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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你看,我也沒有很難搞。……

    周六, 雨天,梁喜前一晚熬夜看了個日劇,伴著雨聲直接睡到下午, 睡得昏天暗地, 啥也聽不見。

    睜開眼在床上滾了一圈,本來還不想起, 肚子實在餓得不行, 昨晚洗完澡扎頭發(fā)的皮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懶得找, 下床想去廚房看有什么吃的。

    “路崇寧。”梁喜開門習慣性喊一聲, 得到回應后繼續(xù)該干嘛干嘛。

    自從那次尷尬過后,梁喜周末起床從臥室出來總要叫一聲路崇寧的名字,以此確認他在不在家。

    隔著半掩的門傳來一句, “冰箱有給你打包的飯菜。”

    梁喜聞話打開冰箱,果然看見一家菜館的餐盒,她拿出來放桌上,轉(zhuǎn)身走到路崇寧房間, 推開門, 問:“信航又找你出去吃飯了?”

    “嗯, 你沒醒, 就沒叫你。”

    路崇寧趴在床上, 梁喜看不到他的臉, 貌似在玩手機,她轉(zhuǎn)身去熱菜。

    幾分鐘前劉俊華給路崇寧發(fā)來信息:“小寧, 今晚有空嗎?來我家吃飯吧,正好我有點事想跟你聊聊。”

    “有空,劉總您家地址在哪?”

    那邊很快發(fā)來一個定位和準確門牌號。

    “好, 等去之前告訴您。”

    路崇寧從臥室出來,見梁喜正在微波爐那熱菜。

    “夠吃嗎?”他問。

    “也不看看你倆剩了多少。”梁喜還不怎么清醒,懶得跟他掰扯,“晚上接著吃吧。”

    “我晚上有飯局。”

    梁喜抬頭,撥開擋眼的頭發(fā),“不去咖啡店嗎?”

    “明天去。”

    本來梁喜還想晚上約崔影去那個咖啡店坐坐,既然路崇寧今天不在,還是改天吧。

    “叮~”微波爐旋轉(zhuǎn)的聲音停止,路崇寧先梁喜一步摸到微波爐,“躲開。”

    梁喜往旁邊挪了一步,熱氣騰騰的飯盒被路崇寧拿出來。

    “皮這么厚,不怕燙啊?”

    梁喜問話間路崇寧已經(jīng)把餐盒端到桌上了,他搓搓手指,嘴硬回道:“不燙。”

    一共兩個菜,椒鹽水煮魚和蹄筋,份量比較大,此時散發(fā)著陣陣熱氣,梁喜剛吃一口,路崇寧坐到旁邊,說:“蹄筋看著不錯。”

    “你沒吃啊?”

    他淡定撒謊,“沒吃。”

    梁喜夾了一塊,他探頭,張嘴接過,嚼了兩下,沒表態(tài)。

    “魚要嗎?”

    “你吃吧。”

    路崇寧起身又拿了一雙筷子,往出挑水煮魚里的麻椒粒,他安靜挑著,不說話,可在梁喜看來勝過千言萬語

    下午五點,路崇寧掐好時間開車到劉俊華家,一處豪華別墅區(qū),門口的保安長得高大威猛,穿著也特別立正。

    他報了門牌號,等保安和業(yè)主通完話才被放行。

    劉俊華在門口迎他,身邊還站著一個漂亮女人,不過長相很大眾,是那種沒什么記憶點的漂亮。

    “小寧,來啦。”

    “劉總。”

    “這位你叫曼姨。”

    “曼姨。”

    女人笑笑,“小寧是吧?長得真帥啊,這大高個兒。”

    “謝謝曼姨。”

    穿著家居服的劉俊華把路崇寧往里面帶,三層別墅,里面裝修富麗堂皇,處處彰顯著兩個字:“有錢。”

    路崇寧把帶來的水果禮盒放到茶幾上,說:“劉總,不知道你愛吃什么?隨便買了幾樣。”

    劉俊華瞥了一眼禮盒,“家里很多水果,下次直接來,別買東西。”

    路崇寧已經(jīng)挑貴的買了,但他清楚這種水果未必入得了老板的眼。

    “阿姨在炒菜,你先坐,一會兒開飯。”

    曼姨說完轉(zhuǎn)頭上樓去了。

    客廳只剩下路崇寧和劉俊華兩個人,他把果盤拿到路崇寧面前,“吃藍莓,對眼睛好。”

    “謝謝劉總。”

    “在家里不用這么客氣。”

    路崇寧笑笑,沒伸手。

    劉俊華把叉子遞給他,“吃吧。”

    “嗯。”

    路崇寧插了一顆藍莓,很甜。

    “你和你妹妹一起住是嗎?”

    “對。”

    路崇寧的入職信息里緊急聯(lián)系人填的就是梁喜,他不知道劉俊華從哪里得知兩人同住的事,但并不驚訝。

    “離公司遠不遠?”

    “還好,之前坐通勤車,現(xiàn)在自己開,差不多二十分鐘。”

    劉俊華拿塊橙子吃,“車開得順手嗎?不順手再給你換一輛。”

    “挺好的。”

    路崇寧不傻,他明顯感覺到劉俊華最近對他越來越照顧,不是突然之間,而是絲絲滲透,盡量不讓他感到拘謹。

    “項目最近有什么情況嗎?”

    “一切順利。”

    除了那個叫“周勝”的,路崇寧自從注意他之后回公司查了所有能查到有關他的資料,發(fā)現(xiàn)保險都上全了,而且沒兩天就升職當了小領導,手下管好幾個人呢,只是目前還沒發(fā)現(xiàn)他和老板劉俊華有什么交集。

    “你覺得繼續(xù)上班好,還是回學校上學好?”

    “沒有什么好不好,我得賺錢養(yǎng)活自己。”

    剛輟學那會兒路崇寧時常覺得遺憾,現(xiàn)在工作時間長了,反而看開了些。

    “要是我能讓你重新回去上學呢?”

    路崇寧搖搖頭,“劉總,你幫我出國打工還債,又給我現(xiàn)在這份工作,我不能平白無故屢次接受你的善意。”

    況且任何一份善意都有價碼,他很清楚。

    劉俊華見路崇寧有點抵觸,大手一揚,說:“先吃飯,邊吃邊聊,我讓阿姨做得比較清淡,聽阿布說你不太能吃辣。”

    “謝謝劉總。”

    路崇寧起身跟劉俊華往餐廳走

    “曼姨不過來吃嗎?”

    “她不吃,今晚就咱倆。”

    做飯的阿姨上完飯菜,對劉俊華說:“劉先生,您吃完飯記得吃藥,我把晚上的份量準備好了。”

    劉俊華點點頭,阿姨轉(zhuǎn)身離開。

    路崇寧趕忙問:“劉總,您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老毛病,睡不好,神經(jīng)有點虛弱。”

    偌大的餐廳只剩下路崇寧和劉俊華兩個人,這么大陣仗,他預感劉俊華要談的事肯定跟公司沒多大關系。

    前半段純屬瞎聊,東一個話題西一個話題,后半段劉俊華才開始聊正事,“聽說你爸沒了之后你媽一直沒找到。”

    路崇寧夾菜的手一頓,“嗯,我還在找。”

    “沒聯(lián)系過其他親戚嗎?”

    “問過,都說沒聯(lián)系。”

    劉俊華夾了只大蝦給路崇寧,“你知道我一直未婚未育,身體原因,要不上小孩兒,你來時看見的曼姨雖然是我女朋友,但我不打算結(jié)婚,我跟你爸是舊相識,一直挺喜歡你這孩子的,所以我想問你同不同意到我家來,只要你足夠上進,以后我會讓你繼承這些家業(yè)。”

    “”

    路崇寧有點蒙,劉俊華的話在腦子里快速兜了一遍,“繼承家業(yè)”這四個字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并非在地上撿到十塊錢那么簡單,非親非故,他不明白劉俊華為什么選他。

    “我沒跟你開玩笑,認真的。”

    放下筷子,路崇寧擦擦嘴,說:“劉總,我知道你經(jīng)濟條件很好,現(xiàn)在醫(yī)療技術這么先進,要是西醫(yī)看得不行,可以找老中醫(yī)看看,有自己的孩子怎么都比我這個外人強。”

    劉俊華低頭,“不怕你笑話,看過了,治不好。”

    “領養(yǎng)孩子呢?從小撫養(yǎng)跟親生的感情差不多。”

    換句話說路崇寧已經(jīng)二十來歲了,再怎么相處也不如自小養(yǎng)的孩子親。

    “我不是一時興起,跟你說實話吧,你在國外上班,包括你來我公司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考察你,我覺得你做事很踏實,不驕不躁,但還需要時間歷練,不急,你年輕,慢慢來。”

    路崇寧想都沒想,“我沒那么多奢望,好好工作賺錢養(yǎng)家就行。”

    “咱們爺倆投緣,你考慮一下,別急著回復我,吃飯。”

    劉俊華拿過路崇寧面前的空碗,要給他盛魚湯,路崇寧趕忙起身,“劉總,我自己來。”

    “以后私下別管我叫劉總了,生分,叫我華叔吧。”

    “好,華叔。”

    魚湯盛完放到路崇寧面前,他拿勺子喝了一口,很鮮,“一會兒我能問問阿姨這個魚湯怎么做的嗎?”

    “喜歡喝啊?”

    “喜喜我妹喜歡吃魚。”

    “你對你妹這么好吶。”

    路崇寧笑笑,“她對我也很好。”

    “行啊,一會兒讓阿姨把做法寫給你,拿回家照做,要是哪里不會再給阿姨打電話。”

    “謝謝華叔。”

    吃完飯,路崇寧出于禮貌又坐了十分鐘,臨走時劉俊華拿了兩盒海參給他,說是別人送的,家里海參太多了,執(zhí)意讓路崇寧拿著,他左右推脫不行只能接受

    下午兩點吃的飯,梁喜到晚上七點多才餓,她不想再吃剩菜,翻出方便面煮了一袋,煮好后直接端鍋到客廳,坐在地上邊吃邊組樂高。

    這個樂高是好久之前信航買給她的生日禮物,在北京的時候工作忙,連包裝都沒拆,今天被她翻出來,打算大戰(zhàn)一場。

    路崇寧開門回來,看見梁喜赤腳坐在地上,手里端著鍋,腳邊的樂高剛拼好底座。

    他進屋放下海參,問:“才吃飯嗎?”

    “嗯~”梁喜咬著面含糊應一聲。

    路崇寧走過去坐下,盯著樂高沒敢碰。

    她大拇腳指點點,“你給我拼。”

    路崇寧拿紙盒墊著手,故作嫌棄地推開梁喜的腳,她順勢一踢,路崇寧這才老實,仔細看著紙盒上的圖案,研究怎么拼。

    “不是喜歡兔子嗎?怎么買了個豬?”

    “大哥,那是熊,信航買的。”

    “熊?”

    路崇寧仔細端詳。

    梁喜湊過去,指指鼻子,“吶!熊鼻子。”

    路崇寧忽然轉(zhuǎn)頭,盯著梁喜的鼻子看,兩人間隔不過幾厘米

    梁喜只覺臉燙得慌,撤回身繼續(xù)嗦面,嚼了幾口,看見鞋柜上的禮盒,問:“拿回來什么東西?”

    “老板給的海參。”

    她沒問為什么給,而是說:“改天煮粥放一顆,給我補補。”

    梁喜除了稍微瘦點,其他各方面都給人一種健康且積極向上的感覺。

    路崇寧擺弄手里的零件,回她:“一箱給你,另外一箱給唐姨拿過去。”

    最后一口面吃完,梁喜把鍋送回廚房刷干凈,又回路崇寧身旁坐下,發(fā)現(xiàn)底座上面又起了一層,比她拼得快多了。

    勝負欲涌上來,梁喜故意打壓,“你到底會不會?”

    余光一晃,路崇寧說:“這個家除了你以外,其余我都會。”

    “你的意思我很難搞是嗎?”

    “差不多。”

    冷眼看過去,梁喜忽然起身,一個鎖喉將路崇寧困住,他手里的樂高掉落,拼好的部分全散了。

    “喜你放開。”路崇寧說話有點上不來氣,但他沒用力抵抗。

    “不放,小時候你就這么敗壞我口碑。”

    梁喜說完,屋里只能聽見路崇寧粗重的喘息聲,可惜勝利維持不過兩秒,他不僅掙脫了,還反將梁喜壓在身下。

    平整但硌人的地板將她封印,一動不動盯著路崇寧,有個聲音在心里蕩來蕩去。

    你看,我也沒有很難搞。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需要喝冰水壓制的畫面……

    今天梁喜和崔影約好一起出去, 她沒睡懶覺,早早起來洗漱。

    洗完澡,拽睡衣的時候不小心掉落浴室地上, 瞬間濡濕一片, 沒辦法,她只好裹上浴巾, 剛要開門, 突然想到什么, 小心湊進門口, 側(cè)

    耳聽外面的聲音, 貌似沒什么動靜。

    開門出去,剛邁出一步,路崇寧那屋門也打開, 兩人目光撞上,同時一愣。

    梁喜下意識捂住胸口,但她看見路崇寧眼神明顯晃動,了然是自己穿少了。

    “要出去嗎?”他問。

    “嗯。”

    梁喜光腳快速跑回房間, 在地上留下一串腳印形狀的水跡, 路崇寧望著緊閉的門, 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 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冰水, 咕咚咕咚猛灌半瓶

    等梁喜收拾好要出門路崇寧已經(jīng)去咖啡店了, 樂高不知什么時候拼好的,擺在餐桌一角, 她拿起來左右端詳,小熊的模樣清晰可辨,不知是不是因為出自路崇寧之手, 實物比圖片上可愛多了。

    剛要走,崔影發(fā)信息催梁喜,她點名要去路崇寧打工的咖啡店坐坐,美其名曰替梁喜查崗。

    “你想查什么?他們店連女店員都沒有。”

    “事先預判就不叫查崗了姐姐。”

    “”

    一點鐘,小區(qū)門口,等崔影開車過來,梁喜上車坐進副駕駛。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崔影手指敲著方向盤,“咖啡店不是有甜品嗎?一會兒整幾個。”

    梁喜點點頭,繼而警告她,“等到了看見路崇寧說話注點意,別給我套進去。”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崔影拍胸脯保證,系安全帶的梁喜卻感覺不到一絲安全。

    每到周末哪哪的停車位都緊張,崔影在咖啡店門口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車位,幸運的是兜回原地剛好看見有輛車離開,她趕緊開過去,只是位置狹窄,梁喜下車幫她指揮,但停了兩次也沒停進去。

    “我來吧。”

    一個聲音在梁喜耳邊響起,她轉(zhuǎn)頭看見叼著煙的路崇寧,只叼沒點,應該剛從店里出來。

    崔影像看到救星一樣,趕忙下車,路崇寧將煙遞給梁喜,她小心捏著,生怕給它捏斷。

    路崇寧三兩下把車停好,鎖完車鑰匙遞給崔影,“等你走的時候要是挪不出來再叫我。”

    “謝謝!”

    路崇寧從梁喜手里接過煙,點上吸了一口,問:“你倆過來喝咖啡嗎?”

    崔影:“對啊,嘗嘗你手藝。”

    “先進去坐吧,我抽完這根就回去。”

    梁喜和崔影手拉手往店里走,崔影捂嘴小聲蛐蛐,“路崇寧不知道咱倆來啊?”

    “我沒說。”

    “突擊檢查搞得有點明顯啊!”

