實完全可以隨車一起來,坐在副駕駛,給司機指路;或者直接發地址讓司機導航,反正市面上的幾款導航軟件都挺好用的。
夏時阮把吃完包子的包裝紙疊好放進垃圾袋,覺得今天早晨的謝跡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便對他說了昨晚起就一直想說的話:“我不知道謝叔叔會讓我來,我也不想的,對不起。”
夏時阮是這樣覺得的,謝跡和親近的朋友一起旅游,自己這樣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半途加入,他們可能也不會特別樂意。
結果謝跡聽了這句話,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差了。
他低下頭,也學著夏時阮的樣子,把包裝袋疊成一個小塊,遠遠的朝著垃圾桶一個投籃,將東西穩穩的丟了進去。
包裝袋和鐵質垃圾桶相撞,發出一聲不大的“嗙”聲,謝跡說:“讓你來你就來了?你可以不來。”
夏時阮很想說,昨天那個情形,他實在不好拒絕,確實只能讓來就來。
可是他又看了一眼謝跡的臉色,發覺這個人好像又莫名其妙的變得不高興了,于是就沒說話。
兩人一起等車過來。
等的過程中,兩人站的近了一點。
大概是因為天氣變冷,所以謝跡今天穿了一件領口有點高的襯衫,后脖頸的地方被牢牢護住,所以夏時阮只能聞到很淡很淡的甜味,比天熱的時候要淡很多。
謝跡的信息素味道,時淺時深,就跟他這個人一樣,喜怒無常。
夏時阮大多數時候都跟不上這種變化的節奏。
九月剛回來時,謝跡的討厭好像是顯而易見的,后來卻會主動幫夏時阮的忙,也沒有動不動就嘲笑他矮了。
這些都讓夏時阮覺得,他們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普通朋友。
可是今天,夏時阮不知道又是哪句話讓他不高興了,直到車來了之后,謝跡的臉色依然有些臭。
來接他們的是一輛純黑色的七座商務,速度開的很快,打著旋兒停在兩人面前后,車窗降下,夏時阮才發現司機的位置上坐著的是陳榮新。
“上車!”陳榮新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顯得很酷,看見夏時阮,笑瞇瞇的道:“阮哥,你還是來了!我跟你說,知道你要來,我把我家司機都趕走了,自己開車來的!”
夏時阮禮貌的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話音還未落,謝跡便撥了他肩膀一下,將他扯到一旁,自己則拉開車門,長腿一跨徑直上了車,把夏時阮甩在了身后。
陳榮新:“……”
他拿眼神詢問夏時阮,問這位哥又怎么了。
夏時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去霞山有四個小時的車程,大家一開始還聊天,后來都有些困了,各自靠著座椅休息。
夏時阮昨晚加班到兩點,此刻卻居然沒有困意,他抱著放在膝上的書包,不算很放松的坐著,緩慢的呼吸。
一車子的人,除了夏時阮,其他的都是alpha。
密閉的空間里,或深或淺的呼吸聲伴隨著明顯或不明顯的屬于alpha的信息素味道,讓夏時阮本能的有些緊張,沒有辦法和他們一樣平靜的閉上眼睛。
他在有些幽暗的車廂內,眼睛睜的大大的,像一只有些警惕的貓。
曾經有某動物學專家做了一項研究,將人類以性別及信息素種類的不同而劃分,分析人的行為特性,再與動物一一對應起來,證明有相似的地方。
這個研究所產出的結論,科學意義尚未可知,但卻曾在網絡上風靡一時。
有一段時間,網友們都很愛通過這個表,來尋找自己所對應的動物,大約和百年前的星座屬相是一個道理。易君雅也曾經跟夏時阮說過,他上輩子其實是一只小鳥,還問夏時阮像不像。
夏時阮說挺像的,都很愛嘰嘰喳喳,把易君雅氣的三天沒理他。
后來夏時阮查閱資料,也瀏覽過這篇文章,一眼掃過那個表,可能是因為規律性太強,很容易就記的七七八八。
此刻,他閑的沒有事情可做,又實在太過精神,便將車內的人一一對應起來。
左前方分別有酸辣粉味和番茄味,那么就分別是貍和鹿;右前方的兩人則分別是田園犬與河豚。
坐夏時阮右邊靠窗位置的這位女性alpha的信息素味道有一些難以界定,有點兒紅豆味,但又有糯米的味道,像粽子,可能是紅豆粽子?
