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翻身上馬,將那食盒掛在馬背一側,嘴角噙著笑意沖著沈之禾招了招手,穿過街道最終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直到那少年走遠,身側賣油糕的阿翁瞧了眼人來人往的街道,探過頭來,“小娘子,那小郎君瞧著器宇軒昂,不似尋常人,他方才所言的公子可是京中來的那位貴人?”
原來一早便有消息傳出,說這偏遠小鎮來了位京中的陸姓貴人,只是從未有人見他露過面,故而只當是傳聞,無人相信,畢竟這小鎮偏遠且苦寒,哪有貴人放著京中的好日子不過,跑到這地方來受苦。
然而今日那老翁瞧著那少年騎著高頭大馬,英姿颯爽的模樣著實與尋常人家的侍從不一樣,又瞧著他與沈之禾熟稔的模樣,湊上前笑著試探,若是相熟往后這小娘子恐怕再無敢欺辱,自己也好趁早與她打好關系。
聞言,沈之禾抬眸瞧了眼滿臉褶子如曬干的橘子皮似的的老翁,搖了搖頭,“我不知那公子是何身份,只知他與周大官人家的二公子相熟,昨日他二人一同在我小攤上買了些吃食!
老翁渾濁的眸子中滿是驚詫,因著昨日家中老婆子身體不適離不得人,自己并未出攤,沒想到錯過了一睹貴人的容顏,滿腹遺憾。
且說那周大官人是位文士,早年不知因何事,辭官離京,隱居在此,與人和善,名氣極好,家中長子早早考取功名,在州中擔任司戶參軍,管理戶籍賦稅事宜,平日里并不在家中。
那二公子不擅四書五經,卻極擅經營,早年背著周大官人去京中經商,無意間得罪了京中權貴險些送命,好在被一位與周家極有淵源的貴人救下,如今也算榮歸故里。
“小娘子賣的何種吃食,竟能讓周二公子這等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愿意屈尊來這路邊攤品嘗?”老翁打量著沈之禾身前干凈的臺面,探頭望向鍋中卻是空空如也。
方才那小娘子裝食盒之際,被那郎君擋得嚴嚴實實,自己也未瞧見那吃食長什么模樣。
畢竟自打他在此處擺攤開始,除了那李家的敗家子仗著自己權勢常常來此處打秋風,還從未見過周家二公子來吃這路邊攤哩,真是稀奇得很。
話音一落,原本還在觀望著的食客,不知不覺湊近沈之禾攤位,皆是滿臉好奇,方才聽那少年口中所言,沈小娘子賣得似乎是餛飩與小籠包。
“小娘子,勞煩給我來一份與周家二公子一模一樣的吃食!本驮诒娙说戎蛑探榻B餛飩與小籠包時,方才嗅到肉香的吳永早便按捺不住,快步走至沈之禾攤位前,迫不及待道。
“好嘞,您稍等,我手頭只有一個爐子,需得將餛飩煮好后,再蒸小籠包,諸位我這攤位所賣的吃食便是這餛飩與小籠包,您別瞧著這餛飩與小籠包個頭小,但它啊,皮薄餡大,鮮嫩多汁,您一吃便知!
說話間,沈之禾動作麻利地從抽屜中數出十個餛飩,隨即舀了一勺溫熱的骨湯倒入鍋中,不過片刻骨湯開始沸騰,她將餛飩放入鍋中,只見小巧的餛飩在奶白色的湯中翻滾,如一只只靈巧的蝴蝶。
骨湯濃郁,香味漸漸飄出,離得最近的老翁不自覺吞咽著口水,心中暗嘆,我的天爺這是用何物燉出來的,味道竟這般誘人。
真不敢想,若自己能在這嚴嚴冬日喝上這么一口,該會是多么舒坦。
隨著香味漸漸散開,越來越多的行人向沈之禾攤位靠近,周圍不斷響起吞咽口水的聲音,隨著時間推移,香味愈發濃烈勾人,年歲大的還好,那些被大人牽著與沈之安差不多大的孩子,卻是忍不住了。
只見一名身著青色斗篷的幼童,吸溜著口水,拖著自己的母親朝沈之禾的攤位靠近,仰著頭,眼巴巴地盯著爐子上那褐色的砂鍋,卻因格子矮瞧不見一點鍋中的景象。
只得拽著自己母親的衣角,抬著頭,指著爐子的砂鍋焦急道:“阿娘,好香!
那被幼童拽著上前的婦人,面上帶著些許尷尬,雖說這骨湯餛飩的香味十分誘人,但是那肉餡卻不知用的何種肉餡,自家孩子還未吃過路邊攤上的吃食。
沈之禾眉眼一彎,大約知曉那婦人心中的疑慮,沖著那婦人笑道:“娘子,我這餛飩是用鮮肉所包,骨湯則是用大骨頭慢火熬了三個時辰,滋補又營養,幼童也可放心吃!
