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盼著小格格能和耿文華……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 隨即就忍不住笑:“有東西可爭,才算爭,我和福晉之間,有什么要爭的嗎?哦, 也不對, 要爭, 爭王爺, 王爺若是去福晉那邊多了, 我心里也難受。王爺若是疼愛我多一些, 福晉怕是也要難受!
她伸手捂住胸口作出難受的樣子來:“但是王爺是個人, 又不是個物件, 難道是我們爭, 就能將王爺給爭到自己手里的嗎?所以, 我和福晉,還是可以和睦相處的!
這個話題不太好, 危險, 她就干脆轉開了話題:“王爺,弘歷是不是該種痘了?”
清朝就有種痘法,不過種的是人痘。胤禛等皇子阿哥, 年幼的時候就曾經種痘, 弘時當年也種過。但是這種法子呢, 在民間是并不普及的, 因為種痘法子比較……謹慎,不是高明的大夫做不了這個, 一旦種的量過大,那染病的概率就更大,病重的概率也大, 到時候就直接成了患病了。
能種的大夫,必然是出診費要的比較高的,再加上人痘也不是新鮮采摘的,需要經過處理,這個費用加上去,兩項合并,所需就很大了。
可偏偏,掏錢多了,患病的概率卻也并不小,并不是說你種了人痘就絕不會再沾染這種病了,那為什么要掏錢去冒險去受罪呢?
也只有錢人家,一來是可以請到醫術比較好的大夫,二來是照看方面更細致精心,所以只上層階級,才有一部分會接受這個種痘的事兒。
自打武氏之前弄過這天花的事兒之后,弘晝算是過了這一關,日后不用種痘了。但弘歷并不曾經歷過,所以他大約還是要種痘的。
耿文華當然不是為弘歷操心,弘歷種痘不種痘,自有鈕祜祿氏過問。她關心的是小格格:“這種痘的事兒,可有年齡方面的優劣?小格格日漸長大,府里怕是關不住她了,我就想著,種痘的事兒,不如帶上她。”
胤禛就皺眉:“小格格太過于年幼,小孩子,還是六歲之后再種痘比較合適。六歲之前過于體弱,種痘怕是會熬不過來!
“種痘……只有人痘嗎?會不會是因著人痘太過于霸道,所以種痘的人才更容易高熱呢?”耿文華笑著問道,她豈能不知道
小格格現在太年幼?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為接下來的話。
弘歷眼看要種痘,小格格是在弘歷后面。
若是非得要推動牛痘法,這個時候提是最合適的。胤禛哪怕是為了弘歷的安全呢,也必然會提前讓人實驗牛痘法。
從弘歷到小格格,三年時間,難道還驗證不出來哪個種痘法子更好用嗎?也不光是牛痘和人痘的區別,還有種法的區別,有往鼻子里面吹的,有往傷口上撒的,甚至還有口服的,耿文華不學醫,也不知道哪個法子最好,但下意識的,她覺得,鼻吸這個應該是更安全些的。
“我之前在莊子上住了一段時間,發現一個事兒!辈坏蓉范G說什么,耿文華自己就繼續說起來了:“莊子上照顧牛群的人,多感染過牛痘,但他們只是略有些發熱,并不曾有大事兒,并且這些人,從此之后,就未曾感染過天花了。一個莊子可能是意外,兩個莊子可能是巧合,但三個莊子上的人都是如此……”
牛不便宜,也就耿文華這樣的大莊子上,才有成群的牛,才會有專門照顧牛群的人,還不是一兩個,而是幾家人輪流著來照顧。
尋常百姓就是想發現這個事兒,沒有成群的牛,也是不容易聯想上的。
胤禛臉色就嚴肅起來:“照顧牛群的,總共多少人?”
“三個莊子上加起來總共一百二十個人。”耿文華說道,第一個莊子上的多,因為種植的是莊稼,總共喂養了三十頭牛,光是這些,就將近一百個人專門照看牛群了。
剩下的牲畜就是騾子,驢子這些了。
胤禛沒開口,耿文華笑道:“王爺可以讓人往專門養牛的地方去看看,去問問。”朝廷不許宰殺的是耕牛,但有地方是專門飼養了別的牛的,這種專供牛奶,或者專供牛肉,當然,也是需得往朝廷報備的。
宰殺了之前呢,也需得和朝廷打招呼。
所以但凡古代,因著是手續麻煩,牛肉向來是比較昂貴的。
胤禛深深看一眼耿文華,她既然提出來了這事兒,那必然是有些把握的。指不定這牛痘法,就真的比人痘安全許多。
再如何,她也不會拿小格格來冒險。
“我知道了,我會讓人去查探!必范G點頭,耿文華頓時笑起來:“那王爺可得快些了,小格格馬上就長大了呢!
看看,這就將弘歷給跳過去了。
眼看快中午,胤禛索性就起身帶她往外面去,經過佟家那家廟,就看見門口聽著一輛馬車,有兩個嬤嬤站在馬車跟前,另外有兩個站在家廟門口和廟里的女尼說話。
之前耿文華聽見的吵鬧聲,這會兒還在持續,是一個略有些年老的聲音正在咒罵。
耿文華就有些好奇,正走著呢,這會兒也忍不住停下來腳步,專心致志的側耳往那邊聽。
胤禛看她那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了一眼蘇培盛,蘇培盛立馬明白,轉身就往那邊去了。
大約一刻鐘,人就回來了:“是佟家送了赫舍里夫人來家廟,赫舍里家得了信兒,來了個嬤嬤阻攔……不過,只一個嬤嬤,沒攔住!
頓了頓,蘇培盛繼續說道:“聽那意思,赫舍里氏病的不成人樣了。”
這下子耿文華就更好奇了,胤禛無奈,擺擺手:“想去看就去吧,不過,需得盡快!
耿文華忙應了,帶著人往那邊去。剛到門口就被攔住了:“這位貴人,我們這里是佟家的家廟,不許外姓人隨意進去的!
“我是雍親王府的!惫⑽娜A笑著說到,伸手點了點:“我聽見里面有聲音,你說你是佟家的,難不成佟家就能隨意將無辜人等囚禁在家廟里了?”
“貴人,并非是囚禁,里面的乃是佟家女眷。”女尼立馬說道,頓了頓,補充道:“人是佟家小公爺隆科多大人命人送來的……”
所以,這是佟家家事兒,送的還是佟家家廟,并不算是什么囚禁。
耿文華皺眉:“是隆科多親自送來的嗎?”
女尼頓時說不出來話,那當然不是,隆科多的事兒就算是京城沒多少人議論,可他們這佟家家廟里的人,卻是人盡皆知的,畢竟她們人人都猜測過這位赫舍里氏,什么時候會被送進來。
沒想到,倒是撐得久,這距離李四兒進府都幾年了,赫舍里氏才被送過來。
“既然不是隆科多親自送來的,你們怎么確定那人就是佟家的呢?”耿文華接著問道:“若是有人打著佟家的旗號騙人呢?”
女尼都無奈了:“這……又不是進來享福,如何會有人欺騙呢?再者,佟家又不是小門小戶人家,若是有人來騙吃騙喝,佟家豈能忍?貴人,還請見諒,佟大人吩咐了要照看好這位夫人,貧尼這還要收拾照看……”
就不陪你在這里廢話了。
耿文華抬腳往里面走:“正巧我也是見過佟家的女眷的,我正好幫你分辨一下真假。”
女尼哎呀了一聲,趕緊叫人來攔著。
耿文華又不是自己出門的,那后面還有胤禛在等著呢,胤禛能允許她看熱鬧,難道還能沒想到這點兒嗎?耿文華一抬腳,那后面的侍衛就跟上了。
幾個嬤嬤,幾個女尼,哪兒能攔得住?
硬是被耿文華給闖到里面去,都不用費心去找在哪個屋子,因為之前的叫罵聲,立馬就出現在眼前了呢,一個中年嬤嬤坐在地上正在叫罵。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隆科多你簡直是畜生,那李四兒可是你的長輩,你也好意思下手!
“為了個賤女人,將自己的嫡妻糟蹋成這樣,隆科多你不得好死!”
“佟家子孫如此,佟國維你有臉活在這世上嗎?”
“大姑奶奶啊,您睜開眼看看,自打您沒了,咱們赫舍里家,就人人都能踩一腳了啊!”
就算是看見耿文華,這嬤嬤也沒有半點兒停頓,照舊在叫罵。
耿文華也只看一眼,就示意人去開了那房門,房門里面連個屏風都沒有,推開門就是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再往里面一轉,就直接是床鋪了。
床上躺著個人,臉色發灰,又帶了些枯黃。
怎么說呢,難怪野史要說這位成了人彘呢,實在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也不知道多少天沒吃過飯了,臉頰都凹陷下去了,只剩下骨頭撐著一張皮。
胳膊和雙腿,就像是四根棍子插在身上,身上倒是不見傷口。
耿文華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去問外面那嬤嬤:“你是赫舍里家的什么人?”
“老奴是我家姑娘的奶娘!眿邒咛ь^看耿文華,眼淚忽然就下來了:“自打李四兒進了佟家,我們姑娘就知道不太好了,忙將老奴送回到赫舍里家了,本來她還想將兩個小主子也送走……可那是佟家血脈……”
就算是隆科多不在意,佟家也絕不會讓人將他們帶走。他們一走,那佟家的名聲成什么樣了?堂堂佟家小公爺,為了個侍妾,連子女都不要了?
所以,赫舍里氏只能將自己身邊的人給送走。
這忠心可靠的人一送走,她自己就遭殃了。一天三頓飯能吃上一頓都算是李四兒心情好開恩了,病了沒有大夫,渴了只有井水。李四兒還要時不時的到她跟前耀武揚威,逼迫她做一些傷自尊的事兒。
兩個孩子自此就被隔開,送到了佟家大老爺那邊去養。
他們也曾想盡辦法來看親娘,但每次他們來,李四兒都會威脅赫舍里氏。赫舍里氏也是大家族出身,后院之中,若是想讓兩個孩子悄無聲息的死掉,那可太簡單了。
于是,在孩子們能偷偷見到她的時候,她都必得作出自己好好的樣子來。
李四兒在折磨了赫舍里氏這么些年之后,大約是終于覺得這個游戲不好玩兒了,正巧赫舍里氏也開始絕望,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想要開始絕食。
隆科多并不愿意赫舍里氏死在佟家,李四兒也不愿意赫舍里氏死在自己跟前——她倒不
是有什么忌諱顧慮,她單純就是覺得晦氣。于是,兩個人一合計,就干脆將赫舍里氏給送到家廟來了。
死也得死在外面,然后干脆將尸體火化了,只將骨灰留在家廟里就成了。這樣一來,赫舍里氏就是消失的干干凈凈,在佟家,就再也沒有存在的痕跡了。
那嬤嬤伸手拽著耿文華的裙子:“貴人,還請你救救我們家姑娘……她只是病了,請了大夫,就一定能治好的,我們家兩個小主子還年幼……”
正說著話,耿文華敏銳的聽見床上有動靜,她轉頭去看,就見原本是閉著雙眼的骷髏一樣的人,這會兒正在費勁兒的往這邊看。
那嬤嬤也顧不上耿文華了,趕緊往床邊撲:“姑娘,您醒過來了,您放心,咱們遇上貴人了,老奴求求貴人,必定能為姑娘請得良醫的……”
床上的人盯著耿文華,嘴巴動了動。耿文華略停頓了一下,還是往前走去,怎么說呢,她倒也不是圣母,但是眼前看來,怕是這赫舍里氏也沒多長時間能活了,對于將死之人,人家也沒得罪過她,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之人,那她給點兒善意才是正常的吧?
“不用請大夫……”等耿文華走到跟前,赫舍里氏就艱難的說道,聲音幾不可聞。
嬤嬤就不愿意,但赫舍里氏微微搖頭,不讓她說話,也不看耿文華了,只看那嬤嬤:“我一心求死……早些死了,反而是解脫。到時候,李四兒也能對岳興阿放下心來……不會再為難他們兄妹。”
沒有親娘照看的孩子,李四兒頂多是漠視。又有佟家在,她并不敢要那兩個孩子性命。李四兒真正憎恨提防嫉妒的,想要迫不及待除掉的,只有她,隆科多的正妻。
“赫舍里家,也并不用再為我做什么了,自此之后,和佟家,一刀兩斷就好。”赫舍里氏繼續交代道,頓了頓:“我的嫁妝,讓赫舍里家帶走,岳興阿他們守不住的,也不用給他們留下!
頓了頓,她眼神就有些迷茫起來了,好像,也不用交代別的了?
孩子自有佟家照看,雖說后半輩子可能會艱難困苦,但他們四肢健全,又自幼受苦,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了,背靠佟家,總不至于活不下去。
家里人……額娘沒了,阿瑪又是那樣的混賬……沒人管他,他反而是更自在。
兄弟姐妹……各自成家,也不用她惦念照看。
奶娘丫鬟,她也都已經送回去了,也不用操心了。
這樣想著,她眼睛就慢慢的閉上了,再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所以她就是走,也能走的安心了。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走,盡快的離開這個世界,這樣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見到讓人惡心的隆科多,讓人作嘔的李四兒,赫舍里氏臉上甚至微微帶出了幾分笑意。
耿文華眨眨眼,她還以為赫舍里氏看自己,是想要說幾句遺言,拜托自己照看一下她的孩子的呢,結果,什么也沒有?
跪在床邊的嬤嬤已經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姑娘,姑娘!”
那哭聲,當真是有幾分凄厲。
耿文華在原地站了片刻,親眼瞧著赫舍里氏的胸口再也沒有半分起伏,她心里忽然就有一點兒……堵得慌。耳邊是嬤嬤的哭聲,她忍不住嘆口氣,然后轉身往外面走去。
赫舍里氏已經死了,佟家的嬤嬤,也沒理由再攔著赫舍里氏的奶娘了,所以這奶娘,等會兒是想走就能走的。
至于赫舍里氏的身體……大約火化了,才是她心里最想要的。
胤禛還在不遠處等著呢,瞧見她出來,正要說什么,見她表情不對,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怎么了?”
她嘆口氣:“赫舍里氏沒了,走的……還挺高興的!
胤禛就忍不住笑:“她自己既然走的高興,你又何必為她難受?人總有一死,她既然一心求死,現在得償所愿,你該為她高興才是。”
耿文華張張嘴,想說她若是走了,孩子怎么辦呢?但又想到剛才赫舍里氏半句不提,赫舍里氏被送來,身邊也無子女侍奉……算了,人各有命,她何必替人操心呢?
赫舍里氏除了是個額娘,她自己也是個獨立的人啊,她想死就死,想活就活,連生死她都不放在心里了,又何必顧慮孩子呢?
耿文華伸手拍拍胸口,就感覺剛才堵著的那口氣算是散開了:“王爺說的有道理,我也是自找不自在,那咱們現下就去酒樓?”
人家赫舍里氏都沒給她交代遺言,那也就說明這事兒她頂多算個過客,親眼見證了一場離別而已。這種事兒,真不用很放在心里了。
胤禛點點頭,率先往前走。
大約是想哄一哄耿文華,難得的跟著上了馬車,拿了松子放在耿文華面前:“剝吧!
耿文華眨眨眼,就拿起來小鑷子開始剝松子。她剝出來一個,放在盤子上,也就一眨眼,胤禛就拿起來放在自己嘴里了。再剝出來一個,不等放在盤子里,胤禛又接過去放在嘴里了。
連著十來個,耿文華自己一個都沒吃上。
她頗有些哀怨的看胤禛:“王爺,松子油大,吃多了不好!
也給我留幾個啊,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剝出來的。
胤禛就笑:“不妨事,等會兒少吃些油膩的即可!
“妨事兒,吃多了口渴!惫⑽娜A趕緊說到,剝出來的松子根本不往盤子上放了,剝了就往自己嘴里塞,然后挑眉看著胤禛笑,有本事你再搶啊,來我嘴里搶。
就胤禛這個有點兒小潔癖的性子,她就不信他能跟電視里的霸總一樣,來搶女人嘴里的東西!
果不其然,胤禛很嫌棄的看她一眼,擺擺手:“正好不想吃了,你自己吃吧!
耿文華頓時無語,有些被噎住,就算她不信胤禛是那種人,但這種一點兒不作為直接投降的做法……還是讓她有些被嗆住了。
胤禛抬手給她拍了拍后背:“多大人了,吃個東西還能嗆著!
耿文華頓了頓,咬牙切齒:“以后我一定得教好了小格格,若是男人不愛你,你就需得愛自己,這世上,沒人任何人,能讓你放棄自己的生命,只要活著才有希望,必須活著,才能見到結局!
胤禛挑了挑眉:“是,小格格該和你一樣,渾身是生機,無論如何,也讓自己活得好才行!
就耿文華平日里的只言片語,胤禛大致能推測出來,她所來的地方,必然是要比大清好許多的。吃食種類更多,糧食更豐盛,路面更平坦,衣服鞋襪更舒服……
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地方,但至少有一點兒是知道的,那就是她從一個更好的地方,來到了一個不算好的地方。這其中的落差,若是一般人,大約是接受不了的。
就像是他自己,若是被剝奪了雍親王的身份,從現在的親王府,搬到一個尋常的民宅,一日三餐都是粗糧,一年到頭吃肉的次數屈指可數……大約也會覺得生活很憋屈的。
可耿文華每日里,還是笑盈盈的。那些沒有的東西,她自己可以折騰出來,她作出了更美味的食物,她弄出了更方便的滑板車,她做出來了透明的玻璃,她做了方便攜帶更好用的火柴,她覺得世上的人該是人人都用得起蜂窩煤的,還嫌棄蜂窩煤黑,容易弄臟手。
所以他說,盼著小格格能和耿文華一樣,這話絕對是真心的。他作為父親,確實能發誓自己可以一輩子護著女兒,可他也真心實意的覺得,他的女兒,該有堅強的心性,強大的心臟,更快接受生活改變的能力,以及,在很壞的環境里,讓自己活的好的堅韌。
第132章 第 132 章 我的了,不能給別人!
兩個人在外面吃了午飯, 就又去戲樓看戲。今兒的戲樓有名角兒,耿文華平日里是不如何看戲的,怎么說呢,年齡沒到, 這個戲劇的天賦還沒覺醒
呢。有那聽戲的時間, 她寧愿刷視頻, 做點兒手工。
但現在這年代, 娛樂項目實在是少。所以若是有戲劇, 她還是愿意看一看的, 聽聽人家的唱腔, 研究一下戲服, 感嘆感嘆戲劇內容。
年代局限, 這會兒的戲劇大多宣傳忠孝節義。耿文華看戲也是有挑揀的, 忠孝的她就愿意看一看,但是節義這兩個, 她就不怎么喜歡, 尤其是節,也不知道是世人理解有偏頗還是如何,本身節說的是制度之名, 節止之義, 制事有節, 其道乃亨。可放到戲曲里, 就多是節婦,耿文華恨不能上去抨擊一番呢, 哪兒能看得下去?
其實這年代許多政令,在傳達上面,是有些誤差的。就比如說康熙十六諭, 康熙說的是一方面,傳達到地方官的時候也并沒有大差錯,然后在地方官教導百姓的時候,就會出現一點點兒的不同了。
并非是所有人都識字的,那如何讓百姓們知道這十六諭,并且遵守十六諭呢?
有些地方,文風重,那就直接宣傳,再做了注釋就行了。
有些地方,普通百姓居多,不識字的多,那就用白話來翻譯一遍,用通俗簡單的話來解釋一下。
還有的地方,連口音都不同,那就畫圖,簡略的畫出來。
編撰故事,編排戲劇,這都是宣傳手段。但這些東西,一旦有兩種注釋,本身每個人的理解能力都是不同的,再經過第二次理解,那更容易出現誤差了。
同樣的戲劇,有時候也會出現很多不同的呈現,表達出來的意思也就會不太相同。
今兒他們看的是楊戩劈山,耿文華總不自覺的將楊戩的相貌給具體化。怎么說呢,代入之后……她很能看的很認真了。
正看著,就聽見下面有吵吵嚷嚷的聲音。耿文華素來好奇心重,立馬就起身趴在窗口往下看,這一看,就忍不住笑,招手叫胤禛:“我看著像是十五弟?”
胤禛也起身看了過去,頓了頓,就沖蘇培盛擺擺手。
蘇培盛趕緊下樓,像是泥鰍一樣穿過人群,來到十五阿哥跟前,伸手拽一下正在和人爭論的十五阿哥的衣袖。十五阿哥沒反應過來,還有些不太耐煩呢,皺眉轉頭,張嘴就要斥責,就被蘇培盛搶先了:“小爺,我家爺正在上面等著呢!
十五阿哥一抬頭,正對上胤禛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心里的怒氣就像是大冬天被倒了一盆冷水下去,連點兒煙兒都沒冒出來,噗嗤一下就全滅了。
他可是太知道自家四哥的性子了,那是最討厭皇子阿哥在外面胡鬧了。
心里一慌,他就趕緊點頭:“那還不快帶路?趕緊的,別讓四哥等著急了!
他沖周圍人擺手:“散開散開都散開,小爺今兒有事兒,就先不和你們計較了……”
沒走得動,他是在和人爭論呢,吵架吵到一半兒,人對面能放他走嗎?一個挺囂張的年輕人就伸手攔著:“怎么,這就打算逃了?你要走也行,跪下來給小爺我磕一個!”
十五阿哥的臉色就變了變,他十五阿哥就算是在汗阿瑪面前不太有地位,那也是皇子阿哥,這紫禁城里,除了汗阿瑪額娘,還有那些討債鬼一樣的哥哥們,誰敢讓他磕一個?
不等十五阿哥說話,蘇培盛就沉了臉色:“請問這位小爺,您是哪家的?”
“小爺的名號說出去嚇死你們!小爺姓年!年希堯是我伯父,年羹堯是我阿瑪!”現在論起來官職,年希堯乃是從二品安徽布政史,年羹堯是正三品武將,年羹堯是在年希堯之下的。
“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年富是也!蹦悄贻p人抬著下巴,挺著脖子說道。
耿文華眨眨眼,悄聲問胤禛:“年羹堯的兒子?嫡子?”
年羹堯前后娶過兩個媳婦兒,前面兩個嫡子是原配所出,后面也是一個嫡子,是繼室所出。年羹堯長年在外,這前面兩個嫡子,就是養在年家的,年家現在是年希堯當家,他是年家嫡長子。
年希堯和年羹堯下面還有兩兄弟。
胤禛微微點頭,大約是因著年氏的緣故,或者是對年羹堯十分看重的緣故,他對年假還是略有些了解的,年富是原配所出嫡幼子。
因著出生就沒了親娘,所以不管是親伯父還是親哥哥,對他都十分寬和忍讓。再加上年羹堯常年不在京城,年希堯呢,也并不在京城,于是沒有長輩約束,年富就長的……有些紈绔性子。
年氏提起來的時候也說過這事兒的,不過她并不覺得年富有什么不對的——家世好,家里也不缺錢,他雖說沒什么出息,是個紈绔,但也并不曾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
年氏只擔憂他日后沒前程,卻并沒有強迫年富改變性子的想法。
耿文華笑道:“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和十五弟吵起來的!
下面十五阿哥也皺眉了,他本身就和胤禛有幾分親近,自然也就知道年家和胤禛的關系。若是現在不管不顧,那到時候丟的,還是胤禛的臉面。可若是要忍著……他堂堂皇子阿哥,難道還要對個家奴低頭認錯?
再者,十五阿哥心里也不是沒計較的——真要論起來,弟弟和側福晉的侄子,哪個更親近?
“不好讓十五弟為難!惫⑽娜A推一下胤禛:“再者,若是再讓年家那孩子口無遮攔下去,怕是也要連累你臉面,快些攔著吧!
胤禛皺了皺眉,沖下面喊道:“十五,上來。”
十五阿哥正為難呢,聽見這聲音一激靈,趕緊抬頭,見胤禛臉色越發有幾分不好,就趕緊推開年富:“讓開,你找死可別帶上小爺!
也別比誰更親了,就自家四哥那性子,能看的過年富這行為才怪了。再如何是側福晉的親侄子,那也是外人,自家四哥總不能越過人家父兄,幫人家教訓孩子吧?
這樣一想,心里頓時舒坦多了,三兩步往樓梯上去:“來了來了,四哥別急,我這就上來了。”
年富豈能不認識胤禛?胤禛一出聲,他這一看,臉色就變了,想也不想的,趕緊往外面竄。跑到了戲樓外面才反應過來,不應該逃走的,該上去賠罪的。
剛才那人喊四哥,上面又說十五弟的,那對方什么身份,這還用說嗎?
