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
胤禛微微皺眉:“福晉怕是沒什么時間, 年氏快要生了,你又有身孕,府里最近也忙……”
府里確實是忙,雖說是剛過完年, 但康熙又要打算往蒙古去了, 這次是要帶著胤禛的, 胤禛一走, 這偌大府里, 就只交給了福晉。上到各家人情往來, 下到約束府里奴才下人, 還有京城各處消息, 再有二格格那邊也有喜訊傳來, 福晉確實是忙的不可開交。
“你若是不放心別人, 讓李側福晉幫你照看兩天?”胤禛問道,耿文華瞪大眼睛, 那還不如讓她和鈕祜祿氏換著孩子養呢, 她不是看不起李側福晉,她是覺得李側福晉不會嬌養孩子。
弘時那孩子……著實是有些可惜了的。
耿文華心思急轉,笑著拒絕:“怕是李側福晉也不得空, 二格格那邊畢竟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兒, 就是您能放心, 李姐姐能放心嗎?你還是讓李姐姐先顧著二格格那邊吧。”
不等胤禛再給什么建議, 耿文華就急忙擺手:“王爺并不用為妾身擔憂,雖說五阿哥年幼, 但五阿哥也是機靈聰明之人,他知道分寸的。再者,這院子里丫鬟婆子一大堆, 能連個孩子都照看不住嗎?”
頓了頓,她嘆氣:“再者,我這邊一有了身孕就將五阿哥送出去,五阿哥雖說年幼,卻也不是什么也不懂,他心里會如何呢?必然難過,難道王爺就忍心看五阿哥難過了?”
這話說的胤禛就有些……往自己身上想了,他當年被佟佳氏抱走的時候雖然年幼,但宮里的人,也都不是沒長嘴巴的。五六歲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身世。
怎么說呢,那會兒年幼,因為年幼,所以這許多事情就想不明白,他會想是不是親額娘不要自己了,心里豈會不難受?
弘晝雖然小,話也說不清呢,但他也不傻是不是?
“罷了,既然你自己能照顧,那就自己照看著吧,若是為難,就找福晉商量一下。”胤禛說道,伸手摸了一下耿文華的肚子:“也不知道這個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有弘晝了,你是費勁了心思折騰了個童兒樂園,現下又有了一個,你還有準備給這小的,準備個什么?”
胤禛是當真有些好奇的,他發現耿文華這女人,是真有些奇思妙想在身上的,很是和別人不一樣。
別說是整個府里了,就是整個京城,他都沒見過……有這么多稀奇古怪主意的人。
從耿文華弄的第一個鋪子開始,他就對這她多了幾分好奇。別人也看書,也知道世上有許多不同動物,但沒有一個和耿文華一樣,用東西給做出來,還做成別出心裁的樣子。
兒童樂園那東西,看著是給孩子們玩兒的,但若是放大,若是做的再……艱險些,是不是也能用來練兵呢?他之前就給皇上上了折子,木頭這些用不得,但是找個山體來挖,用石頭來打磨,也還可以用吧?
不過,皇上那邊暫且沒批復,也不知道這主意能不能成,若是能 ,十三就能出門了。
口罩這東西小,也不算耿文華獨創,但這東西用得好了,也不得不說,是有些作用的。
蛋糕是吃的,用處不算大,可用來討好父母,卻也是十分合適。
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繪本,說實話,胤禛是看不上的,他三歲啟蒙,不單單是他,周圍的兄弟侄子兒女,都是三歲啟蒙,啟蒙是如何啟蒙呢?描紅,識字,聽說書。
耿文華那繪本著實是簡單直白,可若是用在一兩歲的孩子身上,那又是剛剛好的,因為他們正開始學說話,那繪本上簡單的對話,就剛好合適。
三歲以下的孩子,你講道理是講不明白的,但是模仿這種事兒,他們卻是學的最快的。
所以這東西,若是給三歲以下小朋友用,也和那蛋糕一樣,再合適不過了。
還有那煤球,尋常可見,尋常可用的東西,別人怎么就沒想起來做成煤球,又簡單好用 ,又能節省煤炭,還能將價錢給打下來呢?
現如今汗阿瑪已經讓內務府開始做這種煤球了,準備往民間先試探著賣,這種東西呢,朝廷控制,若是到時候大部分的百姓都用得起,那就要各處縣城修建煤球廠,然后朝廷統一調配,統一定價,就和鹽鐵這些東西一樣。
當然,鹽里面是少不了貪官污吏和奸商的,煤球也必然如此,但不能因為有貪官污吏,這事情就不做了。若是朝廷不插手,天下百姓,有幾個吃的起鹽?朝廷插手了,就算是有貪官污吏,至少天下百姓,有七成是吃的起鹽的。
和大局勢比起來,一點兒小小的瑕疵,就不算什么大事兒了,再者,這瑕疵,朝廷也不是說就不管了對不對?朝廷也有年年抓這方面的嘛。
胤禛是深覺得,耿文華這種才華,也是獨一無二的。如此的獨一無二,他平日里自然要多關注幾分。
這一關注,就又覺得,耿文華這性子,實在是……有些單純的很,就覺得身邊處處是好人。她尊重敬佩福晉,和鈕祜祿氏交好,又覺得李氏溫和,宋氏敦厚,武氏嬌憨,和年氏也沒什么摩擦,這是一個一眼就能看透心思的人。
聰明,卻又單純。
有才華,卻又對四書五經十分不熟悉,甚至不會作詩。
一個,獨一無二又有些矛盾的人。
“王爺這話問的,孩子都還沒出生,也不知道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就是有心準備,也不知道現下該準備個什么啊。”耿文華笑瞇瞇的,但被胤禛這么一提醒,她還真將事情給放在心里了。
送給弘晝的兒童樂園,是因著知道弘晝的未來,這就是個喜好玩樂的。這肚子里的,也是自己生的,那該一視同仁對不對?有弘晝的,就該有他的。
那送什么呢?
胤禛停頓了片刻,忽然從袖子里抽出來一疊銀票:“這是給你的。”
耿文華有些沒反應過來,那疊銀票她只看見了最上面一張的數額,一百兩的。這一疊,至少有三十多張,要都是一百兩的……
“王爺,這無緣無故的……”她趕緊將視線挪開,太多了,生怕自己看時間長了,就沒辦法將視線給挪走了,那可不太好了,太貪財了,她當然也喜歡銀子,但是自己私底下如何貪財沒問題,當著胤禛的面兒貪財,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賞你的,你那蜂窩煤做的很好。”宮里也在用,確實是比尋常煤炭方便了許多,而且,還省事兒,還耐用。
“已經開始做了嗎?”耿文華是真不知道這事兒,頓了頓,趕緊提醒:“王爺,那煤球燒過之后的煤渣也別扔,可以用來鋪路。”
她也是聽別人說的,專門用燒過的煤球鋪路,短時間內還是很好用的。
至于長時間——那就是煤球渣渣,又不是水泥什么的,怎么可能耐得住用?
主打就是一個不浪費:“又不要錢,下雨沖走了也不心疼。”
心里很是牽扯,不要吧,好多銀子呢,要吧,胤禛會不會覺得她太貪婪呢?
胤禛點點頭:“知道,宮里有小太監發現那東西很是吸水,可以送到宮外去,百姓家誰若是用,只管去拉。不單單是那蜂窩煤的事兒,還有那蛋糕,汗阿瑪和娘娘都有打賞,娘娘賞賜了首飾。”
康熙一個做公公的,不好給別的,就只給了銀票。
至于那首飾,現下還在胤禛那邊放著呢,回頭再給送過來。
胤禛將話說明白了,耿文華頓時不端著了,飛快從胤禛手里接過來拿銀票,她自以為很矜持了呢,卻不知道,她那點兒小心思,全寫在臉上呢。
胤禛看著都覺得有意思的很,一方面貪財的很,一方面又將那些東西當成很隨意的東西——不管是蛋糕還是蜂窩煤,若是拿出去換錢,那不說是三五千兩銀子了,就是三五萬,都是能換得來的。
可她是如何做的呢?
蛋糕就那么輕易送到福晉那里去了,自己說送到宮里,她還嫌麻煩,主動將做法給寫出來了。還有那蜂窩煤,從頭到尾,一個銀子之類的字兒都沒提過。
這貪財貪的……可真是不在地方。
“這銀子你打算用來做什么呢?”胤禛沒忍住,多問了一句,耿文華心里有成算呢,只捏在手里,遲早是要用完的,錢這東西,就該用來錢生錢。
頓了頓,又塞給胤禛:“王爺能幫我買個小莊子嗎?”細水長流嘛,一年三百兩的收入,十年就夠本了。再者,若是有小莊子,她能做的事兒可就更多了,比如說,那海外來的種子。嗯,甚至可以試試大棚蔬菜,來個反季水果之類的。
雖然她不是農學生,但是,身為種花國的,誰的基因里還沒個種莊園的美夢了?還有誰不知道雜交水稻雜交小麥的發展歷程了?陽臺種花,頂樓種菜,基本操作而已,她也會的。再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難道就不能找些有經驗的老農嗎?
胤禛頓了頓就收下了,買莊子這事兒比較麻煩,并不很適合耿文華自己出面去找。若是麻煩福晉,福晉也忙著,這種事兒,也確實是不要找福晉幫忙。
很快胤禛就跟著康熙去了蒙古,府里就只剩下一院子女人。
那拉氏是很低調的人,胤禛不在府里,她就干脆緊閉府門,應酬交際什么的,能推的就都推了。
到了四月里,年氏就要生了。她是頭一次生孩子,一感覺到不對,整個人就慌了,饒是平時里多冷靜聰慧,這會兒也有些不知所措,還是身邊嬤嬤去稟告了那拉氏,那拉氏急匆匆趕過來,整個院子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年氏的額娘呢,十來天前就被那拉氏給請過來了。但她是客人嘛,也不好吩咐院子里的人做事兒,這會兒那拉氏坐鎮,該燒熱水的,該準備東西的,忙中有序。
年氏身子比較瘦弱,生孩子就有些難,但最終也是有驚無險,耗費了一天時間,生了個小格格,大約是懷著身子的時候年氏就沒如何大吃大喝,所以這孩子呢,生下來也是有些瘦弱的,哭聲聽著都不是很大。
那拉氏讓大夫給把脈診斷了一下,大問題是沒有的,手腳也俱全,只單單有些體弱。但這個呢,并不是吃藥就能治療的,需得日后好好養著,養的好了,長大了也和尋常人沒什么兩樣。若是養的不好……那可就說不準了。
當然,大夫也不傻,這后面一半兒自然是不能說的。
那拉氏也只笑道:“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會養不好一個奶娃娃?只讓奶娘嬤嬤多上心些,該吃什么用什么,只管開口,府里但凡有的,咱們都給小格格備著,府里沒有的,咱們也能準備。”
這個小格格,就是府里的三格格了。
因著年氏生完之后身體有些疲憊,所以只那拉氏來吩咐了幾句,剩下的人也就沒過來探望了。
一直到半個月之后,耿文華才叫了鈕祜祿氏,一起來看剛出生的三格格。怎么說呢,弘晝一直到半歲,才算是拜托了耿文華嘴里的丑猴子稱號。弘晝出生的時候,那可是標準的很,六斤六兩,不胖不瘦。
但三格格呢,太瘦弱了些。再者那五官——孩子不睜眼,你也就能看看鼻子嘴巴,這鼻子嘴巴又小,看的出來什么?所以,真和好看談不上關系。
耿文華看一眼就趕緊轉開了視線,也不敢和年氏討論孩子長的好不好,這要是將來和年氏有幾分相似,也算得上是美人兒,但要是和胤禛相貌相似…… 也不是說胤禛長得丑,在男人里面,胤禛算是長的很英俊了。可這相貌要是套在女人身上,也只能說一句幸好她爹前程遠大了。
她扯開話題:“月子里你需得多吃些,也先別管胖不胖的事兒了,生孩子是個很累的事兒,身體難免虧欠,你若是不好好吃,怕是這身體養不回來。”
年氏也為難呢:“身上沒力氣,也沒胃口,吃食放在嘴邊也咽不下去……再者,也怕胖。”
鈕祜祿氏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本身是屬于長的比較豐滿的,當時就是因著一看就一副能生養的身材,這才被指給了胤禛的。雖說看起來不算胖,但和年氏比起來,至少比年氏大半圈。
她就挑眉:“胖怎么了,胖也是有福氣啊。”你到外面看看去,那尋常百姓,有幾個是能吃的白白胖胖的?
年氏被噎了一下,頓時轉頭,話不投機,不想看見鈕祜祿氏。
耿文華忙笑道:“年妹妹這還沒出月子呢,身體怕是也累,咱們不好多待,還是先告辭吧。”
年氏也沒挽留,她就和鈕祜祿氏一起出去了。
鈕祜祿氏走遠了些就撇嘴:“都做額娘的人了,還整日里只想著胖了瘦了,要我說,那小格格生的不壯實,怕就是她之前懷著的時候沒好好吃。”
耿文華嚇一跳,趕緊噓一聲:“你不要命了?這話也是能說的?若是日后……”
小格格有個萬一,這話可就是在指責年氏不顧孩子安危了。先不說年氏自己心里好受不好受了,王爺心里能舒坦了?他若是愛重年氏,那必然要覺得鈕祜祿氏條挑撥離間無事生非。他若是不愛重年氏,那年氏還有好日子?
鈕祜祿氏撇撇嘴,到底是沒再繼續說下去。頓了頓,又看耿文華肚子:“你這……也有四五個月了吧?可開始害喜了?”
害喜就是孕吐,耿文華沒覺得害喜,吃的方面還是和以往一樣。
鈕祜祿氏就笑道:“
你現下精神頭短,回頭不如將五阿哥送到我那院子里來,讓他們哥兒倆做個伴兒,好好玩一玩,我昨天見五阿哥,還覺得他精神有些蔫蔫兒的。”
耿文華確實是有些犯困,有時候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五阿哥吧,一歲半,偏偏這年紀,那正是對外面十分好奇,探索欲望十分強烈的時候。再者,以前耿文華帶著他出去玩兒習慣了,不管風吹雨打的,每天他都是要去花園里玩兒的。現在耿文華犯困,五阿哥就有些被拘起來了,才這么幾天,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耿文華就有些猶豫,鈕祜祿氏笑道:“你還不放心我嗎?再者,又不是帶出門去,就讓他們小哥兒倆在花園里玩兒,奶嬤嬤都跟著呢,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好,上午請過安了,我就將他交給你了。”耿文華笑著應了,人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要是再不答應,就顯得像是在防備人家一樣。
怎么說呢,她對鈕祜祿氏,感情還是略有些復雜的。
人家確實是一心和她交好,再者,這又是歷史上的大贏家……她也不好得罪太狠,提前撕破臉皮——萬一弘晝是個扶不上墻的呢?
她只防備著這兩個人換孩子養了,卻沒想到,還有代替照看這一說。
算了算了,和交換孩子養,這個她更能接受些。
“這可太感謝了。”耿文華想通之后,就立馬拉著鈕祜祿氏的手,親親熱熱:“我原先總覺得,我是半點兒離不開孩子的,可現在忽然發現,竟是我誤了孩子了,他們是親兄弟,一起玩兒,感情深厚,這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我總拘著他,倒是耽誤了他。”
鈕祜祿氏擺手:“我明白你,咱們這做額娘的,只這一個孩子,那真是看的比眼珠子還要要緊的,四阿哥小時候,我就一眼看不見,我心里都發慌。”
別說是奶娘照看了,她親自照看的時候,四阿哥睡著,她都要時不時的摸一摸小肚子,試探一下鼻息——這話說出來怕惹人笑話,她就從沒出過口。
也就是將四阿哥交給那拉氏照看了一段時間之后,她這心思才放開——這府里,可沒誰敢對小阿哥下手,哪怕是嫡福晉,不也得精心照看著?所以,她完全不必整日里看誰都像是要謀害小阿哥。
兩個人說著話就到了岔路口,鈕祜祿就笑道:“那咱們說好了,回頭你只管將孩子交給我就是了。”
耿文華行禮道謝,瞧著鈕祜祿走了,這才轉身回玉蘭院。
五阿哥正在擺弄他那些玩具,拉著小馬車拖著一堆的積木,四月的天氣暖洋洋的,他卻是玩出來一腦袋的汗水,瞧見耿文華,忙松開了繩子,顛兒顛兒的沖過來,抱著耿文華的腿:“額娘,去玩兒,去花園。”
耿文華笑瞇瞇的:“今兒不去花園,額娘給你做個新玩具怎么樣?”
五阿哥眨眨眼,拽著耿文華的衣服往里面走:“要新玩具,做什么新玩具?”
做小孔成像。
這東西需要的材料少,當然,用材不同,也有不同的做法。她現在手邊也沒別的,就干脆只用紙張。
小阿哥看著那小孔挪動,嘴巴張的大大的,哦哦哦的表示自己的驚訝,自己也上手去抓著蠟燭臺子來回移動。
“額娘,怎么會這樣啊?”他一邊玩兒,一邊轉頭問耿文華,耿文華笑瞇瞇的:“這是針孔成像,《墨經》中這樣紀錄,景到,在午有端,與景長。說在端……”
她可是做過功課的,這東西,幾千年前就有了,真不是什么很保密的現代科學。
五阿哥聽的半懂不懂,趁著耿文華說話,他自己就上手在蠟燭的火苗上抓了一把,然后,就哇哇大哭起來,被燒了。
耿文華無奈:“好了,額娘給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那你以后還伸手去摸不去了?”
五阿哥趕緊搖頭,眼含淚水的伸手讓耿文華給吹,其實吧,也不會太疼,蠟燭火苗又不是很大,小孩子也不傻,感覺熱了就松手了,也就是那么一瞬間的事兒,他就是想讓額娘給吹一下而已。
等耿文華吹完了,他也就沒事兒了,原地滿血,又興沖沖的丟開蠟燭,去玩兒別的了。這個什么小孔成像,他已經不耐煩了。
耿文華也不失望,播放種子嘛,誰知道以后會長出來什么植物呢?就算長不成參天大樹,那長成一片草原也行啊。
第82章 第 82 章 那就是盈虧自負。……
三格格滿月的時候, 胤禛回來了。見了福晉一面,胤禛就往年氏那邊去了,年氏這一個月月子坐的,也算是沒虧了身體。她原本是不太想多吃的, 但架不住肚子餓, 真的, 一到飯點, 都不用聞飯菜的味道的, 肚子自己就咕嚕嚕叫起來了。
那餓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前胸貼后背, 火燒火燎, 只覺得一顆心都跟著燒起來了, 片刻安寧都沒有。沒辦法, 只能吃,吃著吃著就發現, 身上也有力氣了, 胖是胖了點兒,但是氣色也更好看了些。
一個月子出來,不說身上了, 臉上是白白嫩嫩, 帶著些粉潤, 看著就知道是養的很好的。
至于小格格, 不知道是體弱還是如何,其實是有些不太好伺候的, 總哭鬧,這一個月下來,雖說是比剛出生的時候好些了, 但也還是看著有些……比不上四阿哥和五阿哥剛滿月那會兒。
胤禛倒是憐惜的很,將三格格抱在懷里看:“現下倒是看不出來長的如何,好好養著,將來長大了,阿瑪必然給你買簪子買花。”
小姑娘嘛,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行。胤禛是挺喜歡女孩子的,貼心,安靜。怎么說呢,就家里的男孩子吧,他看見了就覺得有一種,肩膀上沉甸甸的感覺,但女孩子,看見了就覺得心里暖洋洋的。
倒不是說不喜歡男孩兒,也喜歡,畢竟是自己的骨血,但人也不能總繃著吧?總得有個松散時候吧?于是這男孩兒和女孩兒,給人的感覺不同,那胤禛自然也是不同態度。
男孩兒就該嚴厲些,教導他們早早撐起來門戶。女孩子嘛,就是要嬌寵著,家里又不是沒這個條件對不對?要是窮,那沒法子,但他是皇子,現在也是雍親王,那將女孩兒養的嬌一些,有什么不行的?
“和奶娘說一聲,也不要經常束縛著,不睡覺的時候就給松開。”他叮囑念書,小格格是被捆在襁褓里的,他去年是見過耿文華帶五阿哥的,五阿哥醒著的時候就是胳膊腿兒胡亂動彈,從不會用襁褓的。就是睡著,也只將胳膊用棉被給稍微的困一下,是困一下,不是捆一下。
大約是動彈的多,五阿哥那腿腳就有力氣的很,在自己腿上蹦跶的時候,那真是一腳下去,骨頭都像是要裂開了。
年氏忙應一聲,笑瞇瞇的伸手摸了一下三格格的臉蛋兒:“三格格還沒有名字呢,只等著王爺回來給取名字……”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名字不著急,現下先叫著三格格吧。”
取名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兒,胤禛不信鬼神,但是作為慈父,就算是不信,有時候也難免會有些自我安慰。
年氏也并不糾結這事兒,只說起來三格格這一個月來的趣事:“前段時間才睜開眼,我覺得她竟是能看見我一樣,只要我在跟前,就非得伸手要我抱著,奶娘都哄不住。”
胤禛就笑:“是個眼明心亮的丫頭。”
“脾氣也倔,我若是不在跟前,吃奶也不安生。”年氏說道,胤禛這脾氣也是有些固執的,她就又笑道:“和王爺當真是親生的父女兩個,脾氣是一模一樣的。”
這邊溫情脈脈,那邊耿文華卻是在犯困,一早去那拉氏那邊請過安,就將五阿哥給鈕祜祿氏送過去了。她本來是打算寫兩個字的,練字這事兒
呢,就如同逆水行舟,你天天寫,那進步是每天都能看得見的,但你要是有哪天耽誤了,第二天再去拿筆,就會有停滯生澀的感覺。
可寫著寫著,她就開始覺得,腦袋有些混混沌沌,眼皮子沉重的,她都睜不開眼睛了。有心想伸手扒拉一下眼皮子,結果,身上也沒什么力氣,手也不想抬起來。
不等嬤嬤來問,她自己干脆往下一低頭,就趴在桌子上睡起來。
知春瞧著不對,忙叫了外面嬤嬤來幫忙,兩三個人,合力將人半抬半抱的,給送到了軟榻上,這天氣也不冷,只肚子上給她蓋一條小布巾就完事兒了。
耿文華躺著舒坦了,那一下子就睡的更沉了,連午飯都沒吃。
五阿哥回來,本來要叫的,被知春給攔著了,知春哄了五阿哥吃飯,又讓奶娘帶著他睡覺,這才沒打擾了耿文華。
這一覺睡醒,都已經是半下午了。
耿文華睡的舒坦了,一睜眼,就覺得肚子咕嚕嚕叫起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忽然就很想吃炸雞,弄點兒酸甜醬……感覺口水都要下來了。
可雞腿好找,這面包糠上哪兒找去?
