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絕對有問題。”研磨在訓練結束后做出了判斷。
“雖然白井前輩今天確實很有精神氣,但說有問題還是太夸張了吧?我感覺白井前輩還是很溫柔有禮的。”
犬岡走想起剛才白井前輩向他道謝的事情,又不自覺紅了耳朵。
他幾乎沒怎么和前輩學姐說過話,第一次交流就被人鄭重感謝了,犬岡走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可是研磨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溫暖甜美的幻想,“這就是不對勁的地方,白井從國中到現在就沒有一次好好與人交流過。”
白井和研磨是一類人,他們從不遵守前后輩的禮儀,對誰都直呼名字。
如果說研磨是懶得去社交,討厭社交中的虛偽和復雜。那么白井就是害怕社交,天生不明白人類語言下掩蓋的真意。
從國中到現在,除了和她同班五年的黑尾能勉強說上話,其他人與她幾乎沒有過交流。
研磨和她打了五年的游戲,兩人對彼此的了解范圍也只限于名字而已。
自從白井來到音駒排球社做經理,除了第一天被山本猛虎和灰羽列夫的歡迎儀式嚇到尖叫一聲,其他時間在排球社開口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怎么可能與不認識的學弟說話?
最讓研磨在意的是,白井居然識破了自己爐火純青的偷懶技術。
難得貓又教練今天有事沒辦法監督這次訓練,研磨把握住機會抓緊偷懶。
接球時,小臂半屈著接,以免胳膊被砸斷。
攔網時,小腿沒必要全部使力,以免肌肉拉傷。
傳球時,盡量避免和灰羽在一組,把球多傳給擅長精準接球的福永,以免延長訓練時間。
但是這些通通被“白井空子”識破了!
胳膊要伸直,小腿要用力,傳球要多和一年級學弟培養默契。
一場訓練下來,研磨累個半死,弓著腰趴在地板上氣喘吁吁。
一旁的黑尾鐵朗看熱鬧還不嫌事大,沖著精神飽滿、眼神銳利的白井豎了個大拇指,夸她,“白井同學的眼睛沒有白長這么大。”
孤爪研磨幽幽瞥他一眼:“小黑,你能保持單身到現在與你這干枯的國語水平是有強烈關聯的。”
說罷,研磨又將頭埋在毛巾里,借著余光觀察起正在監督訓練的白井空子。
她身上仿佛自帶了一層神明光輝,只要和那雙眼睛對視,會下意識乖巧聽話起來。
那模樣不像只慵懶嬌貴的貓貓,倒像是野外覓食狐貍的頭領,掌管全隊生殺。
白井同學身上絕對發生了什么,研磨不相信這是白井能裝出來的樣子。
活潑可以偽裝,但排球不行。
縱然白井空子是個天才,能在短時間內掌握排球理論知識,但是實踐經驗是需要一步步摸索出來的。
而今天的白井同學不僅能看出每個人的問題所在,還能一針見血地提出可行建議,沒有上場打過幾年比賽,是不可能提出那樣的建議。
這是一場解密游戲,他是要找到答案的玩家。
哨聲響起,研磨放下毛巾,走向訓練場。
與白井空子擦身而過時,研磨斜睨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遍又迅速收回眼神。
線索一:今天的衣服穿的非常板正,還喜歡把衣服披在肩上,與平常胡亂穿搭的廢土垃圾風大相徑庭。
長袖衣服穿上脫下總是會噼里啪啦帶電,北信介習慣性地像往常一樣披在身上,將賽場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是一支沒有妖怪的隊伍。
北信介做出了初步判斷。
相較于稻荷崎的激進詭異,音駒明顯更加穩健堅韌。
如果說發球是稻荷崎的取勝法寶,那么接球便是音駒的制勝法器。
他們的平均接球水平遠大于稻荷崎,自由人完全不輸于赤木。
當然,灰羽列夫除外。
北信介眼神落在孤爪研磨身上。這是一個很神奇的人,是在稻荷崎內完全見不到的類型。
一場比賽下來,宮侑跑來跑去,恨不得將每一球都包攬在內。而孤爪研磨卻幾乎只在某個范圍內跑動,等待著大家把球遞到他頭頂。
乍一看,孤爪研磨很不起眼,遠沒有副攻手黑尾鐵朗和王牌山本猛虎出彩,似乎只是來湊數的。
但是北信介是以凡人身份來打排球的,同時他作為隊長又需要掌握透徹每個隊員的具體情況,所以他一眼便敏銳地發現,研磨同學同宮侑一樣是隊伍的指揮家。
他多智敏捷,非常善于玩弄人心。
如果在春高中遇見這樣的對手,但凡有一絲忽略或懈怠,就會在他身上吃大虧。
只是孤爪研磨身上的迷惑性太強了,論偷懶水平,角名比他還要差一截。
長年累月抓角名偷懶,北信介對各種偷懶技巧了卻于心,而研磨的行為又再一次擴大了他的儲備庫。
“白井前輩,有電話找您。”
犬岡走被換下場,剛要拉伸卻聽見長椅上手機的鈴聲,拿起一看發現是從兵庫打來的電話,立馬忙不迭拿給白井經理。
“謝謝。”
“不,不用謝!”