現下好了,得罪了十五阿哥,又在四爺眼前逃走了……年富心里這懊惱,讓他也不敢繼續走了,只在原地轉圈圈跺腳:“這可怎么辦?事兒辦壞了,都怪你們,不說這京城的貴人就沒有你們認不出來的嗎?今兒怎么就沒認出來?你們要是認出來了,提醒了小爺了,小爺能犯下這錯?”
下人被訓斥的也不敢出聲,年富轉悠了兩圈,一咬牙:“先去找大哥拿主意!
他可不敢這會兒其余找胤禛,雖然自家姑姑總說這位四爺是面冷心熱,但他看見這位就腿肚子打哆嗦,還是別去找不自在了。
年富逃走,誰也沒問。
就像是十五想的那樣,再如何那也是年家子弟,若是那拉家的,他倒是還能訓斥一番,教訓一番,可年家的,頂多是回頭見了年氏提一句,人若是在跟前,他大約會問兩句,人不在……那他何必多事兒?
胤禛心里,那是自有規矩的。
要不然你看看李氏和耿文華,那也是側福晉,他現在怕是都還弄不清李氏有幾個侄子,幾個嫡出的幾個庶出的。至于耿文華的話,同在京城,他大概也知道情況,可要說起來名字歲數,大概也沒多少印象。
那拉家的就不一樣了,那拉家那幾個,誰有出息,誰是草包,他心里一清二楚。
耿文華也從不因為這個就覺得胤禛對自己有什么薄待的,她自己什么身份她自己不清楚嗎?強求一個很看重規矩的人為自己破例……她并不覺得受寵若驚,她
只會覺得坐立不安,承受不起。
因為一旦被人上折子喊一句妖妃,她估計就得死全家了。
所以她是能低調就低調,真正的好不在于胤禛記不記得住你的家人,而是胤禛給不給你銀子花。
十五阿哥上樓請了安之后就規規矩矩的站著,腦袋都不敢抬,眼睛就盯著自己腳面。
胤禛沉聲問道:“在下面爭吵什么?”
“弟弟聽說今兒要唱楊戩劈山,就特意來看……那年富一進門,就說要看牡丹亭……”楊戩劈山算武戲,打斗場面居多。牡丹亭必然是文戲,唱的還是兒女情長。
十五阿哥就有些氣憤:“那年富實在是不講理,戲樓里唱什么,既然出了票了,就不能改,他憑什么一上來就要求換?”
這么聽的話,十五阿哥就沒錯,耿文華就笑著拍胤禛胳膊:“若是我正看得好好的,忽然換了一出戲,那我怕是也要惱的,咱們難得看一出戲,被攪合了,這今兒一天的心情可就要糟了。”
胤禛頓了頓,有些無奈:“怎么就糟了?高興一天了,臨回去,要鬧脾氣了?”
耿文華眨眨眼,笑瞇瞇的:“需得盡興而歸啊,不能敗興而歸!
胤禛就不搭理她了,轉頭問十五:“今兒的差事可辦完了?”
十五阿哥趕緊點頭:“已經辦完了,要不然也不敢來看戲!蓖得匆谎酃⑽娜A,這就是被汗阿瑪點名贊賞給了賞賜的耿側福晉吧?這位小嫂子果然好本事,三兩句,自家那棺材臉四哥就緩和了臉色。
胤禛點點頭:“坐吧,等會兒看完了戲,早些回去!
十五阿哥忙應了,看完戲不回去還能去干嘛?總不能跟著四哥去雍親王府吧?哎,這個想法可以啊,聽說四哥昨天在戶部忙活一天,戶部那邊傳來消息,要做什么報表,自己沒聽過,去請教請教四哥總還可以吧?
十五阿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就上面那些個哥哥,老大被圈禁,老二被圈禁,三哥看起來弄了不少東西,一個文治的邊兒還是能沾一沾的,但那話怎么說來著,書生造反十年不成,三哥現在所有的支持都來自于讀書人,朝堂上……真不是十五阿哥看不起自家三哥,實在是朝堂上那些有實權的大臣,三哥也就能掌握那么兩三個,能有什么用呢?連點兒兵丁都沒有。
于是也就剩下四哥和八哥了,畢竟老五老七不摻和。
這兩個哥哥之中,十五阿哥是最看好四哥的,因為汗阿瑪這兩年,明顯也是更看重四哥——讓他去泰山祭拜,讓他在御書房幫忙批折子,去江南時候特意將四哥帶在身邊,那些個封疆大吏,汗阿瑪每一個都要四哥見一見,認識一番。
這若都不是看重,那十五阿哥都不知道什么是看重了。
所以十五阿哥一開始就很想和自家四哥打好關系,就算以后弄不到個從龍之功,那和皇帝哥哥親近總不是壞事兒吧?但偏偏自家四哥這性子……常人真的很難接觸。
連四哥的親弟弟,一母同胞的老十四,都躲著四哥走。所以一開始十五阿哥也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親近的,他沒敢隨意親近,生怕弄巧成拙。
后來呢,就干脆仿效十三阿哥了。
憑什么四哥對十三哥那樣看重呢?就算是十三哥被汗阿瑪冷落,十年不得進宮,四哥也從沒有疏遠過十三哥。
不就是因為十三哥,對四哥,也是忠心耿耿嗎?
所以十五阿哥就學到了,只要自己一腔赤誠,只要自己不遮不掩,只要自己真誠以對,那遲早,四哥對自己,也會像是對十三哥那樣的。
那做弟弟的,有什么不會的,找哥哥求教,這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四哥,今兒我跟著您回府吧?”十五阿哥就湊過來,胤禛嘴角抽了抽,看他,略有些嫌棄,孩子有點兒沒眼色呢,沒聽見你小四嫂說,今兒這一天,要盡興而歸嗎?
男女出去玩兒了一天,晚上回家了會做什么呢?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你非得跟回去,你四哥還得遷就你,還得照看你,對著你個大男人吃飯睡覺嗎?
那這一天,豈不是就和耿文華說的那樣,高興了一半兒?
“你去做什么?”胤禛問道,頓了頓,補充:“你出門在外,你福晉可知道?”
若是你福晉不知道,你是不是該回去打個招呼?你也有媳婦兒的,回家找媳婦兒不行嗎?
十五阿哥笑嘻嘻:“福晉知道,今兒一早就和她說了想要看戲,她自己不愛看。四哥,戶部之前說的報表了,那是什么東西?”
好四哥,你弟弟我是有正經事兒的,所以,你一定不反對我去你家蹭飯吧?
吃完飯,天黑了,正好順理成章的留宿。住前院,咱們兄弟抵足夜談,增進感情。
胤禛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心里就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拉扯,一個說,盡興而歸……就差這半天了,可別前功盡棄。一個說,公務啊,正事啊,若是十五阿哥早點兒學會這報表,那內務府那邊就可以整頓一番了。
兩個小人拉扯半天,胤禛點頭:“你若是想跟著去,那就一起回吧。不過,到底是成了親的人,需得派人和你府里說一聲。”
正事兒要緊,至于陪耿氏的事兒,一輩子那么長呢,以后再說吧。
耿文華可不知道胤禛心里所想,她所知道的雍正皇帝,那就是個工作狂,所以對眼前這個事兒,她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反而是很理所當然的:“也需得和咱們府里說一聲,十五弟要去,福晉總得要準備吃的住的。”
可別那拉氏什么也不知道,你直接帶個人回去。
胤禛微微點頭,這些事兒,蘇培盛自會料理的。
耿文華又問十五阿哥:“你平日里也喜歡看戲?都看些什么戲?我也愛看武戲,你可有什么推薦的?”
十五阿哥有些驚訝,女眷不都是喜歡看牡丹亭這一類的嗎?但還是趕緊老老實實回答:“像是趙氏孤兒……”
他看的戲多,這會兒也是如數家珍,掰著手指將京城里的戲樓給點評一遍,這家的唱什么比較出彩,那家的唱什么比較好,誰家的戲樓點心好吃他都清楚。
說起來那些戲劇,也是頭頭是道。
耿文華聽的認真,甚至還找了小二要了紙筆,十五阿哥說,她飛快的記錄。
胤禛在旁邊皺著眉看這兩個人,也著實是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么。
差不多一炷香時間,耿文華總算是收起來了毛筆,心滿意足的將那張紙拿給胤禛看:“我回頭給這張紙編一個編號,日后王爺得空了,咱們就一家家去。”
打卡嘛,她最喜歡這種事兒了。
只可惜沒有照相機,要不然就能拍照留念了。不過,不拍照也行,回頭她給畫下來,一樣算是留念了。
胤禛微微挑眉,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那我若是沒空呢?”
“一輩子那么長呢,你總會有空的。”耿文華笑著說到,若是胤禛沒空,那就算了,她也并沒有多喜歡看戲。再者,這種事兒吧,除了和胤禛,剩下的和誰一起打卡都不太對味兒。
和弘晝塔納吧……就跟現代家長孩子一起看電視,看到了接吻畫面一樣。
和那拉氏她們吧,喜好不同,她們又不像是胤禛,哪怕不喜歡也不會挑三揀四。要跟她們一起看戲,指不定就
沒耿文華挑選的余地了。
她沖胤禛擺擺手:“快認真看,馬上就該打起來了呢!
說完就轉頭,認認真真的盯著戲臺子看。哎呀,那演員的一個翻滾,可真漂亮。
一出戲也就一個時辰,耿文華臨走之前將自己荷包里的銀子都倒在了包間的托盤里,戲樓里的打賞多種多樣,你可以直接往戲臺子上扔,也可以留在包間里。
耿文華跟著胤禛呢,怎么敢一擲千金往戲臺上砸銀子?
看完戲天色也還早,但因著十五阿哥是有正事兒,所以就干脆直接打道回府。
胤禛帶著十五阿哥去書房,耿文華自己回玉蘭院。
她這一進門,就對上小格格哀怨的眼神,小胖姑娘兩手抱著胳膊在胸前,臉頰圓鼓鼓,譴責耿文華:“出去玩兒都不帶我!”
“不是出去玩兒,是有正事兒,你看我多惦記你,我還特意給你買了好東西呢!碧匾夥愿乐喝ネ婢咪佔永镔I的魯班鎖,今年新出的,特別好玩兒。
她拿著在小格格面前晃悠,小格格才不稀罕呢,當她沒有見過魯班鎖嗎?
“就是去玩兒了,年額娘都告訴我了,說是你們去看戲!”小格格氣鼓鼓,耿文華就忍不住笑,年家跑的倒是快啊,這么一會兒功夫,信兒就給年氏送來了?
“你今兒去了年額娘那邊玩兒啊?”耿文華笑著問道,小格格點頭:“年額娘教我做顏料畫畫,然后說……”
她側著頭,想了一下,才捏著嗓子:“四爺帶她去戲院,正好碰上了?年富也實在是……怎么就撞上了十五爺呢?”
學的惟妙惟肖的,耿文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點點小格格的腦門:“不許這樣學,不禮貌,我和你阿瑪上午去辦正事兒,下午正好趕上戲院那邊有新戲,就去看了看,除此之外,真沒玩兒別的了。再者,你又不喜歡看唱戲,這樣吧,下次我帶你去看雜耍?”
這個小格格是喜歡的,趕緊點頭:“好,那可說定了,你下次要帶我去看雜耍,還有耍猴!”
耿文華全都點頭應下來,又問那魯班鎖:“這個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可就送給別人了!
小格格趕緊伸手搶下來:“說是送給我的,就是我的了,不能給別人!
小孩兒臉,變得快,立馬就是高高興興的了:“額娘,這個怎么玩兒?咱們一起玩兒吧?”
耿文華笑著應了,坐在藤椅上抱著小格格,母女倆一起玩兒。
第133章 第 133 章 你又能在王爺跟前立功……
耿文華第二天去給那拉氏請安的時候, 一進門就先看見年氏的兩個丫鬟跪在地上。府里的有頭有臉的大丫鬟,跟著自家主子進進出出的,誰不認識呢?
不過怎么說呢,那拉氏管家很……寬松。一般都是誰的丫鬟誰管理, 也就是說, 年氏的丫鬟犯了錯, 那拉氏頂多就是斥責年氏一番, 讓年氏出面來管她自己的人。
現在這樣直接將年氏的丫鬟弄在這里跪著, 就是很不給年氏臉面的做法, 相當于在全府人面前, 一巴掌打到了年氏臉上。
果然她一進門, 就見年氏臉色漲紅, 十分難堪的樣子。
耿文華和年氏也沒仇, 干脆當沒看見,只趕緊規規矩矩的給那拉氏行禮。
那拉氏面無表情的抬抬手:“且先坐下!
等耿文華落座, 她左右看一眼, 就只有鈕祜祿氏還沒到了。她現在搬了院子,和鈕祜祿氏那邊也有些距離了,所以請安的時候并不順路, 大多數時候也就不能一起來了。
弘歷和弘晝要去宮里上學, 早早就出門, 那拉氏念著他們讀書辛苦, 早上的請安也是免了的。
這會兒只小格格跟著來了,那拉氏還顧忌著小格格, 大約是怕嚇著她,緩和了臉色叫了嬤嬤:“帶小格格到暖閣那邊玩兒去,今兒早上廚房送了杏仁酪!
她看小格格, 帶了幾分笑意:“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歡吃這個了嗎?趁著熱乎,先去嘗一嘗,若是喜歡,等會兒就帶回去些!
小格格天真無邪,早上起來還沒吃飯呢,趕緊應了。
等小格格一出去,整個屋子就安靜了下來。耿文華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今兒沒帶指甲套,顯得手指頭光禿禿的,回頭她可以買個玳瑁的帶上看看,最好是那種略微有些透明的,瞧著更好看些。
“給福晉請安!闭胫o祜祿氏就進門了,又分別給李氏耿文華,還有年氏請安,她顯然是有些弄不清情況呢,請過安就大大咧咧的問道:“年側福晉,怎么瞧見你身邊那兩個在外面跪著呢?若是她們犯了錯,你在你自己院子里懲罰就是了,何必帶到福晉這邊來呢?怎么,是她們奴大欺主,你還想請福晉給你做主不成?”
耿文華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鈕祜祿氏一心巴結福晉,這會兒為福晉出頭……雖說有些不合時宜,但怕是福晉也會更覺得她赤誠。
年氏那臉色就更難看了,倒是那拉氏緩和了幾分語氣:“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就說說今兒這事兒。門外那兩個,是我讓嬤嬤給押過來的!
她看了看年氏:“按理說,年側福晉身邊之人,該自己處置才對。但我作為嫡福晉,這府里的人,哪個是我不能動的呢?”她帶了幾分譏諷看年氏:“還是你覺得,你身邊之人,就算是犯了錯,我也不該越過你來?”
一般情況下,確實是個人身邊的人各自料理,但還有二般情況,那就是犯錯的情況下。福晉是府里的女主子,別說是下人犯錯了,就是年氏這等主子犯錯,也照舊能處置,那料理幾個下人算什么呢?
她也就是懶得出手的時候,才會將事情任由個人自己處置的。不然,她要出手,那誰都攔不住。
可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下人有時候,代表的是主子的臉面。
年氏心里也憋著一口氣呢,這會兒還得恭恭敬敬:“妾身不敢,福晉是主子,福晉說她們錯了,那她們必然是錯了!
那拉氏冷笑一聲:“我瞧著你還有幾分不服氣呢,我問你,府里的人,可能隨意和外面傳送消息?”
年氏臉色立馬變了變,有些發白,略停頓片刻才說道:“不能,府里有規矩,沒有主子命令,不許隨意和外面的人說府里的事情!
“那十五阿哥來府里的事兒,年家是如何知道的?”那拉氏又問道,昨兒晚上,年家可就送了帖子,想要上門來給十五阿哥請罪。
年家想的簡單,大約是以為在雍親王府,有自家王爺的臉面,又有年氏敲邊鼓,十五阿哥是說不出來不接受道歉的話來的。卻沒想到,事兒根本不是如此辦的。
那拉氏原本還有些很忌憚年氏的,因著年家榮耀,年希堯和年羹堯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年希堯年紀輕輕就官居二品,年羹堯也是正三品。
和年家比起來,那拉氏的兄弟就有些不太夠看。
卻沒想到,年羹堯兄弟倆不在京城,剩下那兩個,竟是有些……過于平庸。
你就算是要道歉,也不該選昨兒,也不該將帖子送到雍親王府來。你拿到王爺跟前,王爺該如何做?那不是陷王爺于兩難嗎?
正確的做法,該是等今兒,先送了賠罪禮去十五阿哥府上。十五阿哥聰慧,肯定會看在雍親王府的臉面上,將這事兒按下不提,畢竟昨兒也沒打起來,誰也沒損傷。
若是十五阿哥當真要犯渾,不愿意原諒,你年家這才能到雍親王府來求助。
結果,你什么也不做,就直接送帖子到雍親王府,這事兒辦的,簡直稀碎。
胤禛很不高興,那拉氏也不高興。再者,年氏這事兒實在是辦的犯忌諱,她大約是擔憂年富,再加上沒料到家里那兩個兄弟實在是蠢貨,這才讓事兒成了這樣。
若是有朝一日,年家和自家有了什么分歧,那年氏會不會,又偷偷的瞞著王爺,給年家送信兒呢?這才是這個事兒里面,最嚴重的一個關節。
所以今兒天不亮,胤禛就來找了那拉氏,將事兒給說了一遍。隨后,胤禛和十五阿哥就上朝去了,留下那拉氏料理這事兒。
這會兒那拉氏問到年氏頭上,年氏張張嘴,就有些說不出
來話。她平日里百般伶俐,這會兒也只覺得滿腹話語,可這些話卻是沒辦法對那拉氏說的。
她能怎么說?說打算請了胤禛來自己院子,撒撒嬌,求一求情,然后將這事兒給輕拿輕放,兩邊人見一見,就算完事兒了?
偏偏,昨晚上她派人去請胤禛,胤禛連見都沒見。
她這會兒心里也有些發冷呢,不知道是因著這事兒實在是錯大了,還是因著胤禛沒見她的人,連年家的人也給拒之門外了。
年家……因為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京城,所以胤禛就不見年家的其他人嗎?
那拉氏又說了府里的規矩,再次問年氏:“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那兩個丫鬟,一個私通外人,將府里的消息來回傳遞,一個私自往前院書房,打擾王爺公務。”
她問年氏:“你知道該如何處置吧?”
年氏身體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臉色越發有些白,卻不是怕的,而是難堪,她抬著頭看那拉氏,那拉氏面上沒有表情,只一雙眼睛帶了幾分譏誚。
年氏只覺得,嘴里有一股子血腥味。
她沉默一會兒才點頭:“妾身知道,仗責。”
那拉氏點頭,沖身邊嬤嬤擺擺手,嬤嬤立馬出去吩咐了一聲,隔著門簾子,能看見有粗壯的嬤嬤過來將兩個丫鬟按在凳子上。
在前朝的朝堂上,打板子是要扒褲子的。疼痛之下,難堪也重。
但到了本朝,為籠絡漢人讀書人,打板子除非是另外吩咐了,否則多是不用扒褲子的。內宅之中呢,若是宅心仁厚的主母,也不用脫褲子被圍觀。
那拉氏……也算是宅心仁厚。
所以兩個丫鬟直接被按在凳子上,有太監拿了板子來,拇指寬的細窄板子,抽在身上,那疼的……只一下,兩個丫鬟就慘叫起來。
年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立馬轉頭往外面看,眼眶就有了幾分發紅,人也忍不住往門口走了兩步。
但很快就又頓住,強迫自己轉過頭不再去看。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撲出去攔著。
那拉氏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此次是個教訓,年氏,你定要記住了這次教訓,念在你初犯,又素來體弱,這次就只罰你禁足,再罰你一年月例。日后若是再犯,那就不止如此了。”
往日里聽著只覺得穩重的聲音,現在年氏竟是從里面聽出幾分陰寒森森。她定了定心神,這才行禮:“是,妾身領罰。多謝福晉教誨,妾身牢記于心!
至于月例……開玩笑,她年家,能少了她銀子用?區區一年月例,就當是扔到了水里。
至于禁足……也不用急,她回頭給二哥寫信就是了。大哥的性子最是謹慎,若是知道此事,就是不責罵她,怕是年富也要挨罰,還有家里兩個兄弟,估計也得被大哥責罵。
只二哥,肯定會為自己出頭的。
年氏心里所想,那拉氏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在對李氏和耿文華幾個說話:“你們也且記住了,既然進了王府,那就是府里的人,府里的事情,一律不許對外傳……”
李氏和耿文華幾乎是一起起身,雙手垂下站好,恭恭敬敬的領訓。鈕祜祿氏慢了一拍,但她素來沒眼色,也捧著那拉氏,站起來就點頭應聲:“是,福晉且放心,妾身等人,一定牢記于心,日后府里的事兒,絕不會從妾身嘴里泄露出一個字!”
那拉氏很滿意的點頭:“如此就好。”
她撥弄了兩下自己的指甲套,又說起來發放月例的事兒,這些都是定例,也并沒有什么好討論的,不過為著不冷場,大家還都是趕緊應著。
這個說自己的月例里面的布料要如何用,那個問這胭脂能不能換一家,此前的這家送來的,有些不太好用。
誰也沒理會年氏,年氏只垂著頭,一邊聽著外面打板子的聲音——丫鬟叫的太大聲,嬤嬤們怕驚擾了主子,已經用手帕將她們的嘴巴堵住了。
那板子落在身上砰砰砰的沉悶聲音,就像是廚房里捶肉的聲音,年氏只覺得,自己都有些頭暈腦脹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樣的疼……她緊握著一雙手,手指甲都掐在了手心里,可這點兒疼,也著實是不算什么。
好半天,外面的聲音才停下來。年氏這邊松口氣,那邊嬤嬤也進來回報:“兩個都已經暈死過去!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按規矩,送出去養著,養好了再回來。至于年氏身邊伺候的……年氏,你可要再選兩個人補上來?”若是養不好,那自然也就不用回來了。
反正這被打的,肯定是血肉模糊的,定然是不能送到主子院子里,出現在主子跟前的。
年氏臉色都帶了幾分透明了:“不用,她們能養好的,妾身……再等等!
這事兒隨意,也不是大事兒,那拉氏就應下來了,隨即擺手:“行了,今兒這請安,也就如此了,你們各自回去吧。且記住這次教訓,不光是你們自己,各自院子里的人,也需得約束好了,若是你們管不好,到時候我若是出手,可別又覺得我出手太狠!
眾人忙起身告辭,這要走,自然是要經過那兩個丫鬟面前的。
二十板子,那可真不少。丫鬟們穿的也不厚,這衣服上都透著血跡,看著凄慘的很。
出了正院,李氏沒說什么,只擺擺手就轉身走人了。
宋氏素來不說八卦,也忙行了禮,往另一邊走去。
只剩下耿文華和鈕祜祿氏,鈕祜祿氏忙壓低了聲音:“昨兒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聽福晉那意思,是年氏往年家送了信?這不年不節的,年氏就算是想年家人,送了個口信,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吧?”
值得福晉發這樣大的火?
耿文華搖搖頭:“并非是年氏送口信的事兒……昨兒下午,十五阿哥和年氏的娘家侄子年富,在戲樓里爭吵起來……”
她話沒說完,鈕祜祿氏眼睛就發亮了:“是爭奪戲子嗎?這種事兒,我素來只有聽別人說的,沒想到還真有啊,你怎么知道的?你昨兒也在外面,是正巧趕上了嗎?既如此,那你可見到了他們爭奪的戲子?長的真是國色天香不似人間有?”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這種八卦天性……算了,她也沒資格嘲笑鈕祜祿氏。在戲樓里的時候,她聽見下面有爭吵的聲音,不也下意識的先去窗邊圍觀的嗎?
“并非是爭奪戲子,而是各自點的戲目不一樣!惫⑽娜A說道,還是不要敗壞十五阿哥的名聲了。
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又說了年家送帖子的事情。鈕祜祿氏嘖嘖了兩聲:“這事兒……只能說,年氏太恃寵而驕了,她覺得王爺寵愛她,大約是會看在她的臉面上,給十五阿哥和年家,做這個中人,卻沒想到,年家再如何,也不過是奴才……”
年家并非包衣,年家是漢軍旗,年遐齡的爹那會兒,就已經是投奔了滿人,等年遐齡入仕,就直接入了內閣做了侍講學士。所以年家也是八旗,但滿人嘛,除了主子,其余皆為奴,更何況,胤禛還是年家所在的鑲藍旗的旗主。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了笑,鈕祜祿氏話鋒一轉,又笑道:“你這樣的尚且沒有恃寵而驕,也不知道年氏哪兒來的底氣。”
耿文華抬手指了指自己,臉上有些不敢置信:“你說我,恃寵而驕?”
這個寵字,和她沒有多少關系吧?
鈕祜祿氏點頭,帶了幾分嫉妒:“你看王爺每次出門,都是帶著你。咱們府里,也就除了福晉,那出門的次數能和你比一比,剩下的,哪個有你出門的次數多?不是單獨出門,那不算,是和王爺一起出門!”