她就領著知春去大廚房,要人家找饅頭:“饅頭弄碎了,再用雞蛋給調和一下,在雞腿上裹一層,放在油鍋里炸……”
生怕饅頭不行,還要讓人做另一手準備,就是烤面包。黃油沒有那就用花生油,反正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是不可取代的,就好像這烤面包,沒有的東西都能找另外一樣來代替。
不倫不類沒關系,說不定折騰半天就不想吃了呢?
弄到天黑,她那炸雞腿總算是做好了。
只看外表的話,不說一模一樣了,至少是有七成相似的。至于口感……也不知道是她嘴巴太饞還是怎么回事兒,居然覺得這味道也還能行。
剩下一個就是酸甜醬了,這個是人家的秘方,她確實是不知道該如何調制的。但是廚房里的人都是高手啊,聽她描繪口味,用各色調味料,還真給她弄出來一個酸甜醬。
質地什么的自然不同,可味道……也能做平替。
然而,折騰這么半天,耿文華只吃進去一個炸雞腿。再吃,就覺得有些過于油膩,想吐了。
于是剩下的,只好先讓人送到了那拉氏那邊。
那拉氏現下對耿文華讓廚房送吃的過來已經是一點兒不意外了:“又去折騰廚房了?算了,能折騰廚房也算是她的本事了。今兒做的這是什么?”
聽著廚房的人說話,那拉氏就拿了一個品嘗,頓了頓,吩咐道:“明天早上再做些,王爺早飯該是要來這邊用的。”
到時候也好嘗一嘗這炸雞腿,也怪了,味道其實也不算是絕,但吃起來,還真讓人有一種很滿足的感覺。當然,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也會膩味。
胤禛是個很守規矩的人,回來第一天看了福晉,又讓人問了李氏,叫了弘時詢問功課,第二天是留在了年氏那邊,第三天也就輪到了耿文華——不光是因為五阿哥,還因為耿文華現在懷著身孕呢。
所以這一進門,就先看耿文華的肚子。
耿文華則是笑瞇瞇的遞上自己的功課:“這段時間寫字是不是有進步了?我自己瞧著是比以往更好了些。”
胤禛接過來翻看,習慣性的拿朱砂筆將寫得好的給圈出來:“略有些進步,力氣更足了些,不像是以前,下筆輕飄飄的,你昨兒又在廚房折騰了?”
這沒什么不可說的,耿文華還得夸贊一下那拉氏:“也是福晉寬和,這要換了別人家,我這樣折騰,怕是早就被福晉挑剔了。”
“你倒是會給人戴高帽子。”胤禛說道,不等胤禛開口,耿文華就又說到:“爺若是想要送給別人吃,也只管讓大廚房的人做,一些吃食,我既然是咱們府里的人,那得了什么,也該給府里用,王爺自管拿去用就是了。”
這是說要往宮里送的話,只管送,別問她了,什么秘方,這都沒有的事兒,府里的廚房做出來的,那就是府里的,胤禛愛給誰給誰。
胤禛被噎的,差點兒連要說的話都給忘記了,好一會兒才從荷包里掏出來一張紙:“之前你說要買的莊子,就在京郊東邊,有三百畝,一百畝的上等田,一百畝的中等田,五十畝的沙地,還有五十畝的水田。”
水田自然也是上等田,但若是距離水源比較遠,那就有些雞肋了。不過既然是胤禛讓買的,那肯定是要買水源附近的,所以莊子旁邊是有一條小河的,不管是水田還是其余田地灌溉,都是很方便的事情。
總共花費了兩千兩銀子——上等田是七兩銀子一畝,中等的是五兩銀子,沙地是三兩銀子,水田是八兩銀子。
另外多的,是因為莊子里修剪好的房屋,一個兩進的莊園,可以住人。
剩下一千兩銀子呢,則是買了佃戶,還有莊園里要養的雞鴨鵝之類的,既然是靠近小河流,那也會挖一個池塘,養一些魚蝦之類的。
就這三千兩,還不太夠,是胤禛自己額外補貼了一些。當然,這補貼的銀子就不用開口了,免得耿文華這梗勁兒上來了,再說要還,那胤禛的臉面往哪兒放?
所以他也不提這事兒,只將地契給了耿文華:“現下莊子上也有莊頭,是原本的佃戶里面推選出來的,回頭你見一見。”
見了面,這日后交賬啊,送東西啊,也都要有個章程了。
至于莊子如何經營,胤禛也不會插手的,既然是耿文華的莊子,那就是盈虧自負。
耿文華本來想早些去看看自己的莊子的,不過現下這懷著孕,才剛剛三個月,自然是不好出門的。她這邊出不了門,就只好是先將莊頭給叫進來問了。
莊頭是原本那一片的佃戶,佃戶呢,不是奴才,但也不算尋常百姓。他們一般都是生活在這一片田地周圍,隨著這田地,和主家簽訂合約書,一年到頭,租種主家的田地,然后拿分成這一種。
這莊子的田地是好的,上等田居多,那說明本來這一片地方,就是有主的,這些佃戶也是原本隨著這莊子的。這樣一來,好處也是有的,那就是他們對這地十分了解,種什么好,天氣如何,用水如何,都不用耿文華操心。
但也有不好的,人家原本是一起的,說不定大家幾代人都是在這一片,那就跟村落宗族一樣,人家才是一頭的。到時候若是要瞞著主家收成之類的,也不是什么難事兒。
胤禛給選的這莊頭呢,算是原住民,家里上下四代人,都是在這一片地上的,對莊子的情況,了解的那叫一個清楚。
連莊子里幾棵樹都了若指掌。
“這些樹木也是能賣錢的,年數長的,一棵樹能賣十兩銀子左右,就尋常的桐樹什么的。若是好點兒的,就二十兩三十兩了。”要是那上好的紅杉木,甚至能賣到百八十兩銀子。
種樹能賣錢,可尋常百姓家倒是很少走這條路子的,一來越是貴重的樹木越是難活,二來呢,越是珍貴,尋常百姓家也越是護不住。
耿文華聽他盤算半天:“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年的收入,在兩千兩銀子和三千兩銀子之間。”
耿文華頓時吃驚,她原本還以為一年能有個五六百兩銀子就頂天了呢,沒想到還能有這么多?
“樹林里養雞鴨,池塘里養魚蝦,地里除了糧食,還有果木,那沙地是種西瓜的好地方,京城這地方,西瓜也貴……”莊頭一五一十的說道,并不敢隱瞞。
耿文華又問道:“那現在這一年的租子是多少?”
“以前是三七,周圍的莊子是四六。”少的是佃戶的,多的是主家的。
耿文華伸手:“那咱們以后就按照四六分,我也不苛待你們,但只一條,日后我想種什么,你們不能攔著,也不能阻擾。這一部分的收入呢,若是賺了
,你們也分錢多。若是賠了,就按照今年這收入,我來承擔這損失,也不會讓你們有損失,明白我這意思吧?”
莊頭趕緊點頭應了:“是,小的明白了,眼看六月……”
這是割麥子的季節了,現下莊子上種著的就是麥子,花生,還有蜀黍之類的,收麥子之后就該播種了,耿文華若是有什么特別要吩咐的,就必得趕在這會兒。
耿文華沉思了片刻搖頭:“今年還和以往一樣吧,我若是有別的吩咐……日后再說。”
她連種子都沒弄到手呢,這試驗田的事兒沒影呢。
打發了莊頭,耿文華就開始發愁這買種子的事兒,她現下確定的是,大清沒有的是玉米種子,紅薯……這個是明朝就有了的,但清朝并不如何看重,現在是只廣東福建兩地有種植,也就是說,并未推廣開來。
像是棉花花生這些,也都是明朝時候就有了的。
她捏著自己手指絞盡腦汁的想,還有什么,是清朝沒有的呢?面包樹?這個不稀罕,有正經的米飯面粉吃,誰稀罕面包果啊。但若是作為噱頭用來賺錢的話……這東西好像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還有橡膠樹,這個是應該種植在什么地帶呢?
不過盤算半天,她自己又有些喪氣,明朝時候有那么多的外來品種傳入,是因為明朝有船,有武器,明朝的海軍那是世界出了名的。可清朝……一提起來清朝,最有名的就是四個字,閉關鎖國。
就是康雍乾這繁盛年間,對海上貿易,也是一會兒一個變化的。她若是有法子,能讓這海上貿易,變成一個皇上允許的事情,那可真是……功德大了。
耿文華嘆口氣,她沒這個本事,至少,現在沒有。所以,一切都是空談。
算了,做人嘛,還是腳踏實地點兒比較好。既然那些種子什么的,暫且夠不著呢,那就先想想這推廣紅薯的事兒,自來這推廣的事情呢,就一個,有利可圖。
也就是說,想要百姓大量種植紅薯,那就必得讓他們相信這東西是能賣出來大價錢的。
上行下效這個詞兒,耿文華是很了解的,所以,這紅薯,有什么吃法呢?
她在府里素來是有個好吃嘴饞的名聲的,既如此,那搞一搞紅薯吃食,應該是沒問題的吧?想著,就忙叫了知春:“我聽說廣東那邊有一種叫紅薯的東西,咱們能不能弄來嘗嘗?”
知春一臉的一言難盡:“京城的東西您已經是吃遍了嗎?”
這都開始往外發展了啊。
耿文華笑瞇瞇的 :“雖說沒吃遍,但左不過是我知道的東西做出來的,頂多就是味道不同。可那紅薯,我竟是沒見過呢,你回頭花費點兒心思給我弄一些,我得看看這東西,是個什么吃食。”
知春看一眼耿文華的肚子,意思就很明白了,這東西也不知道適不適合孕婦吃呢。她就很隨意的擺擺手:“買的時候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嗎?那東西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
這倒也是,南邊既然種的多,該如何吃,人家肯定也都清楚的。
知春點頭應了,正要說什么呢,鈕祜祿氏就過來了,進門就喊熱:“你這冰盆放的也太少了,可是冰塊不夠用?”
“哪里是不夠用,是我這有了身孕,不敢多用。”耿文華忙將西瓜推到她跟前:“你不是看著兩個孩子的嗎?怎么得空來我這兒了?”
“且放心,孩子好著呢。”鈕祜祿氏拿著銀筷扎了一塊兒西瓜吃,沖耿文華擺擺手:“奶娘嬤嬤都照看著,在兒童樂園那邊玩兒的開心呢。我過來是想問問你,三格格那滿月禮,你準備了什么?”
三格格這不是要滿月了嗎?大約是得了個女兒,胤禛心里高興,就說要大辦滿月宴,既然要大辦,她們這些府里的人,也該準備個禮物。再者,做長輩的嘛,不好一毛不拔。
鈕祜祿氏就拿出自己準備的:“一個長命鎖,不算拔尖,也不算拿不出手。”
銀子打造的,挺大一塊兒,估計得幾十兩銀子了。
耿文華就眨眼:“這樣好的主意你用了,我現在可是抓瞎了呢,要不然,你給我出個主意?”
鈕祜祿氏擺手:“可別讓我給你出主意,我若是有主意,我也不至于打個銀鎖。”
“那咱們這弄個配套的,你打了銀鎖,我打銀手鐲?”耿文華問道,鈕祜祿氏擺手:“別,我聽說武姐姐就是讓人打了一對兒手鐲。”
耿文華這眉頭就皺起來了,小小孩子,估計連眼睛才是剛睜開的呢,難道還能打一套首飾啊?也不是不行……等孩子大些也能用,可是吧,耿文華還有個別人不知道的顧慮——歷史上,胤禛是這個公主的,她這邊送一套首飾,人家孩子沒長大,那日后年氏看見這首飾,心里能好受了?
“不如做幾件衣服。”頓了頓,她就又說道,做衣服是肯定能穿得著的,小孩子長得快,見風長,肯定是有用得著新衣服的時候的。
鈕祜祿氏就笑道:“也行,那你要做的話就需得盡快了,滿月宴就是后天了。”
胤禛這才回來,又要進宮,又要修整,又要準備帖子的,這日子就定在了后天了。
耿文華趕緊點頭:“那是得快點兒了,知春,快去將福晉之前給我的那兩匹布拿出來,還請鈕祜祿姐姐今兒留下來幫幫我,咱們盡快將這衣服給裁剪出來。”
至于縫合,她動兩下,剩下的交給丫鬟,也算是她親手做的。
鈕祜祿氏也沒推辭,索性午飯也留在玉蘭院這邊吃了。兩個小阿哥在外面玩兒半天,回來的時候累的臉午飯都只是吃了一半兒,坐在那兒就睡著了。
鈕祜祿氏就壓低聲音和耿文華說話:“我以前總覺得你每天讓孩子出來玩兒是沒事兒找事兒,打發孩子呢,現下瞧著,你倒是真有幾分成算,這孩子在外面玩兒半天,回來睡一覺,起來吃飯都香,硬是比之前長高了些,瞧著身子骨也結實了些。”
耿文華笑道:“哪兒有那么邪乎,小孩子嘛,天性就喜歡玩兒,我不過是舍不得拘束他罷了。”
鈕祜祿氏搖頭:“也不是邪乎,我覺得是真有些道理的,你瞧著百姓家的孩子,在外面撒歡兒,好像生病的也少。”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擺手:“信不得,生病的也不少呢,百姓日子過得苦,小孩子生病,真不一定能花得起這個錢。這種事兒,咱們還是不要說了。”
幫不得,聽了又難受,在自己沒什么能力之前,還是少討論為好。
第83章 第 83 章 對自己摳唆是沒問題的,……
年氏的小格格過完滿月, 胤禛就提出,要往圓明園去了。天氣越發的熱起來,院子里也有些待不住人。兩個小阿哥呢,早上出門, 玩一會兒就沒法子在外面了, 若是去圓明園, 地方還大, 也涼快, 倒是比留在府里更好些。
但是因著年氏剛出月子, 年氏肯定就不能去。
那拉氏就挑了鈕祜祿氏和耿文華:“本也是想帶著兩個小阿哥去散散心的, 你們跟著正好。耿氏, 你這身體可受得住?”
耿文華忙笑道:“讓妾身跟著去這事兒, 必然是福晉提的, 福晉是體諒妾身呢,妾身這身體能行。”
她懷著孕, 本來就怕熱, 但是又不好多用冰塊,留在府里也是受罪,那拉氏就索性將她給帶上來, 這也確實是那拉氏的恩情了, 人家不提, 她也沒法子。人家提了, 這就是人家的善心了。
再加上一個武氏,她是跟著去伺候胤禛的。
一行人早早出發, 到園子里的時候才剛中午,這園子是康熙賞賜下來的,也就是今年初, 才到了胤禛手里的。怎么說呢,就一個小園子,并沒有未來萬園之首的的雛形。
胤禛住主院,那拉氏和女眷孩子,各分了一個小
院子。
耿文華這里呢,院子里種了不少芭蕉,又有假山流水,小風吹著,那確實是比在府里的時候涼爽的,但就一條不太好,蚊蟲多。五阿哥小孩子,皮嫩,招蚊子。
只半天功夫,那臉上腿上,就多了不少紅疙瘩。
耿文華給心疼的:“找大夫要些涂抹的藥膏,另外,找些艾草,里里外外熏一熏。還有那水池子,若是活水,就多放一放,流動起來,若是死水,索性就先給清理了吧。”
她也不是非得要看個景的。再者說了,園子里也有水池子,那景致不比小院子里的強嗎?
知春趕緊去包裹里翻找,藥膏她是帶了的,夏天嘛,少不了這個蚊蟲,她肯定得先將這些東西給考慮好了。
但是這藥膏的效果可能有些不太好,涂抹上之后,五阿哥還是癢的不行,睡覺也不安穩,四處抓。耿文華只好抓著他的手,自己輕輕給拍一拍,吹一吹。
“回頭找御醫問問有沒有……”更好的藥膏可用,想到這個,耿文華又趕緊吩咐:“找人問問有沒有驅蚊包之類的,多配兩個,給小阿哥掛在身上。”
這個倒是有,知春忙找人去配藥了。
有了驅蚊包,又有了驅蚊藥,五阿哥接下來的日子才算是好過了些。
到了新地方,也就頭一天黏著耿文華些,第二天就開始撒歡了,這地方大,夠他跑跳的。
然而到了第三天,府里就出事兒了,是那拉氏說的,那拉氏將她們三個給叫到了一起:“年氏那邊送了信來,說是小格格生病了,有些發熱,我需得回府一趟。”
她視線從三個人身上掃過,耿文華是立馬就明白了,那拉氏若是回去,那圓明園這邊,就需得有個人來管事兒。
這樣一想,她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肚子,反正這事兒,是輪不著她了。
武氏機靈,忙笑道:“福晉若是有事兒要忙,只管去忙著,這邊您不用擔心惦記,有妾身在呢,妾身必定照顧好了兩個妹妹,還有兩個小阿哥。”
人家資歷長嘛,說這樣的話也沒毛病。
鈕祜祿氏左看看右看看:“福晉要回去多久啊?府里那邊……其實有側福晉呢。”
他們出門,留著李氏,本就是看家的。小格格生病這事兒吧,其實本不應該找到那拉氏這兒來的,這是在圓明園呢,近處,你說你沒注意,找福晉拿主意,這也說得過去,那若是那拉氏跟著去了蒙古呢?這找不到福晉拿主意了,你小格格生病,還就不請大夫了,不抓藥了嗎?
先是李氏,再是年氏,這事兒做的就很沒規矩。
但不管如何,那拉氏是嫡福晉,嫡母,信兒若是沒送過來還好,既然送了,她就……為了寬厚名聲,也得回去看看。
換了耿文華,耿文華肯定是不愿意管的,只將府里的印信一送,你愿意請大夫就請,不愿意就拉倒。
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樣的。那拉氏是要面面俱到,事事周全,寧愿委屈了自己,也要將這府里給穩住了。耿文華嘛,我自己舒坦了就好,別人不愿意舒坦,那關她什么事兒呢?
鈕祜祿氏這話說的很得那拉氏的心,她就嘆氣:“李側福晉……到了關鍵時候就不拿事兒了,指望她,倒不如指望宋氏呢。”
耿文華就忍不住微微抿唇,看看,要么說人家是嫡福晉呢,一句話將李氏給一桿子送出去了——以后但凡李側福晉有想管家的想法,都繞不過這句話來。
連這點兒小事兒都拿不住主意,那她能干啥?這側福晉,也就是個妊娠功勞了。
可這樣,耿文華都替她累得慌。
“園子里的事兒,我就交給了你和武氏。耿氏呢,懷著孕呢,只照看好自己,不給別人添麻煩就行了。武氏,你多留意王爺那邊的事兒,吃的穿的用的,你上心些。鈕祜祿氏,園子里的其他事兒,就暫且交給你了,兩個小阿哥呢,也交給你了,你且照看仔細了。”
那拉氏就吩咐道,平衡嘛,將事兒交給一個人也行,但武氏和鈕祜祿氏,不好選,干脆一分為二。
等她交代完,都已經快是黃昏了,這才趕緊起身往府里去。
鈕祜祿氏意氣風發:“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你只管開口,咱們這樣的關系,現如今我既然有……”占了些權利,這會兒不用等什么時候呢?
耿文華都有些嘴角抽抽,這可真是……太小道了些。
但鈕祜祿氏也是好意,她只好笑道:“那可好了,我這性子你還不知道?也就喜歡折騰點兒吃的,廚房那邊,你回頭打個招呼就是了,我若是弄了什么好吃的,也不忘記你的。”
說完了,趁著鈕祜祿氏沒提別的,她就趕緊岔開話題:“你說小格格這是生了什么病了?我覺著,怕不是小事兒。”
那拉氏是說李氏不拿事兒,但是耿文華覺得,李氏是個很穩的人,什么叫穩呢?該她的事兒,她不會推辭,不該她的事兒,她也絕不會插手。
就像是三阿哥弘時,每天放了學,都要到正院去請安問好,那拉氏留著問功課,李氏就從不多嘴一句。就像是二格格在那拉家,那是親閨女,李氏會不惦記嗎?可也因為那是那拉家,李氏是連派人過問都不派的,不然就像是在打那拉氏的臉了。
這樣一個有分寸的人,你說三格格若是小病小痛的,人家會不給請大夫嗎?
鈕祜祿氏原本就沒想到這一層,被耿文華一提醒,這臉色就變了:“你的意思是,三格格怕是……”
耿文華迅速擺手,打斷她的話:“我也就是胡亂想一下,到底是不是的,咱們也不知道。再者,年妹妹是第一次生孩子,頭一個,難免重視。”
頭一次當娘都如此,大驚小怪,孩子就是偶爾咳嗽一聲,都很不能抓著大夫問個三天三夜。
鈕祜祿氏也點頭:“也是,咱們就是那樣過來的,也可能是年氏太小心了,就她那家世出身,李氏也不好為難人家。”
她沖耿文華擺擺手:“你先回去歇著,我到廚房去看看去,今兒這天氣實在是熱,看廚房那邊采買了西瓜沒有,若是有,等會兒給你送一些。”
耿文華忙應了,看她風風火火走了,這才扶著知春的手臂回自己院子。
五阿哥正在院子里呢,見了耿文華就撲過來抱大腿,耿文華還有些詫異:“不是和四阿哥玩兒去了嗎?怎么自己回來了?”
“和四阿哥吵架了呢。”跟著的奶娘就忙過來回稟,小孩子嘛,在花園里瞧見一只貓,兩個人都想要,四阿哥到底是年歲大了些,知道用吃食誘哄了,小貓就跟著四阿哥走了,五阿哥就不太樂意了,當即也不玩兒了,自己轉身就回來了。
別看五阿哥年紀小呢,人家記性好,在園子里撒歡兒玩兩天,園子里的路就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等閑是走不丟的。
“這么小氣的性子呢,四阿哥用吃食哄,是人家想到了這個法子,那你沒想到,你能怨誰呢?”耿文華笑著捏捏五阿哥的臉蛋,五阿哥嘟嘟囔囔:“吃的是我分給四哥的,額娘給我做的雞蛋糕。”
耿文華就笑:“你意思是用你的東西了是吧?可一開始是你的,你分給四阿哥之后就不是你的了啊,那就已經是人家四阿哥的東西了。”
小孩子,可不能教出來小氣的性子:“你要是真喜歡貓,讓小太監再去找一只不就完了嗎?何必非得盯著你四哥手里的呢?再者,你去要一只新的,說不定會比你四哥的更好呢?人嘛,得大方,大方不吃虧。”
皇子阿哥,性子要是扣扣索索的,那可真讓人看不上了。當然,對自己摳唆是沒問題的,就比如胤禛。
小阿哥到底是年歲小,有些不太懂耿文華的話,也不太高興,就嘟著嘴不說話。耿文華就摟著他到跟前,給他講故事,講小猴子有許多糖果,送給別的小動物,然后有小動物回送小猴子禮物的故事。
舍得舍得,你得先舍出才能有得的。尤其是弘晝這身份,你想得人心,那你肯定得先有付出才行,不然,誰平白無故的,能將自己的忠心給你?