    梁喜給崔影開門,“他忙,發(fā)信息也沒空看。”

    兩人進屋找好位子,路崇寧很快回來,問她倆喝什么,可以去前邊點單。

    站在柜臺前,崔影點了一杯冰博客dirty,沒等梁喜說,路崇寧替她點了,“冰美式,對吧?”

    “嗯,再要一份提拉米蘇,一份乳酪司康。”

    梁喜點完問崔影,“夠不夠?”

    “夠了。”

    路崇寧下完單,說:“回去坐,一會兒給你倆送過去。”

    “多少錢?”崔影問。

    路崇寧掏出手機,“我來。”

    崔影一把搶過去,給路崇寧嚇一跳。

    “你要這樣,以后別去我店里吃飯啦!”

    梁喜沖路崇寧使個眼色,他會意,說:“行,你付吧,六十五。”

    崔影終于滿意了,付完錢把手機還給路崇寧。

    拿小票走回座位,梁喜和崔影都愣住了,剛才事先找好的座位眼下坐了兩個女孩兒,而梁喜用來占座的包被放到另一邊椅子上,不用問也知道誰拿的。

    沒等崔影說話,梁喜走過去,“你好,這是我們的座位,包剛才放這了。”

    對面女生冷著臉,背對梁喜的人倒是回過頭來,先是一愣,轉(zhuǎn)瞬笑笑,“誒?梁喜!”

    阿布?

    看見她,梁喜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

    “認識啊?”崔影問。

    梁喜實話實說,“路崇寧同事。”

    阿布起身,“不好意思,占你們座位了,換一下吧。”

    “沒事,讓給你。”

    梁喜拉崔影坐到另一邊的另一邊,總之盡量遠離。

    剛坐下,崔影小聲問梁喜,“怎么了?感覺你不咋高興。”

    “碰到?jīng)]禮貌的人當然不高興。”

    崔影瞄了一眼梁喜的包,確實不禮貌,“你還認識路崇寧同事呢。”

    “之前給他公司送黑陶見過兩次。”

    崔影把手機往桌上一扔,有種強烈的預感,“不會喜歡路崇寧吧?”

    “不知道,愛喜歡不喜歡。”

    一旦忽略獵奇心理,有的人立馬就變得平平無奇了,梁喜現(xiàn)在對阿布沒什么興趣。

    收銀臺那邊,路崇寧邊做咖啡邊和常濤聊天,店里音樂聲有效阻隔了內(nèi)容傳遞。

    “那小姑娘又來找你了。”

    路崇寧瞥了一眼阿布方向,她和梁喜肯定打過照面了,因為阿布占了梁喜的座位。

    “你手里這杯是哪桌的?”

    “七號桌,我妹和她朋友。”

    “你妹?”常濤望向七號桌,“沒聽說你有妹妹呀?哪個是?”

    路崇寧的目光從梁喜臉上流過,“漂亮那個。”

    常濤快速鎖定目標,“啊~確實漂亮,親妹嗎?”

    “不是。”

    “表妹唄,給咱妹送點啥嗎?”

    “不用,她倆點的夠了。”

    這時阿布走到點單臺前,蹺腳問:“小寧哥,我的好了嗎?”

    常濤見路崇寧忙著,把活接過來,發(fā)現(xiàn)她那桌什么也沒點,跟她核實,“你點了嗎?”

    “小寧哥知道我喝什么,沒點啊?”

    路崇寧甩過一句,“你現(xiàn)在點,做得快。”

    常濤尷尬笑笑,“不好意思啊。”

    阿布明顯失望,不高興掛在臉上,“一杯焦糖瑪奇朵,一杯檸檬水。”

    “好嘞,三十二。”

    阿布又朝路崇寧那邊看,貌似抱有期待,她緩緩掏出手機,直到付完錢路崇寧都沒過來搭話。

    阿布剛離開,常濤走過去拍拍路崇寧肩膀,“今天啥情況?你妹怕你談戀愛,替你媽查你崗啊?”

    路崇寧沒和常濤聊過家里事,他笑笑,說:“沒情況,把她們當普通客人就行。”

    說完他端著餐盤走去七號桌。

    常濤暗暗嘀咕,普通客人哪里用你親自送餐

    見路崇寧走過來,崔影馬上中止剛才的話,冰美式放在梁喜面前,他說:“少冰的。”

    梁喜沒吱聲,崔影倒說了聲“謝謝”,路崇寧轉(zhuǎn)身剛要走,崔影叫住他,小聲問:“你們公司讓兼職別的工作嗎?”

    “公司不管這個。”

    “噢所以你主動邀請那女孩兒來的呀?”

    桌下,梁喜踢了崔影一腳,用力過猛,桌子隨之一顫,咖啡晃了晃,漾起一圈圈波紋,但沒灑出來。

    “前段時間我下班坐通勤車過來上班,被她看見了。”

    路崇寧解釋完轉(zhuǎn)身離開,崔影趕忙且故意地大聲問梁喜:“你和許京平最近怎么樣?他怎么那么粘人,天天給你打電話。”

    梁喜一臉懵逼,崔影沖她使眼色,她后知后覺,卻沒回應,等路崇寧走回收銀臺她才說:“也沒天天打電話,但是每天都發(fā)信息。”

    崔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拍著腦門搖頭,“我那么問你是想刺激一下路崇寧,你應該說給他聽啊。”

    梁喜不上心,笑笑,“算了,別做無用功。”

    “路崇寧有女朋友了。”

    梁喜端杯的手一頓,“什么?”

    崔影雙手一攤,“看,我隨便一說你就慌了,萬一是真的,你要整天以淚洗面嗎?”

    這女人嘴真毒啊。

    梁喜連喝幾口冰咖啡讓自己冷靜,拿起叉子插了一塊提拉米蘇遞給崔影,“多吃點,嘴巴會變甜。”

    “變甜和撒謊是兩回事。”

    “”

    梁喜哄她,“你看你多有面子,其他人都自己去取,路崇寧還給你送來。”

    “那不是看你面子嗎?”

    “當然不是,上次我和許京平來自己取的好嗎?”

    崔影眼前一亮,“路崇寧吃醋了。”

    “吃醋?”

    崔影狂點頭,“就像你剛才不也吃醋了嗎?”

    “別往我身上扯。”

    嘴上這么說,可梁喜看見阿布在前

    面取飲品,還和路崇寧說著什么,她臉色一沉,低頭吃蛋糕。

    “對了,我讓你給我做的黑陶你做了沒?”

    “上次發(fā)你照片問你喜歡哪個你也沒回我呀。”

    “是嗎?”崔影掏出手機,“可能忙忘了,我現(xiàn)在看看。”

    她查找聊天記錄,奈何兩人平時發(fā)的八卦、廢話還有隨手拍太多,翻半天才找到。

    挨張看了一遍,她說:“我還是要貔貅吧,賺錢要緊。”

    “行,等明天上班我看庫里有沒有庫存,要是沒有現(xiàn)給你做一個。”

    “別整太貴啊,兩千以內(nèi)的。”

    “我送你,不用你花錢。”

    “快拉倒吧,那玩意兒也不便宜,給我打個折就行。”

    “你要是放心我手藝的話我給你做,一分不用花。”

    崔影半信半疑,“真的?你手藝我當然放心。”

    “等著吧,我抽空給你做。”

    咖啡店陸續(xù)上客,阿布那桌不知什么時候走了,看時間差不多,梁喜和崔影也要撤。

    “我去個廁所,回來咱倆就走哈。”

    崔影起身離開,路崇寧卻來了。

    “你一會兒回家嗎?”他問。

    梁喜頭也不抬,“回。”

    “一起走吧。”

    她這才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路崇寧圍裙摘掉,里面又穿了那件短袖,如果被崔影看見

    “你沒開車嗎?”

    “沒,坐公交來的。”

    “啊。”梁喜莫名緊張,她手指扣扣紙巾,“崔影上廁所了,等一下。”

    “我去門口等。”

    崔影很快回來,梁喜跟她說路崇寧也一起回。

    “好啊!”崔影甩甩手上水,讓梁喜幫她拿包。

    開門出去,路崇寧站在路邊抽煙,他轉(zhuǎn)身的同時崔影立馬注意到他胸前的字母簡拼。

    梁喜知道她看見了,趕忙招呼路崇寧上車,梁喜坐副駕駛,路崇寧坐后面。

    路上崔影一直沒提,梁喜這才稍稍安心,誰知快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問路崇寧:“你衣服上的字母是不是梁喜啊?”

    路崇寧下意識摸向那里,沉沉應了一聲,“是。”

    梁喜胸口的烏云瞬間被風吹散,撥云見日,心情好得不得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意外現(xiàn)身的人。

    炎熱夏季, 在工地上奔走是件極其考驗耐力的事情,趁早上稍微涼爽些,路崇寧沒去公司, 直奔游樂場看下進度。

    在項目轉(zhuǎn)了一圈, 他想找監(jiān)理曲天明聊點事,沒成想半路遇到了, 只是曲天明氣喘吁吁, 上氣不接下氣, 剛抗完五袋水泥的既視感。

    路崇寧問他:“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擦!周勝和一個工人打起來了, 還敢抄家伙, 幸虧我及時趕到,這要出人命項目非停工不可。”

    路崇寧假裝不認識,“周勝?哪個?”

    “最近剛升職那個, 周主管,他有關系,我不太敢說他。”

    “噢,周主管, 他的關系在老板那邊嗎?”

    曲天明四下看看, “那不太清楚, 總之是關系戶, 咱們?nèi)遣黄? 你也離他遠點, 誰挨上誰倒霉。”

    路崇寧點點頭。

    “去我辦公室喝茶呀。”

    “不去了,回公司還有事。”

    曲天明拍拍路崇寧肩膀, “開車來的吧?走,我送你去停車場。”

    回到公司,路崇寧顧不上回歇息, 直奔阿布辦公室,閑聊一樣問:“劉總來了嗎?”

    “他上午有事,下午來,跟原料供應商約好了。”

    “原料供應商?”

    這個人只存在于傳聞中,路崇寧從沒見過本人。

    “哦,我記得他叫”他故作回想,頓了兩秒,阿布說:“吳總。”

    “大名是什么?”

    阿布掃了一眼劉總?cè)招谐瘫恚拔乙膊恢溃瑒⒖倹]告訴我,但是我無意中聽他打電話,說了個名字叫吳青,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吳總。”

    “行,我沒事,先走了。”

    路崇寧轉(zhuǎn)身離開的一瞬神情立馬冷下,阿布不可能不知道訪客名字,除非老板故意不讓她知道,再者那位原料供應商和梁叔認識的吳青名字同音,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臨近兩點,司機開車將劉俊華和吳青送到公司樓下,吳青只來過這里一次,但熟門熟路,畢竟大廈裝修的活是他干的。

    兩人邊走邊聊,直奔劉俊華辦公室。

    阿布見有客人來要準備茶水,誰知劉俊華將“請勿打擾”的牌子一掛,把阿布支走了。

    進屋坐下,吳青問:“劉哥,你還真把路召慶他兒子弄你公司來了啊?”

    “你剛才經(jīng)過了他的辦公室。”

    “他不在吧?”

    “在的話我能讓你來嗎?”

    吳青豎起拇指,“那小子是個爺們兒!我沒想到他把他爸的債全還了,真能吃苦。”

    劉俊華把那天在家里和路崇寧說的話跟吳青說了一遍,他聽完驚得講不出一個字,瞥了一眼緊閉的門,問:“劉哥,你這么做圖啥?他姓路,是路召慶的兒子,不姓劉啊。”

    “要是答應進我家門,以后自然姓劉。”

    吳青眼前閃過當年路召慶離開化城時的狼狽模樣,還是想不通,果然人和人之間有壁,他到死都理解不了劉俊華怎么就相中了路召慶的兒子,到底有恩怨在

    “梁喜的資料,帶來了嗎?”

    “帶了。”

    吳青拉開手包拉鏈,掏出一張紙,還附著一張照片,劉俊華接過時瞥一眼他缺失小拇指的手,斷口處觸目驚心。

    照片放到一邊,劉俊華拿起資料快速掃一遍,很簡單的履歷,也很干凈,普普通通,除了長相沒什么稱得上優(yōu)異的亮點。

    “梁辰義的閨女,從小和路崇寧一起長大,現(xiàn)在也住一起,這姑娘沒啥特別,你想知道什么?”

    劉俊華放下資料,“她有男朋友嗎?”

    “劉哥,你該不會”

    劉俊華無奈笑笑,“別瞎想,我沒那癖好,就是確認一下她和小寧的關系。”

    吳青突然低下頭,“劉哥,事兒都過去了,那幾個小輩只要別揪著不放,大家各自安好吧,我也想過幾年安生日子,再說你現(xiàn)在生意做這么好,估計沒幾年就能混成化城老大了,我也跟著劉哥喝點湯。”

    劉俊華點點頭,把梁喜的資料還給吳青,“但愿如你所說。”

    “她現(xiàn)在學黑陶呢,就在王興印的工作室。”

    吳青說話時看向劉俊華辦公桌上擺放的黑陶。

    “我知道,這批貨是她送來的。”

    “這么巧。”

    果然小地方都這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個圈,說不定誰和誰認識。

    劉俊華靠著沙發(fā)椅背,緩緩看向窗外,“周勝最近不太老實,回頭你跟他說一聲,不能干就結(jié)一筆錢走人,別給我找麻煩,要是被小寧盯上,查出什么,我饒不了他。”

    “是是,我知道。”

    “肖國強他兒子那邊的生意你照顧好,再有過幾天初一去青云寺上香別忘了。”

    “忘不了,初一十五大日子,這幾年跟著你信佛上香,感覺身上都輕快了。”

    劉俊華看眼時間,“行,差不多了,你回去吧,項目供的料你把好關,這是政府工程,別給我捅婁子。”

    “知道知道。”

    吳青起身,“那我先走了,劉哥。”

    “嗯。”

    吳青這邊剛開門,迎面撞上路崇寧,他突然一愣,路崇寧點點頭,側(cè)身做了個“請”的動作,他趕忙離開。

    阿布告訴路崇寧原料供應商正在和劉總開會,不讓外人打擾,所以這個男人肯定是吳青無疑,而且最重要的,五分鐘前信航給路崇寧發(fā)來梁叔認識的那位吳青的照片,跟剛才出來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所以肯定是同一個人無疑。

    梁叔和民叔都認識的人出現(xiàn)在路崇寧的公司絕非巧合,只是不知道際會深淺。

    視線從吳青身上移回來,路崇寧轉(zhuǎn)頭假裝

    才看見門上的“請勿打擾”,趕忙道歉,“不好意思劉總。”

    他指指門牌,“我一會兒再來。”

    劉俊華皺了下眉頭,“你不是出外勤了嗎?”

    “文件忘拿了,回來取。”

    劉俊華朝他招手,“進來吧,客人走了。”

    “噢。”

    路崇寧進屋,聽見劉俊華主動介紹,“原料供應商過來談點事,你沒見過吧?”

    “沒有,我的工作和他沒什么交集。”

    “有機會介紹你認識認識。”

    “嗯。”

    路崇寧不能對吳青表現(xiàn)出好奇,趕緊匯報項目進度

    梁喜忙了一下午回到二樓才發(fā)現(xiàn)手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許京平打的。

    她摘掉手套撥過去,那頭秒接,“喂,梁喜。”

    “不好意思,燒陶去了,才回來。”

    “沒事,跟你確認下時間,明天下午三點到是嗎?”