耿文華張張嘴,又閉上,這個,好像真的有點兒反駁不了啊。
“我都是有正
事兒的!惫⑽娜A為自己分辨:“要去看看莊子上的莊稼,要去看看鋪子里的收入……”
鈕祜祿氏打斷她:“好像誰沒有鋪子一樣,我也有鋪子,李氏也有莊子和鋪子的,哦,也就宋氏什么也沒有。”
但凡有子女的,誰沒有點兒產業呢?也就宋氏,沒有子女,所以人家月例銀子就夠用,也不用接濟娘家,自己也不奢侈,一年到頭,那月子還能積攢下來幾百兩呢。
李氏那莊子,聽說還是王爺給的呢,因著有一個弘時阿哥,就是福晉對這事兒也并沒有反對。
可王爺陪著李氏去過莊子上嗎?王爺陪著她鈕祜祿氏去過鋪子里嗎?都沒有!耿文華越是反駁,倒是越顯得她與眾不同了。
“也是你們的鋪子和莊子太尋常了……我的莊子,那是和民生有很大關系的。”不說別的,那玉米渾身上下都是寶的實驗數據,不也是她莊子上出來的嗎?
還有那番薯,紅薯藤需要經常翻,不也是她莊子上的老農積攢出來的經驗嗎?這些可都要通過朝廷的文書通知到全國各地的。
鈕祜祿氏嗤笑一聲,用這聲音表達了自己對耿文華那話的看不起。
耿文華擺手:“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反正年氏這個事兒吧,咱們日后也需得多注意就是了!
她邀請鈕祜祿氏去玉蘭院:“昨兒在外面買了些果酒來,正好今兒中午在我那邊用飯,咱們也好好品嘗一下外面這果酒!
鈕祜祿氏忙應了,跟著耿文華去玉蘭院,進了院子一拍腦門:“壞了,將小格格忘記在石榴院了!
耿文華無語了一下,等她想起來,黃花菜都涼了。
“我和她奶娘交代了,她在石榴院玩兒一會兒,若是要回來,自己就會回來了!痹诟锬,又不是在外面,難不成還能丟了?就小格格那小個頭,別說是出府門了,她就是內院二門,都出不去。
到處有看門的嬤嬤呢。
鈕祜祿氏就嘆氣,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肚子:“你說,這都幾年了,怎么就懷不上呢?”
耿文華眨眨眼,她上哪兒知道去?大清太醫院這個……備孕的經驗已經是屬于比較豐富的了,什么促進血氣的藥物,放松精神的安神藥,甚至連容易懷上的姿勢都有專門的辟火圖來解釋,她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從網上看來的不知道真假的東西,也就別拿出來現眼了。
她只能隨口應付道:“估計是緣分不到,你且安心等著。再者,你都有四阿哥了,若是能再生一個,那叫錦上添花。若是生不了,那說明四阿哥貴重,你著急什么呢?”
鈕祜祿氏就忍不住笑:“為什么只有他一個,就是貴重了?”
“因著你需得將你全部的心神疼愛,只給他一個人!惫⑽娜A笑嘻嘻的說道,現代有句話不是說,一個照書養,一群照豬養嗎?這不就是說,一個小孩兒才金貴,多一個都不算稀罕了嗎?
一邊說,一邊招呼鈕祜祿氏過來:“幫我一個忙,這些棉花,我想收拾一下。”
“你弄這些棉花做什么?”鈕祜祿氏一邊來幫忙,一邊問到,又奇怪:“就是做棉衣,也有針線房呢,何必你自己動手?這些個事兒,難道丫鬟不能做嗎?”
耿文華笑瞇瞇的:“我打算試一試織布,只有自己親自做了,才知道這線是粗是細,如何才不容易斷開。若是都讓丫鬟做了,我怎么知道這線該如何紡呢?”
織布之前先紡線,若是棉花好紡線,她是不是也能用羊毛試一試?羊毛好像更粗糙些?還是更堅硬些?
她心里正想著,鈕祜祿氏就問道:“你又有什么主意?怎么就忽然想起來自己織布了?”
“好玩兒!惫⑽娜A笑著說到:“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給自己找事兒做,你若是閑著無事,回頭我弄織布機的時候給你也弄一個,咱們一起織布!
鈕祜祿氏連忙擺手:“我可不要,我吃得好穿得好,何必給自己找事兒做呢?不過我倒是佩服你,想一出是一出的,還都能干得好!
頓了頓,她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咱們這樣好的關系,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這織布的事兒,你又能在王爺跟前立功?若是如此,那你可得帶帶我,有好事兒,咱們共享!
第134章 第 134 章 可還有別的事兒?
耿文華轉頭看鈕祜祿氏, 就見鈕祜祿氏臉上帶著一切……奇異的期盼,她頓了頓才說道:“我也不知道呢,我就是閑著無事,想織布玩玩兒。若是織布的時候能有什么想法……那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沒有,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我又不是神仙對不對?”
她又補充道:“我現在也并沒有任何的想法!
鈕祜祿氏笑嘻嘻的:“那你織布的時候我來陪著你, 你有什么想法, 也只管說, 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絕不推辭!
雖說耿文華說的是現在沒什么想法, 但她做的事兒, 哪一樣是沒成的?
鈕祜祿氏雖然不知道每次胤禛會賞賜什么, 但胤禛大多數時候來玉蘭院, 那蘇培盛都捧著箱子的樣子, 是誰看不見的?整個雍親王府,誰不知道耿側福晉得了許多賞賜?
再者, 耿文華那視金錢如糞土的性子, 她和耿文華同樣是出身尋常人家,其實要算起來,鈕祜祿家是要比耿家更富豪一些的。鈕祜祿是滿洲八大姓之一, 她家雖然是旁支, 但有這么個姓氏在, 族里多少也是偶爾會給些照顧的。她阿瑪的官位, 要比耿文華的阿瑪的官位高,她阿瑪是正四品, 耿大人也不過是正五品。
別看只差一個級別,但是在京城里,四品和五品, 那可是多少大人們奮斗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越過去的門檻。
所以這種情況下,耿文華絕不可能被養出對金錢半點兒不上心的性子。
她之所以花錢如流水,從不考慮攢銀子的事兒,那就只有一個緣由,她手里的銀錢足夠多,多到她根本不用去想存錢的事兒,多到她想要花多少都不用去遲疑。
鈕祜祿氏也開了鋪子做過生意,一個鋪子能賺多少,她心里能沒數嗎?那耿文華除了鋪子里和莊子里的收益,其余的錢財哪兒來的那?
只有一個來路了嘛。
再想想耿文華折騰出來的那些東西,鈕祜祿氏都覺得,王爺若是不賞賜耿文華,那可就太不應該了。
你看,耿文華又能賺來賞賜,又能得了王爺看重。鈕祜祿氏看著如何能不心熱呢?讓她自己來做,她是做不來的,那她給耿文華打打下手幫幫忙總成吧?
就算是王爺到時候不賞賜她,那總能記住她也是幫忙了的吧?
鈕祜祿氏極力推薦自己:“別的不說,聽話這點兒你是知道的,你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絕不會自作主張!”
就比如耿文華給她出主意開那瓜子鋪子,從耿文華出完主意到現在,那鋪子里就還是那幾種口味的瓜子,沒有增添也沒有減少,甚至銷售模式都是按照耿文華的建議來的,一點兒都不帶更改的。
“再者,織布嘛,也是婦工,我少時也是學過的……”說起來這個,鈕祜祿氏是略有些心虛的,什么學過,不過是跟著自家額娘去莊子上住,看見佃戶家婦人做,好奇,圍觀了一下而已。
但至少她知道織布機是什么樣的,用起來該是如何的。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頓了頓才說道:“你讓我想一想?你這一上來就說要幫忙……我也得想想有什么事情能交給你做是不是?總不能真將你當個女工吧?”
鈕祜祿氏能愿意當個女工?
不過分給鈕祜祿氏一些事情做,耿文華還是……很愿意的。
她現在已經想的很明白了,世界上能讓人的生活變得更美好的東西那么多,她就是窮盡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全部做出來。做不出來,她就享受不到,享受不到,她就一直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野人。
那為什么,她不將事情分攤出去,交給更多的人來做呢?
就像是那繪本,現在她就已經完全放手了,印刷鋪子那邊甚至還預約了幾個固定的畫手,掌柜交上來的計劃報表里還打算明年開一個專門的兒童讀物書店呢。
怎么說呢,歷史上凡是親力親為的大人物,
多會將自己給累死。尤其是她身邊有個現成的例子呢,所以當領導最應該學的是什么?是將事情分攤出去,你只要掌握大方向就好了。
于是,她將火柴的制作方法分出去了,她只說磷摩擦能著火,該如何將磷提取,凝固,附著,再如何做砂紙,這就都是工匠的事情了。
現在鈕祜祿氏主動來找事情做,耿文華也就愿意給。好歹也算是朋友呢,總不能人家有上進心了,她再給人家壓回去吧?
真正的朋友,應該是一起進步的。真要是進步不了,那就到時候再說,人心多變,她不能因為這個,就因噎廢食。
“當女工也行啊!扁o祜祿氏忙說道,耿文華還親自帶著小格格給水果樹抓蟲子呢,她還能親自下地鋤草,耿文華能彎得下腰,她為什么不能?
再說,難道耿文華還能讓她一輩子做女工不成?
耿文華忍不住笑,擺擺手:“行了,知道你很堅決了,但你也得容我想一想,不如,咱們兩個分開來做,你紡線,我織布?”
紡線用的是棉花,棉花這東西呢,傳入中國的比較早,在棉花出現之前,百姓們紡織是用的麻,麻布麻布,就是這東西,穿著并不是很舒坦,F在有了棉花呢,卻也并非是人人都穿得起棉的,窮苦百姓還是穿麻,略有余錢的穿棉,更有錢的穿絲。
不過好在現在是盛世,大清上上下下,大約有七成的人,還是能穿得起棉的。
棉花要做衣服,首先是紡線,紡線之前是彈棉花,彈棉花之前是剝籽,將棉花和棉花籽分離。棉花籽是能用來榨油的,耿文華以前看小說呢,說是這東西能讓男人不孕不育,好奇之下她就去查閱了點兒資料,這東西……人吃了確實是有害,無論男女,因為掌握不好榨油方式,大部分情況下還是不要吃比較好。
但若是用來做化妝品,那就是很好的東西了。
耿文華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先給放到一邊,現在最重要的是改造織布機。若是能大量生產棉布,那是不是這世上就有九成的人,是能穿得上棉布衣了?
“防線?這個我倒是沒見過,如何紡線?”鈕祜祿氏好奇的問道,耿文華這邊正好有工具,但她也不會,兩個人就圍著那紡錘議論,這樣弄一下那樣弄一下的。
一直到午飯時候,丫鬟來說了,兩個人才算停下來,趕緊先去吃飯。
耿文華還沒忘記她那果酒呢,特意找了玻璃杯來盛放,梅子酒是略帶著玫紅色的,放在玻璃杯中,那叫一個好看。
耿文華還點評:“要是再放些冰塊就更好了,味道必然更純些。或者,咱們試試調酒?”
鈕祜祿氏頓時來了興致:“我來我來,我最喜歡調酒了。”調酒這事兒,從古時候就有,因著酒水多是用糧食人工釀造,并不能隨意控制酒水度數,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喝烈酒的。
所以在釀造好之后,就需得有調制這一步。大多數時候,要調制的是放入水來稀釋勾兌,但也有時候,是為了讓人醉的更快,或者酒水的味道更醇厚,后勁兒更綿軟,要放果酒米酒之類的。
滿人喜歡喝酒,入關之前是更喜歡烈酒,入關之后……就更喜歡調制酒水,品嘗更多口味的。鈕祜祿氏的阿瑪在家的時候,也經常喝酒,所以鈕祜祿氏對酒水也是有些了解的。
她先將兩種酒水倒出來,逐一品嘗,然后再取其中一種做底,慢慢往里面添加另一種。
果酒本身就是有顏色的,兩種顏色混合在一起,鈕祜祿氏眼睛立馬就亮了:“我以前竟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混合之法,換了玻璃杯,這感覺一下子就上來了,看著竟是有些賞心悅目!
頓了頓,補充道:“就好像茶道!
耿文華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可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回頭若是讓年氏聽了你這說法,必然說你玷污茶道!
鈕祜祿氏忍不住翻個白眼:“倒像是她才是天下規矩一樣,什么事情都是她說的才對。她就這樣的,就不該做側福晉,該直接做嫡福晉!你說她當年,怎么就沒……”
不等她說完,耿文華就擺手:“酒還沒喝呢你就先醉過去了?這話也是你能亂說的?回頭王爺若是斥責你,你可別說是在我這兒喝的酒說的醉話。”
人都金門路,你再胡說八道,除了給人心里添堵,還有什么意思?再者,那添堵是給別人添堵嗎?那是給福晉和王爺添堵呢。
鈕祜祿氏哼一聲:“你就是膽小,怕什么?自己屋子里呢,連句話也不能說了?年氏還能鉆到桌子底下聽見咱們兩個說什么嗎?”
耿文華繃著臉:“你要再這樣,我可不敢讓你來了啊!
鈕祜祿氏頓了頓才笑道:“算了,你也不是頭一次這樣了,咱們兩個,誰還不知道誰性子?也就是我能容忍你這脾氣了,換個人,早甩袖子走人了。”
耿文華也郁悶呢,這都是她第幾次提醒鈕祜祿氏別亂說話了?她就不能長點兒心的嗎?
鈕祜祿氏將自己兌好的酒水倒出來一些品嘗,覺得味道不太對,就又繼續調制。耿文華只在一邊看著,她不習慣摻和喝,更喜歡今兒這果酒里面的桑葚酒,于是,吃幾口,就抿一口。
等鈕祜祿氏好不容易折騰完那一杯酒,她這邊都吃飽喝足了:“我也喝不下去了,這樣吧,我給你找個瓶子,你帶著,回頭請王爺和你一起品嘗。”
這種調制的,怕是度數也會更高些嗎?
鈕祜祿氏笑道:“我還真舍不得給你糟蹋呢,你看看你喝酒,半點兒不懂得慢慢欣賞,只會牛飲。你給我裝好了,我等會兒帶走!
眼看著丫鬟裝好了,她這才趕緊吃飯。
吃完飯,正院那邊派人來,說是小格格在石榴院睡著了。耿文華也不在意,打賞了來送信的嬤嬤,就挽留鈕祜祿氏:“中午也在這兒睡?”
客房是有的。
鈕祜祿氏擺手:“我回去吧,換了地方睡不安穩。那可說好了,明天我還來,我幫你紡線!
耿文華應了下來,送走了鈕祜祿氏,因為喝了點兒果酒,也有些犯困,索性就先去睡覺。這一覺睡醒,都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后了,她起床之后就往織布機那邊去。
知春來和她說:“莊子上送來的織娘也在府里,可要叫過來?”
耿文華點點頭,知春就去叫人,很快就帶來了兩個婦人,都是莊子上特意挑選來的,紡織手藝在莊子上是數一數二的好的人。
兩個婦人一個個子高一些,一個矮一些,相同的是都有些黑黢黢的,是曬的,到了農忙時候,無論男女老少,都是要下地干活兒的。再者,農家的婦人,只要天氣好,就多是在外面做活兒,有光亮,所以大多都是曬的比較黑的。
兩個人也很局促,站在那里不停的揉捏衣服。
耿文華示意她們上前:“你們先紡織一段兒我看看,只管安心做,就是做不好,我也不會罰你們,頂多是讓你們回莊子上去!
織布這事兒呢,必得手穩,要是太緊張太害怕,這手一哆嗦,就容易將布料給織壞。所以,耿文華還是要多安撫她們的:“當然,要是做得好,我也是有賞賜的!
兩個人忙行禮,看耿文華確實是神色和善,這才深吸一口氣,往織布機跟前走去。
高個子的婦人先落座,看了看那織布機上的線,先各處檢查了一番,這才開始動作起來。
矮個子的在旁邊站了片刻,眼尖發現旁邊有紡錘,就忙坐下來,抓了旁邊的棉花來紡線,半點兒不閑著。
耿文華饒有興趣圍著織布機轉,看那些線是如何行動,看那婦人是如何操作。
“若是快起來,你一天能織多少?”看了片刻,耿文華忽然問道,那婦人原本專心致志做活兒呢,忽然被打斷,有些嚇一跳,中間一根線就斷開來了。她趕緊停下來,有些害怕的偷看耿文華,耿文華擺手:“不用在意,壞了也沒什么!
這人才開始回答耿文華的話。若是快,一匹布需得七八天,若是慢,需得十多天,甚至半個月。也就是說,一個月若是不停歇,最多是能織出來四匹布,最少兩匹。
耿文華就問到:“那你們有沒有……有時候覺得,織布機跟不上你們的動作?”
婦女就茫然了一下,這是什么意思呢?
“你看,你的動作和織布機的動作一樣的時候,你織出來的布料才是最平整的,你若是稍微慢一點兒,線就容易斷開。那你若是快起來,那布會如何?”
這次倒是反應快了:“會讓布料更緊,皺巴起來!辈⒉徽f是更緊就是好的,這樣的布發硬,又浪費線,還容易皺巴,也不算上等布料。
上等布料就應該是平整,柔軟,所有的地方都緊疏有致。
“那怎么才能讓織布機的速度,再快些呢?”耿文華問道,那婦人張張嘴,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耿文華也沒想讓她回答,就轉頭去看紡線的婦人,她紡線倒是快得很,大約是手熟,紡錘壓根就沒有停頓,一條線穿過去穿過來,很快就成了一團。
耿文華看了片刻,索性蹲下來看,因為她忽然發現想起來個事兒,既然棉花能紡線,那羊毛,能紡線嗎?
“羊毛可以嗎?”想到就要問,她自己經驗不足,那就請教人家有經驗的。
那人怔愣了一下,有些遲疑:“應該是行的吧?但紡出來的線應該是比較粗的……羊毛碎,不比棉花是一團,就算是選用了最柔軟的羊絨,也是不如棉花柔軟……”
說起來自己所擅長的,婦人說話的聲音就逐漸平穩起來,最后總結,羊毛十有八九是可以紡線的,但這種線大概不能用來織布,就算是織布,估計也會比較粗陋。
耿文華就沒想過織布,只要用羊毛線,那羊毛衣羊毛褲最重要的羊毛襪,這就不來了嗎?
真的,對于清朝的衣服她是沒什么意見的,反正想穿旗裝穿旗裝,想穿裙子穿裙子,甚至想穿褲裝,也能滿足一下?删褪沁@個襪子,她真的是……已經怨念很久了,一點兒彈性也沒有,走的時候略長一些就容易往下滑。就算是上面綁住了,那穿著的舒適感也有些差。
若是能有羊毛襪,那簡直就是改善走路體驗感的最大利器了。
她頓時來了興致,叫了知春去采購羊毛:“要最柔軟的羊絨毛,多弄一些!
織布機的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織娘都請來了,她自己就也開始學織布,從最基礎的紡線開始。等小格格從石榴院回來,看見自家額娘在學這個,也跟著學。
不過小孩子沒耐心,紡線織布又是十分考驗耐心的,你稍微煩躁一點兒,就會出差池,線斷了雖說能再接上,但接連處會出現小疙瘩,等織布的時候也容易出現斷裂。
你織布的時候快一點兒慢一點兒,都會出問題。
所以小格格很快就跑掉了,只剩下耿文華自己忙活。
她一直忙到黃昏,光線暗淡下來才收手,命人帶了那兩個婦人暫且王府里住下。然后才有空問弘晝:“今兒在宮里如何?學了什么?”
弘晝這年紀,還是很愿意和額娘交流的,小嘴吧嗒吧嗒,說起來在宮里的事情,又說宮里新得了個小阿哥,是二十二叔,瑪麼讓人送了賀禮之類的。
耿文華也就是感嘆一下,她知道歷史上的康熙是很多子嗣的,所以現在再有個二十二阿哥,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兒。
又說南書房的事兒,南書房原本是皇上專門召集了漢人學子,給他講解四書五經,以及漢學的地方。但怎么說呢,就好像每一個皇帝都有自己重建重要部門的愛好一樣,南書房從康熙四十多年起,就開始慢慢的摻與朝政。
到現如今,康熙的政令,幾乎都是從南書房發出,這也就意味著南書房已經在朝堂上有了權利,南書房的官員也能光明正大的摻與政事,站立朝堂了。
本來這種事兒和弘晝這個小屁孩兒是沒多大關系的,但今兒事情鬧得有些大:“汗阿瑪斥責陳大人,說他結黨營私……先生今兒正好講結黨的意思,用了陳大人的事兒舉例!
清朝對于結黨這事兒是十分的……防范的。
民間超過十個人的結義都是犯法的,朝堂上官員稍微走的近一點兒,皇上也要過問。
陳大人說的是陳夢雷,他前幾年被康熙召回朝堂之后,就一直跟在三阿哥讀書,幫著三阿哥修書,他當年被問罪之前,就是三阿哥推薦提拔上來的。后來被流放,也是三阿哥命人照看。
現如今被召回,照舊跟在三阿哥身邊,對三阿哥自然是忠心耿耿。
大阿哥被圈禁,太子被廢,按理說就該輪到三阿哥了。
陳夢雷作為三阿哥的……忠心下屬,很是為三阿哥奔波,今兒宴請名流士子,后天拜訪不受寵皇子,朝堂上聯絡文臣翰林,忙的不可開交。
這種事兒,康熙豈能容得下?
憋到現在,總算是在朝堂上發火了,斥責了陳夢雷。當然,陳夢雷才華還是有的,否則也不能在流放之地打聽到康熙要東巡之后,就立馬寫詩獻上,求得康熙饒恕,讓康熙親自下旨將人給召喚回朝。所以康熙愛其才,雖說斥責,倒是也沒有治罪。
或者也是和陳夢雷現下的差事有關,他據說是要編纂書本,康熙極為看重。
耿文華聽過也就算了:“可還有別的事兒?”
“嗯,后宮娘娘們吵架算不算?”弘晝問道,耿文華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娘娘們吵架?誰和誰吵架?”
“宜妃娘娘和榮妃娘娘吵架!焙霑冋f道,這事兒可不是他打聽的,而是中午去永和宮吃飯的時候,聽自家瑪麼身邊的嬤嬤說的。
瑪麼大概也是想讓他知道些后宮的關系網,嬤嬤說的時候,也就并不曾阻攔。
“為什么吵架?”耿文華問道,弘晝眨眨眼:“好像是為了一筆銀子?”
第135章 第 135 章 這都已經十一月底了。……
弘晝年幼, 他聽的也不是很清楚,再加上他這個年紀,除了學習還要吃飯玩耍,能分給這種八卦的心思實在是少, 所以到現在, 就有些說不太清楚。
耿文華也沒多追問, 宮里娘娘們的事兒, 她也插不上手啊, 怎么的, 打聽那么清楚是能做點兒什么還是想做點兒什么?所以聽過也就算了, 只將話題又換到了別處。
等弘晝和小格格去睡覺, 耿文華暫且沒困意, 索性就讓人去拿了本書來看。
正看著, 外面就傳來腳步聲。她怔了下,趕緊起身——外面那腳步聲實在是太耳熟了, 她一聽就知道是胤禛來了。
她才到門口, 那邊胤禛就掀開門簾進來了。
“王爺怎么這會兒過來了?”耿文華忍不住問道,胤禛沒說話,先是伸開胳膊, 這是讓更衣的意思。耿文華就忙伸手去解開他脖子那里的扣子。
胤禛換了外面衣服, 這才說道:“皇上今兒下令將康熙詞典送往南三閣和北四閣。北四閣分別是宮里的文淵閣, 暢春園的文源閣, 奉天的文溯閣,
以及承德的文津閣, 南三閣是鎮江的文宗閣,揚州的文匯閣,杭州的文瀾閣!
耿文華沒太明白, 眨巴眨巴眼睛,看胤禛。
胤禛略停頓了片刻才說道:“南三閣和北四閣的書本,是可以借閱抄錄的。”
當然,各處有各處的規矩,就像是宮里的文淵閣,是只能宮里的人才能去借閱。像是鎮江揚州這些地方的,就需得是有上官手書才能去借閱的。
雖然限制條件一大堆,但確實是可以借閱。
耿文華恍然大悟:“王爺是說之前那圖書館的事兒?”
她都有些感動了,要知道胤禛之前說過此事不可行之后,她自己都已經將這種想法給按下去了。但現在,胤禛是特意來告訴她,大清也是有類似于圖書館的地方的?
一個東西,從無到有,那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但一個東西,原本就有,你要做的只是擴建,那事兒就簡單多了。
既然原本朝廷就有類似于圖書館的地方,那是不是只要放開限制,那就跟她所說的圖書館,沒什么大的差別了?