犬岡走這副可愛稚嫩的模樣讓北信介想起高一學弟理平介石,那是稻荷崎內為數不多不用他操心的后輩。
北信介剛拿著手機走出體育館,那邊研磨身子立刻塌了下來。
那雙眼睛盯了他一整場,像是被獵食的猛獸盯上了一樣,令他精神緊繃、手腳冰涼。
不行,為了以后可以肆意偷懶,他必須盡快破解游戲讓白井同學恢復正常!
北信介接通電話,熟悉又冷淡的聲音傳來,“你來兵庫找我?還是我去東京找你?”
“我們必須盡快換回來,雙胞胎在我這里的容忍閾值已瀕臨閥門,我怕我忍不住用你的身體對他們做出違法犯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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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井空子因禍得福,她有正大光明的借口不用去打排球訓練。
她根本不會打排球,只要上場絕對會暴露。
白井空子懶得去看排球訓練也懶得走路去請假,干脆決定在醫務室的床上躺到放學。
“北前輩,大耳前輩讓我幫忙把今天的作業拿來給你解悶。”角名說。
正準備刷一下午手機的白井空子:……
縱然心里不愿意,白井空子也還是接過作業。
見角名還沒離開,白井空子有些疑惑地看他,“還有事情嗎?”
角名道,“北前輩,你不對我說謝謝嗎?”
北信介是個很守規矩的人,謝謝抱歉常掛在嘴邊,堪稱行走的行為規范守則。
白井空子沉默下,又道,“謝謝你。”
“不用客氣。”角名闔上門離開,皺了皺眉,心中那股怪異感更強烈了。
兵庫和東京的教學進度差不太多,他們又都是三年級生,作業的題目白井空子非常熟悉,做起來得心應手。
她抬眼看了眼鐘表,不到半個小時完成全部。
今天數學作業是加紅的,旁邊還有同學貼心壓著的字條,此題超綱,可略過。
超綱嗎?
白井空子并不覺得,她連草稿紙都不需要,掃過一眼大腦就自動解算出來了。
和全國數學聯賽的題目一樣無聊,沒有任何挑戰性。
白井空子興致懨懨地翻著作業本,雋秀漂亮的字體整齊寫在作業上,主人似乎對認真完成作業這件事不厭其煩,每道錯題都會在旁邊批注。
“做這么多次才能掌握一道題目,有什么意義嗎?”白井空子對著作業喃喃自語,心里默默數著回家吃飯的時間。
她希望今天晚上不要換回來,她還想再吃一次北奶奶做的鰻魚飯。
“不、不好了!”高一后輩急急忙忙沖進醫務室,“北前輩,雙胞胎又打起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記得他們離開醫務室前剛打了一架,現在連一個小時都沒過去。”
高一后輩若有所思地點頭,“侑前輩和治前輩果然進步很多,將打架間隔期從半個小時延長到了一個小時。”
“……監督和教練呢?”
“監督去接孩子了,教練家里有急事。”
“其他前輩沒人管嗎?”
“阿蘭前輩被誤傷了,赤木前輩在看熱鬧,大耳前輩拉不住他們,角名前輩在拍照。”
白井空子嘴角抽搐,心中不止一次懷疑這么混亂的隊伍是怎么拿到ih亞軍的。
在高一后輩的催促下,白井空子只能離開溫暖舒適的床,前往體育館。
在路上,高一后輩也把打架的原因告訴了她。
雙胞胎本來一人兩個飯團,但宮治虎口奪食,一口氣吃了三個。
宮侑不服氣,搶走了宮治飯盒里的雞排。
兩個人為雞排和飯團的重量辯論起來,辯著辯著就打起來了。
剛走到體育館門口,就聽見里面熟悉混亂的吵鬧聲。
白井空子下意識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哈哈,蠢豬阿治,最后一個飯團是我的了!”宮侑得意洋洋地朝宮治炫耀手里的飯團。
宮治眼尖地瞧見門口來了人,剛要出口提醒,卻見宮侑把手一揚,一把糊在了白井空子的臉上。
那一剎那,體育館瞬間鴉雀無聲。
寒氣沿著脊椎爬滿了宮侑全身,他僵硬地轉過頭,要哭不哭地哆嗦著唇,“北、北前輩,您說過用球砸頭挺好的,那用米飯砸也可以的,對、對嗎?”
宮治:……
角名:……
粘膩的米飯糊滿臉,和鴉羽墨色的發尖緊緊相黏在額頭,仿佛被蜘蛛在臉上結了個網般難忍無比。
白井空子后悔了,她不該祈禱今晚不換回去的,她思念的米飯以另一種形式來到她嘴邊。
臉上的飯團還溫熱著,她的心卻無比冰涼。
她想念黑尾同學了,想念安靜的研磨同學,甚至連吵鬧憨憨的山本同學和灰羽同學她也想念。
音駒!她想回音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