講完了,也不管弘晝記不記得住,耿文華就讓人拿了些積木的玩具去送給四阿哥:“這是新做的,能擺出來一個橋梁的,正好前兩天鋪子里送了來,兩個人一人一套。”
她做事兒本來就周全,積木這些玩具呢,自來都是拿兩套,但有時候會主動送過去,有時候就不出聲。要么是四阿哥來玩兒的時候再拿出來,要么就像是現在,找個由頭送過去。
真的,不管她和鈕祜祿氏關系多好,這小孩子之間若是鬧矛盾了,那是很容易影響到大人之間的感情的。她就見過,她住的那小區,有兩家,聽說本來兩個寶媽是大學同學呢,光是這大學同學就聽出來是多好的感情了——一起結婚,一起買房子,一起生孩子的。
結果呢,兩家都生了男孩兒,男孩兒調皮嘛,今兒你上手抓我一下,明天我打你一下,偏偏呢,這兩家的爺爺奶奶,那都是護犢子的,一來二去的,都不要兩三年,只一年,兩個寶媽的感情看著也就不像是以前那么好了。
所以說,生孩子是個挺可怕的事兒。怎么說呢,對于一個女人,無論她生孩子之前有多成功的事業,有多喜歡的男人,有多交好的朋友,有多上心的愛好,可一旦生了孩子,這所有的事情,愛情,事業,友誼,愛好,甚至連工作,都要為孩子讓步,從此后半生,這個女人的人生當中,就只有一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養這個孩子,并不是三五年的事情,也不是十來年的事情,而是一二十年的事情。然后等過了二十年,這個女人沒了事業沒了愛情沒了友誼,可能也沒了工作了,孩子卻長大了,孩子會說,我不需要你了,你的人生不應該以我為重點了,你該去尋找新的人生了……
嘖,光想想都知道這是多么悲慘的一件事兒。
感覺女人這一輩子,就是為了生孩子,養孩子,只這一件事情。
這樣想著,她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再看看旁邊擺積木玩兒的弘晝,頓時一個激靈,趕緊將一腦袋的愁情別緒給拍到腦袋外面去,也是這個激素太影響人了,她往常可不是這多愁善感的性子。
她招呼弘晝:“要不要吃點兒東西?想吃什么?”
弘晝眨眨眼,靠在她身邊:“吃面條。”
行,那就吃面條,天太熱,也不吃那種剛出鍋的,就涼面,用蔬菜汁和面,五顏六色的弄一碗,小孩子最喜歡這個了,顏色鮮艷嘛。
這邊吃過飯,耿文華就摟著五阿哥睡午覺去了。
胤禛是晚上過來的,見五阿哥正在院子里洗澡,就過去幫忙揉搓兩下,這一揉搓,就看見了五阿哥手里拿著的東西:“這是什么?”
五阿哥笑嘻嘻的對著胤禛就來了一下子,水流滋出來,噴了胤禛一身。旁邊伺候的奶娘就有些變了臉色,趕緊跪下賠罪,胤禛擺擺手,又問道:“這是什么?”
弘晝現在學說話呢,表現欲非常強烈,搶著回答:“水槍,額娘給我做的,噴水的。”
胤禛很有耐心:“給我看看?”
弘晝是有些舍不得的,但是額娘說,得大方,那就大方點兒,依依不舍的將水槍遞給胤禛。
其實也是木頭做的,耿文華有固有印象嘛,就仿照著尋常水槍的樣子做的,沒有彈簧之類的,就是后面一個抽的手柄,抽出來,水就被吸進去,塞回來,水就被打出去。
密封性……因為沒有橡膠這些的,倒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差,因為手工好,只要舍得花錢,那木頭塞子打磨的,和里面契合的一點兒縫隙都沒有,反正小孩子玩兒那是足夠的。
胤禛翻來覆去看兩眼,也就確定這東西,也就是外觀看著和火銃有幾分相似,其實技術上,真沒有太大的秘密。于是,又將水槍還給了五阿哥:“你玩兒著吧。”
耿文華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看他轉身,這才行禮問好:“王爺可是不忙了?”
胤禛微微點頭,順手拉了一下耿文華:“在園子里可還習慣?福晉今兒一走,這吃的用的,你可還方便?”
“鈕祜祿氏姐姐和武姐姐用心著呢,我這里是什么都不缺的。”耿文華笑著說到,頓了頓,主動提起來年氏:“她也沒多少經驗,也不知道小格格現如今如何了……”
胤禛就皺眉,沉默不語,耿文華本來就有幾分猜測,怕是小格格那病比較嚴重,不然也不會折騰的非要福晉回去。她也沒繼續說了,只說道:“五阿哥今兒剛學了一首詩,王爺要不要聽他背一背?”
胤禛來了幾分興趣:“學了什么?”
耿文華就到外面去喊弘晝,弘晝光著小身子被送進來,天氣熱,他又是個男孩兒,不穿衣服也是無所謂的。聽見耿文華讓背詩,他就立馬搖頭晃腦的開始了。
背的憫農,這詩簡單朗朗上口,五阿哥三兩遍就給記住了。
他背的好,胤禛自然是不吝嗇打賞,抱著五阿哥問他想要什么賞賜,五阿哥奶聲奶氣的:“要一只小貓貓。”
耿文華就忍不住皺了皺眉,她本人其實是不太喜歡貓貓狗狗之類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清朝,有狂犬病疫苗嗎?被小貓抓傷了,或者咬傷了,有什么有效措施嗎?
胤禛很有耐心,還在問弘晝為什么想要一只小貓。
耿文華這會兒拒絕吧,也不太好,不拒絕吧,又實在是不放心。但仔細想想,好像皇家養的貓貓狗狗,大概也不會有狂犬病病毒攜帶?這些貓狗,也不出去流浪,大部分都是生來就養在皇家珍獸園的……
危害性遠沒有她擔憂的那么大。
“要一只小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小貓若是跟了你,你需得照看,很麻煩的。”胤禛也在給弘晝講道理,弘晝聽不太懂,懵懂的看耿文華。
耿文華就沖他擺手:“小貓會在你的床上睡覺,會吃掉你的點心,會將你的玩具給抓壞,會推倒你擺好的積木……”
五阿哥就不愿意了:“壞小貓,那不要了。”
他擺放積木可是很費勁兒的,要是剛弄好就被小貓給推倒了,那他肯定不開心。
胤禛也笑道:“他想要什么,等大些了,懂事兒了再說,現下年紀小,不適合養這些東西。”玩物喪志,他小時候養過一只小京巴,那會兒上學都是惦記著要和小京巴玩兒。
后來因著老九剪掉了小京巴的毛,自己還和老九大打出手了。這事兒當然是惹得汗阿瑪很不滿了,自己也是那會兒才悟出來一個道理的。
你自己養的寵物,你覺得千好萬好,但是在別人眼里,動物就是動物,無論如何,也是比不上人的。
小孩子感情純粹,若是真養了小寵物,回頭因著這寵物再和人起了紛爭,若是自己偏著寵物,那將人置于何地呢?若是偏著人,那小阿哥心里會如何想呢?
他當年被汗阿瑪訓斥的時候,心里的傷心難過,到現在也還是能回憶的起來的。
所以從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有養過寵物了,一直到現在。
再連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住的時候,就不要想著去護著另外一個生命了。就像是后宮里,死掉的寵物少了嗎?貓狗小鳥,它們活命的機會,甚至都不在飼養它們的人手里。
胤禛并沒有和耿文華說過去的事兒,耿文華聽著不讓養,心里也是大大松口氣,笑著揉一揉五阿哥的腦袋:“要不然,明天額娘帶你玩兒水去?”
五阿哥頓時興奮,拍手:“要玩水,要玩水。”
耿文華就吩咐知春:“弄兩桶水曬一曬,明天中午,讓五阿哥在水桶里泡一泡玩一玩。”
進池塘那是不可能的,就水桶里面玩著吧。說是水桶,但其實并不算小,成年人的浴桶,對小孩子來說,還是相當大的。
沒有小孩子不喜歡玩水,尤其是天氣熱的時候,胤禛甚至還讓人給他們送了能漂浮起來的木板船,弘晝扒著邊沿,在水里面飄來飄去的,玩兒的也可開心了。
因為鈕祜祿氏那邊也忙,五阿哥就很少再去找四阿哥了,他就在院子里自己玩兒。
這樣的日子,什么心也不用操,每天別提過的多美了。
然后,到了六月下旬,京城那邊忽然就來了消息,小格格沒了。
胤禛正在耿文華這邊呢,聽著這消息,原本拿著積木的手就頓住了,人也有些怔愣。五阿哥還要去催胤禛,但耿文華一把將他抱起來,捂著嘴送到了奶娘那邊。
等奶娘將五阿哥給抱出去,耿文華這才輕輕拍了拍胤禛后背,胤禛轉過頭看她,好一會兒才說道:“小格格……沒了?”
第84章 第 84 章 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小格格沒了, 胤禛當天就先一步趕回了京城,耿文華和鈕祜祿氏以及武氏則是沒動,一來是耿文華有身孕,二來是鈕祜祿氏要照看兩個孩子, 至于武氏, 她和年氏非親非故, 回不回的, 本也就無所謂。
小格格還不到三個月大, 所以這喪事……根本沒喪事, 也就是年氏痛哭一場, 孩子就被抱走安葬了, 連皇家墳墓都沒進, 是胤禛給挑了地方下葬的——沒成人的孩子, 是不能安葬在祖墳里的。
那拉氏是一直到了七月里,才派人來接了耿文華她們回去, 七月流火, 天氣已經是沒那么熱了。這一路回到府里,那拉氏也沒著急見她們,只吩咐了她們各自回去梳洗。
一直到第二天請安, 耿文華才算是見了年氏。大約是喪女之痛, 年氏原本月子里養的還算是紅潤的臉色, 現在幾乎是慘白一片, 身形也比往日里更加單薄,坐在椅子上, 也并不如何言語。
等人都散了,年氏落在最后,才慢慢起身, 像是游魂一樣飄走了。
鈕祜祿氏下午得空了來找耿文華聊天,就說起來小格格的事兒:“說是咳嗽,就是一直咳嗽不停,本來年幼,這一咳嗽起來,吃奶也吃不進去……”
因為一咳嗽就會吐出來,別以為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這吐奶不是好受的,她年幼也知道難受,對吃奶這事兒就十分抗拒了。小孩子不吃,又餓,她又不是說和大人一樣,能聽得進去道理,她就兩邊都受著罪,哭鬧不休。
越是哭鬧,這越是壞,哪怕是不咳嗽的小孩兒,哭的厲害了都會吐呢,更何況這還咳嗽呢,接連幾次上不來氣兒,這情況就越發的壞了。
原來確實是小病,李氏那邊是能照應的,但后來發展成這樣了,李氏也兜不住了,就忙讓人去請了那拉氏了。
到底是……沒能留住孩子性命。
鈕祜祿氏說起來這事兒,也只是惋惜:“頭一胎……能留得住的是運氣好,年氏她也是運氣不好。”
皇家嘛,你看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是在宮里了,宮里的孩子,不也照樣是……留不住的哪怕是費勁了心思也留不住嗎?就現在的大千歲,那也不是生來就是皇長子的,他前面折了多少兄弟姐妹的?
胤禛現在是四阿哥,外面人人喊一聲四爺,其實正經算起來,他是十一阿哥,這還不算夭折的公主呢。就連那拉氏,弘暉可都養到了十來歲了,不也說沒就沒了嗎?
所以,也并不是鈕祜祿氏冷血,提起來就只是惋惜,而是世事如此,你要非得自己想不開,這事兒可就成了過不去的坎兒。放在誰家都是尋常事兒的,放在你家為什么就過不去呢?
就是胤禛,小格格剛出生的時候也是歡喜的什么一樣,可小格格下葬了,他不也是不再提起來了嗎?
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換小格格活過來,這該往下走的人,不還得往下走嗎?
耿文華都有些傷感起來:“人生無常,咱們也快別提了,若是再讓年氏聽見了,難免心里更難受。對了,這眼看秋天了,四阿哥的衣服你可準備了?”
小孩子一天大過一天,去年的衣服今年肯定是穿不了的。
到了秋天,就該準備起來夾襖,棉襖,還有棉鞋,棉帽子。
鈕祜祿氏就笑道:“正準備著呢,我這不就是來借你這邊的花樣來用了嗎?”做衣服得有個樣紙,照著裁剪,這才不會出錯。耿文華一邊讓人去取,一邊問道:“你那邊不也有嗎?”
鈕祜祿氏就擺手:“可別提了,我那邊做針線的丫鬟是個粗心的,那樣紙放的好好的,她生火的時候沒看清楚,一把給塞到灶膛里去了。”
耿文華更吃驚:“你沒換蜂窩煤啊?”
“換了,用不習慣,覺得那東西,燒的慢。”比不得柴火猛火大燒,不過這東西也有自己的好,到了冬天能一日里不熄火,比那炭盆都好用點兒。
炭盆要想用點兒好木炭,不起煙的,那可不便宜,但蜂窩煤就不一樣了,放開了燒,一天也就七八塊,上面再放一壺水,一天都不缺水喝。
這東西花費了小半年時間,現在在京城是很流行的,尋常百姓家天冷的時候多是用這個,可以放在屋子里,比木炭節省些。但是做飯這些呢,還是用木柴的多些,畢竟木柴要更便宜。
這樣一來,倒是賣木炭的會少些收入,可朝廷現在放開了煤炭的售賣,也就是這些燒木炭的,可以去做蜂窩煤來賣。也就是換個營生的事兒,其實真算起來,倒也不算收入減少。
這樣推廣蜂窩煤,是最為平和的一種方式,既不會損害賣炭人的利益,也不會損害賣木柴人的利益,但卻又有許多人得好處——燒蜂窩煤,到底是比木炭更好用些。
尋常百姓家都燒的起的,王府自然也是用得起的。
每個院子里每個月都有三百塊蜂窩煤的份例,你夏天用不完的,留著冬天用也是可以的,冬天那份例還要再往上漲一些的,所以用起來也不用心疼節省。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的閑話,鈕祜祿氏就起身告辭了,這剛回王府,四阿哥那邊鬧騰著呢,她需得回去照應著。
五阿哥沒鬧騰,他壓根不在玉蘭院,終于回府了,那兒童樂園在召喚他呢,請安之后連玉蘭院都沒回,直奔兒童樂園去了。
那邊又有沙坑又有水池子,等閑是玩不厭煩的。
耿文華自己看了一會兒書,又有些犯困,春困秋乏嘛,這天氣涼爽了,人感覺舒適,也就更犯困,她正要吩咐知春去鋪床,她打算去小憩片刻,外面就來了人。
來的是那拉氏那邊的人,身后還帶著耿家的人。
耿家的人要見耿文華,人家那拉氏沒為難,直接將人給送過來了。
耿文華也沒起身,只笑著招呼道:“額娘怎么來了?”
耿太太先看耿文華肚子,看一圈,笑得合不攏嘴:“瞧著像是個阿哥,肚子圓圓的。”
“沒生出來,也不保準,男孩兒女孩兒都好,我一樣喜歡。”耿文華笑著說到,讓知春給倒茶,耿太太行了禮才在旁邊落座:“聽說你回京,這就趕緊來探望了,可到了害口時候?我特意帶了些家里做的酸梅,還有酸黃瓜……”
耿太太身后的粗使嬤嬤拎著三四個小罐子,都是耿太太親手做的。
“連壇子都是我自己洗的,絕無假手于人,你安心吃,若是吃了覺得好,再讓人給我傳話,我再給你做,今年家里特意布置了個冰窖,存了些杏子梅子。”
耿太太笑瞇瞇的說道,耿文華就招呼人先拎過來一壇酸梅,知春拿筷子從里面弄出來些放在碟子上,耿文華捏一顆塞嘴里,瞬間,一股子酸味從嘴里直沖天靈蓋,酸的她整個人都忍不住一個激靈。
然后,本來還有些睜不開的眼睛就瞪大了,那點兒子困意煙消云散。
再接著,嘴里那口水就有些泛濫了。
她趕緊沖耿太太點頭,嘴里含糊的說道:“這味道,可太夠
勁兒了,牙齒都酸倒了。”
耿太太笑瞇瞇的:“特意少放了糖的,這東西也不好多吃,你偶爾吃幾個開開胃就好了,倒是這酸黃瓜,你能做個小菜吃,不管是涼拌還是燉菜,都可以。”
耿文華點點頭,順勢問起來家里的事兒,阿瑪身體如何啊,兄長如何啊,家里產業如何之類的。
說著這個話,耿太太就從袖子里抽出來個荷包,里面裝著些沉甸甸的銀子:“以前咱們家確實是困難,我這個做額娘的,還得找你開口……現下咱們家也算是有些收入了,多的暫且也拿不出,這點兒你且先拿著,給小阿哥買點兒什么,也是我們……的心意。”
本想說做長輩的,但這話很不和規矩,五阿哥那是皇孫,他們怎么敢給五阿哥做長輩?
至于家里的收入,其實說起來,也是因著耿文華來的。耿文華是庶福晉不錯,但人家養有阿哥,現在還有身孕,就是再不得寵,也比尋常女眷要好。耿家以前確實是沒錢,但這兩年,找上門來送銀子的,可不少。
耿文華立馬就明白了這其中竅門,頓時皺眉:“阿瑪可是收了不該收的銀子?”
耿太太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你阿瑪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他若是個這樣的人,那咱們家也不至于這些年都如此……還得找你個出嫁的女兒幫襯,不該碰的,你阿瑪一個子兒都沒要過。”
耿文華這才有了笑模樣:“我們家王爺的性子,您和阿瑪在外面肯定是聽說過的,那樣一個鐵面無私的……若是阿瑪當真做了什么,就是我,估計也沒法子,所以,額娘回去了,還是要多和阿瑪說一下,咱們這樣的身份,該是謹慎再謹慎,不該要的,一文錢都不能要。”
“這銀子我也不要,額娘拿回去,給家里置辦個鋪子。”耿文華又將荷包給推回去:“至于買賣,我有個鋪子生意不錯,咱們做一樣的買賣。”
分店嘛,這種事情常見的很,當然要是耿太太能將這分店開大了,也算是耿家本事。耿家要是能起來,對耿文華來說,是沒有什么壞處的——權臣外戚什么的,想太多。
清朝不管是雍正還是乾隆時候,都沒有姓耿的權臣啊。那耳熟能詳的,雍正時候就是張廷玉鄂爾泰隆科多田文靜李光地等等,乾隆時候,人人皆知和珅。
再者,原身記憶里,親爹謹慎穩重,兄弟老實本分,也不是做權臣的料。
嗯,賺錢這事兒,要非得和權勢扯上關系的話,也未免太勉強了點兒。
她很是大方的將自己那店鋪里的生意分給耿家:“我說的是那玩具鋪子,這東西,做起來還是要點兒技術的,并非是誰都能做的,回頭讓阿瑪尋摸幾個手藝好的工匠,簽訂契約,府里只管養著就是了,但凡有我一份兒錢賺,就少不了你們的。”
耿太太先是有些推辭,耿文華是很不在意:“也算是宣揚名聲了,日后人人提起來好寶寶玩具,先想到咱們家的。”
耿太太就忍不住笑起來:“好寶寶?怎么叫了這么一個名字?”
這名字挺好的啊,通俗易懂,以后五阿哥長大了,一聽就知道是這鋪子是為了誰的。
母女倆說了一會兒的話,耿太太就要起身告辭了。耿文華非得要將那荷包塞回去,她偏不要:“就是開鋪子,家里也不至于連這點兒錢都拿不出來的,你只管拿著你自己用就是了,家里那邊,也不用惦記。”
也就是之前買宅子,實在是難,這才忍著難堪和閨女開了口。但現在,說實話,是沒困難到還要女兒補貼的地步的。這人呢,身份地位上來了,自己哪怕是不伸手要,也會有錢財自己送上門來的。
也不是貪污,就這么說吧,以往耿家去糧店買糧食,十兩銀子能買白花花的大米三袋子,但現在去,十兩銀子能買四袋大米,和之前的品質一樣的,但人家糧店有說法,會說這是放了一年的,需得盡快出手之類的。總之,找的那理由,都是你拒絕不了的。
所以說,大戶人家,若是那愛惜羽毛的,除非必要,是很少直接和商戶接觸的。
為什么世人都說商人奸詐呢?就是因為這個了,人家送錢給你,都送的讓你舒舒服服,甚至有可能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收了人家的錢了,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成了人家的同伙了。
所以,但凡當官兒的,對商戶總會有幾分提防心思的。
耿文華也沒說這方面的事兒,畢竟耿大人和耿太太這一把歲數的人了,人家能沒點兒處事經驗嗎?你覺得你是苦口婆心呢,人家夫妻倆指不定會誤會,覺得這閨女嫁了人,就跟變了一個人似得,連父母都能教訓了。
若不是大事兒,耿文華最好是少插手耿家的事兒的,那話怎么說來著,嫁出去的人了,就不要做娘家的攪屎棍了。
送走了耿太太,耿文華才將那荷包打開,她原以為里面就是裝著些銀元寶,沒想到還有幾張銀票,加起來竟是有五百兩左右了。這可比她之前給耿太太的還多了,估摸著耿家心里也是憋著一口氣的——找出嫁了的閨女要錢,這臉面上到底是有些難堪的。
她也沒言語,將銀子和銀票拿出來,讓知春將荷包先拿下去:“回頭讓廚房做些雞蛋糕什么的,送到耿家那邊,也讓我阿瑪和額娘嘗一嘗。”
知春忙應了下來,這雞蛋糕不貴重,但代表的是臉面,宮里皇上和娘娘都說好吃的東西,外面想從雍親王府要點兒的,可不是少數。耿家能有,說明什么?說明耿家和雍親王府親近嘛。
再一轉眼,這就到了中秋節。
中秋節過后,康熙就說要木蘭圍獵了。胤禛是要去的,那拉氏不去,府里就年氏和鈕祜祿氏跟著去了,鈕祜祿氏這一去,四阿哥就又被交給了那拉氏了。
這次那拉氏倒是沒推辭,因著四阿哥也略大了些,快兩歲的孩子,能自己走,能聽得懂話,能自己說,比小時候好照看了。
耿文華呢,因著肚子大了,也不敢出門。她現在惜命的很,生孩子這種事兒,指不定就要賠進去一條命了,所以她現在早起請過安,就將自己關在屋子里鍛煉身體,也不蹦跳,就做一些瑜伽拉伸之類的動作,有一年疫情大家都被關在家里,誰手機里還沒幾個關注的健身主播?