但很快她就又搖頭:“這些地方……怕是約束太大!
就像是皇宮,暢春園,這是誰都能進去的地方嗎?還有奉天和承德那邊的,她都不用問,都知道這兩個什么閣,是建造于行宮之內的。
那這些書,說是可以借閱,但其實,流通范圍也就那么些吧?
胤禛頓了頓,點頭:“但若是仿造呢?”
耿文華啊了一聲,隨即就笑:“王爺果然是足智多謀,這法子可太好了!笨滴踉O立這南三閣北四閣,無論目的是什么,明面上總是有說法的,比如說,惠及南北兩地學子。
背地里嘛,其實耿文華也能想得到,不就是拉攏漢人讀書人嗎?滿人是以少數民族統治江山,從多爾袞那會兒下令揚州大屠殺,順治就知道,他們當初在關外的統治辦法,是不合適的。于是,順治開始,就已經是改變了策略,開始學漢人的統治手段,學漢人的那一套。
但順治是走的太著急,以至于被滿蒙八旗反抗——他要學漢人那一套,那滿人的一套就需得摒棄,損害的會是誰的利益呢?所以,順治的政令推行不下去,他做著皇帝,卻是差點兒被當成傀儡。
孝莊雖然從中斡旋周全了,但順治本就年輕,心情上略差一些,他郁郁不得志,再加上……實在是命不好,得了天花人就沒了。
有了親爹的教訓,再有了多爾袞的前例,輪到康熙的時候,就又改了政策,既要用漢人,也需得打壓漢人,既要用滿人,也需得壓著滿人。
于是,康熙玩兒的就是杠桿。他推行過滿人科舉,但也就舉辦了一年——因為達不到他想要的目的,索性就不白費力氣了。他設立了南書房,潛移默化的將漢人往朝堂上推。
這個南三閣和北四閣,就是康熙拉攏漢人學子的一個手段,彰顯朝廷求才的誠意,在讀書人那邊收邀人心。
胤禛的意思就很明顯,康熙可以設立南三閣北四閣,那民間,是不是也能有類似的存在呢?
但耿文華很快又皺眉:“王爺之前擔心咱們府里若是出面是收邀人心……”
那仿造的事兒,是不是就不能由雍親王府出面?
胤禛笑了笑:“我已有人選!
耿文華眨眨眼,趕緊問:“我認識的嗎?”
“陳夢雷!必范G說道,耿文華怔愣了一下,忍不住拍手:“事有湊巧,我今兒正好聽說了陳夢雷這三個字!
胤禛略有些好奇,耿文華就將事情說了一下:“弘晝也并不認識,只是聽著先生講課,這才記住了一個名字。不過,他不是和三阿哥走的很是近的嗎?”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三哥他若是一輩子就做這一件事兒,也算是功德圓滿!必范G很不在意的說道,胤祉的性子他還是有些了解的,怎么說呢,最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老二做太子的時候,汗阿瑪偏心,于是胤祉就站在太子這邊。
太子被廢,大阿哥志得意滿,胤祉就時不時的到直親王府拜訪。
汗阿瑪露出復立太子的意思,胤祉生怕太子出來為難他,當即就上折子說胤褆鎮魘胤礽,并親自出面去直親王府搜查。
這種人說好聽了,是識時務者。但說的不好聽了,那就是墻頭草。
他自來是兩邊搖擺,現在兩邊都倒下了,按理說他就能出頭了,結果他又縮回去了——康熙雷厲風行,處置了老大老二,他看在眼里,心里估計也是有些嚇破膽了。
這種人,汗阿瑪除非是眼瞎了,否則,絕不可能將他當成繼承人的。
陳夢雷此人,有才華是真的,能干也是真的。就是……有點兒缺心眼,性子軸。既如此,索性給他找點兒事情做,讓他既能“幫”到胤祉,又不會影響到大局才好。
所以仿造南三閣北四閣的事情,讓陳夢雷來做,就很合適。
耿文華興致勃勃:“既然是仿造,那名字定然是不一樣的,王爺可想好了如何取名?”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上一秒和你說算計胤祉的事情,下一秒你就問圖書館叫什么名字,這合適嗎?
耿文華眨眨眼,她當然覺得合適啊,要不然也不能將話題往這邊扯。你算計胤祉的事兒,你自己知道就成了,難不成還指望我給你出主意提建議不成?再者,說得多了……日后你想起來了,會不會覺得我是那個知道你很多算計很不堪的人?
別說耿文華就是個側福晉了,就是夫妻之間,都需得多點兒距離,別將對方看的太清楚太明白。
所以她不換話題等著干什么呢?
“這事兒……誰來辦,自然是誰決定!必范G沉吟了片刻說道,既然打算將事情透漏給老三,那取名字的事兒肯定也得是老三自己來決定。
“開民智,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绷季,胤禛忽然說道,耿文華眨眨眼,趕緊笑道:“當然是對的,否則,如何教導他們忠君愛國呢?總要讓他們知道,朝廷對他們是好的,他們需得回報朝廷才行!
朝廷若不是個好的,那反了也無妨。當然,這后半句就不用說了。
胤禛深深看一眼耿文華,就算她不說,難道他自己還想不到嗎?但仔細想想,每朝每代,到后期皇上昏聵貪官橫行的時候,造反起義這種事情也并不少。
并不是說,你不開民智,就能減少這些事情了。
所以,開民智這事兒,還是好處居多的吧?
胤禛還想說什么,耿文華已經抬手捂著嘴巴打呵欠了,開玩笑,這話題再繼續下去就危險了,她又不是什么謀士門客,何必將自己放在這危險的位置呢?
“王爺,時候也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歇息了?”耿文華眼睛都泛上水花了,軟糯糯的往胤禛懷里靠,伸手去拽他的腰帶:“明天可要大早朝?”
胤禛頓了頓,這才伸手捏住了耿文華手指:“明天還要早起,安置了吧!笨蓜e折騰了。
耿文華不滿:“有益身心……”她也是正值青年的好不好?
胤禛都無奈了:“養精蓄銳,聽話,好好去睡覺,明天我早些回來陪你!
誰耐煩你陪著啊,與其你回來早,倒不如你多送錢。
可這話也不能說,耿文華只好委委屈屈的跟著胤禛往內室走了,因著沒能達成目的,她都有些沒睡好,一直到后半夜,實在是困了,這才睡著了。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胤禛也確實是已經走了。她只好嘆口氣,叫了小格格,一起去給那拉氏請安。
那拉氏也得知她弄了織布機的事兒,正好奇呢:“怎么就想到紡線織布去了?”
“閑著也是閑著,給自己找些事情做。”耿文華笑瞇瞇的說道,那拉氏
也知道她素來就是喜歡折騰的人,就只擺擺手:“你若是喜歡,想做就做。我等著你織出來一匹布,也給我做一身衣服!
耿文華趕緊點頭:“福晉且等等,妾身很快就能學會織布了,昨兒也織出來一點點兒……”
她掐著手指比劃了一下,李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馬上又一臉鼓勵神色:“那你可得多多努力,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織出來一匹布。”
耿文華笑道:“若是織不出來布,我就給福晉做一件兒別的!
那拉氏也笑起來:“那我可等著了。”
鈕祜祿氏左右看看,忽然說道:“年側福晉沒來,我竟是這會兒才察覺到呢?梢娖饺绽,年側福晉多高傲了。”
年氏不愛理會人,就是來請安,多數時候也只自己靜悄悄坐著,或者是嘲諷別人幾句,從不會討好那拉氏,也不會特意和誰親熱聯絡感情。
鈕祜祿氏這話說的,一半兒說年氏不理會人,一半兒說年氏目中無人。
那拉氏臉上神色都頓住了,片刻才說道:“正禁足呢,何必說她呢?說起來,弘歷昨兒帶來了功課,寫那幾篇大字是很不錯的。”
阿哥們從宮里回來,要先到那拉氏這邊來請安的。那拉氏若是得空,也會指點他們功課。
說起來自家兒子,鈕祜祿氏立馬就將年氏這話題扔開了,笑嘻嘻的:“弘歷回去也說福晉夸贊了他呢,很是高興,晚飯都多吃了半碗。 ”
又問耿文華:“弘晝可得了表揚?”
耿文華搖頭,她自己的兒子她豈能不了解?若是那拉氏夸贊了他,那回去必然是要提的,不光要提,還要兩三遍的說,讓耿文華也得夸贊他一番才行。
昨兒他既然沒說,那必然是因為那拉氏沒表揚他。
那拉氏就忍不住笑起來:“弘晝……我正要說呢,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可很是調皮,我讓他們寫字呢,弘歷就聽話,規規矩矩的寫字,弘晝寫了沒幾個,就開始在紙上畫烏龜!
頓了頓,強忍著笑意:“他也是有優點的,那烏龜畫的活靈活現。”
鈕祜祿氏沒憋住,噗嗤一聲就笑出來,李氏趕緊打圓場:“孩子還小,確實是一心只想著玩兒,弘時那會兒,不也是在紙上胡寫亂畫嗎?都如此,耿妹妹,你回去可別責備弘晝。”
耿文華笑道:“我不責備他,再者,想來福晉也已經說過他了,我何必再插手?小孩子嘛,下次改了就好了。”
那拉氏點頭:“是,我已經說過他了,他也知道錯了,下次必然不會再犯。 ”
鈕祜祿氏就夸弘歷:“弘歷還是聽話的,讓他做什么,他就不會胡來。自小到大,因著他聽話,我也不知道省了多少心呢。”
耿文華臉上笑容就忍不住停頓了一下,這話什么意思?說她的弘晝不聽話?
她就忍不住反駁回去:“男孩子嘛,調皮些也無所謂的。人各有不同,有些孩子生來穩重,有些孩子生來活潑,不是說這樣的好,那樣的就不好了!
鈕祜祿氏還要說什么,就被耿文華在胳膊上捏了一把,她立馬頓住了,算了,又不是不知道耿文華的性子,何必再說些話讓她誤會呢?
不過,她心里還是很不以為然的,弘歷確實是聽話懂事嘛,那弘晝也確實是調皮搗蛋,她也沒說錯啊是不是?
是,人是生來各有不同,可聽話懂事的孩子才更出色,能耐得下心來學習,將來學有所成,才更有成就。至于調皮搗蛋的,富貴人家,誰家還沒幾個不成器的紈绔子弟了?
這樣一想,她心里忽然就舒坦了幾分,若是弘晝一直這樣調皮,學不成樣,那將來,有耿文華求著自己的一天呢。到時候,看她再犟嘴,說弘晝調皮也是好的。
鈕祜祿氏心里所想,也無人知曉。
那拉氏說起來另外一件事兒:“小格格眼看也快三歲,這啟蒙的事兒,耿氏,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妾身正想著如何求一求福晉呢。”耿文華趕緊說到,自打小格格生下來,這啟蒙的事兒,她心里就已經做了決定了,那就是交給那拉氏。
那拉氏在她眼里,那是相當完美的主母形象。
為人寬和,待人和善,做事兒有條理,持家有方,對男人……既有親近尊重,又有疏遠不在意,從不吃醋,也不會因著沒有孩子就自卑鉆牛角尖,這其中分寸拿捏的正好。
若是小格格能學到那拉氏七八分,那耿文華就可以完全放手了,半點兒不用為她操心了?梢哉f,她將來無論是嫁給一個什么樣的人,都能將自己的日子給過好了。
耿文華起身,很鄭重的行禮:“妾身還請福晉賜恩,將小格格帶在身邊教養。”
那拉氏沉吟,并未立即答應。其余人也沒說話,那拉氏的人品,大家還都是很信得過的。尤其是李氏,她本身就有女兒是那拉氏撫養大的,女兒過世她雖然悲痛難當,卻也知道這事兒怨不得福晉。
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禍福,誰能想到……二格格會病死呢?
鈕祜祿氏沒女兒,但她連阿哥都還想送到那拉氏跟前撫養呢,若是有女兒,怕是剛生下來就巴不得塞到福晉懷里去了。
“這事兒……且放一放,等小格格略大些再說!蹦抢闲χf到,她現在也并沒有養孩子的興趣,教導的話……畢竟是王府的女孩兒,若是教不好放出去,別人也會說是她這個嫡額娘沒教好。
“年后吧,反正她日日里也是在石榴院玩兒的,來玩兒的時候順便啟蒙!蹦抢嫌终f道,也算是應下來了。
耿文華大喜,忙行禮謝恩。
她回去就讓知春準備禮物:“福晉是大家族出來的,金銀珠寶這一些,她必然是看不上的。不如在外面尋摸尋摸,找些稀罕物件,無論貴賤,要獨特又新奇,回頭答謝福晉。”
至于她,是打算先將羊毛衣給織出來的。
織毛衣這種事兒,她……雖然不會,但是她會織圍巾啊。到時候弄前后兩片給縫起來不就好了嗎?袖子也這樣做,能穿就行。
這樣一來,她紡線的熱情就更大了。花費兩天時間,熟練掌握紡線的訣竅,但掌握是掌握了,想要靈活運用還是要多加練習的,她每日里的時間安排就略改變了一些。
早上還是要習武,習武之后就開始紡線。知春已經將羊毛給買回來了,好幾麻袋,這東西一多,堆放在一起,就一股子味道。
耿文華就吩咐知春她們幾個:“想法子泡一泡,將這味道給除掉,另外,也染一下顏色,現在這顏色有些不太好看!
當然,拿到她面前的,都是那種純白的羊毛,可她想要大紅色的,福晉是嫡妻,也最合適大紅色了。
純白色并不是不好看,而是在這個社會不合適,在這個年代不合適。
兩個織娘也來幫忙,耿文華中途也斷過許多次,接線的水平也嗖嗖的上漲。
小半個月之后,她就能熟練的紡出來很長的一段線了。于是,接下來就是織毛衣了,讓院子里的小太監找合適的木頭削的毛衣針,這東西她會是會,但多少年沒用過了,于是一開始也是很費功夫。
但幸好,多拆幾次,也就沒問題了。
趕在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來之前,耿文華將她來到大清之后的第一件羊毛衣給織出來了,大紅色的,很樸素的樣子,因為她不會繡花紋。
而且,她織的是長的,類似于半膝裙那種?梢蕴自谝路锩妫部梢蕴自谝路饷。
早上去給那拉氏請安的時候就特意帶上了,那小包裹太明顯,那拉氏一眼就看出來了,聯想到這段時間耿文華在忙的事情,就忍不住挑眉:“這是,給我準備的禮物吧?這會兒能不能打開來看看?”
“自然是送給福晉的,
我親自做的,從紡線到編織再到縫合,全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假他人之手,這一整個冬天,我也只做出來這一件兒!
意思就是,胤禛都沒有,弘晝和小格格也沒有,只那拉氏有。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包裹給打開,露出那長長的紅色毛衣。
那拉氏有些好奇:“真是用羊毛做的?”
蒙古那邊養牛羊居多,羊毛也是有很多用處的,比如說,做毯子,縫到衣服里面做內瓤,或者干脆用羊皮做衣服的。但像是這種,紡線編織衣服,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那拉氏……到底是大家族出來的,也是嫡福晉,政治眼光還是有的,立馬就想到了這羊毛衣的好處——若是蒙古那邊能大量編織,那是不是就能緩解棉花的稀缺?
布料這東西,哪怕是現在盛世,也是一種能當銀子用的硬通貨。羊毛變布料……那對蒙古,對大清,都是一件兒很有影響的事情,說不定是能改變朝廷和蒙古之間關系的東西。
那拉氏問道:“這東西,做起來難嗎?一件衣服,需得兩個月?”耿文華可是忙活了將近兩個月了,這都已經十一月底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好,我答應你了。
耿文華頓了頓才笑道:“若是學會, 估計不難,我之前是不會,自己慢慢摸索,所以需要時間長, 福晉可找幾個聰明機靈的丫鬟來試一試。再者, 就跟衣服一樣, 或許, 也可以做成別的樣式的?”
比如說, 羊毛衫, 羊毛裙, 羊毛大衣等等。
羊毛的衣服和棉花的比起來, 自然是有些差別的, 也各有優劣。比如說, 棉花的柔軟,羊毛的略硬, 棉花的單薄, 羊毛的保暖。從不同特點來說,占據的市場也該是不一樣的。
若是從下面百姓來說,蒙古那邊, 該是需要簡單的, 能保暖的。
若是從上面權貴來說, 大清境內, 該是需要好看的,能做修飾用的。
耿文華并不打算用這東西來插手蒙古那邊的事情, 這個事情現在太敏感。她一個側福晉,還是個有阿哥的側福晉,對蒙古表示親近, 這算什么意思?就是胤禛現下不懷疑她,日后……也保不準啊。
她接著說道:“至于紡線,該是人人都會的,福晉可懸賞民間,說不定能紡出來粗細不同的羊毛線,粗的可以做……嗯,類似于珍珠衫這樣的網狀布片,細的可以做現下這種的。”
還有織圍巾,這個用大粗線更合適些。但是,技術問題,現在大約是紡織不出來那種綿軟細膩的粗毛線的吧?
那拉氏驚訝:“你愿意將這做法,教給丫鬟?”
“自然是愿意的,府里的丫鬟若是想學,都能去學!惫⑽娜A點頭,就知春幾個,在她身邊看了一段時間,現在大約也是能織出來毛衣片的。
再者,人多力量大,她不會弄花紋,也不會別的織法,但說不定這些女孩子們湊在一起學,就能誤打誤撞的研究出來更多的織法。偉人那話怎么說來著,走到人民中去。
她不會的,說不定百姓里面就有人會。
李氏也好奇:“我也派人去學一學?”
這話看著是問耿文華,但其實是問那拉氏呢。那拉氏頓了頓,就點頭:“好,你也派人去學一學。”府里的丫鬟嬤嬤,一大半是內務府送來的,那都是有名有姓的,跑得了自己也跑不了家人,剩下一半兒則是府里買的,有賣身契呢。所以她也不怕這些人學了,不經主子允許,就傳到外面去。
于是耿文華這玉蘭院,就開啟了紡織女工培訓班。
之前她從莊子上請過來的兩個織娘,因著耿文華學會了紡布,就暫且被送回去了,F在倒好,因為丫鬟們要學紡線,又給請回來了。
不過,那兩個倒是挺高興的,之前伺候了半個月,一人得了二十兩銀子的賞賜,家里得七八年才能攢的到呢,有了這賞賜,家里男孩兒能上學,家里女孩兒能添置嫁妝,這第二次來,哪兒有不愿意的?
學了紡線再學織毛衣片,這個更簡單,聰慧點兒的,一天就能學會。但凡能送到耿文華這邊來學的,哪個是蠢笨的?
原本那拉氏預估得到臘月呢,結果,不到三天,被送過去的丫鬟就被送回來了。
那拉氏都吃驚:“學會了?”
丫鬟生怕主子不滿意,趕緊拿出自己學的樣品來:“是有些繁瑣,但并不復雜,耿側福晉說,主要是記住這針法,回頭熟能生巧,一件衣服大約三四天就能做出來!
那拉氏頓了頓,就點頭:“那你做一件兒衣服來,就按照……娘娘的尺寸來!
眼看快過年,若是這衣服能趕得上過年,作為節禮送給娘娘,那可也是大功一件。不過,這事兒也是需得和胤禛商量的。
那拉氏集合滿王府的丫鬟,先紡線——織布倒是容易,但羊毛線跟不上,所以就需得先將人給集中起來。
滿府里這樣忙,胤禛自然也就知道了。得知這事兒又是耿文華折騰出來的,索性就直接來了玉蘭院:“那羊毛衣,看著倒是厚實……”
不等說完,耿文華就拿出來一雙手套給胤禛:“鐺鐺鐺,送給你的禮物!
是那種五指分開的手套,現下這羊毛線雖然沒多少彈性,但畢竟是織出來的,和棉布的比還是要略好些的。冬天寫字手冷,若是能戴上手套,那就好多了。
當然,不方便肯定還是不方便的,畢竟,什么東西都不可能像是裸手那樣的感覺的。
胤禛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福晉的是衣服,到我這里,就只剩下手套了?”
耿文華眨眨眼,反駁:“那弘晝和塔納,還只剩下襪子了呢!
她將兩雙羊毛襪拿出來給胤禛看,小孩子嘛,腳也小,大人的一雙襪子,能給他們兄妹做兩雙。正好趕上冬天,冬天,索性就先給他們兩個做了。至于耿文華自己的,這不是還正在慢慢紡線呢嗎?
兩雙襪子都是原本的羊毛的顏色,純白的。胤禛捏在手里看了看,挑眉:“這個,倒是要更好用些!
“但穿一段時間也會變的松散起來!惫⑽娜A笑瞇瞇的,并不一直說這東西的好處:“而且,磨一段時間,也會變得稀薄,洗的次數多了,也不如棉麻布結實耐用。”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比棉麻布厚實。”
對于百姓來說,遮體保暖,這才是最實用的。羊毛在蒙古那邊產糧更多,當然,陜西那邊也不算少。若是將這羊毛衣推廣開來,至少這兩個地方是受益的。
耿文華擺擺手:“這事兒自有王爺來操心,我正要和王爺說,這紡織機,放在我這里也沒什么用處了,不如搬走了事呢。”
她之前還答應鈕祜祿氏,要給鈕祜祿氏找些事情做,結果一心只顧著織毛衣,差點兒將事情遺忘到腦袋后面去。若不是這兩天,鈕祜祿氏總用哀怨的眼神看她,她還真想不起來。
人家鈕祜祿氏,一開始她學織布的時候,也還跟著來學了呢,還幫她紡線了呢。
但羊毛衣的出現,鈕祜祿氏連個姓氏都沒能出現。
耿文華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打算另外想個事情讓鈕祜祿氏忙去。胤禛今兒來,她正好讓胤禛幫忙參詳參詳:“這羊毛線的事兒,福晉現在正在忙,我就想著,若是福晉忙不過來,能不能讓鈕祜祿氏去幫幫忙……”
反正鈕祜祿氏也很愿意跟著那拉氏干。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對外聯絡這種事兒,鈕祜祿氏怕是也做不來,怎么想起來給鈕祜祿氏找事兒做了?”
耿文華也不瞞著,將之前的事情給說一下:“我既已經答應她,現在倒是不好食言。”
胤禛就忍不住屈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你這性子……說你聰明,你也確實是有常人沒有的才能。可說你愚笨,你有時候做的事情,當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
世人若是能自己立功,誰愿意將功勞平白分給別人的?耿文華倒是好,不光是能將自己的功勞平白分出去
,還要給人家出主意讓人家去立功。
她們若是同袍倒也算了,反正目的是一樣的。但她們兩個在后院,也并不算是目的相同吧?
倒是難得見這樣大方之人。
再者,鈕祜祿氏求的是功勞嗎?人家求的分明是地位錢財。
“回頭我和福晉說,這事兒你就不用理會了。”胤禛說道,耿文華頓時有些忐忑:“你這樣一說,我越發不安,倒像是我背刺了鈕祜祿氏一樣。算了,不要你幫忙了,回頭我自己去和她說!
胤禛挑眉:“你和誰說?”
“和鈕祜祿氏說啊,我另外想法子!惫⑽娜A說道,胤禛笑了笑:“你以為她會信你?她只會覺得,你并不愿意幫她,是用借口在搪塞她呢。反而是我,若是和福晉說好了,她才是感激不盡,覺得你是真心在幫她!
耿文華不理解,眨眨眼,胤禛嘆氣:“福晉正忙著聯絡羊毛的事兒,那府里的事兒怕是就有些力不從心,可也還不到將事情分派出去的地步,那這會兒若是要找人幫忙,你覺得鈕祜祿氏會不會應?”
耿文華張張嘴,又閉上了。
明白了,胤禛給的是協理管家的權利,以及福晉信任看重的態度。她給的,是前程不明,還不一定是功勞不是的,還需得鈕祜祿氏自己費心費力的不確定因素。
“那我還是要問一問她。”停頓片刻,耿文華堅持:“她如何選擇是她的事兒,我如何做事兒卻是我的事兒!
胤禛無語了片刻才捏了捏她鼻子:“你有時候,當真是固執的有些讓人沒辦法!
她的原則和底線,好像和別人有許多不同。
算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兒,胤禛很大方的擺手:“你愿意問就問去吧,羊毛線的事兒,你是當真不愿意出頭?”
“槍打出頭鳥!惫⑽娜A不在意的說道:“我出的風頭已經很不少了,不差這一個了。若是我事事都要出風頭,站在風頭浪尖上,怕是立馬就要被吹走了!