夏時阮凝神仔細分辨,把這樣的事情做的仿佛對待科研一樣認真嚴謹,正在他做出自認為準確的判斷之時,左邊那人的腿動了動。
謝跡從上車開始就抱著胳膊閉上了眼睛,也沒參與聊天,坐在最后一排的的角落位置,渾身都寫著不爽兩個字。
夏時阮以為他嫌擠,便將自己的腿往旁邊挪了挪。
結果謝跡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往右邊看來,下垂的眼角是凌厲的刀鋒形狀,偏偏主人的神色又是懶散的。
夏時阮一不小心跟他對上視線,思路一下子就被打斷了。
紅豆粽子被他忘到九霄云外,此刻滿腦子都是——男,性別alpha,信息素……焦糖味?對應什么?
好像是……兔子。
白白的,軟軟的,耳朵長長的可愛小兔子。
夏時阮看著謝跡,有點發愣。
他并不知道自己這幅嘴巴微張、眼睛瞪的很圓的樣子有些呆。
謝跡跟他對視幾秒,冷笑一聲,然后撇開了腦袋,重新閉上了眼睛。
夏時阮:“……”
果然缺乏科學依據的東西是不能相信的。
中途在高速服務區停下來休息,陳榮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伸手拍了拍坐副駕駛的男孩子的臉,說:“一會換你開了,我他媽快累死了。”
車門拉開,眾人紛紛下車,遛彎的遛彎,上廁所的上廁所。
謝跡也跨過夏時阮自己下車了,跟幾個相熟的alpha一起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夏時阮不困,也不想喝水,于是只下了車,圍著停車場的位置走了幾步,小小的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
重新上車之后,夏時阮坐回原來的位置,沒多久就有其他人上來了。
是那個坐夏時阮右邊的女alpha。
她微微低著腦袋從過道穿過來,從俯身的程度來看,個子比夏時阮還要高一點點。
坐定,她對夏時阮笑了笑,說:“學長好。剛剛一直在睡覺,都沒有跟你打招呼。”
夏時阮說了句“沒事”。
緊接著兩人交換了名字,夏時阮知道了她叫石漪。
石漪從包里掏了包餅干出來,問夏時阮:“你要不要吃點兒?離霞山還得兩個多小時。”
夏時阮不愛吃這些,但還是接過來了,對她說了謝謝。
石漪似乎對夏時阮很感興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是謝跡的朋友?以前都沒見過你。”
還沒等夏時阮回答,她便又自顧自的說:“不過來的路上已經聽小新吹了你一路,說你很厲害。”
夏時阮能大概想象到陳榮新會用的各種夸張的措辭,于是說:“還好吧,也沒有他說的那么夸張。”
石漪突然湊近了看夏時阮的臉,微微挑唇,道:“厲不厲害我不知道,但你比我想象中要漂亮。”
她是那種挺高冷的長相,一頭純黑色的披肩長發很直,嘴唇很薄,笑起來的時候也并沒有顯得柔和多少,反倒更添一種上位者的氣勢。
夏時阮大約能猜到跟謝跡玩在一起的alpha都是什么家庭出來的,但被她這強勢的氣質震的恍惚了一秒,一瞬間沒太能理解她話里的意思。
夏時阮被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只覺得后脖頸都繃緊了,額上幾乎要滴下冷汗。
他能聞到石漪身上那股突然變得愈發甜膩的紅豆糯米味,覺得暈的慌。
夏時阮想要往后退,可后方就是座椅,他退無可退,只好用手抓緊了皮座椅。
石漪似乎是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后退了一點,道:“你怎么這么可愛?算了,不逗你了……加個聯系方式?”
她拿出手機,調出頁面,是預備要加夏時阮好友的架勢。
夏時阮被她目光盯著,沒有辦法,剛拿出手機,就聽見前方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能不能別擋路?”
謝跡剛進了車廂,沒法挺直身子,正站在中間的過道上,雙手撐著兩邊的椅背。
他就著這個姿勢俯視著夏時阮和石漪,視線里像是摻了冰渣子,問:“你們在干什么呢?”
石漪一愣,抬頭看了謝跡一眼,撇嘴:“就加個好友,還沒加上。”
空氣里甜膩的紅豆味兒被熟悉的焦糖味驅散,夏時阮像是得到了解脫,拽著座椅的手驟然一松,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來。
陳榮新緊跟著謝跡后面上來,看到這一幕,反應了一秒,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隔著幾米遠就開始大呼小叫:“我操,漪姐!你干嘛呢!我跟你說你可別霍霍我們阮哥!”
石漪笑了一聲,徹底靠回了自己座位上,手機也收起來了,懶洋洋的說:“霍霍什么啊?沒有的事。”
謝跡彎著腰走到夏時阮面前,踢踢他腿,臉色依然很臭。
他偏了偏頭,示意夏時阮:“你坐到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