沒學過也收藏過,沒收藏過也看過。
在自己屋子里折騰出來一身汗,中午就胃口好,她就吃個八分飽——不敢吃太多,也不敢吃太少,就以自己的感覺為主,自己若是覺得身體還行,挺舒坦的,沒餓的頭暈也沒脹的想吐,那就是正正好。
下午就多站著,站著看書,站著寫字,站著畫畫,站著給五阿哥講故事。
她也不放心別人,就自己看醫書,也并非是學醫,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勾起一點兒自己內心深處的印象,翻找出來一點兒對生孩子有好處的記憶來。
人的腦子有時候就奇怪的很,你明明記著有,但要用的時候,特意去翻找,那是一點兒印象記憶都翻不出來的。但若是有別的線頭稍微的往外牽引一下,立馬就能想起來。
她翻找半天,然后還真找出來一個——站著生比較有優勢。
于是,下午就改成在屋子里蹲馬步了,鍛煉下肢力量。
搞的五阿哥都跟著她學,小小孩子,動不動就往下一蹲,伸出來雙手保持平衡,逗的玉蘭院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來來往往的,就往五阿哥手心里放東西。
但也就放小半天,耿文華就覺得這行為不太妥當了,像是乞討一樣,忙就攔著了,不許放,只能在五阿哥手心里抓兩把,撓癢癢。
木蘭圍獵也就一個月左右,到了九月,胤禛就帶著年氏和鈕祜祿氏回來了。
耿文華去那拉氏那邊請安,那拉氏那邊屋子里擺放著四五個箱子,里面裝著的都是皮毛。
那拉氏讓耿文華挑選:“你先給看
看有什么喜歡的,回頭帶回去,給五阿哥做衣服,或者你自己用。”
耿文華忙問道:“李姐姐她們可挑選過了?”
得有個上下尊卑嘛,人家李氏,那好歹也是個側福晉啊。
那拉氏笑瞇瞇的:“讓你挑,你安心挑選就是了,你李姐姐那邊,已經挑過了。”
耿文華聽那拉氏的,那拉氏說人家挑過了,那就是挑過了。于是,安心選自己的,她只能辨別出來四五種,怎么說呢,上輩子就算是有錢,社會也不提倡用真皮毛了啊,那會兒提倡的是用人造皮毛。既然是人造的,那肯定觸感啊,長度啊,都和真的是不太一樣的。
她能辨認出來的,那是屬于上輩子最常見的,兔毛,鼠毛——這個可不是老鼠毛,而是灰鼠毛,長的和松鼠有幾分相似的,另外還有海貍鼠,這種皮毛也是十分珍貴的,比兔毛還要珍貴。
再有就是狐貍毛,羊羔毛,水貂毛。
她挑選了些顏色比較重的,五阿哥年幼,總喜歡來回跑,她也從不拘著五阿哥玩耍,小孩子身上,能有幾個是干干凈凈的?皮毛這種東西,也不好多洗,所以倒不要弄些顏色重的,也經得住五阿哥折騰。
至于她自己,倒是喜好顏色淺淡的,但是一個是五阿哥現在正玩著,一個是肚子里這個即將出生,就問問現代社會,生倆孩子的寶媽,有幾件顏色淺淡的衣服?不都要耐臟點兒,這才好抱孩子哄孩子嗎?
再說了,人要是長得好,那也不挑顏色對不對?她對自己的相貌,還是有幾分自信的。雖然比不上武氏,也比不上年氏,但至少不是府里最墊底的那個是不是?
那拉氏看著她拿出來的那些就忍不住笑:“怎么只拿些那種顏色的?瞧著有些老氣,你這才多大年紀,也挑一些顏色淺淡的。”
耿文華就笑:“我知道福晉疼我,不過咱們五阿哥是皮猴子,我要是挑些顏色淺淡的,穿不了兩次就要被折騰的不成樣了。”
那拉氏一擺手:“那你多拿些,咱們府里不缺這些東西用。”莊子上也養著羊呢,羊羔皮至少是不缺的。再者就是康熙喜歡到處跑,那不管是圍獵還是去蒙古,都有不少的皮毛收入。
胤禛每次外出,都要帶回來一箱子 ,府里是真不缺少這些東西。
耿文華笑的嘴巴合不攏:“那我可得了福晉偏袒了,今兒必得多帶走些。”
正挑著皮毛,那拉氏又問道:“鈕祜祿氏說四阿哥要啟蒙,五阿哥可打算也跟著啟蒙?”
“五阿哥暫且不著急,他那性子坐不住,倒不如再大些,懂事兒了,能坐得住了,再說這啟蒙的事兒。”耿文華笑著說到,雞娃這事兒,哪朝哪代都有。鈕祜祿氏盼著四阿哥出息,那也是人之常情,做父母的,誰不盼著兒女出息?
但是五阿哥嘛,真不著急,他雖然不著急啟蒙,但故事也沒少聽啊,道理都是懂的,只要懂道理,人懂事兒,那識字看書,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第85章 第 85 章 要生了,可以躺著去了。……
四阿哥到了九月就兩歲了, 小孩子呢,在年幼時候,尤其是六歲之前,那有了年齡差距, 看起來就真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哪怕和五阿哥只差兩個月呢, 人家就看起來更懂事兒, 也更聽得懂人話。
所以鈕祜祿氏說四阿哥開始啟蒙, 也是真的開始啟蒙了, 小小孩子, 也不讓描紅, 手小嘛, 力氣也小, 現下開始寫字就怕壞了骨頭。那人家就看書,識字, 每天上午半個時辰, 下午半個時辰。
到了月底,鈕祜祿氏就挺得意,說是四阿哥已經認識小一百個字了。這個認識, 是指孩子一眼看見, 能讀出來, 至于意思, 那是不知道的。
鈕祜祿氏這樣高興,別人也不好打擊她啊, 那拉氏就笑道:“四阿哥聰明伶俐,鈕祜祿妹妹日后還是得多上心些,免得壞了好苗子。”
耿文華也夸贊:“四阿哥當真能干, 這么些字,可得好長時間來背誦呢。”
鈕祜祿氏也是腦袋抽了,就問到:“五阿哥現在可啟蒙了?現下五阿哥也兩歲了,四阿哥都是兩歲的時候啟蒙的,咱們五阿哥可不能耽誤了。到時候,讓你四哥帶著你認字?”
耿文華立馬就反駁回去:“五阿哥不著急呢,小小年紀,我現下只盼著他每天開開心心的,到處玩一玩,身體好了,我心里也就別無所求了。”
小孩子嘛,現下主要的任務就是玩兒,學習的事兒有以后幾十年時間呢。從三歲啟蒙,到六歲進學,胤禛現在都已經幾十歲的人了,得空了不照樣在書房看書,日日里練字,勤耕不輟的嗎?學無止境,所以在小孩子不懂事兒之前,完全沒必要勉強他。
和一個學富五車的才子比起來,耿文華更愿意要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
再者,四阿哥就真的學好了嗎?想想歷史上那四萬首詩……據說那最出名的一片兩片三四片,還是別人給補上去的?這事兒不可考,耿文華也不是學歷史的,就是玩手機的看到些不知道真假的調侃而已。
所以她現在是一點兒不著急的,五阿哥可以慢慢學。
鈕祜祿氏還要勸:“小孩子現下年紀小,正是好學的時候,又記性好,學會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你也別太寵著孩子了,這溺子如殺子的道理,你該是明白的,俗話說,三歲看老……”
耿文華就皺眉:“你也說了三歲看老,五阿哥現在三歲了嗎?再者說了,他是殺人放火了還是偷人錢財了,怎么就三歲看老了?我不過是想著讓五阿哥晚兩年讀書,他是男孩子,到了這啟蒙上學的年紀,上有王爺,下有福晉,到時候該如何教導,王爺和福晉心里有數,犯的著我現在來操心嗎?我又不是說讓他這輩子不念書了,就是我愿意,那王爺和福晉能愿意嗎?鈕祜祿姐姐,咱們素來親近,您也別覺得我今兒說話不好聽,這教育孩子呢,您有您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打算,咱們既然想不到一處去,那您如何管教四阿哥,我是不敢問的。可五阿哥讀書這事兒,我總能說上兩句話嗎?”
她臉色不好,鈕祜祿氏臉色也有些難看了,她覺得自己是一番好心,結果耿文華不受也就算了,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將她給反駁回去,那話里話外的提著王爺和福晉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自作主張,越俎代庖了嗎?
鈕祜祿氏沒顧上和耿文華置氣,先偷偷去看福晉臉色,那拉氏才不會隨意插手下面侍妾的紛爭呢,只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就好像忽然發現自己今兒這指甲做的不太好了一樣。
耿文華又緩和了語氣:“鈕祜祿姐姐不會生我的氣了吧?我給您賠罪,我剛才說話也是太直接了些,沒過腦子,您知道我這性子的,除了惦記點兒吃吃喝喝的,也沒想過別的事兒,也不是故意要和您爭吵的。”
她拉著鈕祜祿氏的手,親親熱熱的:“就是一時腦子發熱,您大人大量,別和我計較?要是非得計較,這樣,您打我幾下出出氣。”
拉著鈕祜祿氏的手往自己的手臂上拍,鈕祜祿氏又是無奈又是無語:“你這是做什么呢?福晉面前呢,讓我落個斤斤計較的印象?”
耿文華趕緊松手:“我可沒這想法,那您如何才能不計較呢?要不然這樣,回頭您上玉蘭院去,我那屋子里的東西,您看看去,看上哪個要哪個?”
鈕祜祿氏氣笑了:“我眼皮子那么淺?行了,不和你計較了,也是我不對,五阿哥這學習的事兒,自有你這個親娘打算呢,我算哪門子人呢,給你出主意。”
“您這話說的多見外,您算咱們五阿哥的鈕祜祿額娘啊,咱們五阿哥見天兒的喊鈕祜祿額娘,您該不會和個孩子計較,日后見了他當陌生人吧?”耿文華笑瞇瞇的說道,臉上已經看不出半點兒惱色,照舊是親親熱熱的斜靠著身體,從距離上來說,就瞧著和鈕祜祿氏,比和別人親近了許多。
“今兒五阿哥來請安,還說要穿鈕祜祿氏額娘給做的那件兒小褂子呢。”天氣冷了,出門需得裹著小褂子了,四阿哥和五阿
哥的小褂子都是鈕祜祿氏做的,一模一樣。小孩子嘛,喜歡模仿別人,見四阿哥穿著,五阿哥就也非得要。
耿文華這話多明顯啊,生活上的事兒,吃穿什么的,鈕祜祿氏若是愿意多費費心,她再高興不過來,但學習上的事兒,四阿哥學自己的,五阿哥這邊,就別多插手了。
鈕祜祿氏雖說魯莽直率了些,但腦子也是有的,這話還能聽不明白嗎?
頓時這心里吧,就有些不太自在。可耿文華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要是執意生氣呢,倒像是她非得要伸手管著五阿哥一樣,人家五阿哥,雖然也是庶出的,和四阿哥一樣,但上有親爹,又有嫡母,誰教育不了呢?非得顯著她這個庶母了啊?
本來耿文華那話就說的不太好聽,她要是再執拗著不松口,那顯得她心思多大一樣。再說了,耿文華又是個能低的下頭的,你看現在這話說的,親親熱熱的,她要是不接著,不顯得她心眼小嗎?
于是,鈕祜祿氏也只能白一眼耿文華:“好話賴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呢?算了,日后五阿哥要還喜歡吃什么穿什么,你若做不了,也只管讓人告訴我就是了。”
然后又給那拉氏賠罪:“小阿哥的教養,耿妹妹說的很是有道理的,上有王爺,下有福晉,妾身不敢隨意插手,之前妾身多有不當之處,還請福晉贖罪。”
那拉氏這才放下了手指頭,笑瞇瞇的:“不過是識幾個字,這算什么教養呢?鈕祜祿妹妹也很不用放在心上,等小阿哥大些了,他這進學的事兒,自有王爺來安排呢,咱們后院女眷啊,得空了只關心小阿哥吃什么穿什么就好了。小阿哥畢竟是男孩兒,萬不能長于婦人之手。”
這長于,是說教養,六歲進學,就不能整日里只在后院里呆著了。否則,見多了女人之間勾心斗角,孩子就容易學的狹隘,整日里只會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
不等鈕祜祿氏說什么,那拉氏就擺擺手,說起來這過年的事兒:“前兩天娘娘傳了口信,說是身體有些不自在,明天我打算進宮去,你們也不用跟著,只李氏跟著我進宮就好了,你們留在府里,該吃什么用什么,也只管吩咐廚房。”
人多嘴雜,還不適合養病呢。
她看了一眼宋氏:“宋妹妹之前說要去舍佛經,可抄寫好了?”
舍佛經就是自己抄寫幾卷佛經,然后拿去寺院供奉在佛前,大和尚念經的時候也擺放著,類似于開光那種。等念夠了七七四十九天,若是有不識字的民間婦人來求佛經,寺院就給舍出去。
一來是宣揚佛法,二來呢,也算是做功德——筆墨紙張昂貴,民間婦人想要佛經就不是什么輕松事兒,你這邊舍出去,人家拿了,就算是你積德了。
佛經這東西,并不看是不是女眷抄寫的,也沒有女眷筆墨不能外傳之類的規矩。
寺院那邊呢,也并不會宣揚這佛經是誰抄寫的,是誰的筆墨。
宋氏就笑道:“已經抄寫好了幾卷藥王經,正想著和福晉說一聲,想去一趟護國寺呢。”
“你要自己去?”那拉氏問道,宋氏就點頭:“是,正好看一看長明燈,再在佛前聽聽經。”
那拉氏沉吟了片刻:“既如此,那一會兒讓人到馬房說一聲,你明天里再去吧。”馬車也得準備一下,宋氏這邊也要準備衣服什么的,明天去的話,時間寬寬松松。
年氏忙開口:“福晉,妾身也想去一趟護國寺。”
不等那拉氏開口,年氏眼圈就有些紅了:“妾身那沒福氣的小格格……妾身就想著,也給她點一盞長明燈。”
說到小格格,那拉氏也忍不住嘆氣,頓了頓,就應下來了:“既如此,你正好和宋氏做個伴兒,你們兩個明日里一起去吧。”
這話才說完,武氏就有些扭捏:“福晉,妾身也想去……”
她是想求子,這話不用說,那拉氏都能看出來。實在是武氏這段時間,一直是在折騰求子的事兒,她也不知道哪兒弄來的偏方,整日里在院子里熬藥,她那院子,只經過就是一股子藥味,胤禛也就越發不愛往她那院子里去了。
那拉氏嘴角動了動,但既然答應了宋氏年氏,也不好攔著武氏,不然武氏要還懷不上,豈不是要埋怨自己?
她又看鈕祜祿氏和耿文華:“你們兩個可要去?”
鈕祜祿氏有些猶豫,實在是后院女人,一年到頭能出門的機會實在是不多。再如何喜歡安靜不愛出門的人,在府里呆個十天半個月的,也總會想機會出去溜達一圈的。
這上次出門,還是中秋節呢。但是帶孩子出門,其實并不是多方便的事兒,小孩子事兒多,要吃要喝要拉尿,可難伺候。
她就轉頭看耿文華,耿文華笑道:“福晉,妾身能帶著五阿哥嗎?五阿哥還不曾去過護國寺呢。”
福晉就皺眉,頓了頓,搖頭:“五阿哥還是別去了,天氣冷,萬一再吹了冷風,倒是不太好了。”
人家是嫡母,既然那拉氏給駁回來了,那耿文華就點頭了:“也是,還是福晉想的周全,既如此,那妾身就陪著五阿哥留在府里玩兒吧。”
鈕祜祿氏也忙跟著點頭:“那妾身也不去了。”
那拉氏見事情定了下來,就直接擺手:“時候也不早,各自回去吧。”
出了石榴院,鈕祜祿氏就不愿意和耿文華一路走來,讓奶娘抱著四阿哥,就要走另一邊路。耿文華趕緊拉著她胳膊:“怎么,還真的生我氣呢?咱們親姐妹一樣,拌拌嘴,你還當真了啊?”
小女生鬧矛盾這事兒,耿文華是再有經驗不過了,吵嘴了你要當天不和好,以后想要和好可就難了。若是三天之內沒和好,再好的關系,指不定這輩子就沒什么聯系了。
她初中高中的時候,總有莫名其妙就再也不來往的朋友。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也無所謂了,可現在這大清,她要連鈕祜祿氏都不搭理了,她連個說話人都沒有了啊,她總不能上府外去交幾個朋友吧?
剩下那武氏宋氏年氏的,也沒有比鈕祜祿氏好到哪兒啊。再就是福晉了,人家福晉愿意搭理她,往下社交和她做朋友嗎?做夢呢。
所以,該哄回來還是得哄回來的,她笑嘻嘻的拽著鈕祜祿氏胳膊:“走走走,玉蘭院去,我剛可沒說瞎話,你去我那院子,看上什么,我真送給你。”
鈕祜祿氏斜眼看她:“看上你那塊兒白玉如意你也給?”
那玉如意是胤禛給的,看耿文華那多寶閣上空蕩蕩的,用來給她做擺設的。
耿文華點頭:“給,當然給,咱們親姐妹一樣,什么你的我的,你看上了就是你的。”
鈕祜祿氏也就是嘴上說說,哪里會這么沒分寸,要耿文華自己買的也就算了,拿走了也能讓耿文華心疼一把。但王爺賞賜的,回頭王爺在她屋子里瞧見了,問起來了,她該怎么說呢?哦,如實說,我想插手五阿哥教養的事兒,被耿氏擠兌了 ,這是耿氏送來賠禮的?
她就是腦子再不清楚,也知道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
所以到最后,進了玉蘭院,也只要走了一盤子點心。那點心是用雞蛋做的,也是耿文華想出來的法子,就純雞蛋,四五個,蛋白打發了,再和蛋黃攪合一下,放在鍋里烤,耿文華沒說叫什么名字,大廚房那邊干脆就重新取了名字,叫烤雞蛋。
味道是挺好的,雞蛋味濃郁,喜歡這一口的,愛的什么一樣,不喜歡吃雞蛋的,就不如何喜歡了。
偏巧,鈕祜祿氏是喜歡吃雞蛋的。
這東西綿軟,五阿哥以前是挺喜歡吃的,但現在兩歲了嘛
,大了些,長牙了,就更喜歡吃些有嚼勁兒的。
到了第二天呢,年氏等人就出府去了。鈕祜祿氏和耿文華留在府里,耿文華那肚子越發的大,走路都有幾分吃力,因著那拉氏也不在府里,鈕祜祿氏這邊就不敢放松,一大早就過來玉蘭院,陪著耿文華說話聊天。
這眼看快中午,鈕祜祿氏本打算起身告辭呢,耿文華就皺眉:“鈕祜祿姐姐,我這怕是要生了。”
她自己沒經驗,她穿越來的時候五阿哥都已經生出來了,但是架不住她這段時間總聽接生嬤嬤嘮叨。接生嬤嬤呢,是八月里就進了王府等著的,就怕早產。
可偏偏她肚子里這個是耐得住性子的,就是不出來,就是不出來……然后,今兒要出來,還特意挑了個大家都不在府里的時候。
鈕祜祿氏也有些慌:“這會兒要生?我這就叫接生嬤嬤。”
她這慌也就是一時的,她畢竟是有經驗,又趕緊叫人準備熱水,準備剪刀,準備干凈的布匹。接生嬤嬤就在廂房住著呢,這邊一有動靜,接生嬤嬤立馬就過來了。
先是檢查了一下,然后就攔著鈕祜祿氏:“少說還得兩個時辰,先給側福晉燒水洗洗澡,然后準備些好克化的吃食,再有就是參片……”
參片是急救用的,就怕耿文華中途力竭。
整個院子里的人都忙叨叨起來,耿文華還惦記五阿哥呢,叫鈕祜祿氏:“生孩子你也幫不上忙,你帶著五阿哥,到兒童樂園那邊玩兒去,午飯就讓他和四阿哥一起,至于晚上……”
晚上她若是生出來了,那自然是好。若是沒生出來,真倒霉催的一尸兩命了,或者干脆自己死了,那也就算了,他好歹是個阿哥,胤禛還能讓他沒個人照看?到時候不管是武氏還是鈕祜祿氏,甚至可能是年氏,都能接手這個年紀小,養兩年就能忘記親娘的孩子的。
是的,耿文華這生孩子,還真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的。
主要是……這懷的出乎意料,懷上了,就斷沒有再打掉的可能了,先不說會不會惹怒胤禛了,就現在這醫療條件,說真的,打胎可能也是個要命的事兒。所以,左邊是要命,右邊是要命,她為什么不先享受一下這個“皇后”待遇?
不都說,女人這輩子,懷胎十月的時候,就是“皇后”待遇嗎?
鈕祜祿氏忙點頭:“你放心,我知道的,五阿哥這邊你半點兒不用操心,你只管安心生你的,我讓奶娘照看著,我自己就在外面等著,你有事兒只管叫我。”
耿文華疼的臉上都扭曲了一下,嬤嬤趕緊端上來一碗雞湯面,這東西簡單,但又有營養又好克化,這會兒吃是最好了。
一碗飯吃完,趁著不疼的那股勁兒,趕緊將頭發身上都擦洗一下,免得這坐月子期間再來沾水了。
頭發洗完之后用熏籠烘干,耿文華肚子疼,動彈不了,正好可以躺著烘干頭發。等不疼了,她就下地走,接生嬤嬤說了,這樣可以促進生產。
反正她沒經驗,那就什么都聽有經驗的人的就好了。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后,她肚子疼的就越來越頻繁。耿文華是沒嘗過這種疼的,她來例假都不疼——打從第一次來例假,就看了中醫給調理,所以她真不知道那疼的死去活來是什么感受。至于這輩子,原主也沒這肚子疼的毛病,所以她這會兒,真是恨不能將罪魁禍首給生啃了——若非是胤禛,她何必受這罪呢?
心里痛罵,臉上扭曲,接生嬤嬤還慢吞吞的:“庶福晉,再在下面走一圈,還不到時候呢,生孩子是個慢活兒,咱們得有耐心……”
耿文華問道:“不是有麻沸散嗎?”那是止痛的,總能吃點兒吧?
接生嬤嬤都愣住了,第一次被人要麻沸散止痛的,她趕緊搖頭:“那東西可不能吃,止疼是止疼,但是你吃了身上也沒力氣了,沒力氣生了,那才是最危險的事兒,這生孩子,也是個力氣活兒,全憑你一身力氣呢,庶福晉,且忍一忍。”
耿文華說話都沒力氣了,接生嬤嬤再次給檢查,然后才說,要生了,可以躺著去了。
耿文華這才剛躺著,就又趕緊掙扎著起身:“我得上凈房……”
接生嬤嬤搖頭:“不用去,您要是想上凈房,只管用勁兒就是了。”要么說婦人生孩子,不要男人見呢?一來是太過于血腥,怕男人心里留下陰影,日后再影響了夫妻感情。別管夫妻之間感情多深,這樣毫無顧忌的去見識生孩子場面的,并不是證明感情深厚的好辦法。
二來呢,也是臟污,也是怕男人嫌棄。日后你就是養的再好,男人一想起來就是你躺在床上生孩子,拉屎拉尿的樣子……得,什么興致都沒了。
男人嘛。
耿文華咬緊牙關,也沒堅持,她已經快憋不住了,接生嬤嬤還在給她揉肚子:“庶福晉,可別憋著,使勁兒就好,聽我的,來,吸口氣,使勁往下,往下使勁兒……”
第86章 第 86 章 可還要別的?