“槍?”胤禛問道,耿文華解釋:“火銃。”
“倒是少聽說有槍這種稱呼!被疸|就是火銃,槍就是長槍,火銃是槍這種說法,胤禛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耿文華語重心長:“我覺得,火銃是一種比長槍弓箭好得多的武器,咱們既然有這樣好的武器,就合該多研發些,西方那些國家,就已經開始用槍炮這些武器了,咱們若是落后……怕是日后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胤禛嗤笑一聲:“無稽之談,再者,咱們有紅衣大炮,西洋那些國家敢來,咱們就敢開炮。當年汗阿瑪□□,用的不就是火炮嗎?”
火銃這種東西,反而是缺點很多。一個是瞄不準,不如弓箭好上手。一個是容易炸膛,敵人還沒殺死呢自己先被炸死了,這是殺敵呢還是給敵人讓路呢?
再者,戴梓作出連發火銃這東西之后,就自覺有傷天和,已經將圖紙焚燒,現下朝廷也并不愿意再花費人力財物去繼續做,所以火銃這東西,也就并不是很要緊了。
耿文華反駁:“紅衣大炮現在是好,可人家若是都在進步,只咱們在故步自封,那豈不是有朝一日,紅衣大炮也要落后于人?到時候,你用什么來抵擋西洋國家的入侵呢?”
胤禛皺眉,他還想反駁來著,但忽然想到一個事兒——耿文華身體里的,是個野鬼。她所說的話,有時候,很可能是真實的。
那她現在擔心被西洋國家入侵,是不是說明,這事兒也確實是有呢?
“落后就要挨打!惫⑽娜A強調,胤禛擺擺手:“好了,我知道了,這事兒……日后再說!
覺得胤禛并未很當回事兒,耿文華就略有些著急:“這可是大事兒,你讓人仔細打聽打聽就知道了,現下那些西洋國家,是不是正在往外侵略擴張?他們現在侵占的,是那些不如他們的國家,若是他們哪天覺得,他們足夠強大,能吞掉我們這個東方大國了呢?再者,一個吞不掉,那七八個聯合起來呢?”
胤禛覺得這種言論有些好笑,扯著嘴角正要笑,但對上耿文華的眼神,就笑不出來了——耿文華是在真真切切的擔憂,在真真切切的著急。
胤禛就覺得嗓子眼像是被堵上了巨石,他想說不可能,隔著海洋,他們侵占了之后如何管理呢?但又想到臺灣,他們當年為什么不歸還臺灣?
臺灣不也是和西洋國家隔著海洋的嗎?
他盯著耿文華,耿文華嘆氣:“落后是真的會挨打的,并且,這挨的,慘痛啊!
她想晃著胤禛的肩膀喊他睜眼看世界,但又怕胤禛覺得自己是瘋子,頓了頓,只好又說道:“若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來占領了西洋國家,統治了全球,你愿意嗎?”
瞬間,胤禛就覺得胸口升騰起一股熱氣,若是給他一個機會……若是全世界的百姓都在大清的統治之下……
好了,能理解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距離遙遠又算什么呢?版圖所到,皆為我治下,觸目所及,皆為我百姓!
耿文華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是不信,頓時有些泄氣,但又不能不要命的和胤禛爭吵,索性就轉頭往屋子里走,讓自己也能略平息一下心情。
胤禛跟到屋子里,耿文華背對他深吸幾口氣,然后給他倒茶:“王爺,之前我讓工匠做紙,現下可做出來了?”
她想要衛生紙很久了。
但之前只做出來了硬紙板,她自己就有些泄氣,干脆就將造衛生紙的事兒給交出去了——她是真不知道如何造衛生紙,她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這么長時間了,也不知道那些工匠做出來了符合她要求的衛生紙沒有。
胤禛停頓了片刻才說道:“之前工匠倒是送來一些,略有些符合你的要求,你若是想看看,我讓人去拿一些。”
耿文華立馬點頭,于是不到兩刻鐘,她就看見了一疊不是衛生紙,但又不是宣紙的東西。
說不是衛生紙,是因為柔軟度和顏色都不夠,也不是那種原色的,而是略有些灰撲撲的紙張。宣紙的話是光滑的,最差的宣紙可能是會有些小顆粒物,但現下這種的,上面就是一層層紙屑那種。
拿在手里搓一搓,掉灰渣,而且,不太結實。
耿文華就搖頭:“有些不太好用,還是需得再柔軟些,不過若是用的話,還是可以用的,這種的,造價如何?”
胤禛伸手:“若是按照這個人力物力來算,一個銅板能買二十張左右!
“還是太貴,我想要……一個銅板買一千張!惫⑽娜A說道,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讓所有的百姓都用得起這樣的東西!
胤禛早在她說要做衛生紙的時候就知道她要用這種紙張做什么,富貴人家,用絲綢,或者棉布。但尋常百姓,就只能用樹葉,麥秸,土塊,竹片——甚至更窮一些的人家,連竹片都要洗了繼續用。
若是要人人都用得起這樣的紙張擦屁股……胤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實在是有些難度。
耿文華笑了笑:“這種東西,就和衣服一樣,該是百姓家常備之物。我也知道,也并非是所有人家都穿得起衣服的,但至少,現下大多數的人家,是可以遮蔽身體的!
用棉也好,麻也好,總之,能遮擋住。
“我日后也會想法子,讓人人都能穿得起衣服!惫⑽娜A繼續說到:“衛生紙呢,我覺得,也該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不管是用樹皮還是用麥秸,或者用什么更普遍的東西,衛生紙,一定要足夠便宜,但也一定得好用,不能連竹片都比不上!
“我回頭再讓他們想想法子。”胤禛說道,笑起來:“你倒是個心有天下之人。”
“我不是心有天下,我是……”耿文華眨眨眼:“我是想為王爺邀買人心!
胤禛沉默片刻,使勁捏一下耿文華的鼻子:“別用這種話來糊弄本王了,你心里所想,當本王看不出來嗎?日后,你還是坦率些更好!
現在這樣,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耿文華略委屈:“我難道做不得謀士嗎?”
“你能做本王
的心愛之人。”胤禛說道,耿文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可別說心愛兩個字了,誰家的心愛之人,是有一二三四五個呢?
不過,她也不拆穿胤禛,畢竟,就現代男人有錢了,都少不了找小三小四小五呢,你拿現代好男人的標準來約束古代管理階層的人……做夢比較快,夢里什么都有。
“那王爺能答應我一個事兒嗎?”不過,不拆穿是不拆穿,不妨礙她上桿子往上爬,反正又不是她逼迫的胤禛說出來的心愛之人四個字。
胤禛笑了笑:“你說!
“日后府里可以不要進人嗎?”耿文華眨巴著眼睛問道,她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必然不會是肯定的,但是這么說吧,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里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愿意開窗了。
所以她等著胤禛拒絕,然后好提出下一個要求,她都想好了——她要提出日后弘晝成親之前不要側福晉的要求來,她管不了自己男人,但兒子總還是能管一管的吧?
再者,嫡福晉進門之前先冊封側福晉,這也確實是后宅的一個弊端,她也想讓弘晝的后院,更加平和些。
弘晝若是要納妾,她大約也不會攔著。但弘晝若是自己愿意專情些,她也不反對就是了。至于胤禛到時候會如何想……她難道還能連這個事情也斡旋不了嗎?
耿文華心里想的挺好的,就眨巴著眼睛等胤禛皺眉搖頭了,然而等半天,她眼睛都累了,還沒等到胤禛搖頭,皺眉倒是皺眉了。
“為什么不要進人?”片刻之后,胤禛問道。耿文華笑瞇瞇的:“自然是因為我會吃醋,我心里愛重你,你若是寵愛別的女人,我心里會難過,會傷心,你就是不寵愛別的女人,我一想到你對別人也和對我一樣,親親抱抱,我就會覺得喘不過氣,想要哭,想要痛恨你,厭惡那女人。我不想我自己,變成一個毒婦妒婦,我也不想我自己,為了這種事情,將我自己變得不像是我自己,失去自我!
耿文華靠在胤禛胳膊上:“我想一輩子開開心心,想點兒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吃點兒我自己想要吃的東西,而不是被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給占據了所有,我的人生該事有意義的,而不是只埋葬在和別的女人的勾心斗角之中。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若是再有別人進了府里,她們可能……會鬧起來爭端,我要先排除這些隱患。”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華的腦袋,沉默半天,就在耿文華覺得他要反駁自己,要說他的不得已,說八旗選秀的意義,說祖宗規矩,說規矩禮法,說世人看法的時候,卻是聽胤禛說道:“好,我答應你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要是不困,就先吃點兒……
耿文華甚至覺得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她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心口拍了拍,怎么能產生這樣的幻覺呢?哪怕是做夢,都不可能會夢見胤禛說不納妾之類的話啊。
不說他帝王的身份,就說這社會的認知, 就說選秀的意義——滿人和漢人不一樣, 清朝的社會體制也和之前的封建王朝不同, 清朝是屬于半封建半奴隸制度的社會兒, 八旗就相當于是八根柱子, 將滿清的天下給撐起來了。
那作為皇帝, 選秀就是一種手段, 一方面是彰顯主子權勢, 一方面是了安撫八旗, 再一方面是聯通八旗。
就是皇上自己不選秀, 滿蒙大臣也是不會同意的。漢人皇帝,就算是勢弱, 若是打定主意不選秀, 臣子也只能暗中用手段來逼迫,比如讓皇上的政令頒布不下去之類的?蓾M人,那是能光明正大的上折子, 表示這種行為是傷害到了滿蒙八旗的心的。
滿人皇上靠怎么坐江山?靠的不就是滿蒙八旗兵丁嗎?
耿文華也從不覺得自己是禍國殃民的妖妃, 能讓皇上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韙, 她從來想的都是好好活著, 精致的活著。然后,她就是打算開個窗, 胤禛索性幫她將房頂給掀開了。
她狐疑的看胤禛,若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那是胤禛在開玩笑?或者正話反說?
看胤禛臉上并無笑意, 連一點兒戲謔開玩笑的樣子也沒有,所以,是正話反說?這樣一想,耿文華就有些頭皮發麻,她瞬間想起來電視里帝王輕描淡寫的一個殺,宮斗戲里的大女主在面對盛怒的皇上都只能起身下跪,她耿文華……今兒這條命還能保得住嗎?
瞬間臉色就有些發白,耿文華抓著胤禛衣袖的手松開,起身就要下跪,好死不如賴活著是不是?她活的正有滋有味呢,她若是走了,弘晝和塔納怎么辦?
胤禛抓住了她胳膊肘:“怎么,我都答應了,你還要提別的要求不成?”
耿文華怔怔的看他,胤禛將她拉到自己懷里坐著:“爺一言九鼎,應了你,日后也就不會反悔。府里進人是為了什么?若是為了子嗣,本王已經有三個阿哥一個格格了,況且府里女眷都能生,日后也未嘗沒有別的子女。”
耿文華張張嘴又閉上,這話說的太絕對了,也不是都能生,那拉氏是不能生了,李氏是年紀大了也不愿意生了,為了個不知男女的不見蹤影的孩子,就不要自己性命,也未免太傻了。年氏……胤禛是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能保住的不見得有。這話她當然也是不能給胤禛說的。
鈕祜祿氏……歷史上也只弘歷這么一個兒子。
那也就只剩下她了,她本身也是隨緣,畢竟打胎的危險和生孩子的危險幾乎是一樣的。
這種情況下,胤禛說,日后還能有別的子女?
“其次就是為了享受,但本王并不好此道!必范G又說道,耿文華抿抿唇,這話倒是可信的,因為前面和康熙比,后面和弘歷比,胤禛這個中間的,確實是后宮人數最為稀少的。
當然這個少,也得看和誰比。要是和歷朝所有帝王比,胤禛這后宮,也確實是不算少。
“再次是為了……朝堂。”胤禛又說道,頓了頓,卻是收住了這話題:“既如此,答應你也無妨。不過 ,你也需得答應本王一個條件!
耿文華那眼神就有些警惕了,胤禛笑了笑:“你多給本王生幾個孩子,本王自然也就不會再讓府里進人了!
耿文華很認真:“這個事兒,我卻是不能答應王爺的,因為生孩子這事兒,并非是我能控制的,這事兒得看緣分,咱們之間若是還有子嗣緣分,我自然也就能生,若是沒有……武氏就是前車之鑒!
因為一輩子就只這一個目的,就只這一件事要做,所以才走火入魔。
胤禛笑道:“好,那就隨緣。你也放心,本王已經答應你的事情,就不會反悔,日后這府里,也就只你們幾個吧!
女眷多了是非多,別的不說,就老三那府上,你方唱罷我就登臺,連他一個做弟弟的,都知道老三府上鬧騰不休?上攵,那府里該是多亂了。
耿文華猶自不敢信:“真的?你日后,確定是不會再要別的女人了?你沒有覺得,我剛才提出來這事兒,是在胡鬧,是在……恃寵而驕?”
她迅速坐直身體:“現下你還算寵愛我,若是一時意氣答應了,那日后你若是不寵愛我了,這事兒算不算我的過錯罪責?你不會為這事兒治我的罪吧?”
喜歡人家的時候喊小甜甜,不喜歡的時候喊牛壯壯。
喜歡的時候做什么都是對的,不喜歡的時候做什么都是錯的。
胤禛無奈:“我自己答應的事兒,日后我如何會怪罪在你身上?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你自己提出來的要求,怎么到現在,反而是你自己在退縮了?”
耿文華張張嘴,那是因為她從沒想過胤禛會答應啊。
這事兒怎么說呢,就好像你一個普通人,忽然找□□說,以后你別出門了,我看見你出門就緊張,然后□□還真答應了一樣荒謬。
胤禛卻是岔開了話題:
“可還有別的要求?”
耿文華趕緊搖頭,這會兒她哪兒還敢有別的要求?萬一胤禛一個腦袋進水,再答應了,她明天,甚至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可能成為全后院的公敵。
她趕緊笑道:“我覺得我之前提那一個要求,就足以抵得上別的十個要求了,王爺能答應我,我現在都還在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呢!
胤禛低頭親一親她:“現在還覺得是在做夢嗎?”
那倒是沒有了,就是有一種飄忽忽的感覺。晚上胤禛也是留在玉蘭院的,耿文華今兒晚上十分熱情,她就是再如何只將胤禛當成領導,但胤禛今兒答應了她這種很不可能的要求這種事兒,就讓她有一種自己在胤禛心里,也并非是一點兒地位都沒有的感覺。
就怎么說呢,有一種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也有了一個相遇相知的,感情朋友以上的牽絆了一樣。
她這種熱情導致的后果就是早上差點兒沒能起來,慌慌張張的去給那拉氏請安,那拉氏也并未說什么,隨后等散了,她就邀請鈕祜祿氏去自己那邊。
“前段時間本來說要給你找些事情做,只后來一心沉浸在織毛衣了,將這事兒給忘到腦袋后面去了……實在是對不住,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生氣,來來來,你打我一下!
耿文華抓著鈕祜祿氏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拍了兩下,鈕祜祿氏又氣又好笑:“你又來這一招,就是仗著我不舍得真的打是不是?你看我下次對你客氣不客氣,非得打疼,你才能消停。算了,這織毛衣的……現在你也交到了福晉手里,這事兒事兒大,你就是真給我了,我也做不成。”
她有自知之明,羊毛衣這東西,看著是簡單,就是用羊毛線做一件兒衣服而已。可實際上,這東西意義挺大,用得好,指不定能改變朝廷和蒙古的關系。再者,民間也有養牛羊的,若是百姓們能用這東西做衣服,也算是給家里多一些收入改善。
這種事情,要么就是福晉出面,要么就是宮里出面,要么就是公主們出面,連側福晉都不能沾手呢,更何況她一個庶福晉?
所以她很想得開,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而已。
耿文華就笑道:“福晉現下忙著這個事兒,怕是府里的庶務,就要有些分不開身了,再者呢,我這里還有個事兒……”
不等她說完,鈕祜祿氏就瞪大了眼睛:“難不成你還能勸說福晉,讓福晉將這管家的事兒交給我不成?你怕是發燒了吧?”
說著還伸手摸一摸耿文華腦袋,福晉雖然性子好,對耿文華也寬和,但要說福晉聽耿文華的安排,那簡直就是開玩笑了。
耿文華趕緊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我自有別的法子。再者,你聽我說完,指不定你還想做點兒別的事情呢?就紡線的事兒,現下羊毛線顏色實在是太單調,我有法子作出別的顏色來,咱們試一試染色的事兒?”
鈕祜祿氏疑惑的看她:“用染布的法子不行嗎?”
“不行的,材質不同,布料能用的顏料,羊毛不一定能用。布料不能用的,羊毛不一定不能用!惫⑽娜A笑著說到,鈕祜祿氏沉默,過片刻,搖頭:“這些事兒,我從不曾做過,怕是會耽誤你的事兒。倒是管家理事,我還略有些經驗,我在閨中的時候是學過的!
這也就是做出來選擇了,但其實閨中學的那點兒東西,這都幾年過去了,哪兒還會記得呢?
她說完就小心打量耿文華臉色:“你不會覺得我是不識好歹吧?”
“怎么會,人各有所擅長的,你沒做過,想選擇自己更擅長的,這是人之常情。”耿文華笑著說道,又有些挫敗,還真是被胤禛給說著了。這事兒,還是要落在胤禛身上。
那拉氏不會聽她的話,但胤禛若是直白提出這事兒,那拉氏怕是心里更排斥惡心。
所以胤禛的法子也很簡單,將阿林保接到府里交給李氏照看,年氏既然禁足,閑著也是閑著,干脆請了大夫給她調理身體去。宋氏一貫是喜好念佛,那干脆借著快要過年的借口,讓宋氏去抄寫佛經,等大年初一送到護國寺舍出去。
至于耿文華呢,要忙著羊毛線染色的事兒,忙的不可開交。
于是整個府里,那拉氏要找人幫忙的話,就只能找鈕祜祿了,因為也只鈕祜祿氏一個人是閑著的了。
鈕祜祿氏自此就跟著福晉,福晉讓人查探京城養牛羊人家,她就在石榴園見管事嬤嬤,詢問府里的采買情況。福晉讓人織毛衣,自己也跟著學,鈕祜祿氏就在隔壁辛辛苦苦的打算盤,核對賬本。
各有所求,各有所得,各自滿意。
等過年的時候,雍親王府就以兩身羊毛衣做年禮,在一眾皇子阿哥的年禮里面,一躍而出,獨占鰲頭。
羊毛衣兩身是分別給德妃和康熙的,德妃的是羊毛裙,可以直接穿在衣服里面的,康熙的是羊毛衣和褲子,是按照斜襟衣服來做的,系帶還是絲綢,褲子則是比尋常褲子緊一些,但也不至于是貼在身上。
康熙之前就知道雍親王府在買羊毛,但看到成品,也是第一次。
他頓時來了興致,仔細的詢問這一身衣服,總共需要羊毛多少,做的時候可繁瑣,需得多少人手,多少物力,需要多長時間。
胤禛雖說沒親手做,但那拉氏肯定是說過的,再者,耿文華紡線他也是見過的,他自己也有一雙手套,所以對康熙的詢問也是回答的十分詳細。
耿文華作為女眷,就是一直陪在那拉氏身邊的。那拉氏那邊呢,也在回答德妃的問題,若非是在年夜宴上,估計這會兒她都能拿出來兩根毛衣針,給德妃看看這羊毛布是如何織出來的了。
連榮妃幾個也十分感興趣,榮妃是有個女兒,也就是三公主嫁在了蒙古,若說是羊毛衣的出現對哪里影響最大,必然是蒙古那邊了。所以榮妃也問的很詳細,這東西若是制作簡單,那日后指不定就能成為蒙古的一個貿易物資了。
只宜妃很不感興趣,還伸手捂住了鼻子:“這什么味道?該不會是羊膻味吧?天哪,將這東西穿在身上,那豈不是渾身都是羊膻味了?”
德妃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沒好氣的說道:“我記得你有一件兒珍珠絨的衣服?”
珍珠絨就是羔羊皮,小乳羊身上的皮毛像是珍珠一樣的卷,特別細膩,特別保暖,也好看。
宜妃就笑道:“珍珠絨是沒味道的,但是這個羊毛……若是想紡線,必得要長長的羊毛吧?乳羊是吃奶的,這羊毛可是養大了的羊,那能一樣嗎?”
德妃擠兌回去:“怎么不一樣?乳羊就是吃奶,吃的難道不是母羊的奶?再者,別人都聞不見,只你聞得見,難不成你是狗鼻子?”
她特意問旁邊密嬪:“你聞到了嗎?”
密嬪和德妃交好,再者,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這都是跟著胤禛混的。這會兒自然是要捧著德妃的:“妾身沒聞見羊膻味,仔細聞一聞,倒是能聞見月季的香味。”
那拉氏趕緊笑道:“密妃母果然是敏銳,這羊毛在剪下來之后,是用月季花瓣泡過的,又腌制了幾天,一來是除掉腥味,二來是讓羊毛更加柔軟,搓線的時候不扎手!
密嬪笑道:“德妃姐姐好福氣,雍親王和四王妃都如此孝順,有什么好東西都不忘記德妃姐姐呢。”
德妃嘴角微微往上挑一下,有個有實權的兒子,那確實是好福氣的。
耿文華像是看大戲一樣,躲在那拉氏后面將這些個娘娘的暗中口角琢磨個透,然后就在心里感嘆,這日子,真是好生熱鬧啊。
隨著開宴,那就更熱鬧了。
大阿哥和二阿哥是來不了的,三阿哥喝了點兒酒,忽然膽子大了些,不知道怎么就夸起來康熙的文治,說康熙字典的出現讓學子們的讀書變得輕松簡單,說古今圖書大全讓西洋人都感嘆康熙朝的百科全書很是了不得。
不管是康熙字典還是古今圖書大全,都有陳夢雷的功勞。古今圖
書大全,甚至還是陳夢雷主編,五年時間,目營手檢,無間晨夕,這才著成。
耿文華都有些感嘆,三阿哥胤祉和陳夢雷,也算是雙向奔赴的?一個是無條件支持三阿哥,哪怕是在康熙流露出看重胤禛的意思之后,也還是愿意為三阿哥奔波,光明正大的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宴請朝中大臣,為三阿哥說和。一個是平日里膽量不大,墻頭草,卻很愿意在自家親爹面前求情,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對方的前程。
感天動地。
但明顯,康熙是很不耐煩的,直接將三阿哥當成了空氣,略過了三阿哥,就問起來了五阿哥。
五阿哥最近剛得了一個阿哥,心情正好,用滿語和康熙說著府里的事情,看起來倒是父慈子孝的。
大約是因著年紀大了,再或者是有事兒,今兒這年夜宴,并未持續很久。
但散場的時候也已經快十一點了,耿文華出了宮,扶著嬤嬤的手上馬車,弘晝和塔納還是小孩子,熬不了夜,早早就睡下了。這會兒也被嬤嬤抱著送到馬車里,耿文華將小棉被給他們蓋上,自己也靠在后面軟枕上。
馬車咕嚕嚕的走動起來,耿文華看到自己胸前懷表,又想到今兒進宮,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個懷表,有掛在胸前,有系在腰帶上,有掛在衣襟上,就忍不住想笑。也是表盤太大,否則,她都想弄個表帶,給胤禛系在收晚上了。
就那種黑色的牛皮表帶,那帶著可太有派頭了,F下也比較流行那種窄袖子的衣服,正好可以將手表給露出來。
就聽見外面有馬蹄噠噠的聲音,她略微將窗簾掀開一點點兒的縫隙,就看見胤禛騎馬跟在馬車旁邊。大約是察覺到這邊動靜,就微微側頭對她笑了笑,耿文華也笑,小聲的和胤禛說話:“外面可冷?”
胤禛搖頭,剛才喝了些酒水,身上正熱,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王爺,一會兒就該子時了!惫⑽娜A又說道,胤禛點點頭,是啊,這個時辰一到,就是新的一年開始了,又是一年了。
“王爺,明天還要早起呢。”耿文華再次說到,嘆氣:“睡得晚,起得早,王爺和福晉定然辛苦!
其實她也辛苦,她也得早早起來去給福晉請安拜年。若是福晉要帶她進宮呢,她也要跟著進宮呢。嗯,大約是要進宮的,畢竟還有弘晝和塔納呢。
胤禛一下子就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他就沒回應了,只當自己是沒聽見。
耿文華又說道:“過年很是熱鬧的,明天下午,咱們去逛廟會?”大年初一的早上和上午很忙,但下午基本上就沒什么事兒了。若是精神頭不夠了,就去補覺,若是精神頭還好,那就出門去轉轉。
大年初一的廟會最是熱鬧,各種雜耍,賣小吃的,甚至還有賣貓貓狗狗的。
當然,人多,最好是不要帶孩子去的。
胤禛還是沒說話,耿文華也就不說了,她悄默默的放下窗簾,大約是知道胤禛在外面,心里安定,再加上馬車咕嚕嚕的,她也來幾分困意。
到了府里,還是知春叫她起來的。大年三十嘛,胤禛肯定是要去石榴院的,耿文華索性將弘晝和塔納都放在自己床上,母子三個一起睡。
到了子時,外面的鞭炮聲和煙花聲也是隱隱綽綽,深宅大院的,自家不放,別家的也就聽個動靜。
因為聲音不算大,倒也沒打擾到耿文華和兩個孩子休息。
天不亮就去給那拉氏請安,那拉氏今兒果然是要帶耿文華進宮:“年氏身體不好,就在府里歇著。李氏,府里的事情你且多照看一些,耿氏和鈕祜祿氏隨我進宮,將孩子也帶上,娘娘很是喜歡幾個孩子!