    “是。”

    “我去接你。”

    “不麻煩,我們打車過去就行。”

    許京平還是堅持,“我去接。”

    “謝謝。”梁喜拗不過他,只得應允。

    “這回你哥不來吧?”

    梁喜笑了聲,“跟他沒關系,去干嘛。”

    “那就好。”

    “”

    去德城出差的事梁喜還沒跟路崇寧說,正好今晚信航來家里吃飯一起說吧,要不然過后信航還得刨根問底

    下班后梁喜去菜市場買了一條黃花魚,又買了點豬肉餡和青椒,外加一顆菜花,家里有木耳和黃瓜,拌個涼菜基本夠了。

    不出意外,信航和路崇寧一起回來的,換完鞋他直奔廚房,照著梁喜的頭彈了個腦奔兒。

    梁喜吃痛,下意識回手給他一拳,打完愣住,“怎么瘦這德行?”

    快十天沒見,梁喜發(fā)現(xiàn)他臉都小了一圈。

    “想你想的。”

    “屁!”

    信航朝鍋里看,“做啥好吃的?”

    “清蒸黃花魚,青椒釀肉。”

    “手藝漸長啊。”

    “不需要啥技術含量。”

    梁喜實話實說,信航伸手要洗,“我?guī)湍愀牲c什么。”

    “不用,去客廳坐吧,快好了。”

    路崇寧換完衣服,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可樂,擰開遞給信航,“喜喜給你買的。”

    信航受寵若驚,“大小姐對我真好。”

    梁喜明晃晃瞪他一眼,路崇寧把信航往外推,“趕緊走。”

    要不然容易挨鏟子。

    四道菜做完,梁喜每道都嘗了一口,自覺味道還不錯,加上三叔送來的五常大米,光聞飯香也能吃一盤菜。

    晚飯到后半段的時候梁喜才說:“我明天出差。”

    “去哪?”

    路崇寧和信航異口同聲。

    “德城,跟我?guī)煾高有周靖哲去許京平的公司參觀學習。”

    相比路崇寧的淡定,信航直接放下碗,“你師父張羅的,還是那小子主動邀請啊?”

    “都有吧。”

    路崇寧撂筷,“我吃飽了,你倆慢慢吃。”

    信航身子扭過去追著他問,“就吃一碗啊?”

    “嗯,不太餓。”

    路崇寧擦擦嘴,在躺椅那躺下,點了根煙。

    轉(zhuǎn)回來,信航直接挑破,“聽崔影說姓許的追你啊?”

    “嗯。”

    “剛認識沒多久,靠譜嗎?你自己多注意,別被花言巧語騙了,那小子長得就帶沾花惹草的樣兒,不可能像我和小寧對你這么實心實意。”

    “他又沒惹你,干嘛那么說,人家挺好的。”

    “誒呀!你向著他說話是吧?”

    梁喜也吃完了,放下筷子,問信航:“再來一碗嗎?”

    “你別打岔。”

    “到底吃不吃?”

    飯鍋在梁喜那邊,信航只得把空碗遞給她,順便夸一嘴,“廚藝漸長,做得真好吃。”

    “下回你做。”

    “我不行吧,容易食物中毒。”

    梁喜又盛了滿滿一碗飯給信航,他問:“去幾天啊?”

    “還不知道呢,可能三四天?不確定。”

    “你走幾天也挺好,小寧能消停消停。”

    只見安靜半天的路崇寧彈彈煙灰,說:“她不吵,不像小時候了。”

    聞到煙味,梁喜往路崇寧那邊看,他面朝窗外,看不見他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淡淡的話語過后腦子里想什么。

    梁喜向信航求證,“我小時候吵嗎?”

    他仔細想了想,“還行吧,雖然不是一個爹媽生的,但那會兒你對我倆有血脈壓制,反正你一叫小寧名字,他本能不敢動,你說你都把他嚇成啥樣了,我看他現(xiàn)在也有點怕你。”

    “他才不怕。”

    梁喜起身假裝去陽臺收衣服,收完發(fā)現(xiàn)路崇寧又把頭轉(zhuǎn)到信航那邊敢情躲她呢?

    她把衣服全扔到路崇寧身上,“疊了。”

    路崇寧半坐起來,隨手拎起一件,竟然是梁喜的吊帶睡裙。

    他拿開煙,煙霧輕輕呼出,和窗外的云一般輕薄。

    餐桌旁,信航扒拉最后一口飯,含糊不清地說:“小寧,出去打桿臺球啊?”

    “行,等我把衣服疊完。”

    信航吃完擦擦嘴,走到路崇寧身邊,發(fā)現(xiàn)衣服有梁喜的,也有路崇寧的,相互疊放在一起,有種不分彼此的意味。

    他從煙盒抽出一個煙,背對路崇寧點著,盡量避開視線。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臺球廳的親密耳語。

    梁喜剛站在洗手池前忽然身子一晃, 被路崇寧搭著肩膀推走。

    “我來洗。”他說。

    “你倆去吧,我自己收拾。”

    梁喜推開路崇寧,把他往一邊趕, 力度比他剛才大多了。

    信航放下碗筷, “我倆收拾,完事一起去。”

    “我又不會玩, 去了也干呆著。”

    信航還想繼續(xù)請, 路崇寧卻說:“她明天出差, 在家歇著吧。”

    以梁喜對信航的了解, 他肯定還會再請一次, 那樣她就答應,沒想到路崇寧半路殺出來,去不了了。

    等兩人出門, 梁喜看見疊好的衣服放在她床上,所有曬干的,包括路崇寧那幾件

    住一起這么久,向來各疊各的, 今天第一次混在一起, 梁喜忽然覺得這種不分彼此的日子好像戀愛同居了一樣。

    她躺下, 拿起手機打開和路崇寧的對話框, 最近的聊天是下午, 她告訴路崇寧都買了哪些菜, 還問他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路崇寧回答:“做什么吃什么,不挑。”

    果然現(xiàn)在好養(yǎng)活多了, 連梁喜不愛吃的他也能拿過去吃掉,珍惜糧食的典范。

    正看著聊天界面突然進來一條信息,他說:“你把信航手機送下來吧, 他忘帶了,怕單位有事找他。”

    “好。”

    梁喜一個鯉魚打挺起來,找到信航手機,隨便趿拉個拖鞋下樓

    臺球室在好如居賓館旁邊的半地下室,門臉看著小,細長一條,里面卻很寬敞,晚上這個時間人不少,基本臺球案都占滿了。

    梁喜進屋一眼便掃到路崇寧,個子高,顯眼,他手握臺球桿,另一只手叉腰,嘴里還叼著煙,邊看信航推桿邊抽。

    “給。”

    梁喜走過去把手機遞給信航。

    “來啦!”他接過,指向一旁的椅子,“待會兒唄。”

    梁喜沒說什么,一屁股坐下。

    路崇寧打完輪到信航,他得閑走到梁喜身邊,問:“明天幾點車?”

    梁喜沒聽清,拽他衣角,“什么?”

    路崇寧彎腰,拿煙的手盡可能往遠處伸,在梁喜耳邊又重復一遍,唇尖輕碰耳朵,她肉眼可見地抖了下。

    “八八點二十。”

    梁喜說完把手撒

    開,路崇寧還彎著腰,“我送你去車站。”

    沒等梁喜回絕,信航拿桿敲敲臺球案,“小寧!到你了。”

    聊天中斷,路崇寧直起腰,把煙掐滅后掃了一圈每個球的位置,俯下身去。

    打臺球是路崇寧唯一還算喜歡的娛樂項目,但這幾年一次沒玩過,僅有那點技藝怕是都生疏了。

    梁喜也站起來,盯著路崇寧瞄準的球,心里希望別打進,這樣她就能把剛才沒說的話說完。

    桿推出去,黃色球撞到案邊又彈回,直奔球洞。

    “行啊,手沒生。”信航剛夸完路崇寧,第二個球他就失手了。

    “真不經(jīng)夸!”信航起身上場。

    這回換路崇寧坐下,問梁喜:“要我陪你去嗎?”

    “高鐵,沒事。”

    路崇寧有點欲言又止,梁喜猜他可能擔心周靖哲使壞,安慰說:“我?guī)煾敢苍冢芫刚懿桓以趺礃印!?br />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梁喜眨眨眼,“那還擔心啥?”

    “沒事,到了來電話。”

    “有時間就打給你。”

    換言之,沒時間就不打了,梁喜習慣性故意氣他。

    只是路崇寧根本沒時間在意,信航那邊瞄了半天,一個球也沒打進。

    兩人再次互換位置,信航看看梁喜,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出差注點意,別跟陌生人搭訕。”

    “知道。”

    “錢夠花嗎?”

    “夠。”

    信航知道梁喜一向不亂花錢,但忍不住關心,“還有那個許京平,我總覺得他不咋地。”

    梁喜哼了聲,“我身邊的男的你就能看上你自己。”

    高中時追過梁喜的侯海東,信航頭一個不待見他。

    “誰說的,小寧我能看上啊。”

    梁喜沖臺球案那邊抬抬下巴,說:“你的小寧清臺了。”

    “我擦!”

    信航起身過去,從球洞往出掏球。

    “我回去了,你倆玩吧。”

    梁喜起來拍拍屁股走人。

    信航?jīng)_她背影喊,“我倆玩一會兒就回。”

    “愛回不回。”

    路崇寧輕笑一聲,等到梁喜出門,他轉(zhuǎn)過身,拿巧粉邊球桿邊招呼信航重開

    梁喜出差走的第一天信航便住進她家,晚上路崇寧洗完澡從洗手間出來,聽到有人開鎖著實嚇了一跳,因為梁喜不在家,他洗完澡只穿了一條內(nèi)褲,正打算要躲的時候看見信航進來,這才想起梁喜給過他家里鑰匙。

    “嚇著你了吧?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

    “啊。”路崇寧平平氣,“洗澡沒聽見。”

    “吃飯沒?”

    “吃了。”

    信航把手中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說:“我猜你也吃了,我剛在路邊買了一份涼皮。”

    “夠嗎?”

    “夠,這是宵夜。”

    九點多,的確算宵夜。

    路崇寧跟他一起坐下,“晚上在這住吧。”

    信航掰開一次性筷子,“正有此意,喜喜到了嗎?”

    “到了。”

    信航也發(fā)了信息,不過梁喜沒回。

    路崇寧去廚房拿了一個大碗,把涼皮放里,解開塑料袋推到信航面前,“給你拿瓶可樂?”

    他雙眼放光,“有嗎?”

    “有,喜喜給你買了好幾瓶。”

    “行,沒白疼她。”

    路崇寧坐下,信航問他:“你跟我要吳青的照片,核實了嗎?”

    “嗯,他就是我們公司的原料供應商。”

    信航一頓,轉(zhuǎn)瞬又繼續(xù)吃,“我知道吳青是做建材生意的,但是做得一般,沒想到跟你們公司還有業(yè)務往來。”

    “他去公司找我老板談事被我看見了,脖子上戴著一塊朱砂的佛牌,我老板也有一塊朱砂的,只不過樣式不同。”

    “看來這倆人有共同愛好啊。”

    “光華在化城算大公司,吳青能拿下這筆訂單沒那么容易,所以我覺得他和我老板應該有私交。”

    信航點點頭,“肯定的,這可是大買賣,一般人吃不下,凡是有回扣的業(yè)務都有各種貓膩。”

    路崇寧想到什么,說:“吳青和梁叔認識,我老板跟我爸也認識,說不定當年他們還在一起喝過酒。”

    “你老板跟你爸認識?”

    信航?jīng)]聽路崇寧提過,有點意外。

    “前段時間我和他一起去工地,他跟我說的,后來讓我去他家做客,你知道他提了一件多離譜的事嗎?”

    信航豎起耳朵聽路崇寧說:“他未婚未育,身體原因生不了孩子,所以想讓我以后繼承家產(chǎn)。”

    信航哈哈笑了幾聲,可路崇寧嚴肅的表情又讓他把笑憋回去,細細一想,確實不對,“他那么有錢,領養(yǎng)一個小孩兒不是問題吧,你都二十多歲了,再培養(yǎng)也沒多少感情啊。”

    “所以他為什么選我?”

    “不是因為你長得帥吧?”

    “你覺得可能嗎?”

    信航猜想,“難不成他跟你爸交情深啊?”

    “我爸出事后只有梁叔和民叔出來幫忙,何況我以前從沒聽我爸提過這個人,跟我爸交情深的人一般都來家里吃過飯,我確定劉俊華一次沒來過。”

    “有意思,如果沒別的解釋,只能說你命里有這個,不該窮。”

    “我不會答應。”

    以信航這些年對路崇寧的了解確實不會,如果他是那么輕易動搖且不堅定的人,也不會攬下那筆債。

    “小寧,確定不吃啊?”

    “你吃,我飽了。”

    就著可樂,信航把剩下的涼皮吃個精光。

    路崇寧從衣柜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褲,遞給他,說:“洗完澡穿這個,你跟我睡一屋,喜喜的的東西不讓動。”

    信航瞥一眼房門,“她也不讓你進嗎?”

    “讓。”

    信航心里一陣失落,“怎么還區(qū)別對待呢?”

    路崇寧笑笑,“怕落灰,她的房間都自己收拾。”

    “行,我不進,回頭啥東西沒了可別賴我。”

    信航回到路崇寧房間,躺到靠門口那側(cè),說:“我起得早,睡外邊吧。”

    “睡哪都行。”

    等信航洗漱完路崇寧關燈,借著手機光亮躺到另一邊,兩人沒再說什么,相繼睡去

    德城火車站,隨著熙攘的人群剛走出站梁喜便接到許京平電話,時間掐得非常準。

    “喂,梁喜,出來了嗎?”

    “出來了,我在”

    “你往左看。”

    梁喜聞話轉(zhuǎn)過去,看見邊走邊揮手的許京平。

    “師父,他在那。”

    王興印也沖許京平招手,幾人很快匯合。

    許京平拿過梁喜的行李箱,還要去拿老王的。

    “京平,我自己來。”

    “跟我來,咱們?nèi)ネ\噲觥!?br />
    出站口離停車場大概兩分鐘路程,很近,許京平往車上放行李,周靖哲看著車頭,對梁喜小聲說:“許老師這車可以啊。”

    梁喜不認識,“什么車?”

    “奔馳大G。”

    “噢。”

    “兩百多萬呢。”

    梁喜對車不敢興趣,見許京平放完行李,招呼周靖哲坐后面,副駕留給老王。

    見許京平向后望,老王主動讓位,“喜喜坐前面吧,我跟靖哲坐后邊。”

    老王發(fā)話,梁喜不好回絕,跟他換了位置。

    “系安全帶。”

    許京平說完要幫梁喜拉安全帶,她趕忙舉起雙手,“我自己來。”

    “好。”

    許京平感覺到梁喜的強烈拒絕,趕忙撤回身去。

    等梁喜系好安全帶,許京平才啟動車子,慢慢駛出停車場。

    路上三個男人聊得熱火朝天,許京平說訂好酒店了,離他家很近,晚上還要請客吃飯,梁喜被點名好幾次加入聊天,可聊著聊著她又隱身,閉眼休息。

    不清楚開了多久,梁喜感覺有人拍她肩膀,睜眼看見許京平給她解安全帶,“到了。”

    “噢。”

    梁喜開門下車,行李已經(jīng)被周靖哲拿下。

    “跟我這邊走。”

    梁喜應聲往前看,有位服務生模樣的男人在幫他們推行李,他后身的旋轉(zhuǎn)門轉(zhuǎn)了半圈,一個穿著西服裙裝的女人走出來,沖許京平招招手,“許總,您來啦!”