耿文華拼命半天, 生了個小格格。小格格在肚子里的時候養得好,這一生下來,就白白嫩嫩的。也可能是因著是第二胎了,反正是比弘晝剛出生的時候要漂亮些, 至少那腦袋, 沒那么畸形, 雖說有點兒扁, 卻也沒有這里鼓一塊兒那里突一塊兒的。
比弘晝當年的形象, 更容易讓耿文華接受些。
弘晝那丑猴子的外號, 耿文華一直在心里喊到弘晝快一歲呢。現下這小姑娘呢, 耿文華看著就覺得, 很滿意。
倒不是她有什么親生非親生之類的區別, 孩子這玩意兒, 哪怕是自己肚子里出來的,說實話, 在沒養活之前, 那情分都有限的很。甚至呢,若是親自照看月子里的孩子,孩子若是總哭鬧, 那這一個月, 能將你熬的懷疑人生, 你別說是疼愛孩子了, 怕是心里還要遷怒惱恨呢。
弘晝是她辛辛苦苦養了兩年的,從丑猴子養成了人見人愛的小可愛的。這個呢, 雖說不丑,但剛出生,耿文華心里……還是更偏著弘晝些的。養個貓貓狗狗都還有幾分感情呢, 更別說養個事事有回應的小孩子了。
小孩子之所以比貓狗有意思,就是因著他是自主思考的,萬事給你的反應,都是不一樣的,沒規律的,今兒讓你驚喜,明天讓你開懷,后天讓你惱恨,大后天讓你操心擔憂。
投入的越是多,才越是感情深厚放不開手,用一句話來說,那就是沉沒成本太大,沒人舍得放手。
所以得知小格格生下來健健康康,五官端正四肢俱全,她就忙問了弘晝:“五阿哥現下還在鈕祜祿姐姐那邊?”
知春就忙應:“是,鈕祜祿庶福晉那邊的人來回話,說小阿哥中午吃了一碗米飯,還有些蔬菜,半個雞腿。吃完之后和四阿哥一起睡午覺,大約是新奇,倒是沒鬧著要額娘。”
小孩子嘛,一歲之前,你讓他在外面留宿他也是不肯的。但是到了兩三歲,正是對外面好奇心重的時候,那額娘就不是唯一了,額娘也要靠邊站了。讓他去找四阿哥,他立馬能抱著自己的小布偶,一刻不帶停的走。
耿文華就點頭:“若是晚上鬧著要回來,就帶過來我看看,產房這邊……等會兒也該開門窗散散味道,只將屏風擺放好就是了。”
這產床雖然不是拔步床,但也是帶有腳踏的,前面那門上掛上簾子,也能擋住風。
月子里嘛,只要不見風就行了,沒必要非得關著門窗。
知春應了下來,耿文華這才松口氣,這一松氣,渾身的疲憊才涌上來,整個人就像是跑了個馬拉松,全程的。雙腿酸軟也就算了,反正是躺著的,尤其是肚子上,活像是被石磙又給碾了一遍。
大約是太累,她這會兒也眼前一陣陣發黑,想著也沒什么要交代了,府里怎么說呢,胤禛規矩嚴,
那拉氏管得好,剛出生的孩子,實在是沒必要擔心有人要來害,所以干脆閉上眼了。
幾乎是眼睛一閉上,她就聽不見什么聲音來,整個人就陷入到黑暗中了。
小格格那邊呢,自有接生嬤嬤來打理,先給擦一擦,然后用襁褓給裹住了,剛出生的小孩兒,不能就那么晾著。得裹住了,一來保暖,二來呢,束縛著,也免得剛出來不適應。
反正耿文華這一覺呢,是睡到了晚上。她不是自己醒過來的,而是聽見弘晝的哭聲,這才醒過來的。
知春正在外面哄弘晝呢,耿文華伸手拽了床邊鈴鐺,知春就忙帶著五阿哥進來了。弘晝一進門就往床邊撲過來:“額娘你怎么了?額娘痛不痛?弘晝給吹吹。”
耿文華心里軟的像是一灘水,勉強抬手來摸弘晝小腦瓜子:“之前還疼的,但是一看到你心里高興,就不覺得疼了,你吃了晚飯沒有啊?”
到底年紀小,三兩句話就被耿文華給岔開了注意力。
母子兩個正說話,那邊胤禛就進來了,他先來看的耿文華:“接生嬤嬤說你身體康健,并無大事兒,日后只好好修養就好,若是有什么要的,只管和福晉說。”
那拉氏也從宮里回來了,今兒耿文華生孩子她沒在府里,進門倒是歉意的很:“也是我疏忽了,竟是忘記讓人守著你了。”
“福晉這話可說錯了,您安排的再周到沒有了,又有鈕祜祿姐姐陪著我說話,又有接生嬤嬤在旁邊照應,府里大夫也在,這若是還不算周全,那什么才算是周全?我和小格格平平安安,都是托福晉照看呢。”
耿文華忙笑著說到,那拉氏要真有壞心,擋著接生嬤嬤不讓進府,就能要了她和小格格的性命了,那什么,小說電視不是白看的。
到底是產婦,現下急需的是休息,所以胤禛和那拉氏也沒多說什么,只往另一邊去看小格格。
五阿哥呢,也不好讓他在這里多停留,耿文華就哄著他先出去。
她這會兒肚子也餓,廚房那邊送來的是紅糖雞蛋小米粥,小米粥是及其養胃的,紅糖是補血的,雞蛋是飽腹的。這東西在現代當然不稀罕,但是在大清嘛,也并非是人人都吃得起的,民間婦人做月子要是能吃上一個月的這東西,那都是極好的待遇了。
當然,就雍親王府這地位,耿文華也不會只這個吃。一碗粥吃完,立馬就有小半碗的雞湯面送過來,沒放鹽,味道很有些寡淡,但面條做的細軟非常,幾乎是入口即化,根本不用耿文華費力氣的。
這吃完,肚子也就有九分飽了,剩下的就不敢再多吃了,免得積食。再者,她這剛生完孩子,飲食方面還是要多注意,免得便秘,再對身體造成損害。
吃飽喝足,該睡覺睡覺,反正哪哪兒都輪不到她操心。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天不亮,她就聽見小格格在哭了。小格格哭是正常的,但是,她這邊聽著,就覺得心里焦急,胸口也開始發脹。
一時之間,耿文華是又驚愕又有些被打臉的感覺,之前她還想著,母親和孩子之間的感情,都是靠相處得來的,沒相處過沒感情,養的時間長了感情深厚。可現在,她自己親身感受到了心理上的,身體上的變化,只不過是因為聽見小格格哭了,這種激素帶來的……各處的變化,實在是太厲害了。
她幾乎是有些生無可戀的躺在那里——這樣厲害的激素,那是不是日后,她就要被小格格給綁住了?
沉默大半天,她還是招呼了外面奶娘:“將小格格抱過來吧。”
算了,還是先順從這激素吧,至于日后,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說,她就不信她這理智還能壓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現在,養好孩子為主。
小格格被送進來,她就示意人將小格格放在自己胸口,初乳這東西既然好,那就不能浪費掉了。古代這醫療條件實在是差,所以小孩子還是能不生病就別生病了。
聽著她吩咐,奶娘都嚇一跳,但她畢竟是主子,奶娘到底是沒敢多說什么,只小心翼翼的將小格格給送過來。
折騰半天,折騰的耿文華都是一身汗。小格格可能是從昨兒到現在都沒吃,餓的很了,那力氣大的,一下子就給耿文華疏通開了, 胸口那憋脹也減輕了許多。
前三天是沒人來探望耿文華的,因著大家都知道,產后大出血也并非是只頭天才會有的。熬過了三天都沒有什么事兒,那才是真的平安了,所以到第四天,才有人來陸陸續續的來。
大家伙兒還不是一起來的,免得人多嚇到了小格格,也吵到了耿文華休息。
于是呢,第一個來的是那拉氏,送賞賜來的,順便說這滿月禮的事兒,胤禛沒打算大辦,畢竟也快冬天了那會兒,大辦的話,難免要將孩子抱出來給人看,再受涼了倒是不好。
耿文華是很贊同這個的,實際上,昨兒那洗三她都沒想辦。但人家那拉氏說要辦,她還是將小格格給送過去了,幸好也只是自家人吃個飯,并沒有讓小格格很受罪。
第二個來的是鈕祜祿氏,她是下午過來的,打聽了耿文華這會兒醒著,特意帶了些小孩子穿的衣服過來:“之前我特意帶著丫鬟一起做的,線頭都收的好,小孩子穿正合適。”
耿文華是一點兒不客氣的:“那我可得謝謝鈕祜祿姐姐一番好意了,有了這些,我這到底是能省下來不少事兒。”還能省下來一筆錢,小孩子衣服,雖說不多金貴,但是穿著費啊,一天好幾身的換呢,而且三五個月就得換一批,鈕祜祿氏送來的這些,可得有四五十件了。
再者,這衣服小,做起來才更費事兒,人家這一番好意,耿文華必須得領。
然后來的是李氏,李氏很是夸贊耿文華:“到底是兒女雙全了,瞧著小格格這相貌,長大了必然是個美人兒。”她是真高興,就上個月,她自己的女兒,二格格那邊,也生了,生了個小阿哥。
李氏現在所求,也就是弘時健健康康,他已經是名義上的王府長子了,只要……王爺能穩得住,將來弘時必然能繼承府里爵位的,所以這前程山,她自然是不操心。兒子不用操心,也就剩下個女兒了。女孩子……也就是輕松自在這幾件,在家里做姑娘是千萬好,出門子做媳婦兒是千萬操心。
好在二格格現在生了孩子,是個小阿哥,在那拉家也算是站穩了腳跟了,她有郡主的封號,又有王府出身,又有阿哥傍身,這后半輩子,幾乎就是安穩了。
所以李氏這段時間心情特別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別說是將耿文華的四格格夸出來花兒來了,就連耿文華,她也是不吝夸贊,說她現在看起來富態,臉色紅潤——說的耿文華心里發毛,還以為李氏今兒是有求于人。
結果,人家夸贊半天,施施然走人,連句讓耿文華為難的話都沒說。
玉蘭院來來回回也就熱鬧了兩三天,沒辦法,胤禛這府里,總共也就這么幾個人,明知道耿文華坐月子,那人家上門定然也只來一次,誰會三番五次的來?
這消停下來了,耿文華也就開始自在養身體了。
她自己是有自己的保養法子的,順產嘛,現在講究個躺著坐月子,她卻是要早早將肚子給束縛起來,第四天就開始稍微的活動一下,當然,以微微發熱為主,并不敢太大力,也不敢太勞累。
補養方面聽大夫的,她那些養生的道道,算半瓶水,沒事兒的時候堅持堅持也沒什么壞處,但真要派上用場她還是有些遲疑的,還是更愿意聽專家的意思的。
大夫說不能吃阿膠,她就不吃。大夫說可以適量吃點兒紅棗,那她就嚴格按照一天四顆紅棗來。大夫說泡腳除寒氣,她一天一次,絕不耽誤。
這一個月月子下來,那真是養的,拜拜嫩
嫩的。
所以等出了月子,要去給那拉氏請安了,猛然發現,這衣服有些不合身了。要說長胖多少……一個月子,也不可能說立馬長胖四十斤,但十斤是有的。
而且,還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
四格格生下來,也就頭三天吃了耿文華這個親娘的奶,后來就是一直奶娘喂養了。不是耿文華不愿意喂,而是她生怕自己身材變形,既然有奶娘,又何必非得折騰自己呢?那初乳是沒辦法,剩下的有辦法了,她也就不為難自己了。
再者,人家奶娘,因著要喂奶,一日三餐也是葷素得當,不該吃的絕不碰的,那可比耿文華更上心。耿文華時不時的還想吃點兒上火的東西呢,她要喂奶,不得小格格遭罪嗎?
她不喂奶,又吃得好,這一身肉,那真不是憑空來的,哪怕是她沒閑著,可那點兒運動量夠干啥的?
這會兒胸口的衣服就有些緊繃繃,旗裝,真不像是旗袍凸顯身材,其實旗裝也是很寬大的,能遮掩很多身材缺點的,但同樣的,也能暴露許多身材缺點。
“可做了新衣服?”耿文華看一眼,就覺得不舒坦,繃著不舒服,穿著也不得體,任何人,穿什么衣服,你得看環境和時間是不是?
知春就為難:“沒做新衣服……”本來呢,孕婦都是要做新衣服的,不然你這肚子裝不下啊。但耿文華呢,只長肚子,沒長身體,所以也就懷孕的時候做了幾件衣服。
丫鬟都想著,生了孩子就能穿以前的了,到時候呢,就該做新季節的衣服了,現做才更跟得上流行,哪兒能想到,以前的也穿不了了啊。
前面的不合適,后面的沒做好,就將現在給擱在空里了。
耿文華就嘆氣:“那就穿懷孕時候的衣服吧,也怪難為情的,這都生了孩子,還穿孕婦裝。”
孕婦裝,顧名思義,倒是好理解的很。知春忙笑道:“您今兒先將就將就,奴婢這就帶人去找布料,現在就做,明天保準有新衣服穿。”
總不會讓主子光著出門的。
耿文華就只帶了五阿哥出門去石榴院,現在這天氣已經有些冷了,石榴院這邊已經掛上了棉簾子,掀開進門,一股子暖氣就撲到了臉上——屋子里生了煤球路子,上面燒著熱水,又不是寒冬臘月,所以這點兒熱氣,足以將屋子給熏得暖烘烘了。
丫鬟知機,忙用熱水溫了一壺奶,哄著五阿哥先上了軟塌喝奶。
那拉氏好一會兒才從屋子里出來,面上帶了幾分笑意,見耿文華在這兒坐著,就笑道:“你倒是早,今兒竟是頭一個來的。”
“想著許久沒見福晉,心里到底是惦記的慌,見了福晉就猶如見了主心骨,心里安寧。”耿文華一邊行禮,一邊笑著說到。
那拉氏擺擺手:“慣會嘴甜來糊弄我,小格格這兩天如何?”
“小格格好著呢,吃了睡睡了吃的。”耿文華笑瞇瞇的,她還生怕五阿哥吃醋鬧騰,每次抱著小格格,還總要攬著五阿哥呢。怎么說呢,五阿哥現在,大概是年齡小,一心只惦記著玩兒,倒是不耐煩讓她摟著。
耿文華伸手比劃了一下:“比剛出生的時候,胖了四斤,又長了這么點兒個子。”
月子里的孩子是胖的最快的,甚至有比剛出生的時候胖了十斤的。耿文華都有做數據,五阿哥那會兒出了月子,是胖了三斤多。
都不算胖太多。
正說著話,年氏等人也都進來了。
年氏進門四處一看,就先問道:“小格格沒帶過來?”
耿文華笑道:“小格格年幼,外面天又冷,福晉特意開恩,昨兒讓人去說了,暫且不帶小格格出門。”
年氏頓了頓,就問道:“小格格最近可好?”
頭一次問,耿文華也沒在意,但又問,耿文華就有些疑惑了,年氏是剛沒了一個女兒的,按理說,她不該總提起小格格,免得觸動傷心事兒的。
但也才兩次,興許是自己多心了,耿文華就笑道:“福晉剛才也問呢,小格格最近吃了睡睡了吃,好著呢,多謝年妹妹惦記。”
年氏微微點頭,又說道:“小格格那邊可有什么缺的?若是有東西不夠用,你只管開口,我那邊還有許多……你也別嫌棄,并非是三格格以前用過的,都是全新的。”
大約是想到了三格格,年氏眼圈就有些發紅。
耿文華就有些不太想說話了,她這剛出了月子,正說小格格好著呢,你那邊就說你家三格格沒了的事兒,這就相當于是在別人家喜宴上哭喪,好看嗎?
年氏也不是那不懂事兒的啊,她心里正疑惑,就聽見年氏又說道:“我想到小格格,就忍不住想起來三格格,若是耿妹妹得空,還請時常帶著小格格到我那邊玩兒去,我……也想多見見小格格。”
耿文華都要氣笑了,你想見我就得給你見?
她就皺眉:“年妹妹,我很是能體諒你這心情,但是呢,小格格年幼,福晉也說了,暫且在屋子里養著,先別出門,您那邊,怕是妾身暫且也不好過去。”
福晉為了孩子著想,都沒讓將孩子抱過來請安呢,你一個年庶福晉,算什么呢?
年氏頓了頓才說道:“也是我疏忽了,孩子還小……那若是耿姐姐不嫌棄,我日后,就多到玉蘭院去拜訪?”
耿文華都有些說不上來話了,說什么?
“孩子小,還是先別見生人為好。”她還沒說話,福晉就先幫她攔著了:“小孩子嘛,最容易受驚,這來來回回的一折騰,再將孩子給驚著了,算誰的?”
那拉氏擺擺手:“想見孩子,也等日后,至少三個月了。”
弘晝那會兒也是三個月了才出院子的,之前就多是在玉蘭院里轉一轉——當然,也有可能是生在冬天,一直到開春,天氣冷的時候,是絕不會帶出門的。等到了春天,也就過了三個月了。之后,耿文華就天天帶著他在花園里轉悠,別的不說,這孩子大約是出來的多,見得多,倒是挺開朗的,見人就笑。
那拉氏這邊話音才落,就聽見武氏那邊開口:“福晉,府里可是有藏紅花?妾身想要些藏紅花。”
藏紅花既是一種常見的香料,又是一種比較名貴的中藥,尤其是野生的,本草綱目說,久服令心喜,所以這藥呢,多是用在女人方上。
什么叫女人方呢?就是調經,補氣,疏肝這一類的方子上。不是大病,但若是服用又很是見效。當然,別的方子也會用,但因著野生藥材難得,所以這東西,沒錢也用不了。
那拉氏先問道:“是要調香還是要吃藥?”
武氏為求子,之前不知道哪兒弄來的偏方,一直在吃藥呢。但之前沒要過藏紅花,估摸著她那偏方用不著,現在要,可能是要換方子?
那拉氏也就是猜測一下,她多問這一句,是為避免日后麻煩。
武氏就笑道:“是要吃藥,最近妾身身上有些不舒坦,用些藏紅花調理一番。”
“藥材不可胡亂吃,需得先看看大夫。”那拉氏一邊讓丫鬟記著,一邊叮囑武氏:“回頭讓人給你送過去,吃多少,你也得有個分寸。”
武氏忙應了下來,那拉氏就又問:“可還要別的?”
武氏沒什么要的了,倒是宋氏,要了些香料,她想自己制香,她念佛的時候多,總覺得府里采買的香,不太合心意。
第87章 第 87 章 怎么不見小格格呢?
七七八八的閑事兒說完, 那拉氏就打發她們各自回去了——平日里府里是有份例的,每個人多少銀子,多少香料,多少胭脂水粉, 多少皮毛之類的, 每個月初五呢, 管事會將這些東西給送過去, 各院自己看著用, 不夠用的, 你自己再掏錢買。多的, 你想賞賜下人什么的, 也隨意。
但是偶爾吧, 那拉氏心情好, 府里正好又有多余的,再或者呢, 是碰上了什么年節, 那這些庶福晉開口要點兒東西,或者福晉主動賞賜點兒東西,也都是很正常的事兒。
就像是布料, 份例也是有的, 但那拉氏也習慣隔段時間賞賜一些下來。
今兒這請安呢, 那拉氏就是大派送, 要香料給香料,連耿文華這邊, 沒主動要,那拉氏也給了些藥材之類的,畢竟剛出月子, 還需要補養身體,給些藥材就是很合適的。
耿文華正在和鈕祜祿氏說這藥材該如何用呢,磨成粉沖水喝,送到大廚房做藥膳,或者燒水泡茶喝。后面年氏就追過來了:“耿姐姐。”
耿文華就笑著點點頭:“年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兒要說?”
年氏就笑道:“我想去看看小格格。”
耿文華是無所謂的:“也行,那咱們就先去我那邊喝個茶,鈕祜祿姐姐可要一起?”
鈕祜祿氏擺手:“我就不去了,四阿哥昨兒還說想吃點兒雞蛋糕,我得回去看看,免得他吃太多,午飯再不好好吃。”小孩子胃口小,吃點兒零嘴,就不好好吃飯。這點兒是不行的,鈕祜祿氏管的還是挺嚴的。
于是兩邊作別,耿文華帶著年氏去玉蘭院,這種天氣自然是不會將小格格給爆出來的,奶娘抱著在屋子里轉悠,小格格瞪著眼睛往門口看,門口有動靜嘛。
年氏一進門,也顧不上說別的,就湊到小格格跟前去看:“小格格,可還記得我?”
之前耿文華坐月子的時候,年氏是來探望過的。
小格格不說話,只盯著年氏頭上墜下來的流蘇看,年氏摘了指甲套來摸小格格臉頰,越是看,越是喜歡,她轉頭看耿文華:“小格格現如今可會看人了?”
耿文華點頭:“會聽著聲音追人看了,年妹妹可要喝茶?紅棗姜茶,天兒冷,喝點兒這個暖暖身體。”
年氏頓了頓,這才隨著耿文華在軟榻上坐下了,她端著茶杯也沒著急喝,而是轉頭張望了一下:“怎么不見五阿哥?”
“五阿哥喜歡玩兒,出了石榴院,就讓奶娘帶著去兒童樂園了。”耿文華笑著說到,小孩子嘛,早起鍛煉鍛煉身體是好的。
年氏點點頭,又停頓了片刻才說道:“五阿哥年幼,又是個小阿哥,想必你是要花費很多心思來照看的。”
這話說的,讓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耿文華照舊笑瞇瞇的:“是,到了這年紀,會跑會跳的,不上心可不行,一眼看不見,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別看兩條小短腿兒,說實話,成年人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小短腿兒倒騰起來,頻率高啊,速度自然也快。奶娘丫鬟什么的,那穿的還不太方便呢。
“照看五阿哥需得上心,小格格又是剛出生,整日里必然是哭哭鬧鬧。”年氏又說道,耿文華忙搖頭:“年妹妹可說錯了,小格格好帶著呢,從不無緣無故哭鬧。”
小孩子就是如此,伺候的好了,身上沒有不舒服的,自然不會哭鬧。伺候的不好,尿布換的不及時,奶沒吃飽,肚子脹不舒坦,他自己又不會說,那肯定是要哭鬧一番的。
只要處處好,那就沒有不好帶的小孩兒。就是有,也必然是因為孩子的哪方面需求沒被滿足。
年氏就抿唇,耿文華也沒再說什么了。
又過片刻,年氏才再次開口:“小格格是個好的,我一看見小格格,就心生歡喜。你也知道,我之前……孩子沒的時候,我差點兒跟著就去了。現如今我一看見小格格,就像是看見了我那女兒,我這心里,就總覺得,牽腸掛肚。”
她伸手抓住了耿文華的手腕:“你看,五阿哥又年幼,你又要照看五阿哥,怕是小格格這里,也顧不上,不如,我來照顧小格格……”
耿文華就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一點兒沒想到,年氏竟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五阿哥是年幼,小格格是剛出生,但也沒有哪個親娘是嫌棄自己的孩子多的啊,這哪個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五阿哥是她精心照看了兩年的,付出心血不知道多少呢。小格格呢,又是她十月懷胎,懷孕的辛苦生產的痛苦,這又是誰能代替的?不都是她自己親受的嗎?