至于宋氏,每次都沒她,所以也不用額外交代什么。
馬車到宮里的時候,天都還不算很亮。胤禛要往乾清宮去,給康熙請安之后,就要隨著康熙一起往奉先殿,順便呢,帶走了弘時弘歷和弘晝三兄弟。
于是只剩下塔納跟著那拉氏一起往永和宮去。
娘娘也已經起來,正在和身邊默默說話,一瞧見小格格,臉上笑容就忍不住,趕緊招手:“起的這么早,困不困?若是還困,就到瑪麼屋子里睡一會兒?”
一邊說,一邊摸了摸小格格的臉頰,確定小格格臉頰溫熱,并沒有在外面凍到,這才滿意點點頭,又招呼嬤嬤趕緊拿點心:“剛出鍋的奶糕,要是不困,就先吃點兒?”
小孩子呢,早起確實是犯困,聽著能去睡覺,就忙忙應了:“我想睡覺!
第138章 第 138 章 那可就要遭罪了。
今兒這請安就多了一項活動, 那就是那拉氏拿著毛衣針,在教導德妃織毛衣。
德妃昨兒得了衣服,今兒就已經穿在里面了。羊毛衣這種東西呢,保暖功能還是有的, 至少比單衣強。一層里衣, 一件羊毛裙, 外面再穿上棉襖, 德妃能明顯感覺到今兒這感覺是不一樣的。
人嘛, 就算是看起來年輕, 可也不得不承認, 她確實是上了年紀了, 胤禛都快四十了, 她多大歲數了都?五十多將近六十的人了, 一旦成了老人,那就怕冷的很, 尤其是女人。
往年這時候, 她是恨不能屋子里放七八個炭盆,一步都別出房門的。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時候,那真叫一個艱難。可今兒, 坐在這里好半天, 竟是也沒有再往腿上放棉褥子。
察覺到這東西好, 德妃就越發的好奇了:“羊毛能做成這樣的衣服, 也保暖,那當真是一件兒大功德了, 民間種植棉花的還是少,百姓能穿得起棉衣的也不多!
德妃也是有憐憫之心的:“往日里你們舅母進宮來請安,都說外面年年凍死人, 京城都尚且如此,那外面就可想而知了。尤其是那戲文里還唱,用蘆花做棉花……可憐的,若是能用這羊毛代替棉花,百姓家種不起棉花,還養不起幾只羊嗎?”
種棉花這事兒,不單單是你出力氣的事兒,還涉及到地稅。你家里多少地,多少人口,每年需得繳納多少稅,這都是死規定,雖說康熙有永不加賦的政策,但之前的稅是定下來了啊。
再者,你家里添丁了,但是你家里也沒多地是不是?所以就還是之前的情況,多少地多少稅,尋常百姓家,所有的田地都用來種植糧食還不一定能吃飽肚子呢,再讓他們挪出來一點兒地來種植棉花,那不是開玩笑的嗎?
冬天天冷可以不出門,但冬天餓肚子是能餓死人的。
再者,種棉花也比種植其他作物更……耗費大,尤其是糞肥方面,少一丁點兒,那棉花都不開花,不開花哪兒來的棉?
當然,德妃說的養羊比種棉花簡單,那也是有些想當然了,羊崽也不是人人都買得起的。
不過那拉氏可不敢指責德妃說的不對,她又不是腦子進水了非得要和德妃對著來,那拉氏就笑道:“民間婦人多會紡線,只要會紡線,這羊毛衣就能做,娘娘慈悲,這東西若是推廣開來,對百姓來說,確實是好事兒。”
德妃笑瞇瞇的點頭:“還需的將這織羊毛布的法子給推廣開來才行,這東西,一開始是耿氏做的?”
耿文華趕緊上前行禮:“回娘娘的話,妾身也只是胡亂搗鼓了一下,也是福晉縱容,否則妾身哪兒有條件做這些?”
德妃就笑道:“好,嫡福晉寬和仁善,側福晉知道感恩,你們都
是好的!
說著就讓嬤嬤去拿盒子,給賞賜。那拉氏管家有方,為人良善,不隱瞞側福晉功勞,自然是該賞賜的。耿文華紡織羊毛布,為百姓立功,也有賞賜,當然,她的賞賜是要比那拉氏的略差一籌的。
耿文華肯定不會不滿這點兒差別,人家是嫡福晉,她是側福晉,本身身份差別就在這兒放著呢。她要真是要埋怨,也該埋怨穿越大神給她找了一個庶福晉的身份,沒讓她變成嫡福晉。
再說了,若非那拉氏心胸開闊,就像是她對德妃說的那樣,她哪兒有那樣的條件和資格在后院里不停的折騰?
這一切,不都是胤禛和那拉氏縱容允許的嗎?只這一條,不限制,不反對,不打壓,就已經是恩德了。
耿文華很滿足,德妃也很滿意——兒媳婦的功勞屬于誰?還不是屬于胤禛嗎?
說了片刻的話,等著前面奉先殿的祭祀結束,胤禛就帶著弘時幾個來給德妃請安。
十四也帶了自家兒子進來,十四一進門就杯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找德妃告狀:“我四哥簡直是腦子有毛病,今兒這樣的日子,汗阿瑪本來高高興興的,結果四哥就非得提起來十三,說十三也有好幾年沒進宮祭祀了,今年是不是也該讓他進宮來祭祀,當時汗阿瑪那臉就黑了……”
估計要不是在奉先殿,老爺子就要一個東西砸過來,讓胤禛立馬滾出去了。
德妃就看胤禛,胤禛頓了頓才說道:“十三總不能一直在府里關著,我之前去探望他,三十來歲的人,看著比我還老,當年在養蜂夾道又壞了身體,到了冬天,那雙腿都僵硬生疼的動不了……”
再關下去,怕是人都要廢了。
德妃嘆口氣,本來想要勸一勸胤禛,但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來,十三也是在永和宮長大的,當年敏妃居住側殿,十三阿哥也是她看著長大的。
十四嘲諷道:“就你好心,別的兄弟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你在汗阿瑪面前提起來這事兒,倒是顯得你忠義了,別人都是趨吉避兇之輩是不是?”
人家都礙著康熙不敢求情,只你胤禛為了兄弟豁出去了是不是?
胤禛不愿意搭理十四,十四又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十三才是親兄弟呢,你有那樣的好心,倒是發發慈悲,提攜一下親兄弟啊!
德妃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十四!”
“額娘,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四哥這兩年可出風頭了,什么玻璃水泥,火柴蜂窩煤,他倒是大方,蜂窩煤的事兒讓給了內務府,現下是老十六管著的。玻璃的事兒也讓給內務府,汗阿瑪的私庫可是翻了一倍。火柴的事兒交給了老七,老七現在走路都很不能飛起來了。”
這話多少帶了幾分嘲諷的意思,老七的腿腳有毛病,他為了看起來沒那么明顯,平日里都是走得比較慢的,哪兒能飛起來?
水泥配方是公布出去了,誰都可以自己燒,這個也就無所謂了。
現下又弄了個羊毛布,他原本還想著,這事兒若是自己來辦……結果倒好,胤禛今兒在奉先殿,先提起來了十三。雖然也沒明確說想將羊毛布的事情交給十三,但沖他平日里對十三那份兒好,這差事怕是非十三莫屬了吧?
一想到這個,十四就覺得心里像是憋著什么。
胤禛皺了皺眉,并未說話,德妃嘆口氣:“十四,大過年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滿,且憋著!眲e在今兒討人嫌。
不過,德妃也還是看了胤禛一眼,到底是親兄弟……你處處看親兄弟不順眼,只提攜別的人,是不是也有點兒不太好?胤禛無奈:“并非是沒想過十四弟,不過是因為十四弟性子不合適!
十四就冷嘲熱諷:“有什么不合適的?你都沒試過,如何就知道不合適?”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兒,憑什么就說不合適呢?
他這態度,看得人就忍不住心里生火氣。不在意的人說是親兄弟之間,犯不著客套,他對你不見外,所以才這樣說話做事兒的。但胤禛是那種不在意的人嗎?
他看重規矩,又嚴于律己,那越是親兄弟,才越是覺得該嚴厲一些的。
再者,你做弟弟的對哥哥都尚且如此無禮,你對別人能是個什么態度?
胤禛心里不高興,臉色就發沉,他臉色難看,十四也不高興——什么意思呢,對別人都能和顏悅色,今兒還和十五阿哥說說笑笑呢,轉頭對親兄弟就是這么個死人臉?
一個是自幼得寵,只覺得世上之人都該讓著自己,親哥哥也需得多疼疼自己。
一個是自幼被推出去,只覺得世上并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就算是親兄弟也需得分寸。
德妃瞧著這兩個人,就有些頭疼,她擺擺手:“都不要說了,你們兄弟也大了,額娘說什么,你們也不會聽了,既如此,外面的事情,就休要帶到永和宮來說。但凡進了我的永和宮,無論心里什么事兒,都給我忍著。今兒是大年初一,我也不想壞了心情。”
說完沖弘時幾個招手:“在奉先殿可吃了餑餑了?”
餑餑是供奉祖先的,早上御膳房給準備好,康熙帶著阿哥們去祭祀的時候放上去,等祭祀完畢,就要將餑餑拿下來兒孫們分一分,算是祖先對兒孫后輩們的一個庇佑。
弘時趕緊點頭:“吃了,孫子吃了一整個呢!
德妃就高興:“好好好,祖宗保佑,將來我弘時,長的高高大大,身體強壯!
說著,拿出來一個繡著紅色福字的荷包塞給弘時,滿人是沒有壓歲錢的說法的,這是學的漢人的習俗,里面裝著的是特意鑄造的今年年號的銅板。
嶄新嶄新的,和耿文華印象中有些發黑的不一樣,亮晶晶,黃澄澄,用紅線綁著,看著就像是藝術品。
孫子輩的都有,小格格們也有——十四家也有兩三個女兒呢。
因著距離午膳還有些時間,德妃就叫了那拉氏和十四福晉一起來打牌。耿文華就和鈕祜祿氏,還有十四阿哥家的側福晉湊在一起,也是打牌。
葉子牌嘛,三個人也行,四個人也行。
小孩子們則是在院子里玩耍,大的帶著小的,男孩兒女孩兒還分開玩兒。男孩兒玩陀螺,小鞭子抽起來,嗖嗖嗖的。女孩子玩踢毽子,跳百索。
小格格年幼,這些都不會,就騎著她的扭扭車在院子里轉悠。
外面就時不時的傳來喊聲。
“塔納別到這邊來,快撞到我的陀螺了。”
“塔納快躲開,我毽子踢過來了!
“塔納塔納,幫姐姐拿一下繩子好嗎?”
小小塔納,就像是一塊兒磚,哪兒需要哪兒搬。
胤禛和十四相顧無言,女眷有女眷的事情,孩子有孩子的事情,他們兩個干坐著也不好,索性就起身,一前一后,往外面走,走到御花園,就遇見三阿哥等人。
三阿哥就嘆氣:“額娘又在生氣,這大年初一……就不能忍一忍?大年初一生氣,那這一年可都要過的憋悶了!
講究個好意頭嘛,新年一開始就生氣,接下來的一年怕是都不好過。
五阿哥就笑道:“我額娘和我福晉正在打牌,嫌棄我和老九礙眼,就將我們趕出去了!
只有打牌這事兒,不會讓人生氣。剩下的聊天啊,告狀啊,這都得擇日再來。
老七生怕這幾個兄弟湊在一起又鬧騰,就給出主意:“要不然,咱們也打牌?”坐著聊天,早早晚晚,必得有一個會生氣。很大概率,生氣的會是老四,因為老四心眼小。
他也是為了他的好四哥著想,大年初一呢,消停點兒吧。
于是一直到中午,總算是沒鬧出來事兒。
回到府里,胤禛就問那拉氏:“可要去廟會?”
耿文華還沒走呢,聽著音兒就忙抬頭,她之前可是說過這事兒的,胤禛是記在心里了?
那拉氏就擺手:“我就不去了,今兒累了一天了,再者,年紀大了,這昨晚上熬夜了,現在就有些睜不開眼。你若是想去,問問妹妹們,看誰愿意跟著去。”
李氏年氏宋氏都不在場,唯獨耿文華和鈕祜祿氏,鈕祜祿氏立馬就應聲:“王爺帶妾身去吧?妾身也有好久沒出門了!
胤禛看鈕祜祿氏一眼,眼神略有些嫌棄,大約是覺得鈕祜祿氏沒眼色,本王想帶誰,直接點不行嗎?還要你來開口自薦?
鈕祜祿氏眨眨眼,又去看耿文華:“耿妹妹想不想去?若是去,咱們兩個做伴兒?”
耿文華維持笑容點頭,算了,本來去廟會……也不能單獨相處。
于是,一輛馬車上三個人——小孩子誰也不能跟著去,免得這種場合,再出了什么意外。再者,小孩子多睡覺才長高,廟會初一十五都有,何必非得這會兒湊熱鬧呢?
胤禛坐在中間,耿文華和鈕祜祿氏分別坐兩邊。
鈕祜祿氏很殷勤,一上車就又是剝橘子又是端茶倒水的,在胤禛都拒絕了之后,就干脆開始剝瓜子。
耿文華看不下去了,索性就往車窗外面看。
然后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實在是沒想到——民間百姓將滑板車和扭扭車,開發出了多種應用,前段時間剛下過雪,竟是有人將雪地踏結實了,用滑板車在上面溜冰?
還有人將車子給做成大的,下面居然還掛上了貨筐?這不就成了現代的那種流動攤販嗎?
當然,因著承重能力問題,肯定是不能放大件兒的重物的,但頭花木簪這些還是可以的。
另外還有……放大版的三輪車?然后放大的空間,做了車廂?這難道就是初代載人三輪車?
“看什么呢?”胤禛見她大半天不回頭,還以為她是在吃醋生悶氣,就忍不住先開口問道:“外面不冷?這樣掀開簾子,再將臉蛋給凍了!
到時候一坨紅,那就難看了。
耿文華挪開一點示意他也來看:“這些車子……用的人竟然還挺多。”
胤禛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前你不就知道,用的人挺多了嗎?”
“之前是達官貴人,百姓總顧忌會不會撞到人……他們可不用管這些,只在街上橫沖直撞。但現在,百姓們也用的挺多。”頓了頓,她一拍手:“我知道了,必然是水泥開始大面積使用了對不對?“
除非是路面平坦了,否則,百姓們是沒有余錢余力來用這種“不好用”的東西的。
胤禛點點頭,雖說朝廷早早就將水泥的配方公布出去了,但一樣東西新出現的,一開始必然是先提供給有權有勢的人的。就算是百姓自己能燒制,但他們也必然是先選擇用此來賺錢。
所以說,這東西,當真是對百姓有大好處的,至少民間一些有想法,動手能力強的,就已經先通過這東西,賺到了一大筆錢。至于沒能力,也做不出來的,挖土這事兒總會吧?燒制水泥的原料,總能找得到吧?
這東西不貴,花一點兒錢來改善自己每日里要走的道路,很多人都是很愿意的。所以,只要有市場,這東西就能賺錢。
據胤禛所知道的,京城周邊的村莊,就有許多是有自己的燒制水泥的土窯的。
耿文華就忍不住高興,頓了頓,又說道:“要想富,先修路,這思路果然是對的。”
胤禛也跟著笑了起來:“這話簡潔又十分有道理,又朗朗上口,之前我就曾問你,這話是誰總結的……”
耿文華笑道:“朝廷也有編寫俚語,順口溜,打油詩的人,王爺怎么還問我這樣的問題呢?”
朝廷確實是有這樣的機構的,以前叫樂府,也有的朝代叫教司坊,清朝呢,是叫升平署。掌管雅樂和俗樂兩種,顧名思義,雅樂就是中和、丹陛大樂 ,是皇帝祭祀天地、祖先或朝賀、大典時所用的舞樂 。俗樂也叫百戲,是各民間音樂戲劇的總稱。
康熙年間又專門設立南府作為管理宮中演戲的機構,南府演戲的地點很出名,就是眾所周知的漱芳齋了。
旁邊鈕祜祿氏聽著,就忍不住打斷他們:“王爺是想要聽戲嗎?聽聞南府剛排了一出新戲,叫清忠譜……”
胤禛擺擺手,打斷她的話:“本王知曉,你若是喜歡看,回頭福晉進宮聽戲,你求一求福晉,讓她帶著你!
鈕祜祿氏就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了,這戲她也沒看過,怎么和胤禛討論呢?
胤禛又轉頭看耿文華:“你可想要看看清忠譜?”
一聽名字就沒興趣系列。
耿文華岔開話題:“王爺回頭可以讓人多編寫些這樣的話,在民間多朗誦幾遍,人人知曉,他們就是自己掏錢也會將這道路給修一修的。再有民間富豪愿意修路架橋,這更是功德之事。不過,我聽聞,有人修路架橋之后,就不許百姓免費過路,需得掏錢才能走?若是有這樣的,需得嚴懲才好!
頓了頓,又趕緊糾正自己的話:“也不是說嚴懲,畢竟人家修路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但若是要收錢,萬不能太過分,我倒是覺得,可以定一個規矩出來,比如,多長的距離一文錢之類的!
就跟高速費一樣。
耿文華眨眨眼,趕緊補充:“朝廷也可以出面,這樣朝廷自己制定收費工具,也就省的民間富豪欺壓百姓了。再者,若是這路修的好,朝廷也年年有收入。當然,路面也需得維護修補,朝廷不能只收錢不干事兒!
胤禛就皺眉,若是要如此的話,那可就是很大的一攤子事兒了。
因為全國各地都需要修路,若是要修……必然是要聯通全國,貫穿整個大清才好。到時候從哪個地區走,就是一個問題了。
再者,但凡差事,必定有貪污。若是修的時候就貪污了,那日后修補起來豈不是更費錢?
還有,那么大的一攤子,收費的事兒,又要如何制定呢?朝廷規定是一方面,但事兒辦起來就是另外一方面了。朝廷還規定收受賄賂超過六百兩就斬立決呢,也沒見那些官員就潔身自好一點兒不貪污。
律法規定是一回事兒,但人性又是另一回事兒。
但若是仔細考慮的話,這事兒好像也只是朝廷和當地官府的事兒,對百姓來說,妨礙并不是很大。你愿意修,他們就愿意走,你不愿意修,他們另外走別的小路也可以。
你收費高了,他們也不是非得掏這筆錢走這條路。
胤禛沉默沒說話,耿文華也知道自己的政治心眼,就那么點兒,半瓶水晃蕩,說多了就容易出錯,所以,稍微提點兩句就完事兒,反正——她這一輩子,大約是沒多少機會去走一遍全國的公路的。
耿文華又去看窗外,胤禛雖然在沉思,但還是伸手將她臉頰給扭過來,這樣在外面吹著,現下心情好不覺得冷,回頭真給凍傷了,那可就要遭罪了。
鈕祜祿氏瞧著兩個人一舉一動的,心里就有些泛酸,又有些犯嘀咕——自己也有些聽不太懂他們的談話,好像耿文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她什么時候,懂這么多了呢?
第139章 第 139 章 你幫我打聽打聽?
大年初一的廟會, 果然是熱鬧無比,才走到寺院附近,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呢,馬車就已經走過不去了。胤禛只好帶著耿文華和鈕祜祿氏下車往前走, 路兩邊都是小攤販。
賣小吃的居多, 什么糖葫蘆, 面人, 糖人, 燒餅, 油條, 炒餅, 羊肉湯。各種鮮香咸辣甜的味道夾雜在一起, 不光沒有渾濁讓人難以忍受, 反而是讓人口水直流,肚子都忍不住跟著咕嚕嚕叫起來。
耿文華趕緊伸手按住肚子——只她的肚子叫了, 因為她中午在宮里特意少吃了些, 就是為了今兒來廟會的。至于上次因為吃多吃太雜鬧肚子的事兒,早就被她忘到腦袋后面去了。再說了,那會兒是不湊巧趕上了, 現在她這腸胃經過多年鍛煉, 必然是能承受這許多的。
她訕訕然沖胤禛笑:“我每一樣少吃一點兒, 吃一口!
耿文華的相貌不是最好的, 但一雙眼睛是尤為出色的,就像是那天上的星星, 亮晶晶,又帶著幾分清透。每次她撒嬌討好,胤禛都是頂不住這樣的眼神的, 就好像是他幼年時候養的那只小狗狗,趴在他面前,討好的沖他搖尾巴。耿文華差的,也就是那一條尾巴了。
見胤禛不說話,耿文華就拽著他袖子晃一晃:“爺?”
胤禛點頭:“吃吧,反正鬧肚子了,
受罪的也不是別人。”
耿文華頓時尷尬,轉頭看別處,就當胤禛說的不是自己。
當然,有胤禛在,她這次還是略有些收斂的,所有東西都真的只吃一口,實在是喜歡的,吃三口。拿到手先和鈕祜祿氏分,剩下的分給胤禛。
胤禛若是不吃,那后面的丫鬟嬤嬤,還有太監侍衛,都能拎過來幫忙解決一部分。
鈕祜祿氏原本心里還有些小別扭呢,一起出門的,都是王爺的女人,為什么王爺就一直和耿文華嘀嘀咕咕的?但吃起來了,這心情就多云轉晴了,和耿文華并肩走在前面,還要時不時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臭豆腐那味道我是受不了的,你要是買,就自己吃,這次我可不吃了!
“算了,還是吃一口吧,瞧著這小蔥芫荽挺新鮮的,我就愛吃這一口新鮮的芫荽。”
“剛那炒涼粉你聞見了嗎?那味道,噴香,咱們干脆多買點兒好了,我覺得這個我能吃三口。”
“這是,紅薯粉做的?紅薯粉不是只能做粉條嗎?”尋常涼粉是米黃色,或者白色。這個灰白色的,還真是頭一次見,這個是紅薯粉蒸出來的,燒熱水,一點點兒將紅薯淀粉活成的水往鍋里下,再不停地攪拌,等水里面全部變成透亮的顏色,就能盛出來放涼了。
紅薯涼粉的味道,和別的涼粉挺不一樣的。
對耿文華這種喜歡吃粉條的人來說,用蒜水燒出來的紅薯涼粉,絕對算得上是很符合自己口味的美食了。
除了這些賣小吃的,甚至還有許多賣小動物的,小狗,小鴨子,小雞,小豬,小羊等等。
耿文華看見那些小雞小鴨,都有些吃驚:“冬天能養得活嗎?”
她恍惚記得,以前自己的奶奶養小雞,都是在春天啊。就是城里,也是到那三四月,菜市場門口,有大爺大媽專門弄了竹筐賣小雞小鴨子,招攬跟著家長去菜市場的小朋友為顧客。
甚至為了招攬生意,還會專門給小雞小鴨子染色,有什么孔雀的,丹鳳的,有通體一個顏色的,也有只腦袋染色的,五花八門,然后大部分的買回去活不了幾天。
當然,也有一部分能養大,最后就是一鍋燉。
賣小雞的看衣服也能看出耿文華一群人是貴人,趕緊回話:“放在暖炕上是能養得活的。”
“那你們孵小雞的時候,也是放在暖炕上?”耿文華就問到,鈕祜祿氏用手帕捂住鼻子喊她:“走吧,這些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想要,回頭讓莊子上給你送幾只過去不就成了?”
一只兩只放在一起是可愛,但這么一群,說實話,光看的話也還是可愛,但那味道就有點兒不太好聞了,一股子騷臭味道。而且,雞鴨這種東西是控制不住拉屎撒尿的,走著走著都能屁股往下一壓,來一泡。
所以那框子里里外外,真的是……鈕祜祿氏站的有一米遠,絕不上前來。
胤禛倒是沒催促,就站在耿文華身邊聽著她和那老者說話。
“是在炕上孵的!崩险呔挖s緊點頭,有些局促,又擺手:“不臟的,我家里老婆子,天天收拾,再者,母雞孵小雞的時候也不會出來,很干凈。”
耿文華笑道:“不是說臟不臟,我就想問問,母雞孵小雞這個事兒,能不能……嗯,想法子讓母雞進入到這種狀態?”