    “王經(jīng)理,我?guī)讉朋友來玩,房間訂好了。”

    王經(jīng)理沖幾位露出職業(yè)笑容,說:“歡迎

    來到德城,里面請。”

    許京平回身招呼老王和周靖哲,又走到梁喜身邊,問:“累了吧?”

    梁喜剛要給路崇寧發(fā)信息,冷不丁被打斷,她放下手機,說:“不累。”

    “餓不餓?”

    “不餓。”

    “德城比你們那邊熱,進酒店就好了,有空調(diào)。”

    “沒事,不熱。”

    幾人在前臺辦好入住,房間都在十九層,三間大床房,許京平要送他們上去,老王沒讓,說別折騰了,他們放好行李就下來。

    梁喜換了條裙子,第一個下到大堂,看見許京平正在大堂和剛才接待的王經(jīng)理聊天,沒打擾,到一旁沙發(fā)處坐下。

    初到德城,梁喜對這里沒太大感覺,整體比化城現(xiàn)代一些,除了許京平,一切對她來說都充滿陌生。

    看著窗外西斜的太陽,梁喜忽然有點想家,想路崇寧。

    “喜喜,走啊!”

    周靖哲喊人的聲音打斷梁喜思緒,她起身跟著那仨人一起走出酒店

    距離德城不足一千公里的化城,路崇寧快九點才下班回家,今天忙得有點晚,沒去咖啡店打工。

    在樓下吃了碗餛飩,往家走的時候他隨手點開朋友圈,最上面一條來自許京平,他發(fā)了一張和梁喜的合照,鏡頭里梁喜回眸笑得燦爛,手中拿著一個冰淇淋甜筒,許京平舉著手機,向她那邊歪頭。

    圖片配的文字是:好久不見。

    路崇寧和許京平加完好友后一次沒聯(lián)系過,他平時什么也不發(fā),許京平雖然發(fā),但都是一些關于黑陶的學術分享,沒有任何私人生活,今天突然看見這個,路崇寧斷定許京平是故意的。

    但不管真假,如果他想讓路崇寧吃醋,恭喜他,目的達到了。

    關掉手機,路崇寧滿腦子都是那張照片,揮之不去,趕也趕不走,在花壇邊連抽兩根煙往下壓,第三根剛點上,手機嗡嗡震動。

    來電人是梁喜,路崇寧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掛掉。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終于長嘴了。

    許京平在德城有家公司, 做陶藝品電商,還有線下陶藝體驗館,以及制作、售賣黑陶的工作室, 梁喜他們一行三人挨個地方參觀學習, 兩天時間過得很快,這期間被接待的規(guī)格比昆明那次開會還高, 周靖哲私下跟梁喜說, 他們這次來讓許京平破費了, 還說他有錢, 不差這點, 灑灑水。

    這種善意的款待梁喜沒法心安理得接受,她想著回頭給許京平寄點特產(chǎn),或者買點禮物什么的, 總之要回贈。

    第一天抵達的時候老王就說三天后回去,返程車票也買了,當天晚上去吃飯路上許京平給梁喜買了一個冰淇淋,借此問她能不能多待幾天。

    梁喜直接拒絕, “不了, 我戀家, 不喜歡在外面待太久。”

    許京平臉上明顯失落, 但轉(zhuǎn)瞬又笑笑, 眼睛雖然被鏡片遮擋, 但梁喜還是捕捉到了他的情緒變化。

    “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化城。”

    “我會去的。”

    梁喜客套,“隨時歡迎。”

    “你哥未必歡迎我。”

    “管他干嘛。”

    這兩天梁喜幾次給路崇寧打電話他都沒接, 更可氣的是第一次打還被掛了,梁喜決定回去不理他,讓他也吃吃冷暴力的苦。

    “你哥知道你明天回去嗎?”

    梁喜視線向下, 盯著鞋尖,“我沒說。”

    “他不去車站接你啊?”

    “打車就行。”

    許京平冷哼一聲,“不像話。”

    梁喜身邊的朋友,不論男女貌似都比現(xiàn)在的路崇寧對她好,想到這梁喜心里更加不舒服

    “沒事,我家離車站近,再說我這么大了,不用接。”

    梁喜給自己找臺階下,說完跟許京平告別,“我回房間了,明天見。”

    “明天見。”

    梁喜走了三天,信航在她家住了三天,就是下班有點晚,有一天他回來的時候路崇寧都快睡了。

    第四天的時候信航給梁喜打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梁喜說已經(jīng)在車上了。

    原本信航第一遍問的路崇寧,可他說不知道。

    “你妹哪天回來沒告訴你啊?”

    路崇寧淡淡回了句:“沒聯(lián)系。”

    信航知道梁喜那個倔脾氣,以為兩人鬧別扭來了,所以沒再往下問,選擇給梁喜打電話親自說。

    問完他告訴路崇寧,還說今晚不過去住了,改天再一起聚。

    掛斷信航電話,路崇寧剛點的面沒顧上吃,開車往車站趕。

    他不確定哪一班車,只得站在出站口等,今天陰天,像要下雨,他著急過來連傘也沒拿。

    周圍盡是等車到站準備攬客的出租車和拼車司機,三兩圍在一起抽煙嘮嗑,只有路崇寧安靜地站在出站口一處柱子旁邊,視線沒什么遮擋,梁喜出來他就能看到。

    從德城開過來的高鐵今晚還剩兩列,一列七點半,距離現(xiàn)在十五分鐘,如果這列不是,就要等九點半了。

    雨滴由小變大,也變得密集,雨水趕走了拉客的師傅,也澆滅了路崇寧的煙。

    七點三十五,陸續(xù)有人從出站口往出走,大概出來二三十人后路崇寧看見了梁喜,也看見了他師父還有周靖哲。

    路崇寧掐滅煙走過去,不打招呼直接拿走梁喜的行李箱。

    梁喜抬頭,愣了下,“你怎么來了?”

    “接你。”

    梁喜見他衣服都澆濕了,頭發(fā)也濕漉漉的。

    “王老師。”路崇寧跟老王打招呼,要幫他拿行李,老王沒讓。

    “崇寧,來接你妹啊。”

    “嗯,都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這孩子,下雨都澆濕了,咋沒打傘呢?”

    旁邊,周靖哲像個好人一樣,“謝謝哥。”

    路崇寧在前面帶路,幾人小跑到停車場,等上車身上都淋了雨。

    “幸虧你來了,要不雨天打車太費勁。”

    老王客氣幾句,搞得路崇寧有點不好意思,他把紙巾依次遞給老王和周靖哲,最后放到梁喜腿上。

    梁喜抽了一張隨便擦擦,濡濕的紙團又被路崇寧拿走,一直在他手里攥著。

    送完老王和周靖哲,還得再開十分鐘,雨刷器不停擺動,輪胎摩擦雨水和地面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響著,梁喜嘴巴閉得嚴實,有想說的話,但忍著不說。

    快開到家的時候路崇寧終于主動開口,“在車上吃飯了嗎?”

    “沒吃。”

    “一會兒一起吃點。”

    梁喜看著路崇寧被雨澆濕的衣服,被他前后幾天反差的態(tài)度搞得莫名其妙,為什么她一離開路崇寧便如此冷淡?還是她不在期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車開到小區(qū)門口,路崇寧解安全帶,“等我。”

    說完下車頂著雨跑進便利店,再出來的時候手里撐著一把傘,繞到梁喜這邊打開車門,“下來。”

    梁喜邁出一條腿,仰頭時和路崇寧視線對上,莫名又停下來,“你沒看到我給你打電話嗎?”

    憋心底幾天了,問出口的一瞬無比暢快。

    路崇寧沒想到她會挑這種時候問,握傘的手用力抓緊,身子前傾,音量抬高蓋過雨聲,“看到了,你和許京平的合照也看到了。”

    “合照?在哪看的?”

    梁喜不否認她和許京平合照過,事發(fā)突然,她也很被動,當時許京平叫她,等她意識到的時候照片已經(jīng)拍完了。

    “先下車!”

    “你先回答我!”

    梁喜倔勁上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路崇寧比誰都清楚,他掏出手機,打開許京平發(fā)的那張照片給梁喜看。

    照片梁喜看過,不必細究,知道來源后把手機還回去,“你怎么有他微信?”

    “那你應該問他。”

    梁喜坦然

    ,“我和他沒熟到那個份上,照片是偶然拍的,他沒跟我打招呼,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往出發(fā)。”

    “不熟嗎?我看照片里你倆挺熟的。”

    陰陽怪氣,八百里外都能聽到

    “路崇寧,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許京平那么直白,我要是喜歡他早答應了。”

    傘下,路崇寧的嘴角慢慢上揚,雖然此刻后背正被雨淋著,可心情卻像被雨滋潤的禾苗,無比舒展順暢。

    說完想說的話梁喜從車上下來,被路崇寧拉到傘下,只是傘有點小,想要避雨的身體下意識靠近,路崇寧的手不自禁搭上梁喜的腰。

    雨水清涼,掌心溫熱,雖然每天都有很多事重復發(fā)生,但有些事一輩子也不會有幾次,比如此刻。

    “我拿行李。”

    梁喜說完看了路崇寧一眼才朝后備箱那邊走,她有意拖延,也有意記住了被攔腰摟住的觸感。

    路崇寧趕忙跟過去,先她一步拿到行李箱。

    “許京平發(fā)照片你生氣啊?”

    “”

    “所以不接我電話,是嗎?”

    后備箱重重落下,路崇寧看著梁喜,“是。”

    路邊傳來一聲鳴笛,對視的兩人相繼移開目光。

    “我想吃砂鍋。”梁喜說。

    “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這句話在高中時梁喜聽路崇寧說過很多遍,關系解封之前他倆總對著干,但之后很多事路崇寧都很順從,而且那份順從并非因為他寄住在梁家。

    “信航今天不來嗎?”

    “不來。”

    “他沒去我那屋吧?”

    “我把門關上了。”

    梁喜拍拍路崇寧肩膀,“做得好。”

    表揚突如其來,路崇寧低頭笑得溫順,雖然只有三天沒見,但對梁喜來說他的笑如此久違

    砂鍋店在路口,過了飯點又加上下雨,店里只有一桌客人,梁喜他倆進屋后剛巧那桌吃完離開。

    梁喜喜歡吃哪種路崇寧知道,他一起點了,還要了兩張餅,讓老板幫忙切成塊。

    一份酸菜羊肉鍋,一份西紅柿牛腩,在雨天里滋滋冒著熱氣,香氣格外誘人。

    這些年養(yǎng)成默契,兩人吃飯前半段都不喜歡說話,先喂飽肚子才有精力干別的。

    砂鍋一半下肚,梁喜放下筷子的同時路崇寧把勺子遞過去,她接過,開始喝湯。

    這會兒喝溫度正好,沒那么燙,再把餅放湯里泡一泡更好吃。

    正想著,路崇寧將幾塊餅夾進她的砂鍋里,不必說謝,她心安理得接受,就像她這么對路崇寧,他也坦然一樣。

    “出差三天我都沒吃飽,還是家里東西好吃。”

    “我看你冰淇淋吃得挺好的。”

    勺子敲敲鍋邊,梁喜沖他喊:“沒完了你!”

    “完了。”

    火也卸干凈了,路崇寧看見梁喜嘴邊粘著餅渣,抬手幫她擦掉,“留著當夜宵嗎?”

    “路崇寧!”

    梁喜瞪他一眼,“你這張嘴硬得跟鋼筋水泥有一拼,而且只對我嘴損。”

    “你怎么不說我沒對別人這么好過?”

    “信航啊。”

    路崇寧搖搖頭,“不一樣。”

    那段被壓得直不起腰的年少時日,信航和梁喜都曾拉過他一把,而真正讓他抬頭直視困境的人只有梁喜,就像向日葵追隨著陽光,汲取養(yǎng)分,他始終需要梁喜這份光照。

    吃飽喝足,梁喜望著被雨滴拍打的窗戶,想起小時候一到雨天梁辰義就帶她下樓玩水,其他人都急著躲雨,而這對父子卻把它當成樂趣。

    梁喜抻了個懶腰,喃喃說道:“我想我爸了,等這周休息去墓地看看。”

    “我陪你去。”

    “我爸的事信航應該都告訴你了吧,我爸手機不見了,一直沒找到。”

    “或許丟哪。”

    “可能,他喝多了總亂躺,你記不記得有一次還是你把他背上樓的。”

    “信航還跟你說什么了?”

    看似隨口一問,實則打探,路崇寧不能說“沒什么”,否則梁喜會起疑

    他放低音量,“信航說梁叔的尸體解剖過,死因是腦出血。”

    “嗯,這樣我才能安心,反正到頭來不過一把土,我爸不會怪我。”

    路崇寧不想讓梁喜傷懷,放下筷子擦擦嘴,說:“回家吧,信航給你買了好多藍莓。”

    梁喜轉(zhuǎn)瞬從低落的情緒中脫離,夸張地扒著眼睛,“所以才這么明亮。”

    路崇寧忍不住笑,“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你從小喝牛奶才長這么高啊!”

    “吃我家砂鍋一樣身體倍兒棒。”

    梁喜和路崇寧同時望向吧臺,老板呲著牙一臉真誠,把兩人逗笑。

    陌生人帶來的開心往往都很純粹,這些數(shù)不清的零星片段拼湊起來,就變成了溫暖的平凡市井。

    這一刻的路崇寧短暫忘記了從前種種苦難,這一刻的梁喜也短暫忘記了梁辰義下葬那天的漫天紙錢,他們各自孤獨,又在相偎中獲取溫暖。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不管什么,有我替你擋。……

    老王參觀完許京平的公司和工作室之后不停感慨年輕人是后起之秀, 同樣做黑陶,他一直遵循常規(guī)的運營模式,制作、售賣、兼顧教學, 隨著時代發(fā)展, 年輕一輩已趕超他,尤其是許京平, 對老王觸動很大。

    出差回來后幾個人吃完飯坐一起聊天, 老王說雖然工作室有老客戶照顧生意, 但也要創(chuàng)創(chuàng)新, 不能只在東北兜圈子, 也要往南方發(fā)展。

    周靖哲跟老王建議,說完全可以復制許京平公司現(xiàn)成的運營模式,老王沒表態(tài), 梁喜覺得那種模式未必適合老王,畢竟他的人設是手工匠人老師傅,新的模式意味著嘗試,也意味著一定幾率的失敗。

    再者, 老王的兒子不愿繼承家業(yè), 黑陶更是一天沒學過, 據(jù)佩姐說, 老王媳婦兒每個月都給兒子轉(zhuǎn)五千塊錢, 怕他在外面吃苦, 可他的房子和車全是家里買的,自己也有工作, 倒不至于吃苦,當媽的樂意給,別人不好評價什么, 只是老王一旦想轉(zhuǎn)型,可用的值得信任的人不多,要是兒子能回來幫忙最好。

    在工作室聊了一天也沒聊出個所以然,梁喜不想再聽周靖哲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跟老王打招呼準備走。

    “喜喜!”老王從手機屏幕抬頭,說:“下周末在林業(yè)公園有個非遺市集,朋友給我留了兩個展位,加起來大概五六十平,你和靖哲帶一些成品過去,不用想賣多少,宣傳品牌為主,有合作意向可以加個聯(lián)系方式,過后約到工作室來談。”

    梁喜點點頭,“要做點宣傳物料不?”