她臉上那笑容都掛不住了,看著年氏的眼神也帶了幾分沉:“年妹妹,這事兒我是不能答應你的,我就是再如何照顧五阿哥,我也不會分不出來精力照看小格格的。我知道年妹妹因著三格格的事兒,心里不自在,可你不能因著你自己心里難受,就來搶我的女兒。”
這世上哪兒有這樣的道理是不是?是,你沒了女兒你可憐,你看見別人的女兒你眼紅,可這些和耿文華有什么關系嗎?若是讓年氏將小格格帶走,那耿文華是不是也沒了自己的女兒?她就不可憐了嗎?
“耿姐姐,你誤會了。”年氏伸手抓住了耿文華手指頭,年氏的手略有幾分冰涼,耿文華迅速將自己的手從她手心里抽出來:“誤會?”
“是,我是說,我幫耿姐姐照看,就跟耿姐姐之前顧不上五阿哥的時候,讓鈕祜祿姐姐幫著照看一樣。”年氏笑著說道,她也并不愿意撫養別人的女兒。只是……她的女兒沒站住,她心里難過,前段時間難免消沉了些。
隨后她額娘年夫人上門探望,說了個法子——恰好,耿文華生了個女兒。
照看耿文華的女兒,一來呢,是分一分她的心神,免得她總沉浸在喪女之痛中。二來呢,自打唐朝那會兒起,就有為防止孩子夭折,在排行上瞞天過海這一法子。
什么叫瞞天過海呢?就比如說,生了大長子,就偏偏要叫十一郎,生了次子,就要叫十二郎。
她照看耿文華的女兒,命她自己院子里的人只稱呼格格,那就相當于是用耿文華的女兒,占住了這個排行——她的長女因著夭折的太早,不序齒,所以并不算在排行之內。若是她再有生育,那就要往下排了。
年氏也是讀書人,她自然知道這種說法,純屬無稽之談。
她沒有生孩子之前,對這種亂七八糟的說法,那也是十分不屑的。可現如今,她生過孩子了,做過額娘了,這世上的事兒,對一個做額娘的女人來說,最最難以承受的,怕就是孩子的夭折了。
經歷過,她就再也不敢去想,若是再有一個孩子遇上這種的事兒……
所以,她現在是寧信其有。
不就是撫養個別人的孩子嗎?她年家,難道還能連這個銀子也給不起?
就是八福晉,不也因著多年沒生育,劍走偏鋒,抱了外人的孩子養在跟前,等著給她帶來一個孩子的嗎?八福晉是嫡福晉,人家有那樣的膽量有那樣的權利去養別人的孩子。
她一個庶福晉——若是張口對福晉說,我想養個別家的孩子,那不是開玩笑嘛?
她要養,就只能在府里選,還得是和人家好言好語的商量,并不能強硬的抱走。
再者她也不愿意抱走,她想的是讓一個孩子占據這個排行,并不想真的全心全意的,養別人的孩子——打個比方,將耿文華的女兒當成小貓小狗來養,她是愿意的,親一親,抱一抱,都沒問題。但要讓她將耿文華的女兒當自己親生的,除了親一親抱一抱,還要費心費力的教養,籌謀,那她是不愿意的。
耿文華將手抽出來了,年氏又將手按在耿文華手腕上:“耿姐姐,您先別著急,我真不是要搶走您的孩子,小格格還是您的,我意思是,您若是不得空,就跟之前五阿哥一樣,送到我那邊,讓我照看一會兒。”
她臉上帶著三分笑意,只要她表現出對小格格的疼愛,那讓自家院子的人喊小格格一聲格格,當自家院子里的人,也就沒人會懷疑什么了。
生怕耿文華反對,她繼續說道:“我真就是太喜歡小格格,看見她喜歡,所以才想著多見見她的。”一邊說著,一邊從手腕上褪下來一個鐲子,放在小格格的襁褓上:“這是送給小格格玩兒的,耿姐姐,我真沒別的意思。”
年氏眼神帶了幾分誠懇,耿文華那炸起來的頭皮,也
終于服帖在頭上了:“是我誤會了?那真對不住,年妹妹見諒,我這是剛出了月子,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從懷孕那股勁兒中松散下來呢。就是貓狗,尚且護著剛出生的幼崽,更何況人呢?”
剛生完的貓狗,看見人接近幼崽,也是會發怒生氣的。
年氏笑瞇瞇的點頭:“我明白,耿姐姐慈母之心,我也是做過額娘的,很是理解。”
頓了頓,年氏繼續說道:“但耿姐姐誒,這抱養孩子是多大的事兒,我怎么就敢紅唇白牙的來說呢?若是真要抱養,我也該先和王爺福晉商量,這事兒,需得王爺下令,福晉言說,才能成。我一個庶福晉,和您是一樣的,誰家有這樣的規矩,一個侍妾,一張嘴,要別人的孩子的?”
之前說再多都沒用,但現在這句話很是說到了點子上。庶福晉嘛,說白了,就是侍妾。誰家的侍妾,一張嘴,要別的侍妾的子女的?哪怕是兩個人私底下商量好了也不行的,當年佟佳氏,那還是皇貴妃呢,抱養胤禛這事兒,不也得是康熙點頭嗎?
年氏她就是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庶福晉。
耿文華之前也是有些太慌張了,竟是將這點兒都給疏忽了。她眼神里的警惕也放開了些,微微笑道:“那真是我誤會了,我給年妹妹道歉,之前言語中若是有不當之處,還請年妹妹見諒。”
但無論如何,帶小格格的事兒卻是不能答應的:“早先鈕祜祿姐姐幫我照看五阿哥,是因著五阿哥能說能動了,他若是不高興,自己帶著奶娘就能走。他若是不舒坦,回來也能和我這個做額娘的說一聲。我也能明白年妹妹的喪女之痛,但實在是抱歉,小格格實在年幼,我也著實是不放心讓她離開我眼前。”
不等年氏說話,耿文華就趕緊擺手,一臉歉意:“我這話并不是懷疑年妹妹會虐待小格格,只是……都是做過額娘的,年妹妹也該知曉,這做人額娘的,孩子年幼時候,那當真是一時半刻都不敢放開的。我這心思自然是不對的,可我也著實是沒法子改。”
她自己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是錯的,年氏還能說什么?說你沒錯?那耿文華要沒錯,她年氏不就更不應該帶走小格格了嗎?
年氏抿抿唇,她本就料到這事兒有些難,但耿文華這毫不猶豫的拒絕,還是讓她心里有些不自在。
頓了頓,年氏擺手:“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了。我原想著,小格格若是能叫我一聲額娘,我也不白養活她一場,將來我必然得給她準備嫁妝的。年家……”
她拿著帕子稍微在嘴上遮掩了一下,將話頭給頓住,片刻之后才起身:“那回頭,我若是得空,就多來探望小格格吧。或者,你若是得空,也帶了小格格到我那邊玩兒。”
年家富豪,年遐齡做了十多年的巡撫,封疆大吏,家里能沒有錢財嗎?年希堯是康熙心腹之臣,年羹堯現如今出征在外——但凡在外面打仗的,誰能沒點兒額外的收入?
年氏要真是能為小格格準備一份嫁妝,那這份兒嫁妝,必然是讓人十分心動的。
怎么說呢,耿家這家境,距離年家可差太遠了。耿大人現如今,也不過是正五品的職位而已,這還是親爹呢,人家年氏的親爹是什么地位?不能比,不能比,真的比不了。
耿文華心里要說沒有點兒動搖,那是騙人的。但也就是瞬間,她就笑著起身,將年氏往外送:“好,若是得空了,我就帶著小格格去年妹妹那邊叨擾一番。到時候,年妹妹可比嫌棄我們娘兒倆吃的多。”
年家富豪又如何呢?她耿文華,堂堂的富二代千金,難道還創造不出一個商業帝國嗎?她耿文華,有朝一日,難道就不能比年家更富豪嗎?
再者說了,她自己的女兒,窮有窮的養法,富有富的養法對不對?可小格格呢,又不單單是她自己的女兒,人家是雍親王的女兒呢,王府郡主,難道還差年家那點兒錢財嗎?
所以,年家的東西,真不值當用自己的女兒去換。
送走年氏,耿文華就長長出口氣,她叫了知春過來:“最近王爺可去了年氏那邊?年氏說要養孩子這事兒,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打算?”
知春就知道這是讓自己去打探消息的,忙應了下來:“奴婢這就去問。”
胤禛這段時間很忙,因為秋里順天府那邊發生了鄉試舞弊案,本來這案子呢,是在順天府發生的,牽扯之人也就是順天府當地官員,但后來查出步軍統領托合齊的家人也牽扯其中,甚至有買兇殺人,將原告謀害在獄中的事情,這事兒就往大了擴散了。
到了十月里,牽扯之人已經是擴散到戶部,吏部等。
年前鬧出來這樣的事情,康熙自然是十分憤怒的,就命令胤禛嚴查。這一查呢,就到了現在。時間不短了,該捉拿的也已經捉拿,就等著朝廷下令處置了。
胤禛自然是要常往刑部等地方去,將這案子來個結尾的。
年氏這要孩子的事兒,自然是沒和胤禛商量。她不光沒和胤禛商量,福晉那邊也是措手不及,還是耿文華這邊稍微透漏了些口信,福晉那邊才知道這事兒的。
耿文華之所以要透漏這個口信,是為著年氏再提出這種要求來。怎么說呢,就年氏這家境,嬌寵著長大,哪怕是很有才名,學富五車,但大概還是有些……驕縱的。她想做的事兒,大約是從沒有做不成的,那這次沒做成,誰保證沒有下一次呢?
那拉氏身為嫡福晉,人家沒了嫡子,連庶子都不屑于教養——這也是那拉氏的聰明之處。但凡養了庶子,那將來這爵位之爭,那拉氏就得下場了。可不養庶子,那將來再如何爭奪爵位,那拉氏也必然是立于不敗之地的,其他人想要得到爵位,也只能是討好那拉氏。
就算是那拉氏做了老福晉,她只要一日是嫡妻,那繼承爵位的人就不敢對她如何了。那拉氏的親娘覺羅氏,就是如此聰明之人,所以那拉氏,也得了親娘真諦。
但庶女的話是無所謂的,庶女和爵位不相干,當年李氏的女兒二格格,就是得了那拉氏的教養的。現如今年氏想抱養的,也是庶女。但嫡福晉沒開口,庶福晉怎么能先自作主張呢?
所以這事兒那拉氏一旦得知,那是必然要攔著年氏的,否則,嫡福晉威信何在?
再之后的事情,耿文華就沒敢讓知春去打聽了。畢竟那可是嫡福晉的院子,人家訓斥庶福晉,你一個小丫鬟打聽什么打聽?不要命了?
于是福晉這一發威,年氏就連著十來天沒出門。再出門呢,都已經是臘月里,臘月里天冷,耿文華就想起來要吃燒烤了,這東西呢,還是木炭弄出來的好吃,而且,需得在戶外,屋子里就沒意思了,煙熏火燎不說,也少了幾分樂趣。
小格格年幼,她就沒帶出來,只帶了五阿哥,母子兩個在花園里忙活。
年氏就是這會兒出現的,穿著水紅色的貂毛披風,上面有兜帽,蓋在腦袋上,那雪白雪白的毛毛,將一張小臉給映襯的,白里透紅,瑩潤非常。
年氏手里還拎著個小籃子,里面裝著的是幾支梅花——府里雖然修建了兒童樂園,但兒童樂園并非是光禿禿的,里面還是栽種了許多花花草草,甚至還開墾了菜園子的。兒童樂園,是有這么個名字,但并不是圈起來的一塊兒地,而是開放式的,融入到花園里面的,兩個是一體的。
這是這梅花呢,就是從園子里采摘的。
看見耿文華在這邊,年氏頓了頓,就拎著籃子過來,笑著和耿文華打招呼:“本想著去看一下小格格的,只這段時間忙碌,竟是忘記這事兒了。”
忙什么呢?年羹堯回來了。
年羹堯之前被康熙下令在四川平亂了,年羹堯此次回來,是大勝而歸,立下了大功。康熙愛重人才——年羹堯此人,
也當真是十分有才,康熙三十九年就中了進士,此后用了五年時間,做到了內閣學士。
康熙四十八年呢,就做了四川巡撫——巡撫可不是誰都能做的,他親爹,也是到了五十多才做了巡撫的。可這會兒,年羹堯也才三十歲。
去年呢,斡偉生番羅都等掠奪寧番衛,也就是四川發生兵變,皇上命年羹堯平亂,也就是此次,立下大功。
人回來是接受康熙獎賞的,如此人才,又是回來領功受賞,就是年氏,也得了胤禛允許,回了年家一趟。
“尚且未恭喜年妹妹呢。”耿文華就笑著說到,因著年羹堯的事兒,之前福晉訓斥年氏的事兒也被輕拿輕放了,也就是訓斥了一聲,連個處罰,像是禁足,取消月例之類的,都沒有。
后院女人嘛,這地位,一是看男人寵愛,二是看娘家地位。
年氏……兩者都有。她覺得,胤禛還是很喜歡年氏的,他素來是個有節制的人,但年氏那邊,三五天總要去一次的。
整個后院,也就耿文華這里,能和年氏稍微抗衡一下了。但耿文華靠的是什么呢?一個是五阿哥和小格格,一個也是她那些,奇思妙想。
“不算什么大事兒,不值當賀。”她哥哥立功出政績,這都是常事兒了,年氏笑著說到,左右看看:“怎么不見小格格呢?”
第88章 第 88 章 這不是有王爺嗎?
“天兒冷, 帶著她出門怕吃了冷風。”耿文華笑著說到,示意了一下:“年妹妹可要嘗一嘗?”
“不了,我怕上火。”年氏趕緊擺手,但頓了頓, 還是落座:“耿姐姐, 我聽說, 王爺給了你一個印刷坊?”
耿文華就吃驚:“哪里聽說的?沒有的事兒, 我不過是平日里寫一些小孩子喜歡聽的小故事, 想著印刷了賣幾個錢, 王爺知道后, 就給了我一個地址, 讓我送過去印刷。若說是王爺將這印刷坊給我了, 那是沒有的。”
用是可以用的, 但并不是給了耿文華。
而且吧,耿文華最近是有些猶豫的, 因為她發現, 她那些繪本,不像是她想的那樣賺錢。有錢的能買得起書本的,更愿意買四書五經之類的, 對科舉有益的, 沒錢的……連紙張都買不起, 更不要說買她那繪本了。
但偏偏, 她那繪本,成本還不低。文字是不多, 但是畫畫不得要錢嗎?尤其是那畫畫,必得要新雕刻版,一本書雕刻好幾版, 偏印刷的不多,簡直就是拿錢砸出來的印刷。
所以,她也在想,是不是先將這東西給停下來。或者,是不是有更好的,印刷方式。
做生意這種事兒呢,有賺錢的時候,也有賠錢的時候,都很正常。她絕不會因為一個兒童讀物不成功,就懷疑自己的賺錢能力。這個生意不成,有許多限制因素,比如印刷技術,印刷材料等等,和她本人能力沒有太多相關。
但是這個市場,她并不能放棄。
并不是賺錢多少的事情,而是……這種兒童讀物,說是兒童讀物,兩三歲孩子讀的,可實際上,對于民間百姓來說,大約是剛剛好的。這么說吧,大清人口一億四百萬,大約有四百萬是讀書人,剩下的一億,別說是讀書了,估計連個好聽名字都沒有。這種人,你若是要開啟民智,用什么法子最好?
發四書五經讓他們去研讀?
兒童讀物當然他們也是不會讀的,但是這種故事簡單,對白簡單,邏輯簡單的書,是最容易流傳的。一個村子,但凡有一個讀書人,這種兒童讀物就能普及開來。
但一個村子,哪怕是有十個讀書人,這四書五經,頂天了也只有十二個人會讀。
這就是差別。
開啟民智,需得從最簡單之處著手。就好像當年建國初期,國家開掃盲班,大家都不識字,那怎么辦呢?簡化字體,讓人能快速的記憶,快速的臨摹,快速的學會。
兒童讀物,名義上是給五阿哥寫的,實際上,是耿文華給所有百姓寫的。
寫的什么呢?目前來說,是教導五阿哥先學會說謝謝,請,以及讓他學會保持安靜的。道理很簡單,她覺得,該將民間百姓,當成小兒來對待,這才是目前最好的,潛移默化的改變方法。
她并不能,也不敢,去直接養兵馬來挑戰半封建半奴隸社會兒的君主制度,但她作為從一個中國人,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清往歷史上記載的方向走。
人民的力量是無窮的,現在她撒播了種子,一億人,哪怕是只有十個人因此得益,也不算她白費功夫。
年氏立馬問道:“你都印刷了些什么?可以拿去售賣嗎?王爺可是準了?”
耿文華立馬就反應過來了 ,印刷坊不是大事兒,年氏主要的目的,就是這個印刷售賣的問題了。當年因著太皇太后的事兒,順治登基之后,就特意在后宮和前宮之間,樹立了牌子,寫著后宮不得干政幾個字。
人家呢,是母子兩個斗氣。
但是那話怎么說來著,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于是,從朝堂上到民間,婦人就多了一層約束。原本明朝時候,因著各種朝廷律法,還有程朱理學這些,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就低的很。可滿人不同,滿人入關之前,女性的地位雖然也不高,但至少,管理部落之類的事情,也還是能插手的,甚至你有能力,分男人一半權利都行。
可滿人入關,卻是少數人統治多數人,這代表什么呢?代表滿人并不能一下子就馴服漢人,于是就有了嘉定十日,屠盡揚州之類大的事情。
人是殺不完的,滿人入關也不是單純只為了殺人,人殺了,江山還是得要的。一邊是被殺的差不多,剩下的嚇怕了漢人,一邊是人數少,急需調整政策穩定江山的人。于是,兩邊就互相妥協。
滿人下剃發令,漢人主張禮儀——滿人入關之前,對漢學禮儀,確實是不算很精通的。
畢竟滿人人少,再者治理江山也需要很多漢人官員,于是這個禮,就不得不學了。
兩相結合,宮里不許女人干政,外面就不許女人議論正事兒,民間就不許女人拋頭露面,一層層往下推,一層層往下壓。到如今,女人別說是議論朝事了,就是寫本書印刷出版,那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年氏來問耿文華這些話,自然不是想和耿文華討論什么女人的地位這類的事情的。她是才女,素有才名,胤禛原本呢,也喜歡聽她吟詩。
但這兩年,胤禛忙的很,就少有時間弄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兒了。有這個空,他還不如去看看耿文華今兒有沒有新點子,做沒做什么好吃的。
于是年氏就開始有些惶恐,深覺得,胤禛對她,不如當年她剛入府時候了。
她的優勢在于哪兒?在于這才名上,既然耿文華都可以印刷書本售賣,那她,是不是也能將自己的詩集整理一番呢?就算是不整理自己的,那王爺的,皇上的,總能翻找出來一些吧?
“我不過是弄些小孩子玩意兒,王爺知情,不過,我也打算停下來這事兒了。”耿文華不知道年氏心里所想,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孩子看的,簡單的很,年妹妹若是感興趣,回頭我送年妹妹幾本書。”
不等年氏說什么,耿文華就嘆氣:“我原先是有個計劃的……年妹妹可知道我那布偶鋪子?我原想著將書本和這些結合起來的,卻沒想到,這生意竟是不好做。”
所以,你年氏有什么主意,就不要開口了。
我這邊都打算收手了,那印刷坊的事兒,你也只管去找王爺吧,別來找我個不相干的人了。
年氏有些沉吟:“王爺可曾一本本看過?”
耿文華頓了頓,點頭:“是,一本本都看過。”胤禛又不傻,后院女人不得干政——其實倒也上升不到干政的地步,但是就跟外面茶館不許議論國事一樣,書本這些東西,素來是重中之重,不管是朝廷想傳遞什么,還是文人想做什么,書本都是十分重要的中介。
這種東西,傻子才會大手一擺,你隨便印刷去吧。
耿文華的書本若是犯忌諱,連累的可是整個雍親王府。所以,耿文華的那些繪本,胤禛是當真全看過的。
反正耿文華也不著急,溫水煮青蛙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三十年時間哪怕是能播撒一粒種子呢,她也算是做了對不對?總比什么也不做強。她又不是說,今兒非得要謀反,推翻大清統治,換個漢人做皇帝——開玩笑呢,漢人里面的昏君暴君出的難道很少嗎?
胤禛再不濟,那也是康雍乾盛世的承上啟下者啊,這位置多重要啊,沒有胤禛,康熙后繼無人朝廷崩盤大清大概五十年就得玩完。沒有胤禛,就乾隆那花錢的架勢,估計十年就得成為窮光蛋。
后世人再如何說清朝不好,那清朝也有好的啊。所以,一上來就挑戰謀反,這種事兒,除非是腦子進水了。
她那繪本簡單的很,一本書從頭到尾,指不定連五十個字都沒有,也不耽誤胤禛時間,一炷香他能翻看一百本,所以,本本他都看過。
年氏抿抿唇,本來想和耿文華說一下自己出詩集的事兒,但頓了頓,又將話給咽進去了,她這是爭寵呢,要將自己的爭寵手段拿出來和人討論……別說會不會被人拿走點子了,就說這事兒,尷尬不尷尬?
于是,她就岔開了話題:“本來想著去探望小格格的,實在是最近事情多沒顧得上,下午我去你那邊看看小格格?”
“行,你得空了就去。”耿文華也并不攔著,笑瞇瞇的應下來:“小格格下午一般到申時初就睡醒了,那會兒你過去正好,她吃飽了睡好了,不哭不鬧的。”
說完話,就看見年氏從懷里掏出來一個東西看了看,耿文華眨眨眼,湊過去:“這可是懷表?”
天哪,太激動了,她不習慣這十二時辰計時法子已經很久了,要是能有個懷表……等看清楚年氏手里的懷表,耿文華的驚喜就凝固了片刻——表盤上刻著的,是十二時辰。
年氏笑瞇瞇的點頭呢:“是,我大哥送給我的,他原本是有這個,后來皇上又賞賜了他一個,他在欽天監那邊,用懷表方便些。”
于是這舊的,就送給了年氏。
耿文華小心問道:“這東西,很貴重吧?”
年氏沉吟一下:“貴重倒不算是貴重,幾千兩銀子就能買了,但不好買,尋常鋪子沒有,內務府也才幾塊兒,聽聞宮里,也就那么三五個。”
胤禛估計也有?但從來沒見他拿出來過,所以也可能是沒有?當然,也可能是有,但不愿意拿出來,低調嘛,胤禛對外印象,素來是很樸素的。
耿文華就沉思,這東西,她是做不來的,但是她參觀過意大利手工手表制作——有段時間特別推崇手工制作,什么匠心獨作之類的,她去旅游,順便參觀了一下。
制作手表的工具,她有大概印象。
所以,她自己做不來,她能不能找人做這個呢?