母雞孵小雞也不是一直想孵的,而是一年之中有一次,民間說是老母雞要抱窩。沒有這種狀態,你就是將老母雞捆在雞窩里,它也絕不會孵小雞。
老者被耿文華問住了,民間只有阻止老母雞抱窩的法子,誰會想增加老母雞抱窩的次數呢?
老母雞一旦抱窩,就會減少產蛋,自身也會降低食欲,體重降低,影響肉質。一旦開始抱窩,少說一個月時間,多了兩三個月。民間養雞,也不是每年都孵小雞的,再者,沒經驗的人自己在家孵小雞,容易造成很大的損失,孵不出來,有這損失還不如自己掏錢買小雞了。
所以,大多數人家,是不愿意讓老母雞抱窩的。
回答不上來,老者就肉眼可見的更緊張了,腦門上都出汗了,耿文華趕緊安撫:“我看你是賣小雞的,那想必家里是有很多抱窩的母雞的,一年賣小雞,能賣多少錢呢?”
老者吭吭哧哧的:“一年大概能收入二兩銀子!
俗話說,家財萬貫,帶毛不算。雞鴨這些家畜呢,是很容易生病的,一旦生病,蔓延開來,那一場下來,就是一只不剩了。
他這種專門孵小雞的,自然也不敢保證自己每次都能十成十的孵出來小雞。破了的,臭了的,出殼之后被老母雞踩死的,一年能賺二兩都算是運氣好。
耿文華還想問,鈕祜祿氏就開始催促了:“走吧,我瞧見前面有雜耍的!
耿文華只好先放棄詢問,看她要起身,胤禛就伸出手來拉了她一把,稍微走開些,胤禛才問道:“怎么,你心里又有什么主意?”
“剛才還有些想法,但問完就沒有了。我原想著,他們能在暖炕上孵小雞,那朝廷是不是能建造專門的暖房,一年到頭不停歇的孵小雞,以很低的價錢賣給百姓,或者佘給百姓……但現下想想,民間也有賣小雞的,大冬天也能孵出來小雞……”
耿文華頓了頓,笑道:“指不定朝廷做的,還沒民間自己做的好呢。”
除非,朝廷這邊的,是能控制住的,不會有人借這種事情牟利。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又說道:“朝廷若是出面建造畜牧站,那就更好了,專門負責為民間百姓的家養牲畜看病,造福百姓!
畜牧站能做的事兒可太多了,給家畜看病只是其中一項,賣幼崽,騸豬駢羊……
胤禛就笑道:“科舉考中的官員,是絕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的。所以要建造你所說的畜牧站,就只能是從民間選拔人才,然后歸屬朝廷管理!
就跟獄卒仵作一樣,屬于吏。
耿文華趕緊擺手:“這些我可弄不懂,我就隨意一說。好了,我瞧見雜耍的了,王爺可帶了銀錢了?”
她荷包里裝著的可都是今年的新銅板,還有專門打的銀瓜子,銀花朵,有些舍不得打賞出去的。胤禛頓了頓,將自己荷包摘下來給耿文華,耿文華扒開看一眼,頗有些失望的還給胤禛——別說零散銀子了,連個銀瓜子都沒有,就只是塞了幾張銀票。
鈕祜祿氏瞧著這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動作,就有些想鼻子噴氣兒,顯著你們兩個和夫妻一樣了,別人都不配出現是不是?
到底是礙著胤禛,沒敢說什么,轉頭就讓嬤嬤給自己開路,然后往前面去看雜耍了。
耿文華這邊自有胤禛開路,他們穿著富貴,倒也不用擠進去,嬤嬤一開口,周邊的人自會往旁邊擠,給他們兩個讓出來路。
他們進去的時候,人家剛好表演到腦袋頂轉盤子,不光是腦袋頂上,連半空中都是飛舞著盤子,小姑娘的腳尖上還挑著一個大大的酒壇子。
耿文華立馬鼓掌叫好,胤禛是不為所動的,他看過的東西多了,眼前的實在是不算稀罕。
看了小半個時辰,耿文華掏了兩次荷包,給了兩把銀瓜子,鬧的后來人家雜耍的,都沖著她這邊表演,倒像是給她一個人開的專場一樣。
等散場的時候都已經是半下午了,鈕祜祿氏實在是累,就問耿文華:“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我瞧著那邊有茶攤,咱們去喝杯茶?”
耿文華擺手:“不去茶攤,咱們一鼓作氣上護國寺。”
胤禛總陪著她們,這下半晌了,總得讓他喘口氣吧?他生平一大愛好就是數佛珠,那信佛,想必也能和寺院的人來辨一辯佛法?
至于她們——那茶攤上的茶水喝多了,萬一想上凈房怎么辦?倒不如去護國寺,就是想凈手,也方便的很。
生怕鈕祜祿氏想不到,她就壓低了
聲音湊到鈕祜祿氏跟前:“茶攤上的馬桶必然是很多人用過的,你愿意用?倒不如去護國寺!
耿文華不說,鈕祜祿氏還沒想上凈房的感覺,她這么一說,鈕祜祿氏立馬覺得自己小肚子鼓脹脹的,那也別去什么茶攤了,直接繼續往前走吧。
大部分的吃的玩兒的,都是在路兩邊的。這雜耍的場地大,已經是快接近護國寺了,所以不到一刻鐘,幾個人就趕到了門口。
門口的小沙彌也認識胤禛,忙雙手合十行禮,又叫了師兄弟來領著胤禛一群人進去。
女眷自有女眷的去處,胤禛嘛,不出所料,是去找寺院里的大師講解佛法去了。
耿文華也確實是有些累了,上了凈房出來,就找了個小亭子,一邊等鈕祜祿氏,一邊看外面風景。
今兒來寺院這邊玩兒的人還真不少,耿文華瞧見好幾個眼熟的。
不過,她也沒讓人過去打招呼,大家都是出來玩兒的,你這樣過去,人家還得來請安,多不好啊。
“可累死我了。”正看著,就聽見鈕祜祿氏聲音,她轉過頭,鈕祜祿氏順勢在她旁邊落座,雙手敲了敲大腿:“走了一個多時辰呢,我瞧著你精神還好,難不成習武竟還有這種好處?”
“習武強身煉體,自然是有些用處的!惫⑽娜A笑瞇瞇的說到,給鈕祜祿氏倒茶:“蓮子茶,護國寺的好東西!
這蓮子也不知道是如何炮制的,一點兒苦澀也沒有,反而是帶了幾分蓮花的清香,入口清冽,倒是挺好喝的。
鈕祜祿氏抿一口,靠近耿文華:“我竟是頭一次見你和王爺,相處的……比王爺和福晉相處的還要自在隨意。”
耿文華忙擺手:“可不要亂說,這話若是傳到福晉耳朵里,豈有我的好果子吃?咱們姐妹,我當你親人一樣,你千萬不要害我。”
鈕祜祿氏撇嘴:“看你這怕的,福晉性子好,是能吃了你還是能如何?”
“性子再好,人家也是嫡福晉!惫⑽娜A說道,鈕祜祿氏擺手:“好了好了,我保證不會亂說,這話沒有第二遍了。我是真羨慕你……你說咱們一起進府,我自覺的也不差你什么,怎么王爺對你,就更不同些呢?”
耿文華無語,你摸著良心說,咱們倆真的不差什么嗎?
我在莊子上大熱天守著土窯燒玻璃的時候,你在屋子里吃冰吹涼風。我在院子里辛辛苦苦捏煤球的時候,你在屋子里燒著炭盆昏昏欲睡。我在畫圖紙的時候,你在打牌。
雖然我不說,但并不代表我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功勞啊。
她索性轉頭不去看鈕祜祿氏了,鈕祜祿氏大約也是察覺自己這話說的不太對了,嘆口氣:“算了,你的本事我也學不來,我現如今這樣子……也挺好。相比宋氏,我這日子算是好過的了!
宋氏那邊,王爺可是一年半載都不一定能去一趟呢。
人嘛,得知足。年氏有寵,但年氏有兒子嗎?那拉氏是嫡福晉,但那拉氏有兒子嗎?耿文華也得寵,但耿文華和自己一樣,也就一個兒子,她兒子,還得喊自己兒子一聲四哥呢。
鈕祜祿氏就岔開了話題:“年前我那瓜子鋪生意特別好,年后怕是就要冷清一段時間了。”
“做生意就是如此,有淡季也有旺季!惫⑽娜A說道,她那炸雞店,最近不也是生意平平嗎?一來是有仿制品,比她鋪子里的賣的便宜,二來呢,也是過年嘛,大魚大肉的,誰稀罕吃炸雞?
說起來炸雞,她倒是真能在莊子上弄個養雞場。自己孵小雞,自己養,專門提供自己那炸雞鋪子,這樣光是貨源方面就能節省一大筆了。
孵小雞的話……她沒有現代化設備,若是只人工監控溫度的話,現在有大型溫度計了,應該是能做得到的?但是養雞她沒經驗啊,回頭問問莊頭,不如先從莊子里挑選幾個人試試?
若是弄成功了,她指不定能寫一本養雞大全的書呢。
寫養雞大全不丟人,畢竟齊民要術都能流傳下來,那養雞大全指不定有朝一日,能和齊民要術一樣?
鈕祜祿氏拍了她胳膊一下:“我剛才說話你聽見了嗎?在想什么呢?”
耿文華忙轉頭:“沒聽見,在想新的瓜子口味,你再說一次?”
鈕祜祿氏倒是不著急了:“那你想到新口味了嗎?”
“苦瓜口味的!惫⑽娜A說道,鈕祜祿氏嘴角抽了抽:“吃個瓜子都要吃苦瓜口味的?那誰還愿意吃瓜子?不如吃苦瓜了!
這不自找苦吃嗎?
她抿抿唇,果斷重復自己之前的話:“你怕是還不知道,武氏沒了!
這話震驚耿文華,她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片刻才問道:“武氏?咱們府里的武氏?這大過年的……”
“不是大過年的,是年前沒了。”鈕祜祿氏說道,壓低了聲音:“我之前不是一直幫福晉料理府里的事兒嗎?莊子上送了信兒來,但眼看要過年,臘月二十八了都,福晉就先將消息給壓下去了,說是等過了年再說。”
武氏是犯了錯的人,現在死在了莊子上,大過年說這事兒太過于晦氣,索性就等過了年再處置。
再者,大冬天的,尸體多放兩天也無妨。
福晉既然壓下去了,鈕祜祿氏本來也是不能說的,但她這張嘴……實在是控制不住。再者,今兒瞧著耿文華和胤禛相處,她就覺得,她這好姐妹,估計日后是需要她多交好交好的。
武氏嘛,得罪過耿文華。那自己告訴了耿文華這消息,耿文華是不是就高興點兒?
耿文華吃驚是吃驚,但要說多高興,那是沒有的,畢竟是死了人,死人這事兒……就算是大快人心,也難免惆悵。她就嘆口氣:“死了也好,至少她不用想法子再回府了。對了,人是怎么沒的?”
“病死的,所以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呢。她在莊子上,竟是染上了風寒!碧旎▊魅救耍L寒也傳染人。她當初用天花來害弘晝,現在自己也死于這種傳染人的病。
天理昭昭。
“看管她的人也怕染病,就將她鎖在了屋子里,只一日三餐從窗戶扔進去,大冬天竟是一口熱水也喝不上,就這么活生生的熬死了!扁o祜祿氏又接著說道。
耿文華就有些詫異:“沒請大夫嗎?”
“年底正忙呢,莊子上要分肉,還要給府里送,又要準備過年的事兒,誰顧得上給她請大夫?再者,請大夫買藥不得花錢嗎?武氏在外面幾年了,哪兒還有錢?”她那錢,之前就花在塞人進府里了,結果選的是個蠢貨,才進府,就被耿文華給發現了,隨后連府里的規矩都更森嚴了幾分,武氏就是再有錢也送不進來人了。
她那幾個錢,哪兒能一直有呢?
耿文華頓了頓才說到:“既然是風寒死的,怕是這尸體也不好多留,估計福晉明天就會讓人處置了!彼鋵嵪胝f的是,大約武氏的尸體,也不會被好好安葬。最大的可能,就是一口棺材,埋在莊子那邊。
至于喪禮,大概也不會有。
倒是武氏的家里那邊,是需得通知一聲的,但武氏是自己犯錯被送出去的,所以王府對她的死,也并無愧疚,武家的人也沒什么可抱怨的。
耿文華忽然發現,自己現在好像都有點兒想不起來武氏后來瘋魔的那樣子了,她現在能想起來的,只有剛進府的時候見過的那個,明艷靚麗,嫵媚嬌柔的武庶福晉。
她端起來茶杯抿一口,岔開了話題:“莊子上可有風寒蔓延?”
“那倒是沒有的,就算略有幾個,也治好了。”鈕祜祿氏笑著說到,風寒會過人,所以要出現風寒病例超過三個,莊子上就必然重視,是要往府里送信,請主子拿主意的。既然莊子上沒提起來,那必然是沒事兒的。
“對了,我手里也積攢了些銀子,我想打聽打聽,你那
莊子,是多少錢買的?”鈕祜祿氏也不再提起來武氏,比起來鋪子,莊子的收入雖說是略少些,但勝在平穩,再者,有個莊子,那一年四季吃喝就不用發愁了,自己有糧食,總比遇上災年了,你拿著銀子都買不到糧食強吧?
耿文華頓了頓才說道:“得看大小,再者,是上等田還是中等田,我那小莊子,當年買的時候是中等田占的多,所以只三千多兩銀子!
鈕祜祿氏厚著臉皮:“我也沒什么經驗,不如,你幫我打聽打聽?我現下手頭正好有三千兩銀子!
第140章 第 140 章 就當自己剛才沒帶耳朵……
耿文華自然是不能答應這樣的事情的, 鈕祜祿氏要找她要三千兩銀子,她倒是能給,甚至五千兩她都能給。錢財嘛,千金散盡還復來對不對?但代替別人買東西這事兒, 耿文華就不能答應。
她當年出國旅游, 也答應朋友代買東西, 都不是做代購呢, 就友情幫忙, 結果呢, 她辛辛苦苦帶回來的東西被人嫌棄, 不是這了就是那了, 自此之后耿文華就發誓, 再也不給別人代買東西了, 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當然話不能說的那么直白,她就笑道:“你找我那不是白瞎嗎?你看我是了解京城周邊的田地還是了解莊子的遠近?這種事兒, 你不得找中人嗎?再者, 你那莊子打算種什么,你是打算買沙地還是水田還是旱田,或者是山脈, 這不都得你自己拿主意嗎?我覺得好的, 你能覺得好嗎?你若是不知道種什么, 你也該問問中人, 看周邊莊子種什么!
種地這事兒吧,就好像連成一片的話好打理。就比如說這個莊子種麥子, 那周邊莊子,十有八九也都是種麥子,因為種植一樣的, 不管是鋤草啊,澆水啊,或者是滅蟲啊,大家都能聯合起來。要不然,光是挖掘澆水的河溝都是個大問題。
不等鈕祜祿氏說什么,耿文華就連連擺手:“我真不好幫你打聽,這樣吧,你自己打聽,若是真有合適的,你銀子不湊手,你只管找我,我多多少少還是能拿出來一些的!
給銀子這事兒最實惠了,所以鈕祜祿氏就算是不滿,也是笑容滿面:“那也好,我自己讓人打聽打聽,回頭若是銀錢不湊手,還要找你借呢。”
耿文華也高興,看,這就是她將鈕祜祿氏當朋友的緣故,再如何,她沒開口直接要。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的話,胤禛那邊派人來請了,她們才跟著一起回去。
耿文華一進門,小格格就先撒嬌:“額娘沒帶我出去玩兒,我不高興!
小小的奶娃娃嫩嫩的撒嬌,耿文華都忍不住笑,小格格更不高興了:“我在生氣,額娘不許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那小格格今兒和哥哥在家做了些什么呢?”耿文華岔開話題,小孩子的記性很短暫的,或者說,腦容量。克伎家粋問題的時候就會忘記另一個問題,被耿文華一問,也不說生氣不高興了,掰著手指給耿文華算:“睡覺起來去花園里玩兒,遇見阿林保!
阿林保是那拉家的孩子,所以昨兒晚上被送回去,今天下午又給接回來。反正有那拉氏在,那拉家也不怕李氏教導他什么不好的。
阿林保需得叫小格格姨母,叫弘歷弘晝他們舅舅呢。
“和阿林保玩兒捉迷藏!眱和瘶穲@那邊挖掘出來的新玩法,藏在任意一個游玩器械后面,都算是捉迷藏。小孩子嘛,對這種游戲簡直是樂此不疲,除了玩兒捉迷藏,還有老鷹抓小雞,還有一二三木頭人。
反正丫鬟婆子一大堆,也不怕沒人陪著一起玩兒。
“后來三哥回來,帶了幾個空竹,她們玩兒空竹,不帶我和阿林保!毙「窀窭^續說道,耿文華點頭:“你們兩個太小了,甩不起來呢,等日后再大點兒了,就能玩兒了!
弘晝補充:“也給他們兩個玩具了,三哥買了新的蹴鞠,上好的牛皮做的,彈性很大。”
弘時還很細心的給兩個蹴鞠畫了不同顏色,小格格的是大紅色的,阿林保的是藍色的。
耿文華就笑:“三阿哥倒是個細心的,那你三哥送你蹴鞠,你有好好謝了三哥嗎?”
小格格點頭:“我說謝謝,三哥說不客氣!边@可都是繪本上有的,她學的可好了。
和小孩子說話就是這樣,也沒什么重要事情,就是絮絮叨叨。弘晝也說,說最近堂兄弟們要舉辦一個空竹比賽,誰要是抖的最好,就能有彩頭,彩頭是一個陀螺。
小格格又抱怨弘歷:“四哥總生氣,不好玩兒。”
弘晝倒是能解釋清楚:“生悶氣,就是得讓他贏,他要輸掉了就不高興!
“他不高興他的,你是做弟弟的,就不用哄著他讓著他!惫⑽娜A說道,弘歷大約是因著鈕祜祿氏只他一個兒子的緣故,嬌寵的有些過了,性子是有些獨的。
但弘晝又不是沒額娘,他又不是做兄長的,何必非得讓著弘歷?
就不讓著怎么了?
“喜歡玩兒空竹的話,回頭額娘讓人做幾個更好的?”耿文華問道,原本是府里的木匠的,后來耿文華經常要做玩具嘛,什么積木啊,拼接圖案啊,滑板車之類的,慢慢的,府里的工匠也幾乎成了她專用的。
耿文華有錢嘛,大方,人家給她做東西,她就給人家賞賜。所以要想再多做幾個空竹,那是一點兒問題沒有的。
弘晝倒是不貪多:“現在的就夠用了。”
小格格提出要求:“我的娃娃要新衣服!彼F在喜歡換裝游戲,就她那玩偶娃娃,小綿羊,小貓,小熊,都有衣服嘛,她就要不同的,今兒給換一件,明天給換一件兒的。
耿文華點頭:“給,回頭就讓針線房給你做。”同樣也要給錢,人家本身只給府里主子做衣服的,你要額外的東西,那肯定得多給錢。
想讓工人加班就得給加班費嘛,一樣的道理。不給加班費的,肯定會引起民怨。
兩個孩子還小呢,她需得讓他們在一個比較寬和友好的環境里長大。就算他們是小主子,若是下人心里存了怨懟,指不定什么時候使個絆子,那也是要命的事兒。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自打做了額娘,耿文華想事情就周全了許多,寧愿與人為善,也不能和人結仇。當然,與人為善也是有前提的,你若是仁善的一點兒原則也沒有,那就等著人善被人欺吧。所以,仁善也需得有度。
說了一會兒的話,弘晝和小格格就開始打呵欠。早上起得太早,中午就算是睡了片刻,奶娘也沒敢讓多睡,生怕晚上走了困,F下坐著就有些想東倒西歪了,耿文華就忙叫了奶娘送他們兩個回去休息。
她自己也累得很,在廟會上吃的東西多了,晚飯索性也沒吃。這會兒洗漱了,就也跟著上床睡覺。
因著大過年的,她就給陳嬤嬤放了假,讓人家回去探親,和家里人團聚去了,所以今兒倒是不用習武,不過平日里養成習慣了,她還是早早就睡醒了,干脆就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極拳。
沒習武之前,她也練過太極拳,明知道這年代的醫術不算是很發達,那肯定是要自己多鍛煉保持身體健康比較劃算。所以她是很注重養生的。之前練呢,就是感覺普普通通,并沒有……什么別的感受。
但習武之后,她就忽然開竅了一樣,什么動作哪兒發力會對人造成傷害,從哪個角度動作能讓身體更舒展開,打一遍下來,通體暢快,身心愉悅。
她這邊打完拳,弘晝和小格格也才起床。
耿文華就笑道:“今天咱們在家玩兒什么?”
那拉氏要去那拉府,提前說了今兒不用去請安,所以他們就在玉蘭院用早飯。男孩子嘛,都喜歡玩兒有些刺激性的,于是耿文華就給他找了小弓箭,讓他帶著他的那些小太監哈哈珠子往園子里玩兒去。
小格格今兒倒是
安生,就在屋子里玩兒九連環。
耿文華左右無事,索性就拿了一本書翻看起來,她那腦子也不是電腦,搜索一下就能有什么好主意。也是她自己想起來用什么的時候,才會想要折騰點兒什么。
最近生活安逸,也用不著別的東西,那就干脆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休息。
大約是昨兒走路的時間長了,今兒這一坐下來,竟是沒察覺時間流逝,還是知春來提醒她該用午飯了,她這才回神,將自制的書簽放在書里,她才問到:“弘晝和小格格呢?”
“小格格看您在看書,就出去玩兒了。弘晝阿哥在花園里遇上了弘歷阿哥,兩個人索性玩兒了打仗游戲!敝好πχf到,反正兩個小孩兒各有人手,在兒童樂園那邊,隨便分兩個據點,一人占據一個,就能玩打仗游戲了。
這游戲是胤禛提的,他還負責教導。弘晝若是打不過,就找胤禛咨詢,胤禛給出主意,順便教導兵法。弘歷若是打不過,同樣的步驟,也順便學一學兵法。
兩邊軍師都是同一個人,所以這仗打的,公平的很,一直都是一人贏一次,然后換對方的。
正說著話,小格格就一身土的回來了,手里還拽著幾根樹枝。
耿文華有些驚訝:“哪兒弄的樹枝啊?”
“園子里,額娘之前不總說要做什么嫁接嗎?要用樹枝,我看見花園里有,就特意給帶回來了!毙「窀窨邶X伶俐,她可比弘晝說話更早,也更流利些。
弘晝像是她這個年紀的時候,說話都還有些顛倒呢。
耿文華頓時驚喜:“送給我的。磕窃蹅冃「窀窨烧嬗行牧耍澜o額娘帶額娘需要的東西回來了,咱們小格格又細心,記性也好,還孝順呢。”
說著,也不嫌棄小格格臟,抱起來就親一口。小格格頓時笑的眼睛都瞧不見了,也抱著耿文華的腦袋親耿文華:“我最喜歡額娘了!
“額娘也最喜歡你!惫⑽娜A笑瞇瞇的,外面就傳來弘晝的聲音:“額娘以前還說最喜歡我呢,現在難道就不最喜歡我了嗎?”
“也喜歡,對你和你妹妹,是一樣的喜歡,你們兩個都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惫⑽娜A笑著說到,放下小格格,讓奶娘帶她去洗手換外套:“快些吃午飯,吃過了午飯,額娘給你們講故事!
這個事兒是兄妹倆最喜歡的了,吃完飯就趴在耿文華腿上,或者躺在耿文華身邊。以前是講繪本,兄妹倆還要湊過來看,現在略大了些,耿文華就開始講小故事了。
三字經,增文廣賢,史記,古今傳奇,找到什么講什么。
畢竟,兩個孩子也是身處這樣的環境,他們并沒有耿文華那種——已經穩定了的三觀和教育,所以最合適的教育,還是大清本身大教育環境。
講到一半兒,小格格就呼呼睡過去了,弘晝還精神的很,能追著耿文華問。耿文華一邊回答,一邊伸手拍他:“好了,快些睡吧,睡醒了再說。”
屋子里有炭盆,也不用蓋著厚棉被,只薄薄的小棉褥蓋著,這午覺就能安穩了。
到了大年初三,耿文華才有空帶著弘晝和小格格去耿家,年氏那邊呢,因著過年,再加上年家來請,所以那拉氏也給了面子,讓她回了年家。
李氏的娘家不在京城,宋氏不愿意回去,所以府里也只剩下她們和那拉氏了,鈕祜祿氏也是要回娘家的。
那拉氏在府里也并不清閑,過年嘛,三阿哥府上擺酒,邀請了胤禛和她。雖說胤禛并不想去,但到底是要給三阿哥一個臉面的。再者,辦圖書館的事兒還需要用到陳夢雷,胤禛也就需得和三阿哥周旋一番。
耿文華在耿家也并沒有停留多久,她記憶中倒是有一家子相處的景象,但怎么說呢,也可能是現下相處時間少了次數少了,也可能是耿文華身份變了,總覺得這一家子人之間,相互之間的感情分出了尊卑一樣。
但凡感情有了尊卑之分,那相處起來必然是難受的。
所以吃了午飯,她也就帶著弘晝和小格格回來了。進了園子,正巧碰到李氏,阿林保昨兒又跟著那拉氏回去了,所以今兒只李氏一個人。
耿文華就上前行禮打招呼:“李姐姐好,怎么在這兒呢?”