    “看著弄吧,你不是會那個p啥嗎?設計好之后給我看看,到時要是有時間我也過去。”

    p啥?梁喜憋不住樂,“好,我知道了。”

    七月是雨季,一旦下起來便沒完沒了,持續(xù)半個月都有可能,天氣預報說今天百分百有雨,于是梁喜沒騎車,傘倒是帶了,不過帶了也白帶,因為早上路崇寧送她來的,還說晚上過來接。

    下班時間,梁喜站在門口往他每次來的方向望,沒看到,正想打電話的時候有人打過來。

    外地號碼,梁喜以為是快遞員,接得迅速,“喂,你好。”

    “喜喜嗎?”

    女人的聲音,五分熟悉,五分陌生。

    “你是哪位?”

    “喜喜,我是媽媽。”

    “”

    好半天梁喜講不出一個字,沒想到有生之年她媽還能打電話來,從有

    第一部手機開始梁喜就沒換過電話號,或許她隱隱期待過什么,只是持續(xù)落空,再落空。

    “找我有事嗎?”梁喜問得冷漠。

    “呃聽說你爸沒了。”

    “嗯。”

    “你現(xiàn)在還在北京嗎?”

    這時路崇寧的車開過來,梁喜邊走邊說:“在化城。”

    “正好我下周要回去一趟,馮靜結(jié)婚。”

    馮靜

    是梁喜舅舅家的女兒,不過她們小輩沒聯(lián)系,梁喜只記得一個名字。

    打開車門,梁喜坐進去,“沒別的事我掛了。”

    她沒顧那頭還要說什么,直接掛斷。

    “誰?”

    “誰呀?”

    兩個人的聲音,梁喜驚得回頭,發(fā)現(xiàn)信航也在車上,“大哥,你從哪冒出來的?”

    信航無辜臉,“我一直在啊,再說我發(fā)信息告訴你了。”

    “是嗎?”

    路崇寧還看著梁喜,她余光掃到,說:“我媽,她知道我爸的事了。”

    聽到是梁喜媽媽,路崇寧和信航都不好說什么,畢竟是長輩,小時候還叫過姨呢。

    “她要見你嗎?”路崇寧問。

    梁喜把包扔到后座,“沒說,我也不想見,走吧,餓了。”

    包重重落在信航腿上,從力道上就能判斷出梁喜心情不太好。

    車里三個人,只有信航父母健在,而且感情不錯,在和諧溫暖的家庭里長大,信航的人生要順遂很多,他知道梁喜有著怎樣的原生家庭,在那種環(huán)境下沒走歪路實屬不易,無病無災地活到了二十幾歲,剛從父親去世的悲痛中慢慢緩解,多年不見的媽媽又找過來

    不管別人怎么想,信航不會道德綁架她,讓她同意見面,說什么不要怨恨之類的話,那樣對梁喜太不公平。

    路崇寧做主把車開到小區(qū)對面的一家私房菜門口,點了幾個愛吃的,沒怎么說話,一心干飯。

    快吃完的時候路崇寧放桌上的電話一直響,他掛斷兩次后調(diào)成靜音,后來干脆翻過去,眼不見為凈。

    信航看見了,故意逗他,“女朋友查崗啊?”

    “不是,騷擾電話。”

    梁喜冷漠拆穿,“不是你同事阿布嗎?”

    名字有備注,除非她瞎。

    信航笑得更詭異了,“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跟我倆有啥不好意思的。”

    路崇寧喝了口礦泉水,淡淡說道,“有人讓我別傷女孩兒的心,我要是接了,還不跟她談戀愛,豈不是更傷?”

    信航不以為意,“誰啊?還能管得了你。”

    路崇寧看了梁喜一眼,目光所指。

    梁喜把碗里的排骨丟給信航,“不好啃,別給我夾了。”

    信航瞪著眼睛,夾起那塊排骨,一口咬下,賊順溜。

    當場被打臉,梁喜低頭不語。

    路崇寧見狀把她喜歡吃的牛肉炒香菜挪到跟前,可梁喜毫不領情又給挪回去,放下筷子,說:“我飽了,你倆接著吃吧。”

    信航一愣,“又咋了?發(fā)啥脾氣啊大小姐?”

    等梁喜開門出去,信航問路崇寧,“什么情況?”

    “程姨突然打電話過來,她心情不好。”

    “也是。”

    信航把碗里剩下兩口飯解決,開始說正事,“梁叔手機找到了。”

    路崇寧一下注意力集中,“找到了?!”

    “今天派出所的朋友跟我說的,他本來想直接聯(lián)系喜喜,但梁叔的事兒有幾個疑點,保險起見,還是先告訴我。”

    “在哪找到的?”

    “一個小年輕在喜喜家附近網(wǎng)吧電腦機箱里找到的,他說包宿的時候電腦突然死機了,找不到網(wǎng)管,尋思自己拆開機箱瞅瞅,沒想到里面竟然有部手機,就交到派出所了,他沒撒謊,有監(jiān)控為證。”

    路崇寧神情凝重,“手機有電嗎?”

    “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沒電,我朋友給充了,里面除了幾條通話記錄以外什么也沒有,和營業(yè)廳調(diào)的通話記錄相比少了一些,網(wǎng)吧每天來來往往那么多人,確定不了是誰把手機放進去的,而且他們監(jiān)控只保留一個月,根本無從查起,現(xiàn)在只能依據(jù)這份通話記錄做對比。”

    信航從兜里掏出兩張紙遞給路崇寧,“上面劃線的都是少的。”

    路崇寧第一眼便捕捉那串熟悉的號碼,“怎么喜喜的也刪了?”

    “所以我感覺像隨機刪的,目的是為了刪一個,其他的掩人耳目。”

    “之前你跟我說的吳青沒刪。”

    信航指著其中一個號碼,說:“吳青暫時先放放,真正讓我起疑的是這個號碼,機主叫劉云,一個四十歲的女人。”

    路崇寧猛地想起信航說梁叔有女朋友這件事,她的號碼也混在被刪的人里面,確實值得注意。

    “手機暫時先放派出所兩天,如果找不到其他可疑的地方只能還給喜喜了,到時我會找個說辭,不讓她多想就成。”

    “嗯,有什么消息隨時跟我說。”

    路崇寧起身去結(jié)賬,信航收尾,又吃了幾口菜,兩人一起離開飯店。

    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上車前信航說:“一會兒回家小心點,有個氣不順的。”

    路崇寧笑笑,“走吧。”

    等車開走,路崇寧站在路邊思來想去,決定給梁喜打電話,“下來走走嗎?”

    “我脫了。”

    路崇寧撓撓頭,聽到梁喜又說:“穿睡衣呢。”

    “昂,那我回家了。”

    樓上,梁喜剛放下電話,很快又把衣服穿上,下樓走到花壇時碰見路崇寧。

    “怎么下樓了?”

    “買東西。”

    路崇寧沖她勾勾手。

    梁喜走過去,路崇寧遞過來一根冰淇淋,梁喜認得這款,八塊一根,好貴。

    拆開外包裝皮,她問:“有事兒求我啊?”

    “沒事。”

    “那多破費。”

    “信航讓我哄哄你。”

    “哄我?那多難為你啊。”

    對面,大爺推了一輛載滿紙殼的自行車,路崇寧攬過梁喜肩膀,讓她走里邊。

    這樣的“親密動作”發(fā)生過幾次,梁喜依然感覺緊張

    “吃嗎?”

    她把冰淇淋遞到路崇寧嘴邊,他小小吃了一口。

    “咬大點兒!”

    路崇寧往后仰,躲開,“你吃。”

    梁喜直接喂他嘴里,路崇寧舔舔嘴唇,“葡萄味。”

    “你買的你都不知道什么味啊?”

    “沒注意,看這個貴就買了。”

    “下次別買,浪費錢,我吃五毛一根的就行。”

    走到小廣場,喧鬧的聲音達到頂峰,一群孩子聚在那,有的相互追逐,有的蹲在地上安靜推小車,大人們則在一旁閑聊。

    忽然一個小男孩兒尖叫一聲,把梁喜嚇一跳,路崇寧看著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說:“你小時候比他厲害。”

    梁喜眨眨眼,“有嗎?”

    “你說呢?”

    路崇寧轉(zhuǎn)身點了根煙,跟梁喜繼續(xù)往前走,“你和阿姨要是見面,怕自己去不舒服的話我可以陪你。”

    梁喜沉默幾秒,“如果我說不想見,你會覺得我薄情嗎?”

    “當然不會。”

    “我媽剛走那幾年我經(jīng)常想她,后來習慣就不想了,這些年都是我爸和你陪我過來的,唐姨他們一家對我也很照顧,講真的,陪伴大過血緣,我就是一個例子。”

    那些記憶在腦子里著重滯留的階段沒有媽媽的參與,梁喜想努力記住,也只剩下一些殘影。

    冰淇淋吃完,木棍扔進垃圾箱,她舔舔嘴角,故作輕松,她不是不難受,只是不想被路崇寧看出來。

    “不想應付的場面,隨時給我打電話。”

    梁喜笑了笑,“叫你去你能干什么?”

    路崇寧裹了口煙,說:“不管什么,有我替你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路崇寧扔了許京平的花。……

    梁喜這幾天都在忙市集擺攤的事, 她自己手繪設計了幾個展架和一塊噴繪布,老王跟朋友借了露營用的桌椅,剩下的只需等黑陶展品運過去就行了。

    一忙起來梁喜把她媽打電話的事忘在腦后, 直到市集開始前一天她媽竟然找到工作室來。

    當時梁喜正在地下室打包明天帶到市集的黑陶成品, 佩姐下來說上面來了一個女人找梁喜,看樣子不像看黑陶的。

    梁喜以為是崔影, 興沖沖上樓, 樓梯走到一半佩姐在身后喊:“她說她叫程恩君。”

    梁喜突然剎住腳, 緩緩轉(zhuǎn)頭, 盯著佩姐, 眼里似有淚光閃動。

    “怎么了?喜喜。”

    “沒事。”

    梁喜繼續(xù)上樓,只是步子放緩許多,從地下室出來, 那個在記憶

    中早已遠去的身影出現(xiàn)在面前,老了,臉上肉眼可見的皺紋,梁喜努力從她眉眼中辨別年輕時的輪廓, 隱隱的似曾相識一閃即滅。

    “喜喜。”

    “找我嗎?”

    平靜的語氣過后, 梁喜眼前忽然閃過死去的梁辰義, 鼻子涌上一股酸。

    她媽走了有十三年了, 好久好久。

    “媽來看看你, 長這么大了, 越長越漂亮,這么看你還是像我多一些。”

    程恩君上前來, 想拉梁喜的手,被她本能躲開,“你怎么找到這的?”

    “你三叔告訴我的。”

    梁喜手有點抖, 她摘掉手套,“出去說吧,別影響其他人。”

    手套放到貨架上,梁喜前面帶路,程恩君緊隨跟上,只是疏離之感讓兩人看不出一絲母女的影子。

    后院門打開,梁喜坐到墻邊長椅上,“有什么想說的,說吧。”

    程恩君也坐下,一人把一頭,中間空出一塊

    “你爸怎么走的?”

    “腦出血。”

    “那么喝酒,早晚出事。”

    這話梁喜聽過很多遍,事實如此,她也不想替梁辰義狡辯。

    “你唐姨一家還好嗎?聽說信航當警察了。”

    “嗯。”

    “你在這一個月賺多少錢?夠花嗎?”

    梁喜仿佛一下又回到當年被問成績的情景中,無語,難過,一個字都不想說。

    “你放心,我不是來朝你要錢的,我自己有存款,再婚后又生了一個小孩兒,以后也用不著你養(yǎng)老。”

    梁喜笑了聲,心底涌出一股苦澀,“謝謝。”

    這句“謝謝”讓程恩君很難為情,沉默良久她才問,“小寧那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挺好的。”

    “她媽有消息了嗎?”

    “沒有。”

    往事浮現(xiàn)眼前,程恩君說:“你們小輩不知道,路召慶年輕時得罪過馬有原,噢,就是你楊姨初戀,這里面好多事兒,說不定被報復了。”

    梁喜的身子一下繃直,好奇心上來,顧不上一直冷漠的態(tài)度,問道:“你認識馬有原嗎?”

    “認識,我和他是鄰村,全喜村一組和三組相隔不遠,但不熟,十幾歲之前在學校見過,后來你姥爺帶我們搬到化城,只跟老家?guī)讉親戚有聯(lián)系,他被你爸打了之后去了南方,這些年好像就回來過一次,給家里人掃墓。”

    走了很多年的人,應該跟梁辰義沒什么關系,剛才的好奇勁又落回去。

    “你自己住嗎?處沒處對象呢?”

    “和路崇寧一起住。”

    程恩君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別被糊弄了,畢竟你爸留給你的房子還值點錢。”

    “我不是小孩子,路崇寧也不是那種人。”

    程恩君看著梁喜,一副“你還小,話別說太早”的神情,“信航那孩子倒是不錯,你爸他們?nèi)值墁F(xiàn)在就屬信民家過得好,你要是跟信航成了,你唐姨肯定待你像親閨女一樣。”

    “我把信航當哥。”

    “你有小寧一個哥還不夠嗎?”

    “誰說我把他當哥了?”

    梁喜說完看眼時間,起身,說:“我還有工作沒忙完,就不留你了,以后不要不打招呼來這找我,影響工作不太好。”

    梁喜打開后門,示意程恩君可以回去了。

    她似乎還不想走,或許還有話要說,但逐客令已下,即便她有些委屈地看著梁喜,也沒得到任何回應。

    在梁喜轉(zhuǎn)頭望向別處時,程恩君終于站起來,“我知道你怪我當初沒把你帶走,媽也是身不由己。”

    “你想多了。”

    程恩君嘆了口氣,背包離開。

    直到她從前門出去的背影消失不見,梁喜又回到后院,望著天上涌動的云,心里空蕩一片。

    她覺得親情比愛情要復雜,人被這兩種情感反復支配,能在其中任何一種關系里游刃有余,都是被老天眷顧的寵兒,可對現(xiàn)在的梁喜來說,哪一種都拋棄了她

    周末的市集相當熱鬧,梁喜六點鐘便早早起來,到工作室后跟周靖哲還有佩姐把物料和黑陶拉到現(xiàn)場開始布置。

    老王借來的露營桌椅完美體現(xiàn)了它的價值,這不,剛布置好,周靖哲和佩姐便過去,邊吃早餐邊聊天,梁喜覺得這幅畫面有點刺眼,不想跟他倆摻合,于是去周邊逛逛。

    好天氣引得不少人到市集來,除了梁喜他們,還有城市風采畫展、剪紙、版畫等,布置得非常漂亮,粗略走完一圈,梁喜又回到自家展位。

    “喜喜,有人給你送花。”

    佩姐從桌下拿出一大束紅玫瑰遞給梁喜。

    “給我的?”

    梁喜有點蒙,花上有一張卡片,上面寫著:“給喜喜,祝市集大賣——許京平。”

    哪有祝人發(fā)財送紅玫瑰的?

    佩姐湊過來摸了摸玫瑰花瓣,“許老師真浪漫啊,這么多玫瑰是不是有九十九朵?”

    梁喜沒接茬,隨手放到一邊,沒什么興趣。

    周靖哲一臉不解,問:“不心動啊?這么多花。”

    梁喜笑了聲,“花和心動有關系嗎?”