隨著沈之禾話音落下,鍋中奶白色的湯咕嘟著泡泡,隔壁賣油糕的老翁今日晨起便只吃了一塊油糕,如今著實忍不住了,摸著鼻子一咬牙,湊到沈之禾身旁。
“小娘子,這餛飩多少錢一碗?”
“七文錢,不過若是老丈將那爐子借我使使,我便不收你的銀錢,如何?”原本還愁爐子不夠用的沈之禾,聞言心念一動,目光落在老翁身后的爐子上,試探著開口。
老翁聞言大喜,反正今日并未做多少油糕,也早已賣完,這爐子燃著也是浪費炭火,借與這小娘子也無礙,如今還能換上一份吃食,更是極好的選擇。
“自然是可以的!
經得老翁同意,沈之禾變戲法似的從推車下方取出一個三層的竹制蒸籠與銅鍋,拎著便朝老翁的爐子走去,行走時路過沈之安輕聲喚道。
“之安給阿姐打盆水!
話音未落,便瞧見沈之安從矮凳上站起身子,倒騰著小短腿鉆入推車下,片刻手中便捧著一只裝滿清水的木盆,搖搖晃晃地朝沈之禾走去。
姐弟二人配合著將小籠包蒸上,與此同時,鍋中的餛飩一個個漂浮在水中,她取過空碗,將那餛飩撈出,在遞給吳永時,難得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郎君莫怪,我這定制的木桌還未做好,只能委屈郎君站著吃了!
“無礙。”吳永迫不及待接過沈之禾手中的餛飩,端到鼻下猛嗅了一下,香味濃郁撲鼻,他用勺子舀了一顆,略吹了吹,飛快地塞入口中,鮮嫩的肉餡裹挾著骨湯的鮮香在口中爆開。
吳永眸子一亮,握著湯勺的手沖著沈之禾比了個大拇指,又飛快埋頭苦吃,見此,原本就搖擺不定的食客,紛紛涌上前來。
“小娘子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
……
不多時,沈之禾準備的餛飩便一售而空,竟還有好些食客沒有排上,暗自嘆息自己來的太晚。
“小娘子明日可否多備些餛飩,另外我瞧著這小籠包你做好之后,只要蒸熟便可,在下可否預定一些,明日一早便來取!币晃粙D人將手中的小籠包咽下,回憶著沈之禾方才蒸小籠包的動作,不似下餛飩那般需要湯底,試探著開口。
“娘子聰慧,這小籠包確實只需自己回家蒸熟便可,您看需要定幾個,若是自家吃,我便直接用油紙包給您包上可好?”沈之禾勾唇一笑,自己怎忘了在后世這小籠包也是送人的好物。
話音一落,眾人來了興致,這小籠包味道確實極好,與自己往常吃過的肉包,完全不同,那半透明的皮中包裹著鮮甜的肉汁,一口下去湯汁四溢,也不知那小娘子如何處理的豬肉,竟吃不出半點騷味,反而異常鮮嫩,只是今日這小娘子做的忒少了,若是能提前預定倒是不錯的選擇。
而一側的吳永摸了摸下巴,“沈小娘子,若是不用油紙包,還可用何物?”
聞言,沈之禾心中一喜,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自己方才還在思索怎么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禮盒上,吳永便為自己遞上了臺階,“還可定制精致木匣,這用來送人極有面子,不過要用木匣的話,還要再貴上兩文銀錢!
沈之禾瞧著那幾人沉默不語,心中有些焦灼,難不成自己的禮盒計劃,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勞煩小娘子為我準備一份二十個裝的禮盒!笔煜さ纳ひ魪娜巳汉蠓絺鱽。
沈之禾循聲望去,竟是昨日那位父親的同窗——陳敬。
眾人嘩然,此人竟如此闊綽,這小娘子的小籠包四文錢一個,二十個便是八十文,再加上禮盒錢便是八十二文,抵得上尋常人家半月的費用了。
陳敬從人群中鉆出,昨日從這攤位離開,他便讓人去打探周大官人的喜好,意外得知他竟十分喜歡沈小娘子做的吃食,今日本想來碰碰運氣,便聽到這小娘子推出禮盒裝的小籠包,竟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我何時能來取?”陳敬立在沈之禾攤位前,目光中倒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關心。
“您若是不急,后日來取可好,若是急的話,明日也能取,但您需要再加一筆加急費用!鄙蛑烫ы鴴吡岁惥匆谎郏凰械年P心與疼愛驚了個哆嗦,心中暗道男人心,海底針。
昨日此人分明還帶著利用的想法,怎么今日就一副長輩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雖說他是自己父親的同窗,但沒有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