“今兒日頭好,吃了午飯想出來走一走,曬一曬太陽!崩钍闲χf到,沖小格格招招手,將人抱到懷里:“在果洛瑪法家可吃飽了?”
小格格笑瞇瞇的點頭:“吃飽了,吃了獅子頭。”
“還吃了什么?”李氏笑著問道,小格格童言童語的回答,她又坐不住,從李氏身上掙扎著下來,要去亭子外面玩兒。弘晝就帶著她,在外面的小路上扣石頭子。
耿文華看的一臉無語,她實在是不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是怎么樣的,這石頭子摳出來,有什么好玩兒的?他們玩兒的是這個過程,還是這個石頭子?或者是摳出來之后留下的坑?
李氏笑瞇瞇的:“小孩子嘛,你管他們玩兒什么呢,只要他們自己高興就行了。”
耿文華點點頭:“也是,他們自己高興了,就少鬧騰了,不鬧騰就心情好,心情好就不生病。”跟大人一樣,心情好肯定身體好。
她就問起來弘時:“過了年也就十三了,這婚事,可要相看起來了?”
“還早。”李氏笑著說到,耿文華認認真真的點頭:“確實是還早,現下相看,過個三四年,十六七了才成親那是最好的。到時候,姑娘家身體也長成了,對兩個人都好!
這道理人人懂,大家又不傻,姑娘家什么時候成親什么時候生孩子更容易存活,你就是不有意識的去統計,那身邊接觸的,也總該能看出來區別。
年紀略大些的,生下來的孩子就健康,好存活,女人大多數也能闖過這鬼門關。年紀小的……一尸兩命的更多些。
但道理是道理,戰亂時候誰管你那么多道理呢?再者呢,大清入關,那祖宗規矩就是如此,誰能違抗了祖宗規矩?更何況,生孩子總是好事兒。
李氏岔開了話題:“還需得請福晉掌眼,福晉的眼光素來好!
再者,估計也得胤禛點頭才行。
不過,她倒是可以先給弘時選一選伺候的人,男孩子嘛,懂事兒的早,需得有人來引導。若是讓他自己稀里糊涂的摸索,難免沉浸,壞了身體倒是不好了。
李氏也順便說起來莊子上的事兒:“今兒福晉就派人往莊子上了,武氏那邊今兒下葬。”
她以為耿文華還不知道,見耿文華并不意外,就笑道:“你早知道了?”
“也沒有,就是……恍如隔年!惫⑽娜A也沒出賣鈕祜祿氏,李氏頓了頓才說道:“算一算,武氏到莊子上,也有兩年多了。”可不就恍如隔年嗎?
“以前武氏并不是那樣的,她剛進府的時候,也是嬌俏動人,福晉當時還許諾,說她若是生下阿哥,就抬她做側福晉!崩钍闲χf到,那會兒她得寵,福晉也是急需有人能制衡她,所以就抬著武氏。
奈何武氏不爭氣,一直懷不上。
或許是看著別人生眼紅,或許是因著福晉之前的承諾太動人心,反正慢慢的,生孩子這事兒,就成了武氏的執念了,人也就開始跟著瘋魔了。
耿文華沒接話,不管她有什么苦衷什么內情,成年人了,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不能因著她可憐,她無奈,她就去傷害別人。最重要的是,傷害未成年,死有余辜。
無論什么時候,未成年都該是被保護起來的希望。
李氏大約是看出耿文華對武氏的不喜了,嘆口氣,就說起來年氏:“聽聞年羹堯給王爺寫了信,你可知道?”
耿文華有些詫異,她還真不知道:“什么時候?寫信是為了給年氏求情嗎?”
“這我可不知道了,我也就知道年羹堯寫了信過來!崩钍蠐u頭,她還以為耿文華會知道的更多呢,沒想到耿文華連這封信的存在都不知道。
“
你好歹也是王爺的心尖尖,平日里,好歹也問問這府里的事情啊。”李氏笑著說到,“否則哪天被人家使絆子摔跤了,你都不知道是誰伸出來的手!
耿文華笑道:“咱們府里姐姐妹妹都是好人,我可不怕有人會使絆子。”
“你可真是……”李氏都笑了,伸手點了點耿文華,但頓了頓,又說道:“難怪王爺寵愛你,福晉喜歡你呢,這樣單純天真,倒真是少見的很。”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也跟著笑:“我懷疑你在說我蠢笨,并且我有證據!
李氏聽不懂,只沖耿文華笑,是,我是在說你蠢呢。現在福晉喜歡你,是因著你沒威脅到她地位,等你再生一個阿哥看看,福晉對你,還是不是如今寬和態度?
當年她就是太天真,真以為福晉自己有嫡出的阿哥,那她多生幾個也無所謂……從沒想過,福晉才一個嫡子,她連生三個,三個阿哥一母同胞,豈能不抱團?豈會不妨礙到大阿哥,威脅到大阿哥?
于是,她生的阿哥,就死的死,到如今也只剩下弘時一個。
她并不敢說弘昐和弘昀的死就有福晉的手段,她并沒有證據,再者小孩子生病夭折也是常有的事兒,可她心里,始終對福晉,是有些忌憚的。
再者,就算是福晉對耿文華不伸手,那還有別的人呢。年氏,鈕祜祿氏,現在看都是好的,可人心嘛,哪兒能一直都是好的呢?
武氏原先看著,也挺好的對不對?可武氏現在呢?
“女人的花期就這么短短幾年,趁著王爺對你還算是寵愛,你該多為自己想一想。”李氏笑著說到,頓了頓,補充:“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的孩子們想一想!
耿文華笑:“他們都是王爺的子嗣,王爺總會為他們安排的!
“大千歲和廢太子,那也是皇上的子嗣!崩钍暇o跟著說到,但隨即就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對,這種話,很是不該說的,于是尷尬笑一笑:“是我糊涂了,你就當沒聽見!
耿文華伸手捏了捏自己耳朵:“對不住,剛才走神了,李姐姐說什么來著?”反正也沒個人證,她難道還能用這事兒當把柄,將李氏給如何了不成?
與人為善呢,就當自己剛才沒帶耳朵吧。
李氏笑了笑,岔開了話題:“是啊,都是王爺的子嗣呢,王爺如何能不上心呢?你這樣想,倒是聰慧的很。”
第141章 第 141 章 她見過更好的。……
大約是因著之前說錯話了, 李氏又過了片刻就起身說要回去了。耿文華卻是沒著急回,今兒天好,晴空萬里,太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弘晝和小格格又在亭子外面玩兒, 她索性就在這里多坐會兒, 發發呆什么的。
剛吃過午飯沒多久, 過片刻, 她還有些昏昏欲睡的。不過到底是沒睡, 就算是再如何暖和, 這也是冬天了, 她又不是想找病受。
半下午時候, 鈕祜祿氏先回來了, 瞧著耿文華在這邊,就也過來了, 放了弘歷去找弘晝他們玩兒, 自己來找耿文華說話。
她從鈕祜祿家帶了些東西回來,有鈕祜祿家廚娘做的點心,鈕祜祿大人在外面買的一些特產之類的。
鈕祜祿氏一邊笑一邊抱怨:“明明京城就有驢肉, 非得要讓人上安化去買, 說是那邊的最好, 說實話, 我是嘗不出來有什么區別的,今兒還非得讓我帶些回來, 回頭讓廚房做了,給你送一些,你也嘗嘗, 看看這京城的和安化的,到底有沒有區別!
“那怎么沒去區別呢?”耿文華笑瞇瞇的:“京城的隨處可買,你也不稀罕,安化的是你阿瑪拳拳愛女之心,你吃著定然也覺得好吃。”
鈕祜祿氏哈哈笑:“你可真是……咱們這個年紀了,你這話說起來倒是順暢!
“那有什么呢,就是七老八十了,若是有阿瑪額娘疼我,那我也是要天天炫耀的!惫⑽娜A笑瞇瞇的:“有阿瑪額娘,那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等我八十歲,若是還有額娘端著碗喊 ,文華啊,吃飯了,那我真是……”
想到自己現代的父母,耿文華就忍不住紅了眼圈。
她親媽去得早,爸爸雖說為了她,后來也沒再娶,可也是身邊人不斷。從小呢,她大多時候,也是跟著爺爺奶奶的,就是上學了,放假也必然是要被送回老家讓爺爺奶奶照看的。
但無論如何,該她的,爸爸也從沒少過她的,得空了也總關心詢問。
可偏偏,在她穿越之前,爸爸也……得了癌癥沒了。她在現代,算是了無牽掛了。所以自打到了這邊,她幾乎從不去想現代的親人,想也無用,她既不能穿越回去,親人們也到不了這兒。
她也想將耿家的人當親人,可終歸,是不太一樣的。
現在和鈕祜祿氏說起來這個話題,她心里就又酸又澀的,以往看視頻,看到九十歲的爺爺追著六十歲的父親打這一類的,她就立馬劃過去,堅決不去看?稍绞遣豢,才越是說明她心底的羨慕。
“你看你這是怎么了?”見她紅了眼圈,鈕祜祿氏都嚇了一跳:“不就是一點兒驢肉嗎?你要喜歡,回頭都送你了,你哭什么呢?”
耿家父母可都好好呢,總不能是感懷什么吧?
想到耿文華平日里好折騰的性子,所以,大約就是嘴饞了?就這么牽強的……給耿文華找到了借口。
耿文華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當我是饞鬼。课揖褪歉袘岩幌。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今兒回去,怎么沒多停留會兒?”
一說起來這個,鈕祜祿氏也忍不住嘆氣:“我家里兄弟三四個,嫡出的庶出的……前段時間大嫂娘家侄子差事上出了錯,求到了我大嫂跟前。年前我二嫂的親姐姐,喪夫了,帶著女兒來京城投奔,那女兒是漢家女,我二嫂就想給這孩子謀個前程,我三弟妹呢,進門三年無所出,想求我給請個太醫看看……”
鈕祜祿大人也才正四品,老三是庶出的,自己自然是請不到太醫的。
就連老四也不例外,老四家的親外甥,好賭,家產被輸掉大半,求到老四跟前問問這銀錢能不能要回來。
當然這事兒太丟人,鈕祜祿氏也就沒說了。
鈕祜祿氏抿抿唇:“一樁樁一件件,知道的體諒我在王府做伺候人的活兒,過得好不好全看男人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皇后娘娘,什么都能幫他們辦成一樣。
耿文華就笑:“知足吧,比如你大嫂家的侄子,好歹沒讓你幫忙找個好差事,你二嫂家的也沒讓你做大媒,你三嫂也沒讓你給找生子方。”
這些鈕祜祿氏更辦不成。
鈕祜祿氏想一想,也忍不住笑起來:“說的是,我該知足些。你呢?你今兒怎么也回來的這么早?”看笑話總不能只看我一個人的吧?你家有什么笑話,也拿出來樂一樂啊。
耿文華笑道:“就是瞧著她們將我當貴客招待,總怕有什么疏忽慢待的,我心里不好受,索性就早早回來了。”
端一盤果子生怕太冷,上一盤肉菜生怕積食,弘晝和表哥們玩耍,她們就總訓斥自家孩子,生怕惹怒了弘晝,弄哭了小格格。
這些孩子呢,去年年幼,還不管什么身份地位,當聽不見大人的話,自顧自和弘晝他們玩兒到一起,今年略大了些,就顯得拘束了些。
弘晝和小格格也玩兒不好,耿文華自己也被小心謹慎對待,心里當然不自在了。
鈕祜祿氏頓了頓忽然嘆氣:“難怪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呢,這兒媳婦兒進門,一開始再如何生疏,相處時間長了,也就熟悉了。這閨女再是親生,一年到頭回去幾天?三五天不見就覺得生疏,三五個與不見就覺得無話可說,三五年不見……”
怕是雙方相處,都多了避諱忌諱了。
“也
難怪大家都想生兒子,不想生女兒呢!扁o祜祿氏又說道:“生兒子總在自己跟前留著,生女兒確實要送她出門。生兒子是添丁,生女兒……是給人家送丁!
一個是往家里帶,一個是往外走。
耿文華干巴巴的辯解:“也不全是這樣……生了兒子的,可能娶了媳婦兒忘了娘,生女兒的,若是嫁在近便處,家里有個什么事兒,喊一聲也能到。”
鈕祜祿氏噗嗤一聲笑出來:“誰敢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呢?不要孝道有虧,前程盡毀嗎?就是女兒嫁在近便處,你看看誰家的媳婦兒,是能每天都出門的?哪怕娘家婆家就隔著一條街呢,一個月回去兩三次,都算是很多了!
婆家也不是沒規矩的。
耿文華不說話了,片刻嘆氣:“這吃人的……”
鈕祜祿氏沒聽清,側頭問道:“什么?吃什么?你肚子又餓了?這才吃完午飯多久啊,要我說,你這餓的有點兒快了啊,不過,你這光吃不胖,倒是挺羨慕人的,可有什么絕招?”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沒有什么絕招,就是要動一動,我每日里習武呢,若是不習武呢,就吃少點兒。”
或者,苦味能忍受的話,讓太醫給開個方子也成。但是是藥三分毒,這種減肥的藥吃多了,對身體并無好處。就比如年氏,那么追求身體瘦弱,不照樣不敢吃那些湯藥嗎?
她本身,孕育子嗣就不容易。
耿文華看小格格,頓了頓,嚴肅了臉色:“將來誰敢攔著小格格回娘家,那我得帶著人打上門去才行!
自家女兒自己護著,等自己死的時候,想必女兒自己也能立得住了。
鈕祜祿氏笑道:“你若是不怕被人說閑話,你別說是打上門了,你就是住在你女兒婆家也沒問題!
耿文華嗤笑一聲:“我豈會怕被人說?瞧著時候不早了,這邊也沒太陽了,我打算回去,你可要去玉蘭院坐一坐?”
鈕祜祿氏擺手:“不去了,我帶弘歷回去,咱們回見!
兩個人各自帶孩子回去。
胤禛從外面回來,先來的玉蘭院,大約是在外面喝酒了,進門之后,那身上還有點兒酒氣。耿文華忙上前來攙扶,又叫人去準備醒酒湯。
胤禛擺擺手:“不用,沒喝多,爺自有分寸,在外面是不會喝多的。今兒回耿家,可高興?”
那自然是高興的,耿文華笑瞇瞇的,只有夸贊的話:“飯菜一看就是精心準備的,都是我往日里喜歡吃的……”
胤禛就忍不住笑:“你還有不喜歡吃的?”連臭豆腐都要嘗一嘗,估計這世上也沒什么是耿文華不喜歡吃的。
耿文華無語了一下,拍拍胤禛胳膊:“我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我也很挑的好嗎?對了,今兒去三阿哥府上,可有什么好玩兒的事情?”
胤禛沉吟了一下才說道:“好玩兒的,十四喝多了,和十七比摔跤輸掉了算不算?”
耿文華立馬笑起來:“當然算,十四不總說自己文武雙全,要做大將軍的嗎?怎么還輸給了十七阿哥?”
胤禛也忍不住笑,討厭的弟弟被自己欣賞的弟弟打敗了,這件事兒本身就是一件兒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說起來文武雙全,十七也不差什么,所有的皇子阿哥,自小都是如此教養的!必范G說道,不過是大家喜好不同,所以偏重不同而已,就像是三阿哥,人家喜歡讀書,所以偏重于讀書,但三阿哥也是精通騎射的,并不是說就真的是個文弱書生了。
還有胤禛,那是天賦所限,可正因為天賦所限,所以他才越發勤懇,技巧上總算是能有所彌補的。
一樣的教導,那十七和十四,本來也就不會差太多。
胤禛頓了頓,說起來衛生紙的事兒:“今兒送進來的大有改進,并且用料也便宜了許多,因著你之前說,想要家家戶戶都用得起,所以我想著,不如將現如今這制法直接公布出去,百姓家自己隨意做也就成了,好用不好用的,反正也是不用買了!
甚至,可以將就的用來寫字。對于寒門讀書人來說,這估計也是個好事兒。
造紙術雖說是早早就有的,但是造紙這事兒并不是人人都會的,造紙的配方也是被掌握在小部分人手里的。
大約是水泥的配方公開這事兒的影響,胤禛現如今對于公開配方這事兒,那真是……很順滑,半點兒躊躇都沒有。之所以之前沒提,是因著造紙所需要的成本還太高,就算是他公布出去了,百姓也是用不起的。
當然,還是之前那句話,這種低成本造出來的紙張,用來寫字畫畫是不行的,墨汁會暈開,而且紙張遇墨水會變糟爛,看都看不成,自然更不能保存。
以前胤禛也沒想過用這種紙張上廁所的問題,他算有錢有權的這部分,就是再如何心系百姓,就跟康熙一樣,考慮的更多的是百姓吃不吃的飽,穿不穿的暖,有沒有貪官污吏,土地人丁問題如何解決這些。
上廁所用什么……用樹葉用土塊也不耽誤上廁所啊,幾百年幾千年來也沒出問題對不對?
是因為耿文華堅持,胤禛才讓工匠們繼續研究,非得要做出這些低成本的紙張來的。他總覺得,耿文華要做的東西,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就算是現下看不出好處,可日后指不定就能看出來了呢?
“公開好啊!惫⑽娜A趕緊拍手:“信息共享的好處就是所有人都能提出改善意見,人多力量大,經過改善的東西也必然是會越來越好用!
胤禛疑惑:“信息共享?”
又是一個新名詞。
耿文華眨眨眼,笑瞇瞇的:“就跟……傳授技藝一樣,許多有技能的人,總愿意將自己會的東西,傳授給子孫,還說什么傳男不傳女,寧愿傳徒弟也不愿意傳女眷,這種的呢,就叫敝帚自珍,生怕被人偷學了他家的東西,然后傳著傳著,這種技能就可能會滅絕,或者是,將缺點給放大,將優點逐漸丟失,這樣就不太好!
胤禛笑了笑:“你這說法,是有點兒意思。但你想過沒有,哪怕是一個做醬菜的方子呢,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就是家族世世代代的財富,就是能保障自己和子孫后代能吃的上飯的好東西,一旦分享出去,人人都會,那你說,他們這一家子,吃什么呢?”
“若是有獨特味道,自然可以作為傳家的秘方!惫⑽娜A說道,信息共享,享的是基礎信息,可不是核心秘密,大飯店頂多是會說自己的菜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因為這屬于一眼能看見的,守不住的秘密,但人家肯定不會告訴你,在基礎操作上,人家有什么獨特的步驟。
下料的先后,用料的多少,甚至火力的大小,這都是有可能改變味道的步驟,都是能成為核心秘密的。
“那怎么區分基礎秘密和核心秘密呢?”胤禛問道,和耿文華聊天就是有一點兒好處,她所說的那些新鮮東西,總能讓人琢磨出來不少事情。
就比如說信息共享,胤禛感興趣的并不是信息共享的內容,他更想知道的是這信息該如何共享,就算是朝廷頒布圣旨,因著各處官員的能力問題,忠心問題,甚至人性人品問題,朝廷都不敢保證自己所頒布的東西,
能十成十的傳達到民眾耳朵里。
嗯,能傳達七成都已經算是朝廷治下有方,朝廷官員一條心了,明君清官,天下清明。
大部分時候,甚至是只能傳達到五成左右的。若是朝廷再有些不太……清明,那四成也是有的。
康熙二十年左右,因著大清境內有藩王,各地又有戰亂起義,所以朝廷的政令,就只有四成是能傳達到民眾那邊的。至于現在,盛世嘛,康熙又有才能,大清安穩,這個傳達的概率,就能達到八成。
可耿文華說起來信息共享的時候,那隨意自然的態度,就好像……短時間內,能迅速傳達,想讓誰知道就讓誰知道一樣。
那么,是她所在的朝代,更繁榮更清明,還是她所在的朝代,有別的手段呢?
耿文華可不知道胤禛在套話,她想起來什么說什么,她記得歷史上的雍正,好像是個鐵腕改革家?光是攤丁入畝這個事兒,就讓他在清朝皇帝里出盡了風頭。
那說明什么?說明胤禛的性子,必然是個能接受改革的,但凡他覺得好的,能對百姓有益處的,能對朝廷有好處的,他都愿意接受,都可能會試一試。
反正胤禛現在又不能要了她腦袋,哪怕是看在弘晝和小格格的面子上呢,他就算覺得她妖言惑眾,大概率……只會將她送冷宮?嗯,或者秘密關押?
要命的概率太小了,所以她比以前,更輕松自在了些。
說了半天,她忽然想起來羊毛衣的事兒,就趕緊問道:“我聽說三公主如今也在京城,這羊毛衣的事兒,三公主可要插一手?”
三公主是和親蒙古了,因著算是康熙名義上的長女,再者當年三公主出生的時候,榮妃也十分得寵,所以三公主在康熙心里還是很不同的,別的公主和親蒙古一年都不見得能回來一趟,三公主人不光是能隨便回來,人家在京城還有公主府,回來想在京城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大概,這也是三公主比別的公主更長壽的緣故?和親蒙古的公主,有將近四成,都是短命的。
胤禛搖搖頭:“三公主現在并沒有什么動靜,這事兒還是要看汗阿瑪態度,正好明年要巡蒙古……”
耿文華吃驚:“又要去蒙古。俊
這都康熙五十八年了!再者,康熙這個歲數了,這老頭都是不怕累的嗎?
胤禛點頭:“是,這次還要再去一趟西藏,冊封西藏活佛!边@是大事兒,西藏這地方呢,是有些特殊的,治理百姓的事兒,官員權利不如活佛。
冊封活佛,也就是西藏承認受朝廷管制的意思。
耿文華本來還說想跟著去呢,但聽說去西藏,頓時打了個哆嗦,頓了頓,沒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聽說,西藏那邊有阿姐鼓……”
生怕胤禛不知道阿姐鼓,還詳細的給胤禛講了一下。
胤禛沉默片刻,搖頭:“自然不是真的,西藏的出家人是有用骨頭做法器的習俗,但用的也是高僧過世之后的尸骨,出家人本就不沾女色,怎么可能會用什么女人的皮做鼓?”
再者,信佛的人就算不是善的,也必然是信因果的,用人皮做鼓,就不怕上面有怨氣嗎?
胤禛伸手揉一把耿文華的腦袋:“也不知道哪兒聽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日后可不許隨意說,尤其是當著佛教的人的面兒,再有,去西藏那邊,有什么不懂的,寧愿做啞巴,也別當著人的面兒問!
犯了忌諱就不太好了,人家能看在她是雍親王側福晉的面上不會對她如何,但難免心里會有抵觸。
本身西藏和朝廷關系就有些微妙,人家愿意接受活佛冊封也不代表就是真心歸順朝廷的,若是朝廷在外面還抹黑西藏佛教名聲……嘩變估計就是一瞬間的事兒了。
宗教這東西,在大清境內不算什么,你原因信佛就信佛,不愿意信了,信道教也成,甚至什么別的神明,都可以。哪怕是原先信佛的,忽然又信了三清的,都沒事兒,沒人追究你責任,也不會有人來處置你。
但西藏不同,活佛是西藏唯一的信仰,抹黑西藏佛教名聲,那幾乎是等同于和整個西藏為敵的。
耿文華忙點頭:“我知道,我也只在王爺面前說一下,到了外面,我絕對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說完忽然反應過來:“去西藏?我也去?”
否則胤禛叮囑她這是什么意思?
“去吧,之前你總說孩子小,現如今孩子也大了些,你盡可以交給福晉照看!必范G笑著說到,挑眉:“難道你不愿意陪著我?”
“我肯定是愿意陪著王爺的!惫⑽娜A趕緊說到,眨眨眼:“就是吧,馬車實在是顛簸……”
“放心,官道并不如何顛簸,再者,外面許多地方都已經有人自行修路,坐馬車也并不會很難受。”胤禛說道,捏著耿文華的手指把玩:“難道你不想看看有了水泥之后,外面的道路是如何的?”
耿文華眨眨眼,她不想看,再好能比得上高速公路?她見過更好的,那大清的這份兒低配,甚至低配都不是的,她自然是瞧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