    關系在人吧,如果是路崇寧送的,哪怕只有一束向日葵,梁喜也會將它插入花瓶精心照顧。

    周靖哲還想說什么,這時許京平打電話過來,梁喜到一旁去接,“喂。”

    “喜喜,花收到了嗎?”

    “收到了,謝謝。”

    “我本來想過去看你的,這兩天公司忙,走不開,等下周吧,我去之前給你打電話。”

    “許京平,你別”

    “我還有事,先掛了,回頭打給你。”

    預料到那句未盡的話一定很刺耳,所以許京平選擇不聽。

    放下手機,梁喜望著那一大束鮮艷的紅玫瑰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沒收過花,只是這么多還是第一次,該怎么處理好呢?扔了?顯得太無情,而且許京平寫的又不是表白的話,拿回家?被路崇寧看到他會什么反應?

    梁喜倒有點好奇了

    陸續(xù)有游客來黑陶攤位詢問價格和樣式,梁喜暫時忘記了玫瑰花,進入忙碌狀態(tài)。

    臨近十一點,展位旁邊來了一個熟悉面孔,梁喜認出阿布,也認出她旁邊跟著的女生,兩人上次在路崇寧工作的咖啡店一起喝咖啡來著。

    “梁喜!好巧!”

    阿布拉著朋友停下,和梁喜打招呼。

    “來玩嗎?”

    “嗯,我和朋友去附近商場,看這邊有擺攤的,過來瞧瞧,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梁喜指著周靖哲說:“同事做的。”

    阿布看向朋友,“有喜歡的嗎?挑一個,咱倆給小寧哥他妹捧捧場。”

    朋友看著桌上的瓶瓶罐罐,貌似興趣不大,搖搖頭說:“我不喜歡,你要喜歡自己買吧。”

    阿布掃了一眼價格標簽,有點為難,最便宜的筆筒她已經(jīng)有了,其他的都有點貴。

    梁喜看出來了,“沒事,你們再去別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就別在我這演戲了。

    “不好意思。”阿布往梁喜身后看,“小寧哥沒陪你來啊?”

    “他有自己的事。”

    “大周末的,從來沒聽說他去哪玩過。”

    梁喜不再接茬,轉(zhuǎn)頭去給另一位客人介紹。

    朋友拉著阿布走,“你呀,別在他妹身上下功夫了,有這時間還不如直接找你的小寧哥更快一些。”

    阿布又回頭看了一眼梁喜,這才跟朋友離開

    今天太陽大,溫度高,梁喜上午下午各喝了一杯冰美式才勉強撐過。

    臨近四點,各個攤位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撤,梁喜和周靖哲往箱子裝黑陶展品,佩姐則在一邊算賬,看出庫幾個,收的錢能不能對上,

    裝著裝著,忽然梁喜瞥見角落的玫瑰花,被熱浪沖了一天,玫瑰花并沒打蔫多少,這要歸功于花束下面插著的的花泥,還有佩姐撣了好幾次水。

    怎么處理呢?哎。

    “喜喜。”

    梁喜聞聲抬頭,看見路崇寧從左邊走過來,今天穿得很隨意,黑T加運

    動短褲,腳上穿著信航買給他的跑步鞋。

    “結(jié)束了嗎?”

    “昂,快了,把這些裝完就走。”

    路崇寧把手里打包的少冰橙汁拿出來放到梁喜面前,“喝吧,放了四塊冰。”

    梁喜被四塊冰的具體數(shù)字逗笑,拿起來吸了一口,“還不如不放呢。”

    “太涼不好。”

    梁喜遞給路崇寧,“不信你嘗嘗,一點都不冰。”

    路崇寧抱著質(zhì)疑的態(tài)度喝了一口,確實

    “哥,來啦!”

    周靖哲從噴繪布后走到前面,跟路崇寧打完招呼一秒都沒耽擱,把玫瑰花從桌下抱起來,“你看,許老師送你妹的花,好大一束。”

    路崇寧原本還不錯的心情忽然降至冰點,他冷冷看了花一眼。

    “你來干嘛?”梁喜問。

    “路過。”

    “去咖啡店啦?阿布來市集玩還問你來著。”

    “嗯。”

    一個字的回答完美避開阿布。

    周靖哲特別欠地把花抱到梁喜身邊,還不忘叮囑路崇寧,“哥,你開車來的吧?正好幫梁喜拉回去,有點沉。”

    路崇寧踢了下桌角,梁喜抬頭,撞上他俯視的目光。

    “要拿回家嗎?”他問。

    “不拿。”

    路崇寧忽然抱起花,在眾人注視下走到遠處垃圾桶,見垃圾桶裝不下,他把花利落扔到一旁地上。

    周靖哲和佩姐都看傻了,有點大氣不敢出,佩姐捂嘴小聲問:“你哥是不是不同意你和許老師在一起啊?”

    梁喜盯著路崇寧的身影,“他管不了我。”

    “那他扔你花干啥呀?可惜了,不少錢呢。”

    路崇寧走回來,佩姐趕緊閉嘴,低頭干活。

    梁喜有點難為情,又不想當著同事的面跟路崇寧理論,把他拽到一旁,只是路崇寧步子沉重,像故意拖著不肯走。

    “干嘛扔了?”她問。

    “你不說不拿回家嗎?不扔垃圾桶扔哪?”

    “那是我的花!”

    “你同意跟許京平在一起了嗎?”

    梁喜眉頭一皺,“當然沒有。”

    路崇寧語氣軟下來,“回頭我給你買。”

    “不要!”

    “不要我的,要他的,那和同意有什么區(qū)別?!”

    路崇寧忽然抬高的音量讓梁喜倒吸一口氣,“你大老遠跑來跟我吵架的?!”

    路崇寧一下蔫了,掏出煙盒,抽出一根叼上,還沒等點,被梁喜一把搶過去扔到地上,“我不坐你車,你走吧!”

    她轉(zhuǎn)身離開,決絕的樣子像一把利劍砍向路崇寧,他忍著刺痛俯身撿起煙,手指一抿,掐斷

    周靖哲見梁喜一個人回來,抻長脖子往路崇寧所在的方向張望,一臉納悶,“你哥怎么剛來就走啊?不是來接你的嗎?”

    “不知道!”

    說完梁喜瞥見桌上的橙汁,拿過去想扔,猶豫間最終沒下去手

    路崇寧,我們之間的糾纏到底要劃為哪一類呢?

    親情?沒有血緣,沒有原生家庭的羈絆,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只有幾年。

    愛情?連親吻都沒有,算哪門子愛。

    不遠不近,不倫不類。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偷手機的人。

    忙了一天, 梁喜又餓又累,本想回家躺著,可莫名其妙被路崇寧氣著了, 她改道去找崔影。

    晚飯口崔影忙得無暇分身, 梁喜快速吃完一碗面后幫她干活,她想用忙碌趕走腦子里路崇寧的身影, 可不管怎么忙那個男人依然在, 攪得她心神不寧。

    七點半, 梁喜摘掉圍裙準備撤, 她把圍裙遞給崔影, 說:“我回家了。”

    “白天怎么沒來呢?竟挑忙的時候來,我都沒時間陪你聊天。”

    “我白天在市集擺攤,賺了好幾千呢。”

    “不愧是我家喜喜, 真厲害,明天可以休息吧?”

    “休。”

    崔影拍拍手,“正好,現(xiàn)在陪我去車站接位帥哥。”

    沒等梁喜答應, 崔影返回店里拿車鑰匙, 再出來時說:“如果許京平的刺激還不夠, 我可以讓我弟上。”

    “你弟?”

    “啊, 我二姨家的小弟, 上大二, 放暑假了。”

    暑假,多么久遠又讓人羨慕的詞。

    梁喜跟在崔影身后找到車, 先后上去,崔影問她:“這幾天和路崇寧進展怎么樣?”

    “挺好啊,剛吵完架。”

    “好端端的, 干嘛吵架?”

    崔影主動問了,梁喜這才好意思告狀,“他沒經(jīng)過我同意,把許京平送我的玫瑰花扔了。”

    還以為什么了不得的事,崔影聽完笑笑,“路崇寧吃醋吃得挺明顯啊!我就說嘛,他的淡定都是裝的,這會兒知道急了。”

    “吃什么醋,明明是沒禮貌。”

    “我要是路崇寧我也扔,看著就來氣,不扔留著帶回家上供啊!”

    梁喜不解,“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向著他不向著我呢。”

    崔影雙手一攤,“我?guī)屠聿粠陀H。”

    見梁喜有點委屈,崔影拍拍她肩膀,“好了好了,我告訴你,路崇寧那小子嘴硬,就得這么刺激才有效果,不過可憐了那位許先生,回頭他來化城,你把他帶到我這,我請他吃大餐。”

    “崔老板真大方。”

    車子從胡同開出去,駛向主路,崔影說:“我小弟長得賊帥,喜歡成熟一點的小姐姐,回頭你帶他玩幾天,路崇寧要是不接受熟男刺激,我就讓他見識一下小男生有多猛烈。”

    梁喜驚著了,“別,我受不了。”

    “瞅你那沒出息的樣。”

    崔影指向后座,“你把后邊那個化妝包拿過來,里邊有粉餅和唇彩,補補妝,一舉將我小弟拿下,咱倆親上加親。”

    梁喜完全不理她,“開你的車吧。”

    “有你求我那天。”

    從市集所在的黃河北路開回家,下車后路崇寧一路聳拉著腦袋,沒什么精氣神兒。

    打開單元門剛要上樓,信航來電話,說找到了那個叫“劉云”的女人,她今天從外地回化城,七點二十到站,最好在她下火車的時候?qū)⑷藬r住,否則之后再想找不太容易。

    路崇寧看時間還早,問信航幾點過去,他說現(xiàn)在在外面忙,一會兒結(jié)束再聯(lián)系,說完便掛了。

    路崇寧朝樓上看了一眼,他知道梁喜還沒回來,在市集鬧不愉快后他沒馬上走,而是躲在一旁,聽周靖哲說他們要一起把展品先送回工作室去。

    回家也沒意思,路崇寧決定直接去火車站等

    化城火車站雖然面積不大,但旅客流量不小,站內(nèi)候車室內(nèi)還有鳥窩,每年春季都有幾只燕子飛進來筑巢,哺育后代,老人們津津樂道說火車站風水好,燕子都來做窩,是個吉祥地。

    這種說法沒人給出印證,但燕子往來翩飛的情景確實讓人身心愉悅。

    路崇寧把車開到停車場,然后給信航發(fā)信息說他到了,等信航忙完可以直接過來找他。

    見左右都沒車,路崇寧把車門打開透氣,一腳伸出去支著地面,一腳留在車里,打開手機,調(diào)出和梁喜的對話框,打了幾個字,刪掉,再打,再刪。

    肯定生氣了哎,路崇寧有點后悔為什么沖動扔了那些花,可當時那種情況如果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扔。

    神思從遠處飄回來,路崇寧見手機來了一條信息,突然坐直,本以為是梁喜,可打開看卻不是。

    “你惹喜喜生氣了?”

    崔影發(fā)的。

    路崇寧回復:“她去你那了嗎?”

    “嗯,幫我干活呢,看著心情不太好。”

    路崇寧攥緊手機,眼下他走不開,說什么也是徒勞

    沒過一會兒信航趕到,手里拎著兩份炒餅,坐進車里遞給路崇寧一份,“你肯定沒吃飯。”

    “嗯。”

    路崇寧不太想吃,拿著一次性筷子遲遲不動。

    “咋了?沒精神呢?”

    “沒事。”

    路

    崇寧掰開筷子,沒吃幾口又放下,“你怎么找到劉云的?”

    信航笑笑,“我自然有辦法。”

    他打開手機翻出相冊遞給路崇寧,“這大姐長得有辨識度,好認。”

    路崇寧接過看,確實有辨識度,下巴上有顆痣,很明顯的標簽。

    “喜喜說她那邊今天辦什么非遺市集,要不是忙,我肯定去溜達一圈,你去了嗎?”

    路崇寧不想撒謊,“嗯,下午去的,待一會兒就走了。”

    “人多嗎?”

    “還行。”

    速度吃完炒餅,信航說:“一會兒堵到劉云,由我來問,那女的肯定是個老手,別被她牽著話題走。”

    “好,先禮后兵,你禮,我兵。”

    “你兵?”

    “誰兵都行,咱倆配合,主要聽你的。”

    路崇寧完全相信信航,畢竟他很專業(yè)。

    有信航在旁邊,路崇寧沒再回崔影信息,也沒給梁喜發(fā),兩人在車里坐了會兒,估摸時間差不多,下車去接站口等

    事情比想象中辦得順利,在這趟列車靠站三分鐘后路崇寧便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個女人,她戴著墨鏡,腳踩高跟鞋,巧合的是她穿著和照片里一樣的衣服,否則還真叫不準。

    信航嘟囔一句,“要不是你個兒高,我肯定第一個發(fā)現(xiàn)。”

    在找人上面輸了一局,他趕緊給自己找補,先一步走到劉云面前,“姐,市里走不?十塊。”

    劉云抬頭,“十塊?不都八塊嗎?”

    信航故意“哎呀”一聲,“最近漲價了。”

    “你可虎不了我,不走拉倒,我打別的車。”

    “走走走!來,老弟幫你拎行李。”

    信航?jīng)_路崇寧使眼色,示意他在后邊跟著。

    走到停車場,劉云見四下沒有出租車,有點起疑,“什么車啊?”

    “劉云是吧?”

    信航突然嚴肅下來,一改剛才“司機師傅”的熱情度,劉云立馬警覺,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誰?”

    信航?jīng)]有亮自己的警官證,而是把路崇寧叫到身邊,說:“我倆是梁辰義的侄子,現(xiàn)在以他親戚的身份問你幾件事,你可以不回答,但我會把相關證據(jù)交給警察。”

    劉云沒被信航的話嚇到,“老梁是腦出血死的,跟我沒關系。”

    信航笑了聲,“我又沒說證據(jù)跟我叔有關,你自己身上背著什么事不清楚嗎?”

    還得是警察,三兩句讓劉云眼神飄忽,身子不自然地扭捏。

    這些肢體語言被信航輕易捕捉,看來有戲,“上車聊還是找個喝東西的地方,你來挑,問到我們想要的,行李馬上還你。”

    劉云心虛,不敢張揚,又覺得車內(nèi)空間狹小,萬一有什么不測不好跑路,于是說:“去那邊冷飲店吧,我不想在外面聊這些事。”

    “沒問題。”

    劉云走在前頭,信航和路崇寧緊跟其后,進店點了三杯檸檬水,往角落里一座,進入正題。

    信航先問:“你和梁辰義什么關系?”

    劉云摘下墨鏡,說:“我倆好過,不過我不是真心的,有人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想辦法接近老梁,從他嘴里套話。”

    “誰給你的錢?”

    劉云面露難色地看了信航一眼,路崇寧把檸檬水推到她面前,“不著急,慢慢說。”

    劉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沒見過,我們都是電話聯(lián)系。”

    信航嗤笑一聲,“姐,你是不是當我小不識數(shù)啊!你要沒見過,憑什么替他辦事?”

    “錢啊!他給我錢!”

    簡簡單單一個字,可以為萬事做開脫

    “套什么話?”