沒有手表,真的是很不方便的,沙漏有些不太好估算,還有些偏差。
五阿哥大概是看見稀罕了,就想伸手往年氏那懷表上抓,年氏趕緊后仰身體躲過五阿哥的小爪子,實在是那爪子,太臟了點兒,燒烤嘛,他對什么都好奇,耿文華又是個不攔著他探索世界的,所以那受傷烏黑烏黑的,年氏喜潔,就有些忍不了。
耿文華趕緊攔腰將五阿哥給抱回來:“不行哦,不可以碰年額娘,你手太臟了。”
五阿哥半懂不懂,看看自己爪子,再看看年氏,抿抿唇,有些不太高興:“那個,摸摸。”
就是想摸一摸,懷表這東西,珍貴,琺瑯殼子,顏色十分亮麗,五阿哥還是頭一次見這東西。耿文華怎么說呢,也算是很寵孩子的人了,五阿哥喜歡玩兒,咱們就弄個兒童樂園。五阿哥喜歡吃,她就每天想法子弄點兒稀罕吃的。
懷表這東西她要是有,五阿哥要,那她肯定給。可她這不是沒有嗎?所以她就只能拒絕:“那不行,那是年額娘的東西,人家的東西是人家的,你不可以這樣伸手要,就是摸一下都不行,你得先將自己爪子洗干凈了,再問問人家,要人家愿意呢,你就得謝謝人家,要人家不愿意呢,那也不可以伸手。”
他要懂事兒他就不是兩歲孩子了,再者,這府里,在年氏和耿文華生小格格之前,總共也就他和四阿哥兩個孩子,四阿哥還是大的,還被教導著讓著弟弟呢——不管鈕祜祿氏心里是如何想的,但面上肯定得這樣教。所以呢,就沒有五阿哥要不到的東西。
鈕祜祿氏的珍珠手串,李氏的荷包,武氏的扇子,宋氏的檀木珠子,甚至胤禛的玉佩,那拉氏的香薰爐子。
現如今出現個摸都不讓摸的,五阿哥就不愿意來,人家也不哭鬧,就使勁伸手往年氏那邊探,年氏都有些無措,年氏也沒養過這樣歲數的孩子啊。
但年氏更愛惜自己,忙就起身往后站。
耿文華就按住五阿哥的胳膊:“不聽話是不是?你要是再這樣不聽話,下午就不給你吃好吃的了。”
又說年氏:“年妹妹對不住,小孩子好奇心重,您千萬見諒。”
年氏一邊覺得嫌棄五阿哥,一邊又覺得,自己要當真一下不給摸,好像也有點兒太摳門,她一個成年人,和個小孩子計較……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這一猶豫,五阿哥就張嘴了,哭起來了,哭鬧這種本事,那是小孩子天生的技能,還被點了滿屬性的那種,無師自通,熟練掌握,運用嫻熟,發招之后那波及范圍也廣。首當其沖的就是耿文華,就像是耳朵邊上炸開了驚雷,其次就是周圍的嬤嬤丫鬟,一個個像是天塌下來了一下,臉上立馬就都開始著急起來了。
耿文華忙擺手:“年妹妹,今兒怕是咱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回頭有事兒,您再去玉蘭院那邊找我就是了。這會兒我先哄著五阿哥吧。”
年氏忙遞自己的懷表給五阿哥,她倒不是大方,她就是覺得,這哭聲實在是有些太震耳朵了。
卻被耿文華攔住了:“萬不能讓他覺得哭一哭就什么東西都能得到了,只學了那撒潑打滾的姿態,到底是阿哥,如此嬌慣也不行,年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五阿哥一邊哭一邊扭呢,耿文華也舍不得打,那怎么辦呢?就先扯開話題:“哎呀呀,眼淚掉在肉肉上了,肉肉變成苦的了,這還能不能吃呢?”
一邊說,一邊將烤肉放在五阿哥跟前,烤的正好的烤肉,油滋滋,香噴噴,五阿哥張張嘴,還想哭呢,但口水比眼淚先下來。
對小孩子,就是要快準狠,趁著他這會兒停頓了下來,耿文華迅速將烤肉塞到他嘴里,小小的,確定不會嗆著他的,笑瞇瞇的問:“苦不苦?要不要吐出來?”
五阿哥頓時就皺巴起來一張臉,哪怕是不苦呢,但問了,那就肯定是苦的,嘴里哦哦哦的,跟耿文華示意,要吐出來。
耿文華沖年氏悄默默擺擺手,年氏這才放心的轉身趕緊走了,再留下來,她怕五阿哥又哭。
這邊好不容易哄好了五阿哥,等回玉蘭院,耿文華正要和五阿哥講道理,說一說這不能張口要別人東西的事兒,那邊那拉氏就派人過來了,送來了一塊兒懷表。
和年氏的有幾分相似,這年頭的懷表,也都是有幾分相似的,大大的表盤,上面是琺瑯或者寶石或者金銀的蓋子,配上金鏈子,掛在衣襟上。
也就是說,花園里的事兒,那拉氏是一清二楚的。
耿文華看著這懷表,就有些一言難盡,那拉氏這一送,倒是將年氏給架起來,人家是嫡母,知道孩子要什么,就趕緊給送來了,你年氏呢,年家富豪,也不差這一塊兒懷表,竟是連給孩子摸一下都不行。
她這親娘雖然也不覺得人家年氏做錯了什么,但這事兒怎么說呢,胤禛是親爹啊,作為親爹,怎么可能不愛兒子呢?那女人和孩子,哪個在他心里份量更重,胤禛還能昏聵的分不清嗎?
人家親爹只會覺得,到底是不親,不然,也不會連摸一下都不給。人家又會覺得,到底是嫡福晉呢,這大度大方,年氏是連手指頭都比不上。
高下立見。
偏偏人家那拉氏,還占了身份便利,這事兒,后院誰給都不合適,李氏就算是有個懷表,也不能送給五阿哥,她一個側福晉,那么周全是有什么算計?但那拉氏是嫡母,那就很合適了,嫡母嘛,府里的庶子不都得喊一聲額娘嗎?
“福晉大方,回頭我也做點兒什么,孝敬孝敬福晉。這東西呢,也實在是貴重……”耿文華就和知春商量:“夠買兩個莊子了,人家說給就給了,我但凡有點兒對不住福晉的,人家都該說我白眼狼,忘恩負義了。”
所以怎么辦呢?
耿文華就覺得,自己該還人家一份兒人情,但現下也沒有合適的,那就只能暫且記在心里,回頭再說了。
等著胤禛回來,耿文華特意讓人去請了胤禛來:“福晉大方,但年妹妹也不曾做錯什么,這事兒說到底,也不過是孩子不懂事兒……”
胤禛沒說話,低頭看五阿哥,五阿哥坐在他懷里呢,孩子到了兩歲往上,就更愿意親近父親,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都如此。尤其是親娘就在跟前呢,那爹是三五天見一次的,稀有的更珍貴,這道理是相通的。
所以胤禛一進門,五阿哥就撲到跟前抱著大腿了,胤禛隨手拎起來,就放自己懷里了。
五阿哥笑嘻嘻的將雞蛋糕往胤禛嘴里塞:“阿瑪吃,好吃。”
他阿瑪感動的一塌糊涂:“小孩子沒見過,想摸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也就是你們想太多。既然福晉給了,那回頭你讓小阿哥拿著玩兒就是了。”
“妾身不是想說這個,妾身是說……想找個熟知這方面的工匠,問一問這東西是如何做的……”耿文華這才說自己的目的,告狀這事兒她是肯定不會去干的,這事兒里面誰也沒錯啊,她告哪個的狀?
胤禛原本表情還有幾分柔和的,等耿文華這話一出口,感覺整張臉都有些僵硬了,不知道該作出什么表情來了,他停頓了一下才確認的問道:“你是要自己做懷表?”
耿文華笑瞇瞇的:“有這個想法,正巧五阿哥也好奇,就干脆自己試著做一做,若是能做成,那可就太好了。這東西,必然十分賺錢。若是做不成,就當是給五阿哥玩兒了。”
胤禛問道:“你知道這懷表是如何走動的嗎?里面又有多少個零件?”
耿文華眨眨眼,她當然知道,她去玩兒去參觀,總不能白走一趟吧?買了好幾個呢,送人的,自己留念的,雖說回頭也沒帶過。再者,發條這東西,誰不知道呢?宣傳手冊上也肯定會有多種描述,來說明他們手工的精細和嚴謹啊。
但這話不能說,她只好笑道:“這不是有王爺的嗎?所以,也要找會做的工匠啊。”
胤禛哼一聲:“若是有工匠會做,這東西還會如此貴重嗎?它之所以貴重,就是因著大清無人能做,這東西,全部是海外來的。”
皇上有一座自鳴鐘,就放在乾清宮,那東西,甚至還專門配備了六個小太監,輪班倒的看護。
耿文華眨眨眼:“那要不然,妾身自己研究研究?但妾身想要個放大鏡。”
這個胤禛倒是知道的,原本宋朝時候就有水晶做的放大鏡,讀書人多嘛,眼睛不好的也多,用這個的自然也不少。不過,后來海外傳來了玻璃制作的,更透明,更好用,所以現在倒是更流行這種玻璃放大鏡了。
第89章 第 89 章 我也不是很滿意。
胤禛其實覺得耿文華有些異想天開, 為什么呢?因著懷表這東西,這不是尋常人能做出來的。自打西洋那邊有了這東西,被帶到了京城,就沒人動過自己也做一個試試的念頭嗎?
這東西, 利潤肉眼看得見啊。你看看這東西的材質, 最貴重的, 算是里面的內芯, 也就是發條那一塊兒, 需得用金屬來打造, 外殼呢, 頂多是鑲嵌些寶石之類的, 琺瑯是貴一些, 但也沒貴重到買不起的地步。
拆開來換算, 這一整個懷表,零零碎碎的加起來, 價值不超過三百兩。但是, 組合成了一個整體,所有的零碎變成了能走動的懷表,一伸手, 這得要三千兩銀子了。
就沖這翻了十倍的利潤, 你說沒人動過心?不說遠的了, 就近處的, 老九為什么熱衷于海上貿易?不就是因為這東西,他自己也找人做過, 根本做不出來嗎?
做不出來又想賺錢,那就只能是走海上貿易了。
但早些年呢,自家汗阿瑪對海上貿易是一種含糊的態度的, 也就是說,你出海不出海的,朝廷也不管,但要是問起來,那就是朝廷不贊成,不允許。因為這含糊態度呢,老九就能鉆空子,就能打造自己的船隊,他不光是弄這懷表,還有各種西洋物品,就說這放大鏡,玻璃做的。本朝內務府也有玻璃作坊,但是生產出來的東西呢,不純凈,也不叫玻璃,叫琉璃。
可西洋來的玻璃,那純凈度就高了,透明的,一整塊兒透明玻璃,那得要好幾百兩銀子。
扯遠了,還是說這懷表的事兒,胤禛并不覺得耿文華能做出來,耿文華有些小聰明是不錯,做出來許多稀罕東西也沒錯,可這懷表……他心里沉思,卻又沒有將這否定給十足十的認準了,為什么呢?因為耿文華做蛋糕的時候,也沒人想到能有這東西啊。
耿文華建立兒童樂園的時候,誰也沒想過小孩兒玩耍的地方,也能這樣修建啊。
耿文華做蜂窩煤的時候,也沒人想到煤炭還能這樣用啊,煤炭這東西用了多少年了?宋朝就開始用的,加上大明三百年,這中間至少五百年,不就出了一個耿文華嗎?
懷表這東西是精細縝密,可……西洋人能做,誰就敢說,自家人做不了?
再者,耿文華也沒要別的是不是?
胤禛沉吟半天:“回頭我讓人將放大鏡給你送來,除此之外,你還要什么?”
“工匠啊。”耿文華覺得胤禛的重點有點兒放錯了,放大鏡就是個輔助工具,說真的,你在外面說一句用放大鏡就能做手表,那要被人笑掉大牙的。最重要的,那肯定是工匠啊。
“就像是之前王爺給我那木匠一樣,要手穩,聽話,我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因著她做的木頭玩具實在是多,一開始那工匠確實是胤禛給找的,但后來,胤禛索性就將那工匠給了她了。
耿文華前腳弄個玩具圖紙,給五阿哥先做一套,后腳這工匠就得到玩具鋪子那邊幫忙,做主要人員帶領團隊加班加點的出新玩具。
“這次要的是鐵匠,銀匠。”耿文華說道,鐵匠是要按照她的要求打造零件,懷表的零件,她印象中該有一百多種的,記不清的沒關系,那拉氏不是剛賞賜了五阿哥懷表嗎?拆開看看就知道了。
銀匠呢,則是要雕琢,要打磨,要拉絲。這么說吧,鐵匠是大面上的鍛造,銀匠是精細上的雕琢。
“另外……”耿文華很不好意思的笑:“妾身要拆開了這個懷表,福晉會不會生氣啊?”
不拆開,她怎么能搞清楚機械原理呢?她只知道一個發條,剩下的都要看了才能回憶起來的好嗎?
胤禛抿唇不說話,耿文華趕緊保證:“我能裝回去,若是裝不回去……那等我攢攢錢,我買一個賠給福晉……”
胤禛擺擺手,打斷她的話:“福晉既然已經給了五阿哥,那就是五阿哥的東西了,你不用問福晉。若是拆開,能組裝的好,那我就給你找鐵匠和銀匠,你所需的一切東西,我都給你準備。但若是不能組裝好,此后這事兒,就不要再提了。”
耿文華立馬就明白了,這是考驗呢。你組裝的好,就是你有這個本事,那日后錢財源源不斷,和以后的收入相比,現在拆掉的就不算什么了。你裝不好,沒這個本事,那就不要瞎撲騰了。
“那我需要幾個工具。”拆也不是徒手可以拆的,耿文華立馬去書桌旁邊拽了幾張紙,開始畫圖:“起子,這邊要扁平的,能打磨多薄就打磨多薄,轉軸起子,這邊有一個橫欄擋著……”
還有帶著放大鏡的工作臺。
又扯回來了
放大鏡,胤禛很有耐心:“這個放大鏡,有是有,但這東西呢,純凈度不高,你粗疏的看還是可以的,但若是想要看這懷表里面的東西,怕是要很耗費眼神。”
看不清嘛,就要使勁看,使勁看就對眼睛不太好。底層的繡娘,到了三十多眼睛就會出問題,就是因著用眼太多。
耿文華嘴角抿了抿,心里有一種很復雜的感受,怎么說呢,她一直是很避免自己接觸玻璃產品的,琉璃這東西好看,府里的武氏就很喜歡琉璃制品,什么簪子啊,手環啊,香薰籠子啊。
但耿文華不喜歡,覺得那東西就像是劣質的玻璃。
穿越兩大發明,一個是玻璃,一個是香皂。
她不愿意接觸這兩樣,就是覺得一旦接觸了,自己就好像變成了,很俗的穿越者。當然,光是穿越這事兒就很俗氣了,可穿越這事兒又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對不對?但要再加上一個玻璃香皂,那簡直就是……很像是那種活到三十歲,忽然有一天翻到了自己二十歲時候的空間說說一樣的感覺。
尷尬,被人指指點點說不爭氣的尷尬,腳趾在地上要扣出來城堡的那種尷尬。
可現在卻忽然發現,繞一圈,自己居然還得要從玻璃制造開始?
因為沒有玻璃,就沒有清晰的放大鏡,就沒有透明的懷表表盤。
耿文華張張嘴,胤禛還以為她要退縮,挑眉:“你若是沒把握,這事兒就當沒提過。”
反正也沒別人知道,算不得丟臉。
耿文華深吸一口氣,看五阿哥,她之前還因著年氏要抱走小格格的事兒,發誓自己一定要賺大錢,要有超過年家的財富,讓自己的女兒長大了不要后悔錯過了一個有錢的養母呢。
賺大錢這事兒呢,刺繡,玩具,莊子,哪怕干十年二十年,不是機緣巧合,基本上都只能小富即安。懷表這東西,才是賺大錢的關鍵。
所以現在是有個賺大錢的機會就在她面前放著,她要因為制造玻璃這事兒很羞恥給放過嗎?
那肯定不行啊,她耿文華,自小就知道,錢難賺屎難吃,要賺錢就不能要臉面,制造玻璃算什么?實在不行,她連香皂也給制造上,反正……要真有同行,指不定蛋糕就已經將她給暴露完了。
她現在,可是有靠山的人,背靠胤禛,只要她有用,哪怕是有朝一日身份不保,但至少,還有活命的機會對不對?
只要人活著,那剩下的事兒就都不是事兒了。
“我得先看看那放大鏡,若是放大鏡實在是看不清,那我想個法子。到時候,指不定還得找王爺要人手呢。”耿文華笑瞇瞇的說道,造玻璃的方子她都不用去實驗的,怎么說呢,早些年,這玻璃香皂的制造方法,都屬于全文背誦范圍……算了,又要將年少時光攤開在人前了,總有一種衣服被扒掉的感覺。
雖然能背誦,可這會兒卻不能立馬拿出來。不然胤禛該問了,你什么時候得到的方子,從哪兒得到的,這些問題她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胤禛很隨意的點頭,順便吩咐門口蘇培盛:“回頭給耿庶福晉送幾個放大鏡。”
這東西不稀罕,胤禛這里一開口就是幾個起步。
說完正事兒,正巧里面小格格哭起來,耿文華也就顧不上胤禛這邊了,她趕忙起身往里面去將小格格抱起來,小格格是尿床了有些不舒服,這才哭鬧起來的。
小孩子嘛,一哭起來,就容易醒,睡不著了,索性就抱出來吧。
胤禛將五阿哥放下來,伸手要抱小格格,五阿哥還不愿意呢,拽著胤禛的衣袖使勁往他腿上爬。
耿文華沖胤禛搖搖頭:“剛起床,脾氣大著呢,換了人就該生氣了。”
一邊說,一邊彎下腰,讓胤禛看,小格格呢,紅著眼睛扁著嘴,確實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五阿哥就伸手來戳小格格臉頰,耿文華趕緊攥住他手指,并不是攔著,而是小孩子沒輕沒重的,得教導,她捏著五阿哥的手指頭落在小格格臉頰上:“這個叫撫摸,妹妹年紀小,你力氣太大了,她就會疼,你要這樣摸一摸才可以,撫摸,知道嗎?”
五阿哥眨眨眼,點點頭,他又扭頭往胤禛身上爬。畢竟大了些,相比起來力氣小的額娘,他是更期盼能一下子將他舉起來,可以將他放在脖子上,還可以拎著他轉圈圈的阿瑪的。
等第二天去請安,耿文華特意給五阿哥帶上了懷表,福晉賞賜的,那肯定得讓福晉看看佩戴效果了。至于年氏心里會怎么想……并不重要。
她耿文華,又不是一團漿糊,在誰面前都得做個粘合劑。
后院之中,若是非得要找個人親近,她又不傻,為什么不親近福晉呢?至少目前來說,人家雖然沒兒子,但還有胤禛的看重信任啊。
“這東西可不便宜吧?”她這邊一進門,先過來武氏就先看見了這懷表,福晉昨兒賞賜下去的時候,并未遮掩,府里不說人盡皆知吧,想知道的也都知道。
耿文華很羞澀:“我小門小戶出身,雖說知道這東西貴重,但價值幾何,還真不太清楚。”
武氏轉頭看宋氏:“宋姐姐知道嗎?”
宋氏面無表情:“我也是頭一次見。”她倒不是對耿文華和五阿哥有意見,她單純就是不想摻和這事兒。你說你見過沒見過的,聽過沒聽過的,還能怎么樣?讓福晉也送你一個?
再者說了,福晉這明顯是要打壓年氏呢,你一個不相干的,在這里攪合什么呢?
宋氏不說話,鈕祜祿氏是很有話說了:“福晉這次可有些偏心了,憑什么只五阿哥有呢?咱們四阿哥也想要一個啊,不過,這東西聽說貴重,若是貴重,怕是府里也沒有多余的,既然沒有多余的,福晉就很不該將東西拿出來。”
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樣都是庶子,為什么五阿哥有呢?就因為五阿哥喜歡啊?那三阿哥也喜歡呢,四阿哥也喜歡呢,不過是沒來得及說,那為什么沒有呢?
幸好呢,鈕祜祿氏是還有些分寸的,說也是壓低了聲音說,不敢大聲說。
年氏正好從外面進來,只見著鈕祜祿氏嘀咕,并未聽清她說什么。這眼神再一掃呢,就落在了耿文華身上,耿文華趕緊笑一笑打招呼:“年妹妹來了?”
年氏微微點頭,又去看五阿哥脖子上掛著的懷表,四阿哥也正在伸手呢,想摸一下。小孩子嘛,看見新奇東西,都想摸一摸玩一玩,五阿哥有些想躲,他自己都還沒玩夠呢,怎么可能讓別人碰?
年氏嘴角就露出幾分笑意來,小孩子最是控制不住,要是四阿哥爭搶起來,五阿哥哭鬧起來,那今兒這事兒可就好看了。
眼看著四阿哥還要伸手,五阿哥都皺眉了,耿文華就趕緊發話了:“四阿哥,看這是什么?”
她就防著今兒這場景呢,小孩子為玩具打架的事兒可不少見。就小區小面寶媽們帶孩子,今兒你哭明天我喊的,耿文華自己又有小侄子小外甥,那買玩具從來都是一樣的要兩份兒,免得誰心里不舒坦再打起來。
這懷表是沒有第二份,那怎么辦呢?下午加急給木匠傳話,做了一個疊疊樂,這東西簡單,一下午就能做好。早上特意帶了來,若是想兩個人一起玩兒,也是可以分開玩兒的。
懷表再好,也不過小小一個。
耿文華將疊疊樂的木塊拿出來擺放,四阿哥看片刻就上手了,跟著開始擺。五阿哥在旁邊瞧著,也有幾分蠢蠢欲動,但又抓著自己的懷表舍不得松開。
耿文華也不去說他,大庭廣眾的,說他什么?說他小氣,倒像是在映射年氏一樣,說他給四阿哥帶一下,倒像是不看重福晉的賞賜一樣。
還是那句話,小孩子嘛,不管是哭鬧還是打架,先扯開他們注意力,先讓他們安靜下來。教導的話,等他們能聽得進去了再說。
成年人在生氣惱怒之下還聽不進去別人說話呢,你強求個小孩子在哭鬧的時候能安靜聽你講道理啊?都是一樣的,先哄著,哄的開心了,愿意聽了,再去
說。
見氣氛沒那么緊繃了,年氏就有些不太高興,但她也沒多說什么,順勢坐在自己位置上,等著福晉過來。
福晉進門先看了四阿哥,見他帶著懷表呢,就笑道:“你們定是在背地里說我偏心了吧?”