    這次換路崇寧問。

    “讓我打探梁辰義是否在查一個叫“馬有原”的人。”

    最近這個名字出現(xiàn)頻率太高,路崇寧和信航同時轉(zhuǎn)頭,相視一眼。

    “還沒等我打聽到老梁就死了。”劉云說到這捂住臉,“嗚嗚”幾聲,干打雷不下雨

    信航敲敲桌子,“演戲不給錢,別整虛的,說事兒。”

    聽到“給錢”,劉云痛快放下手,轉(zhuǎn)瞬又恢復剛才的狀態(tài),“你能給多少?”

    信航被劉云弄得無語,甚至有點想笑,“我剛才的話白說了嗎?你不老實交代,我可要把你別的事往上反應了。”

    劉云也想試探試探虛實,“那你反應啊,反正把我送進去,你永遠別想知道后面發(fā)生啥事。”

    信航還想說什么被路崇寧拉住,“別跟她耗了,我來。”

    路崇寧從兜里掏出一把現(xiàn)金,一百一百,緩慢撥到劉云面前,一共六百塊,雖然現(xiàn)在多用手機支付,可路崇寧出國幾年都是花現(xiàn)金,習慣了,所以回來后出門也會隨身帶一些。

    “就這么多,可以說了嗎?”

    信航手指壓著錢,在等劉云表態(tài)。

    “那人說我倆發(fā)展太慢,老梁不可能跟我交心,讓我去藥店買點藥,說怕他年紀大,那方面不行,結(jié)果還沒辦事老梁就昏過去了,當時給我嚇的呀,怕他有什么萬一再牽連我,趕緊跑了!”

    路崇寧伏案的手慢慢攥緊

    信航有些氣憤,“你就沒想打120嗎?”

    “我當時害怕,請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錢沒賺到手,再被人命牽連上,我后半輩子咋辦。”

    說到這她真哭了,眼淚流出兩道,果然涉及到自身利益才有真情實感。

    信航見慣了這種場面,不可能等她哭完,趕緊趁熱打鐵,“我叔的手機是不是你拿的?”

    “不不是。”

    信航拍下桌子,“你給我想好了再說!”

    路崇寧瞄了信航一眼,這句話加上他的語氣,路崇寧聽了都想交代點什么,只是信航的聲音引得服務員側(cè)目,路崇寧趕忙擺擺手,示意沒事。

    好在劉云被赫住了,她抹干淚,說:“是我拿的,但我聲明一點,我沒轉(zhuǎn)他的錢,我只想刪掉聊天記錄,還怕刪我自己的會引起懷疑,又隨便刪了幾個其他人,過后我把手機丟到他家附近一個網(wǎng)吧機箱里,第二天我聯(lián)系那個雇主,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去外地躲躲,出去沒多久我聽說老梁腦出血死了,我不敢馬上回來,說到底,我對老梁心里有虧欠。”

    聊到這,一直沒怎么插話的路崇寧終于開口問她:“馬有原的事,一點都沒打聽到嗎?”

    “哪有,老梁嘴特別嚴,很少聊自己的事兒,我就知道他有個閨女,我還見過呢,長得特別水靈,好看。”

    “你見過?”

    路崇寧和信航同時發(fā)問。

    “對啊,不過沒說幾句話,他閨女不喜歡我,我招她干嘛。”

    路崇寧暗暗松口氣,信航回到正題,“你再好好想想!”

    劉云皺眉回想半天,說:“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你說。”

    “有次我和老梁跟他開海鮮排檔的朋友吃飯,他倆趁我上廁所的時候聊的,我偷聽了一嘴,老梁說馬有原一四年的時候回過化城,還去老家掃墓了。”

    信航:“完了?”

    “嗯,他倆見我回來就不說了。”

    “今天我倆找你的事不許漏出半個字,就當彼此沒見過,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劉云默默把檸檬水拿到桌下,點了點頭。

    后面實在問不出什么,信航只好放劉云離開,她剛要走,忽然被路崇寧叫住。

    “你沒有過愧疚嗎?如果你當時打了電話,說不定梁叔還能救回來。”

    該說的都說了,劉云不再假裝,她對路崇寧的話不以為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都死了,你再怎么罵我也沒用,我道歉老梁能活過來嗎?”

    她還想辯解什么,路崇寧手一揮,“你走吧。”

    對于冷血的人,“愧疚”兩個字在她眼里相當于道德綁架,所以還是算了。

    從冷飲店出來,路崇寧低頭

    點了根煙,剛想問信航要不要,迎面卻看到梁喜。

    她不是偶然路過,而是就站在那,像來了很久一樣,身旁還站著崔影和一個看起來像大學生的男孩兒。

    路崇寧愣住了,還有身后的信航。

    “那個”信航胡亂一指,“我單位還有事兒,先走了,小寧,交給你。”

    說著一把將路崇寧推過去,他踉蹌幾步,本來撞不到梁喜,誰知后面的崔影偷偷推了梁喜一把,順利助攻,讓那兩人成功抱在一起。

    小弟在一旁看傻眼了,還能這樣嗎?剛下火車就上一課,學到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真心不假。

    開車回家路上梁喜一句話沒說, 她能憋得住,只是苦了前面開車那位,大氣不敢出。

    信航借口單位有事直接跑掉, 他預料梁喜會發(fā)脾氣, 可這回誤判了,梁喜并不生氣, 她只想打聽他倆到底問出了什么。

    路崇寧僅用十分鐘便開到家, 上樓進屋, 外面已經(jīng)天黑了, 梁喜把窗簾拉上, 躺椅坐著不舒服,她索性搬了餐桌旁的椅子,路崇寧則坐地上, 雙腿折疊并攏,手搭在上面,一副隨時就范的模樣。

    “你倆為什么找劉云?”

    “你怎么認識她?”

    “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你先回答我。”

    明明他低她高,梁喜卻有一種氣場被反壓的感覺, 她直視路崇寧, 看了幾秒, 起身就走。

    “哎!”路崇寧一把拉住她, 梁喜用力甩, 沒甩開, 她倔勁上來,不服輸, 可路崇寧力氣大得超乎她想象,腳下一個不穩(wěn)便跌坐下去。

    “啊!”

    梁喜驚叫一聲,恍然發(fā)現(xiàn)她坐在路崇寧腿上, 雙手環(huán)抱他的脖頸,因驚慌摟得格外親密。

    這下好了,不倔了。

    “現(xiàn)在能說了嗎?”

    路崇寧身上氣息溫熱,梁喜感覺自己的體溫也隨著升高,燥熱傳到臉頰,她撒手,企圖推開路崇寧,可推了一下沒成功,兩人眼神對峙,有種誰也不想輸?shù)募纫暩小?br />
    真不知道從哪整來兩頭一模一樣的倔驢

    “我說,你放手。”

    路崇寧終于泄力,梁喜翻身坐到地上,和他拉開距離,扒拉兩下弄亂的頭發(fā),說:“過年時候我回家,我爸帶那個女人跟我吃過一頓飯,我只知道她叫劉云,其他的一概不知,我也沒興趣問。”

    她說完換路崇寧說:“信航一直在幫你找梁叔的手機,所以調(diào)了梁叔生前一個月的通話記錄,覺得劉云可疑,今天她從外地回來,信航叫我過去一起問問她。”

    “然后呢?”梁喜迫不及待。

    “梁叔發(fā)病前和她在一起,發(fā)病時她因為害怕跑了,手機是她拿的,現(xiàn)在找到了,過兩天信航會給你送來。”

    路崇寧化繁為簡,沒全告訴。

    梁喜聽完氣憤得攥緊拳頭,可理智告訴她,這種情況的見死不救并不能給劉云定罪,她再氣憤也沒用,只是想到梁辰義發(fā)病時無助的畫面更加自責,憋紅了眼,眼淚還是不可自控地落下。

    “我爸這些年一直單著,本來我想,他要找個伴也挺好的,沒想到”

    路崇寧沒看見梁喜的眼淚,卻聽見了哭腔,他身子往前探,確認梁喜在哭,剛要伸手梁喜卻轉(zhuǎn)過去,瘦削的脊骨透過衣服隱約可見。

    眼淚滴在地板上,映射梁喜的臉,她雙手抱膝,努力緩解心頭的悲傷與痛癢。

    身后傳來路崇寧的聲音,“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梁喜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跟你沒關系。”

    她起身走回房間,進屋直接倒在床上,白天被陽光曬過的被子有一股讓人情緒平靜的味道,她的心情也跟著舒緩很多。

    路崇寧慢慢走到梁喜房門口,倚著門框看向床上的人,客廳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罩在梁喜身上。

    “扔了你的花,對不起。”

    他誠意道歉,梁喜從被子里抬頭,卻說:“沒事,他還會給我買。”

    路崇寧張張嘴,想說的話被生咽回去,抬手把門關上。

    嗯?這回不吃醋了?

    梁喜“騰”地坐起來,煩悶的情緒從下午蔓延到現(xiàn)在,斷斷續(xù)續(xù)。

    以前她自覺了解路崇寧,也知道怎么做可以輕易拿捏他,五年時間過去,路崇寧成長速度之快,竟將她遠遠甩在身后,相比之下她的心思還像小女生階段

    不行,再待下去非憋瘋不可,她拿上手機,決定下樓走走。

    小區(qū)里路燈不多,燈光很暗,在外玩耍的小孩子都回家了,比傍晚時安靜許多。

    梁喜沿著小路漫無目的地走,清風陣陣吹來,很舒服。

    手機“嗡嗡”震動聲打擾了梁喜的雅興,見是許京平打來的,她想了想才接。

    “喂。”

    “干嘛呢?”

    “沒事,在小區(qū)里散散步。”

    “自己嗎?”

    “嗯。”

    梁喜找椅子坐下,旁邊一位大爺牽著一只大金毛路過,金毛過來要舔梁喜,給她嚇一跳。

    “怎么了?”許京平關切地問。

    “有只金毛要舔我。”

    他笑了聲,“可能喜歡漂亮姐姐。”

    梁喜沒心情和他扯皮,“怎么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沒事,想你了。”

    一大段沉默,梁喜不知該回些什么,還是許京平先開口,“聽說我送你的花被你哥扔了。”

    周靖哲嘴真欠吶!

    “不好意思,他”梁喜不知道怎么解釋,好像撒謊都沒得撒。

    “沒事,我再給你買,給你送店里,省著拿回家你哥看著心煩。”

    忽然梁喜面前出現(xiàn)一個人的身影,擋住了對面路燈光亮。

    她抬頭,看見了路崇寧。

    許京平以為信號不好,“喜喜。”

    “啊,我聽著呢。”

    路崇寧什么也沒說,坐到梁喜身邊點煙,打火機翻蓋的聲音精準傳到電話那頭。

    許京平:“晚上吃什么了?”

    “在我朋友店里吃的炸醬面。”

    “聽你說過,開韓餐的朋友。”

    “嗯,崔影。”

    路崇寧拿煙的手定在半空,過了兩秒,他忽然起身離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就在剛剛,路崇寧猛地意識到梁喜在給許京平介紹她生活圈子里的人,從前她也這樣給路崇寧介紹過,情景置換,他覺得刺耳。

    梁喜心里的緊張感隨著路崇寧離開而消失,后邊又跟許京平聊了幾分鐘才回家。

    她進屋的時候屋里只有玄關的燈亮著,路崇寧的運動鞋在地墊一角整齊擺放。

    回來了,回來就好

    梁喜是在第二天晚上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白天一整天沒看到路崇寧,以為他上班去了,晚上十點多都快睡覺了還沒回來,她想打電話問問,又拉不下臉,但發(fā)過去的信息一直沒回,她有點急了,趕忙給信航打電話。

    “你知道路崇寧去哪了嗎?”

    信航剛從單位加完班出來,走到車邊停下,“小寧沒告訴你嗎?他去省城了,參加日語一級考試,這幾天閉關沖刺呢,誰也不聯(lián)系。”

    “在哪個考點?”

    “東大。”

    “知道了。”

    聽信航脫口而出的語氣,應該沒撒謊。

    掛斷電話,梁喜不自禁走到路崇寧房門口,推開門,看見疊得整齊的被子,桌上空無一物,有種走了不再回來的感覺

    梁喜生怕這種感覺成真,她又趕忙打開衣柜,還好,衣服基本都在。

    長出一口氣,梁喜關上柜門,扭頭卻發(fā)現(xiàn)垃圾桶里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走近一看,竟然是那件印著梁喜名字的T恤!

    扔了?!

    梁喜有點不敢置信,從垃圾桶扯

    出來仔細辨認,其實就算不仔細看也知道,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T恤捏在手里,梁喜緩緩蹲下,眼淚止不住奪眶而出,滴滴落在地板上,她仿佛從眼淚的倒影中看見路崇寧扔掉這件衣服時的決絕,也將他們從前那段感情徹底丟掉了。

    他在為新生活忙碌,而梁喜卻還停留在過去不肯自拔,到頭來傷心的只有她一人

    路崇寧走了一周時間,梁喜也和他斷聯(lián)了七天。

    周日,梁喜在工作室加班,信航打電話來說晚上要為路崇寧接風洗塵,慶祝他考試結(jié)束。

    梁喜直接拒絕,并果斷掛了電話,一周過去,本以為已經(jīng)冷靜了,可當信航提到路崇寧的名字,眼前立即閃現(xiàn)垃圾桶里被他扔掉的衣服,梁喜難受到呼吸不暢,手中的刻刀都拿不穩(wěn)。

    “喜喜,還不走啊?”

    “嗯?”

    梁喜以為工作室的人都下班了,沒想到是老王,他下午三點多不是走了嗎?

    “師父,我再練一會兒。”

    “我出去吃飯,回來路過,看二樓亮著燈,上來看看。”

    梁喜放下刻刀,“跟師娘出去吃大餐啊?”

    “不是。”老王走到對面坐下,“和你三叔,還有買咱們黑陶的劉總,一直說要一起吃個飯,劉總和你三叔都忙,這不,才有機會碰上。”

    他們大人的人情往份梁喜不便細問,只能聊別的,“不會又吃的鐵鍋燉吧?”

    老王笑笑,“你咋知道,我們?nèi)齻都好這口,吃得開心。”

    “早點回家吧,要不師娘該惦記了。”

    “行,那我走了,外面下雨呢,你也早點回去。”

    “師父再見。”

    等老王下樓,梁喜走到窗邊,拉開遮光簾,發(fā)現(xiàn)外面的確下雨了,還不小。

    夜里九點,雨稍小了些,梁喜鎖門離開工作室,頂雨騎車回去,等騎到家身上全濕透了,她心情不好,有意折磨自己,換來的卻是濕漉漉的,浸入骨頭里的涼意。

    開門進屋,家里亮著燈,梁喜本以為路崇寧和信航吃飯去了,沒想到竟然在家,她進屋的時候路崇寧正在陽臺那邊打電話,等路崇寧轉(zhuǎn)身看梁喜,她卻在低頭換鞋,互相沒有只言片語,各忙各的。

    鉆進洗手間,梁喜把濕衣服扔進洗衣機,趕緊沖個熱水澡。

    再從洗手間出來時客廳燈已經(jīng)關了,她把洗好的衣服晾到陽臺,關燈睡覺。

    不知怎么,梁喜有種突來的預感,路崇寧可能快搬走了。

    剛回國時他即便話少,也不像今天這樣一言不發(fā),加上扔掉的T恤,讓梁喜心里的預感更加強烈

    雨從夜里下至凌晨,淅淅瀝瀝得沒完。

    被凍醒的時候梁喜睜開眼,外面天剛蒙蒙亮,一切都不清晰,她咳了幾聲才意識到可能發(fā)燒了,都怪那場雨,可要不是頂雨騎車就不會感冒,說到底還是怪她自己。

    掙扎著坐起來,梁喜一陣眩暈,緊接著猛咳幾聲,眼前直冒金星,摸到手機看了眼,四點零七,家里有退燒藥嗎?不記得了。

    梁喜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到客廳找藥。

    藥箱上次好像是路崇寧放的,有點高,梁喜伸手只碰到一個邊,她墊腳又抓了一下,抓是抓到了,只是用力過猛,藥箱直接掉下來,差點砸到她。

    梁喜一時不敢動,怕再發(fā)出什么聲音把路崇寧吵醒,靜了幾秒,她才蹲下身去,把散落的藥放回藥箱。

    臥室門這時打開,路崇寧瞇著眼睛出來,連鞋都沒穿。

    “怎么了?”

    “沒事。”

    梁喜聲音很小,但能聽出沙啞,路崇寧快走兩步到她跟前,看見張開的藥箱,問:“哪不舒服?”

    “發(fā)燒了。”

    剛說完,梁喜被他一把抱起,徑直抱回臥室床上,“躺好,我去拿藥。”

    梁喜本來就迷糊,被路崇寧突然這么一弄更迷糊了,咳個沒完。

    等路崇寧再進來,手里拿了水和藥盒,“家里沒有溫度計,我用手試一下。”

    說完把水杯放到床頭柜上,他張開手掌摸向梁喜額頭,又摸摸自己,“有點燙,你先把感冒藥吃了,我下去買體溫計。”

    “不用了。”

    “先吃兩粒感冒藥。”

    借著床頭燈的燈光路崇寧打開藥盒,擠出兩粒,扶起梁喜喂她吃進去。

    “好好的怎么感冒了?”

    “昨晚頂雨騎車,澆濕了。”

    昨晚?路崇寧仔細回憶,梁喜回來的時候他正和劉俊華打電話,隔著玄關空隙看了她一眼,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被雨淋濕的衣服

    “躺好,我下去買體溫計和退燒藥。”

    梁喜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跟路崇寧客套,如果再不吃退燒藥說不定直接嘎了

    不知道路崇寧來去多久,梁喜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被他叫醒,“喜喜,把退燒的吃了再睡。”

    梁喜被他扶起來,下意識拽被子,“冷。”

    藥片塞到嘴邊,梁喜張嘴,不像剛才吃的那種膠囊,進嘴便立刻嘗到苦澀。

    小時候一到冬天,梁喜、路崇寧還有信航,只要有一個孩子感冒,另外兩個不出一天也跟著相繼發(fā)燒,有時甚至那幾天都沒見過面,大人們說這幾個孩子上輩子可能是三胞胎,心意相連。

    梁喜吃藥最乖,因為梁辰義哄她很有一套,其次是路崇寧,即便他難受到哭也安安靜靜的,只有信航嚎個沒完,尤其打針的時候跟抓豬一樣

    藥吃下去,梁喜又被路崇寧多喂了幾口水,這才放她躺下。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梁喜眼睛睜開一條縫,“什么?”

    “退熱貼。”

    “小孩兒才用呢。”

    梁喜剛說完,只覺額頭一涼,緊接著涼意向腦袋各處蔓延,她不禁抖了下。

    “你去睡吧,今天還得上班。”

    路崇寧有點不放心,嘴上說“嗯”,卻沒走。

    “你再幫我拿個毯子,在衣柜上邊,我好冷。”

    梁喜沒聽見衣柜打開的聲音,倒聽見了腳步聲,路崇寧從這屋到那屋,抱著他的被子過來,蓋在梁喜身上。

    梁喜睜眼剛要說什么,只見路崇寧上床躺到旁邊,隔著被子將梁喜抱住。

    “這樣好點嗎?”

    梁喜很受用,但嘴上不認,“別傳染給你。”

    “傳吧,藥有的是。”

    梁喜不怪昨晚那場雨了,反倒有點感激,變臉比翻書還快。

    “你考得怎么樣?”

    “還行。”

    “下次再去哪能不能告訴我一聲,我找你好久。”

    “怕我丟嗎?”

    梁喜微微睜開眼,望著天光破曉,說:“怕你再也不回來了。”

    眼皮沉得睜不開,梁喜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不是夢話。

    就算是,真心不假。

    第40章 第四十章 故意叫“哥”

    早上路崇寧上班走之前梁喜終于退燒了, 可不到十點又開始燒起來,她不得不再吃一粒布洛芬。

    中午休息,路崇寧開車回來給她送砂鍋粥, 放下后問了幾句, 馬不停蹄趕回公司。

    下午四點剛過,路崇寧手里拎著兩大瓶黃桃罐頭又回來了, 身后還跟著唐姨和民叔。

    梁喜一天沒洗臉, 沒什么精神, 唐姨見了心疼得不行, 摸摸梁喜的小臉, 問:“咋搞的?瘦這樣呢,好點沒?”

    “唐姨,民叔, 我沒事,昨天讓雨澆著了。”

    信民:“嗓子啞這樣還說沒事,讓信航一會兒來再給你買點藥,他知道哪個好使。”

    路崇寧放下罐頭, “信航讓我給你買的, 他一會兒來。”

    梁喜帶唐姨到客廳坐, “不用了, 家里好多藥呢。”

    路崇寧搬來兩把椅子, 又拿了礦泉水遞給唐姨和民叔, 四人圍坐一起聊天,梁喜盡量忍著不咳, 憋得有點難受。

    五點鐘,信航外帶了幾個菜和治咳嗽的藥過來,進屋看梁喜的眼神和唐姨一模一樣, 就差上手摸臉了。

    “罐頭吃了沒?吃完保準今晚就好

    了。”

    “一會兒吃。”

    飯菜很香,可梁喜沒食欲,這一天凈吃藥了,中午的粥也只喝了幾口,剩下的在冰箱放著。

    吃完飯?zhí)埔毯兔袷寤丶遥藕劫囍蛔撸f再待一會兒。

    路崇寧在房間處理工作,信航在梁喜那屋吃罐頭。

    “你咋還不走?”梁喜倚床頭躺著,拿腳踹信航。

    “我來慰問的,著啥急。”

    “你別吃我床單上。”

    “知道了,大小姐,你那嗓子少說話吧。”

    梁喜收回腳,忽然想到什么,問:“你之后又找劉云了嗎?”

    信航剛才還嘻嘻哈哈,聽到“劉云”的名字,把笑收回去,“沒找,就目前掌握的情況,能說的她都說了。”

    “她為什么接近我爸?”

    “哎,黃昏戀嘛。”

    “我爸沒錢沒勢,年紀又大了,我一點都看不出她喜歡我爸,和他好一定別有目的。”

    信航知道路崇寧跟梁喜說了多少,梁喜沒追問路崇寧,因為大概率問不出來,所以才來問自己。

    “喜喜,都過去了,梁叔也下葬了,你少操心。”

    越隱瞞越有事,梁喜說:“你要不告訴我,等我病好了,我自己去問劉云。”

    “咋這么犟呢!”

    信航嗓門大,把路崇寧從那屋招過來,“你又惹她了?”

    信航一臉無辜,“我沒有”

    梁喜“咳咳”兩聲,趕緊喝水往下壓,“你先出去,把門關上。”

    路崇寧和信航互相使眼色,奈何都沒懂,只知道梁喜情緒不好。

    “快點!”

    路崇寧沒出去,而是選擇坐下,這讓梁喜很被動。

    還是信航好攻破,他說:“梁叔年輕時不是民警嗎?認識的人多,劉云想從梁叔那打聽一個馬有原的人,最后啥也沒打聽到。”

    梁喜坐直,“我媽前幾天來也跟我說過。”

    路崇寧迫不及待,“阿姨說什么?”

    “馬有原,我媽和他是鄰村,年輕時候見過幾面。”

    和他倆不同,梁喜沒什么好隱瞞的,把上次程恩君來兩人說的話跟路崇寧還有信航說了一遍。

    “阿姨老家在哪?”路崇寧問。

    “全喜村一組,馬有原在三組,離化城幾十公里吧,不過我沒去過,我媽十幾歲的時候姥爺帶全家搬到化城,那時還沒我。”

    “全喜村三組”

    信航對這個村子有印象,前段時間因為一個案子的線索和師父去過一次,依山傍水,很漂亮。

    路崇寧不說話了,貌似在思考什么,信航也一樣。

    梁喜“咳咳”一聲,他倆同時抬頭,梁喜說:“再有什么事別瞞我,我對我爸的事有知情權(quán)。”

    說完躺回去鉆進被子,“各回各家,我困了。”

    “行,我回去了。”

    信航起身,路崇寧送他下樓

    白天的熱浪在夜里逐漸消退,涼快了些,信航和路崇寧手里各拿著一瓶冰可樂,站在街邊邊喝邊聊。

    “你想去啊?”信航知道路崇寧身上那股勁,執(zhí)著,認真。

    路崇寧點點頭,“看看這周末有沒有時間。”

    “這回把喜喜帶上吧,再瞞著她我可真要挨揍了,你心疼心疼我。”

    “行,就當帶她出去散心了,那邊好像有個水庫。”

    信航眼里放光,“對,還有山呢!時間充足的話,辦完事我?guī)銈z爬山去。”

    路崇寧仰頭喝掉可樂,把瓶子扔進垃圾桶,“回家吧,電話聯(lián)系。”

    “你提醒喜喜吃藥。”

    “她比咱倆惜命。”

    信航笑笑,上車開走。

    樓上,梁喜把剩下三分之一的黃桃罐頭蓋上蓋子放冰箱,想著明天再吃,如果今晚不發(fā)燒,明天就正常上班。

    梁喜這么想著又咳嗽幾聲,算了,明早看情況。

    路崇寧開門回來,梁喜說:“你被子在我那。”

    “嗯。”

    凌晨的時候梁喜燒得迷糊,根本不知道路崇寧抱了她多久,但她清楚,要不是這場病,路崇寧不一定什么時候能跟她說話。

    路崇寧不是脾氣好,而是很會忍耐,苦難教給一個人的東西,潛移默化,如影隨形

    抱著被子路過梁喜身旁,路崇寧伸手去摸她額頭。

    “不燒了。”她說。

    “和我差不多。”

    “你不會發(fā)燒吧?”

    路崇寧笑笑,“當然沒有。”

    梁喜跟他身后進他屋里,問:“你怎么提前那么久去考試?”

    “在家靜不下心。”

    我干擾你?

    “住哪了?”

    “在學校附近找了家賓館。”

    梁喜抱著他被子側(cè)躺,手掌撐頭,“怪不得信航說你閉關去了。”

    “他接我回來的。”

    信航竟然沒告訴她?!

    “給你加油嗎?”

    “他正好過去辦事,順便接我,他給你打電話說一起吃飯,你不是拒絕了嗎?”

    梁喜啞著嗓子替自己辯解,“那會兒我氣還沒消,謝謝。”

    路崇寧忽然拽住梁喜腳腕,雙手用力一拽,梁喜只覺倏地一下,視線便和俯身的路崇寧對上。

    “干嘛?”

    “現(xiàn)在消了嗎?”

    梁喜有點難為情,扯過被子把頭蒙住,拉扯間肩帶滑落,胸口的深溝若隱若現(xiàn)。

    這些全部落在路崇寧眼里,他倏地站直,轉(zhuǎn)身出去。

    “喜喜。”

    被子掀開,梁喜坐起來,“嗯?”

    “來把晚上藥吃了。”

    “不說我都忘了。”

    梁喜吃完回自己屋,路崇寧終于能冷靜冷靜

    市集賣了幾千塊錢,梁喜和周靖哲還分別談到兩個客戶,這幾天客戶相繼到工作室參觀,趕上梁喜生病,客戶都被佩姐介紹給周靖哲,并且對梁喜只字不提,等客戶私下又聯(lián)系梁喜的時候她才知道。

    雖然心里有點介意,但梁喜不能跟客戶講,而且面上還得說:“我同事給您介紹一樣的,再有什么需要找我找他都行。”

    許京平從周靖哲口中得知梁喜生病,想到化城探望,被梁喜無情拒絕,她說病好了,要來可以,但梁喜沒時間見他,他可以找老王。

    雖然無情,但許京平還是來了,只是梁喜沒在工作室以外的地方見過他,許京平很有邊界感,既沒邀請梁喜出去吃飯閑逛,也沒去路崇寧打工的地方,他白天待在老王工作室,晚上回酒店,直到梁喜咳嗽好了才走。

    他這邊坐上去往機場的出租車,老王在屋里看著窗外止不住嘆氣,把梁喜叫到后院,語重心長勸她:“喜喜啊,京平那孩子真不錯,你知道他跟我說啥嗎?他說如果你答應和他在一起,他就把那邊的黑陶工作室送給你當禮物,你可以繼續(xù)你的愛好,他還要給你在化城買個房子,想家了隨時回來。”

    梁喜不為所動:“師父,我有喜歡的人。”

    “啊?談戀愛啦?”

    “沒有。”她笑得苦澀,“你徒弟單戀。”

    “誰家毛小子這么不識數(shù)?!”

    老王有些憤憤地說:“要不是我兒子談了個學校里的女朋友,結(jié)婚早,我都想把你介紹給他,多漂亮的孩子,又懂事。”

    梁喜望著二中空蕩的校園,說:“我很早就告訴許京平了,他也知道,所以他現(xiàn)在做什么都是自愿,我拒絕也沒用。”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在那拿架,抻著人家,那你要這么說的話我就不勸了,強扭的瓜不甜。”

    是啊,強扭的瓜不甜,民間諺語自有其廣大深意。

    “師父,二中哪天放假的?”

    “剛放。”

    梁喜點點頭,這幾天她生病,有點跟不上節(jié)奏。

    “你上高中那會兒經(jīng)常逃課從后院跑工作室來幫我干活。”

    “我逃的都不是主要科目。”

    “是,要不你能考上大學嗎?”

    老王拍拍褲子站起來,“行了,以后你和京平的事我不管了,師父相信你能處理好,我一會兒有個局,先走。”

    等他

    離開,長椅上只剩下梁喜自己,頭頂樹葉沙沙作響,為她遮擋陰涼,她在清風中聞到一絲過去的氣息,來自十七歲那個白梨汽水味的夏天。

    回憶總是不講情面,說來就來,天氣有預報,回憶沒有,某個不經(jīng)意的畫面,像引子一樣把回憶勾出來,有的一閃而過,有的卻短暫駐扎,在心頭剜一刀再走

    梁喜很想告訴路崇寧她現(xiàn)在的心意,卻連問他是否喜歡過她的勇氣都沒有。

    上一次在咖啡店門口,她好不容易說出那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五年前就不喜歡”,路崇寧沒有否認,所以那就是他的回答嗎?

    一只蜻蜓在梁喜頭上盤旋,最后落在圍欄尖上,艷紅色的尾巴,眼睛很大,小時候有段時間梁喜曾視紅蜻蜓為偶像,羨慕它們有一對云游四方的翅膀,后來發(fā)現(xiàn)它們怎么飛也沒飛出過故鄉(xiāng)。

    電話聲將梁喜飄遠的神思拉回來,她低頭一看,路崇寧。

    “喂,哥。”

    梁喜故意叫的,她在提醒自己。

    那頭沉默了下,說:“周六你有空嗎?和信航去一趟全喜村,那邊有山有水庫,信航說帶你散散心。”

    “有空。”

    “行,我告訴他一聲。”

    電話掛斷,梁喜再去看紅蜻蜓的時候它已經(jīng)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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