鈕祜祿氏嚇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福晉卻是擺擺手:“倒也不是我偏心,這懷表呢,原本是娘娘賞賜,娘娘當日里呢,正好是吃了一塊兒蛋糕,夸贊了幾句好。”
這是解釋緣由呢,可不是無緣無故的賞的,人家耿文華,那是有功勞的。
但單單為了一塊兒蛋糕賞賜不合適,倒像是娘娘重那口腹之欲一樣,宮里主子,沒什么特殊情況,那是決不能對下面透漏自己的喜好的,倒不是怕被下毒,是怕被人送禮。
但凡上位者,都不能輕易將自己喜好展露出來。康熙一道菜從不超過三口,為什么呢?就怕內務府采買的時候有偏重。
雞蛋糕好吃,德妃夸贊兩句,賞賜了懷表下來,也不是夸雞蛋糕味道好,而是夸那拉氏有孝心,府里有點兒什么新鮮的,都第一時間想到往宮里送。
那拉氏得了賞賜,也沒貪這功勞,而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又賞賜給了耿文華——當然,借機打壓年氏也是順手的事兒。年羹堯這一回來,年氏在府里就有了幾分囂張,大白天的,就敢打發人往書房那邊去詢問,這可就有點兒失了分寸和規矩了。
這事兒做的就很敞亮了,到這兒,就誰也不好再挑刺什么了。
耿文華趕緊接口:“多謝娘娘賞賜,多謝福晉賞賜,咱們五阿哥可喜歡了,昨兒到今天了,就掛在脖子上,誰也不許碰。”
晚上睡覺,連胤禛都不能給摘下來,非得帶著,還是奶娘等他睡著偷偷給摘下來的,生怕晚上纏到了脖子。
福晉微微點頭:“喜歡就好,咱們府里的孩子還是太少了些,個個都是寶貝兒。”
說著就招呼了丫鬟,端過來兩個托盤,上面放著的是幾塊兒墨條,福晉笑著說到:“是上好的墨條,用起來十分絲滑,又很有幾分清香,王爺當年去安徽特意買的,三阿哥和四阿哥這年齡,喜好讀書,就該用這上好的墨條。”
五阿哥呢,反正也不寫字呢,還沒啟蒙,弄個懷表玩一玩也行。
本來不給,有娘娘賞賜這說法,大家就都沒什么意見了,現在再來這一手,李氏和鈕祜祿氏臉上是半點兒不甘心都沒了,忙起身謝恩,笑意盈盈的。
于是這事兒,就算是這么過去了。
回到玉蘭院,蘇培盛那邊就將放大鏡給送過來了,耿文華一看就知道,不太合適,純凈度太低,那么,造玻璃這事兒,就該開始提起來了。
她先讓人去打聽了現在這內務府是如何燒制玻璃的,然后和自己所知道的對比一下,得先弄清楚,是制造條件的問題還是制造原料的問題,現在沒辦法燒制純凈度高的,那肯定是因為燒制不出來,有某方面的原因,她要做的,是調整,而不是一下子就列出條件,說就按照我這個來,那她這就不是有才華了,她這純屬妖孽。
這邊忙活的事情,蘇培盛也沒瞞著胤禛,胤禛只擺擺手:“她要什么,就給什么,想打聽什么,不是朝堂上的事兒,也但說無妨。”
胤禛還是抱著些希望的,只盼著耿文華的那些機敏才華,比他想的還要多。
他正要起身,門口就傳來了聲音,是個小太監。胤禛看了一眼蘇培盛,蘇培盛就忙出去,片刻又回來:“年庶福晉送了一碗湯過來。”
胤禛頓了頓才點頭:“端進來吧。”
人不能進,書房這地方,自來只有福晉能進。
一碗雞湯,略有些油膩,胤禛只嘗了一口就沒動了,但到了中午,到底是給年氏面子,就去了年氏那邊院子。年氏正在坐在桌子前面寫字呢,聽見腳步聲才轉頭,看清楚胤禛,臉上就露出幾分喜意,輕盈的起身沖胤禛撲過來:“王爺,今兒要在妾身這里用膳嗎?我這就吩咐廚房做些王爺喜歡吃的。”
胤禛順勢抱了一下她,然后松手:“你剛在忙什么?”
“我想將王爺的詩收集一下,然后印刷一本詩集。”年氏笑著說到,將之前放在一起的紙張拿過來給胤禛看,上面都是她自己抄錄的胤禛的詩詞。
胤禛……素來務實,詩詞這東西,很少有作品。見年氏整理出來了,他自己看著,有些年少時候寫的,現下忽然就有一種重回當年時光的感覺。
“從哪兒收集的?”胤禛就笑著問道,這種太久遠的,二十年前的,他自己都快要想不起來了。
年氏笑道:“多用些心思,就能打聽得到。王爺,您說,若是印刷成詩集,可還行?”
胤禛頓了頓,擺手:“你心意我明白,不過這事兒卻是不可為。一來是我不求名,如此大張旗鼓……難免讓人非議。二來,幾首詩詞而已,又多是年少年輕時候所作,我也不是很滿意。”
第90章 第 90 章 耿文華想要,那給她就是……
胤禛一說不愿意, 年氏臉色立馬就有些不開心起來,嘆口氣才說道:“我忙活了好長時間呢,又耗費了許多力氣。”胤禛既然性子務實,這些詩詞他自己寫過就扔在一邊去了, 并不很當回事兒, 年氏要打聽, 那能是個簡單事兒?
付出許多, 結果胤禛一句話就給否決了。年氏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今兒還聽說蘇培盛給玉蘭院那邊送了不少東西過去呢。耿氏想做什么, 胤禛大多時候是許了的, 不光是許了, 還給東西給錢。
年氏是有些瞧不上耿文華忙的那些東西的, 蛋糕這東西呢, 廚房里的小玩意兒,不過是廚子暫且沒想起來, 讓耿文華搶了個先而已。不管是君子還是千金, 和廚房都有些不沾邊,畢竟煙熏火燎的。蜂窩煤吧,她是聽自家大哥和二哥說過, 這東西是很好的, 長遠來說, 對朝廷十分有利, 若是有朝一日,百姓人人都用得起蜂窩煤, 那才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但是,功在千秋暫且沒看出來,整日里弄的雙手黑乎乎, 又要和黃泥打交道,她就不覺得這是個什么好事兒。
胤禛也喜潔,她以為她和胤禛是一樣的。
真正的名門閨秀,該是和她一樣,閑時候看看書,寫詩詞,彈琴作畫。
可偏偏,她看不上的耿文華那一套,胤禛卻是十分支持,給錢給東西的。她覺得文雅高潔的,胤禛卻是不答應,還覺得有沽名釣譽的嫌疑,這樣一對比,心里能舒坦就奇怪了。
年氏這略帶抱怨的話,胤禛并未很放在心里,只說道:“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名人奇人,我出詩集,怕是要貽笑大方,再者,人該守著本分,我現下該兢兢業業為皇上辦差才是,這事兒,日后不要再提了。”
他若是功成名就,那出本詩集,是錦上添花。說句……有點兒暴露野心的話,唐太宗一輩子也沒寫過多少詩詞,人家那詩集,做帝王的,誰沒看過呢?
他現在不過是一個親王,現下不說趕緊辦差辦事兒,去搞什么詩集——就連三哥,喜好文學,人家也沒整天折騰什么詩集啊。
他擺擺手,就往前走,在軟榻上坐下了。年氏心里本就不自在呢,聽著胤禛的話,就又覺得胤禛是在映射她,一個后宅女子,本分是什么?
胤禛瞧著年氏臉色拉下來了,還不解呢:“不高興了?因著不能出詩集?你若是實在想在這方面忙碌,不如你整理一下唐詩宋詞,將這些流傳出去,也算是你的功德了。”
整理前人著作,總比你給本王“揚名”要合適。
他伸手拉著年氏坐下了:“你的才華我還是知道的,整理這些,對你來說該是十分容易的。”再者呢,年家有底蘊,前朝官宦人家,年遐齡也有本事,在大清也做了高官,尋常人家要整理前人著作,那少不了要到處淘換書本,買書本之類的,這就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了,但年家不一樣啊,人家有藏書。
年氏又是年家唯一的嫡女,年家的書,年氏想看還不是隨意看嗎?書多,年氏又不用為錢財生計發愁,那這整理前人著作這事兒,就十分合適了。又清貴,又清閑。
胤禛自以為是考慮的
很周全了,總比她自己悶在府里,一個人胡思亂想,再生出病來強。年氏進府也有一年了,胤禛對她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了,沒事兒就喜歡瞎想。
瞎想這事兒吧,也不算大毛病,但你光想,想不開,一團團糾結在心里,這就容易作下病來了。她之前生小格格的時候,大夫就說了,她憂思過度。所以呢,能給她找點兒事情分散一下,胤禛也覺得挺好。
你看府里其他人,嫡福晉那拉氏自有事情忙活,李氏雖然沒大事兒,但人家想得開——若不是想得開,連著沒了兩個兒子,尋常人怕是早就趴下了。
宋氏一心求佛,武氏一心求子,耿文華一心貪玩貪吃,鈕祜祿心大心里不藏事兒。數來數去,也就年氏敏感多思了。
他自覺地體貼,年氏這心里卻是一言難盡,可到底是長進了些,心里不自在也不去和胤禛爭辯,只岔開了話題:“我原想著多和四格格親近親近的,卻不想事情多,沒顧得上,這兩日就想著給四格格送些禮物過去,我準備了個金鎖,你要不要看看?”
這是在懷表的事兒上彌補呢,金鎖也是特意買的,金燦燦,上面是雕琢的貔貅。
胤禛看一眼就點頭:“無論什么,你的心意到了就好。再者,四格格現下不過是個奶娃娃,你給的再好,她也不過爾爾。”
四格格現在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你送再好的東西,她知道個什么?還不一定能摸得到不能呢,所以,真的無所謂,胤禛也沒什么意見。
年氏就又覺得胤禛有些不上心,倒不是對四格格不上心,而是對自己不上心,自己問他什么事兒,他總敷衍過去。
年氏就有些生氣,將金鎖放在了匣子里,沖丫鬟擺擺手,就坐在一邊不吭聲了。
胤禛等半天沒回應,還有些詫異,但又覺得年氏是喜好安靜,干脆伸手從旁邊拿過來一本書翻看起來。
這兩個人如何,耿文華是不知道的。她原本想先看看現在的玻璃是如何制造的,可問了人才知道,現在的玻璃呢,因著貴重,都是內務府在管著的。
內務府那地方,你隨便說一句想去參觀,就能去嗎?開玩笑呢。
耿文華就有些很無語:“什么都要朝廷管,鐵是朝廷的,茶葉是朝廷的,鹽是朝廷的,煤炭是朝廷的,現在連這個玻璃都是朝廷的,這世上還有什么不是朝廷的?人口都是朝廷的,朝廷要你生你就要多生,讓你別生你就不能生。”
她還有些分寸,這些話只對著正在睡夢中的小格格嘀咕了一遍,奶娘沒聽見,只見她嘴巴動彈,就趕緊問:“小主有什么吩咐?”
耿文華擺擺手:“沒什么吩咐,喂奶的時候可千萬要記得,要干凈,等會兒讓人送些秋梨膏來,你們多喝些秋梨膏。”
天兒冷了,火盆用上了,屋子里就干燥,小格格就有些上火,小小娃兒,眼角就有不少眼屎。若是不管,怕要便秘,那才難辦,干脆就讓奶娘多注意些。
奶娘忙謝恩,耿文華就擺擺手,停頓片刻,忽然反應過來,好久沒聽見五阿哥聲音來,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她趕緊起身往暖閣那邊去。
不過也是她想多了,孩子有奶娘照看呢,能作妖到哪兒?她進門的時候,孩子正在玩兒,那懷表就隨手扔在地上。
耿文華給心疼的,趕緊去撿起來,好幾千兩銀子呢。
“小阿哥不讓奴婢們拿。”奶娘趕緊解釋,小孩子占有欲強,知道他自己的東西,不給別人碰呢。奶娘再親近也不行,他分的出來不一樣。
耿文華來拿,他卻是只抬頭看一眼,就又低頭去玩兒了。
耿文華就翻看那懷表,看片刻,讓人找小匕首來,那種鋒利的,又比較薄的,壓住后蓋往上翹,這東西還挺緊實,她費了不少勁兒才算是將后蓋給掀開。
里面的零件就暴露出來,比較小,看起來有些費力,但耿文華之前是見過的,所以心里大概能對的上,光是小小的齒輪就有好幾個。
齒輪這東西呢,得用鋼鐵來打造,光是鐵的話,容易生銹,若是做成鋼……大煉鋼她光聽說過,沒見識過啊。
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學化學的。
算了,鐵也行,現在的鍛造技術,也還是……勉強可以用的。
用小鑷子將里面的零件慢慢的撬開,五阿哥看見她在這兒忙,就趕緊過來湊熱鬧,要拽著她的衣服往上爬,耿文華趕緊喊:“將小阿哥帶出去玩兒吧。”
另外,她得去換件衣服,剛才是臨時起意,這寬大的袖子,可不太方便干這樣精細的活兒,需得換一身窄袖子的,最好是做個帶捏口袖子的圍裙。
另外還要包頭巾,頭發也得全部裹起來,免得掉下來妨礙眼睛。還有口罩也得戴起來,免得打噴嚏——雖然概率比較低,但是不排除會有這個可能。再有就是將桌子給圍起來,這邊得開始限制五阿哥來了。
耿文華又專門給自己定了個冊子,就是她之前弄的那種硬板紙,因著造價不便宜,但偏又派不上什么用場,就暫且擱置了。可現在,能用了,要嬤嬤給裁剪成合適大小,用針線縫合起來,她給自己做了個筆記本。
將懷表原先的樣子給畫下來,再將打開蓋子的樣子給畫起來。
素描她是學過的,這個是專門上了課外班學的。雖然等上大學了也用的少了,但底子還在,稍微練練手,也就能畫個八九不離十了。
這一天折騰下來,也算是小有成果,至少是將未來一個月的工作給安排好了。
到年底時候呢,她總算是逮住機會和胤禛說了去看燒制玻璃的事兒,胤禛也不能帶她去內務府——就算自家知道是正事兒,但別人看來,就是雍親王色令智昏,帶著女人上內務府看燒玻璃去了。
所以,干脆就請了工匠到莊子上去,再帶了耿文華去莊子上看。
現下燒制玻璃是需要至少七天時間的,耿文華從頭跟到尾,就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一個是工藝問題,玻璃的純凈度是要看燒制過程中清除雜質的比例的。再就是溫度問題,現下燒制的溫度最好是能到一千左右,但最好的溫度,是在一千三左右——這個也并不固定,玻璃種類不同,需求不同。耿文華所說的最好,是高透明度的玻璃。至于結實不結實,這個就暫且不著急要求,她得先做出來自己需要的東西,別人需要的,日后有了改變的方向,還怕別的種類的做不出來嗎?
“我有一點兒小小的建議。”當場她并未說什么,只當自己是看稀罕來了。等回到了房間,她就湊到胤禛跟前,眨巴著眼睛,將手指頭舉到胤禛跟前比劃了一下:“真的是小小的。”
“你說。”胤禛卻是早有準備,直接問答:“有什么只管說,爺給你兜著呢。”
“真的?什么都能提?”耿文華頓時高興:“首先是這個煤炭,現在用的這種的,不行。”
她頓了頓才解釋道:“之前的蜂窩煤,估計你也發現了,摻的黃泥越是多,煤炭越是不耐燒,而且,燒出來的溫度不高用,用來做飯都難。”
所以好的蜂窩煤,黃泥和煤炭都是要有一定的比例的,既不會影響家用,也不會浪費煤炭,更不會價錢過高。
煤炭的純度越高,能燒出來的溫度也會越高。
“所以
我需要精煤。”精煤就是那種已經結塊的,類似于石頭的那種,純度很高。耿文華笑瞇瞇的提要求:“越是純越是好。”
她家原本是靠煤礦發家的,說白了,就是暴發戶。當然,后來肯定轉型了,但發家史肯定不能忘啊,家里爺爺奶奶常常提起來的。
她沒見過,但能說出來個一二三。
煤炭的形成過程呢,導致煤炭分為不同的品類,一種叫原煤,這種的燒出來的溫度能達到一千七左右,還有一種叫焦煤,能燒到一千左右。
另外還有別的,但耿文華用不上。
她需要的是原煤。
胤禛聽她描述,頓了頓,只問道:“有幾分把握?”
“三分。”耿文華笑嘻嘻的,解釋道:“我也就是想一想,到底能不能做成,我也說不好,您要是抱著一次就能成的心態,那我覺得,這事兒還是別做了。”
胤禛深深看她一眼,這才說道:“爺既然答應讓你試試了,那就做好這準備了,能成就成,成不了……也就當爺花錢買美人一笑了。”
耿文華立馬側頭,捏個蘭花指放在臉頰旁邊,嬌聲嬌氣的問道:“在王爺心里,妾身也算是美人了?既如此,可多謝王爺夸贊了。”
胤禛無語了一下,將她的手拉下來:“少做怪。這燒制玻璃也看完了,接下來該回去了吧?”
也在莊子上停留了快十天了,眼看過年,可不能繼續在莊子上住了。再者,五阿哥和小格格還在府里呢。她來莊子上是與正事兒干的,再者冬天也冷,莊子上只有火炕,怕孩子睡了上火,干脆就將孩子給留在府里了。
暖閣那邊有火墻,孩子在暖閣玩兒就挺好,沒必要跟著出來受顛簸。
耿文華是有些不太想回的,她就是再如何的宅,三五個月都不出門,那也是有些受不了的。這出門一趟,還沒顧得上玩兒啊,都是在這邊守著燒制玻璃了。
于是就往胤禛身上靠:“哎呀,妾身扭了腳了,不好走路了,王爺,咱們要不然再住兩天啊?”
胤禛低頭看她一眼,沒說話。
耿文華掰著手指:“人家都說冬天下雪了抓兔子很好玩兒呢,咱們明天要不然上山轉一轉?”
胤禛哼笑一聲:“不是扭了腳嗎?”
耿文華伸手來摟著胤禛脖子,來回晃悠著撒嬌:“抓兔子去吧,咱們明天玩一下再回去?或者,明天下午再回去?難得出來一趟,王爺總要給福晉帶著禮物回去的吧?不如抓一只兔子做兔皮手套。”
胤禛沒言語,耿文華又說道:“再者,獵些野豬也挺好,我聽莊子上的人說,這段時間雪下的大,山上有野豬下來尋食物,若是只吃了莊稼還好,這若是傷到了人,豈不是不好?”
其實一到冬天,山上就會有野物下來。佃戶也不傻,也是有組織過幾次圍獵的,獵到小的,像是兔子啊,野雞啊,換幾個錢,也好過年。可大的,像是野豬這些,就不太好對付了,難免會有傷亡。
耿文華這樣一說,胤禛就應了下來:“明天叫些侍衛上山,若是帶了侍衛,你就不要跟著去了。”
耿文華臉色就耷拉下來了,她出主意就是想自己去的。
胤禛頓了頓,看不得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耿文華大部分時候都是言笑晏晏精神飛揚的,這低著頭難過,看著可太讓人可憐了:“算了,你叫幾個嬤嬤,也跟著去吧,我讓侍衛們去圍獵,帶著你就在山腳下轉一轉。”
耿文華頓時高興,忙拉著胤禛去準備明天要穿的衣服。她還打算在外面燒烤呢,也得將東西給準備好了。
晚上因著太興奮,睡不著,就總扒拉胤禛,一會兒問問帶這個行不行,一會兒問問帶那個行不行。鬧的胤禛十分不耐煩,將她按在被窩里收拾了一頓才罷休。
以至于第二天一睜眼,外面都已經是天色大亮了。
胤禛昨晚上享受了,今兒就精神奕奕,進來將她拽起來:“不是要去燒烤的嗎?趕緊的,耽誤太久怕是下午就沒辦法趕回京城了。”
耿文華閉著眼睛裝死,早八對人類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胤禛頓時哭笑不得:“你若是不想起,那咱們就不去了?”
耿文華立馬睜眼,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我這就穿衣服收拾。”早八雖然很可怕,但現在估計已經是九點鐘了,再者,大學生特種兵旅游,偶爾一次還是樂趣呢。
侍衛們早就準備好了,耿文華裹著大大的披風,將腦袋全部蓋起來,被胤禛撈起來放在自己身上。胤禛雙腿輕輕驅使了一下馬兒,兩個人就率先出發了。
后面跟著的是蘇培盛,再后面就是幾個嬤嬤,嬤嬤們不會騎馬,干脆就弄了個馬車拖著。
到了山腳下,胤禛翻身下馬,先將耿文華給放下,這才沖侍衛們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去抓野豬。
耿文華會騎馬,原身也會,這會兒就興致勃勃:“咱們一人一匹馬,比賽一下看誰打的獵物多?”
胤禛就有些無奈:“雪地里射獵,不太容易。”
就耿文華那三腳貓的本事,估計馬兒跑的略快一些,她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了。與其讓她冒險,倒不如給她找些事情做:“不是要燒烤嗎?你不將東西給準備一下?”
耿文華擺手:“有嬤嬤們呢,走吧,咱們打獵去。”
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這個,要是燒烤,在哪兒不能燒烤呢?府里也可以,何必跑到山腳下?
馬車后面有多余的馬匹,她自己去挑選,胤禛跟著她,也不敢讓她隨便挑,萬一摔死了,小阿哥也就算了,多的是想撫養他的。但小格格畢竟年幼,還是跟著親娘比較好些。
耿文華挑選了一匹棕色馬兒,胤禛瞧著那馬匹也算是溫順,也只好是答應了比賽的事兒。兩個人都翻身上馬,胤禛挑選了方向,就一起騎馬出發了。
這種地方,胤禛也不能放心讓耿文華自己單獨選一個方向,所以,必得兩個人同一個方向,同一個地點。
這就導致兩個人看見的獵物都是一樣的,胤禛的騎射水平肯定是比耿文華好的,雖說他只四力半,可男女力量懸殊,男人的四力半,也比尋常女人大啊。
毫無懸念的,但凡胤禛出手,耿文華就連一根獵物的毛都摸不到了。
胤禛原先還擔心耿文華會生氣,結果耿文華比他更激動:“王爺,快,那里有一只灰色的兔子!”
胤禛獵到的,她比侍衛都著急去撿回來:“這個野雞很是不錯,回去這些雞毛可以做好幾個毽子,清洗一下,給小格格留著。”
府里女眷,一人還能再發一個。
兔子抓到的也多,兔皮手套能做三四雙。福晉的肯定有,李氏就算了,三個阿哥一人一個。耿文華自己……嗯,她用狐貍皮的,最后獵到了一只白毛狐貍呢。
這可給她高興的,恨不能抱著胤禛親一口:“這個我最喜歡,多謝王爺。”
她這一感謝,胤禛沒說出口的話就說不出來了——算了,狐貍皮也并不如何珍貴,耿文華想要,那給她就是了。于是,胤禛只抬手揉一揉她腦袋,笑道:“喜歡就好,還喜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