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只要能干,用誰不是用……
弘時上朝這事兒挺隆重的, 當然,對齊妃來說是比較隆重的,胤禛那邊也只是一道口諭就完事兒了。
甚至這口諭,也不是給李氏的, 就只是派了蘇培盛去阿哥所, 對弘時傳了話而已。
但李氏從弘時口中得知之后 , 就開始準備了。先是催促內務府準備朝服, 內務府來了一批人給弘時測量尺寸, 衣服的, 帽
子的, 鞋襪的, 腰帶的, 光是這些就忙活了一整天。
李氏又親自去了一趟阿哥所, 叫了阿哥所的人來訓話。每日里什么時辰叫阿哥起床,什么時辰送阿哥到太和殿, 什么時辰準備早飯, 事無巨細。
她這樣忙活,后宮自然不會錯過的。
鈕祜祿氏還特意來找耿文華吐槽了兩句,連那拉氏都忍不住提醒了她兩句:“無事不要總南三所去。”南三所雖說是阿哥們的住所, 但畢竟那位置是在前面的。
再者, 阿哥所也不是只有弘時哥兒幾個, 那邊還住著尚未成親的二十一阿哥呢, 那可是小叔子,還是年齡略大些, 已經成年了的小叔子。
大約也是折騰完了,李氏這次倒是聽話了,不過弘時頭天去上朝, 李氏還是忍不住在屋子里轉圈圈。就跟頭一次送孩子出門上學一樣,一會兒操心喝水了沒有了,一會兒操心會不會尿褲子,會不會被先生責罰。
弘時雖說年紀略大了些,不用操心這喝水的事兒了,但是朝堂之上,萬一尿急怎么辦?再者,胤禛又不是先生,先生訓斥會有分寸,并不敢將皇子阿哥如何了。胤禛那性子,若是生氣起來,怕不得當朝將弘時給叱罵一頓?
弘時還年幼呢,再給嚇著了怎么辦?
這樣轉悠幾圈,想讓人往前面去打聽打聽吧,又沒這樣的膽量。于是只好等著,等啊等的,等到快午時,才算是看見弘時身影。
李氏忙忙迎上去:“可算是回來了,今兒頭一次上朝,如何?”
弘時略有些激動:“汗阿瑪瞧著可真威武,大家都挺和善的,汗阿瑪本打算讓我去禮部,但八叔說我生來是皇家人,這些禮儀都是自小學的,牢記于心,去禮部著實是浪費了,又問我擅長什么,我說擅長算數,八叔就推薦我去戶部,我也覺得戶部挺好。”
弘時不曾了解過朝堂六部,聽胤禩那樣分析,下意識就覺得,禮部確實是沒那么重要的。但戶部,掌管朝廷錢袋子,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地方上,甚至連皇上,要用錢都需得經過戶部,那戶部必然是最重要的。再者,戶部又有六部之首的說法呢。
胤禛當年剛上朝,后來也是在戶部呆了三年之久呢。
弘時卻是不知道,雖說禮部不太管事兒,但大清朝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祭祀,甚至一年到頭的節日,全都是禮部操持。這些事兒呢,看著不如何重要,實際上,祭祀這種事情,那從來都是重中之重的。
堂堂皇子,若是連祭祀的流程都不清楚,那可就一點兒臉面也沒了。
胤禛的地位從哪兒開始被穩固的?就是從他代替康熙祭祀開始的,頭一次是代替康熙祭祀祖宗,第二次是代替康熙祭祀天地,登上了泰山。
弘時若是在禮部做得好,帶頭做幾次祭祀的活兒,那他長子的身份,也就會越發的穩固了。
李氏也不太清楚禮部的份量,只猶豫了一下:“八叔?他好心,幫你說話?你還是要遠著他一些,你汗阿瑪并不喜歡他。”
弘時笑嘻嘻的點頭:“我知道汗阿瑪不喜歡他,但是八叔今兒好心幫了我,我若是立馬疏遠他也有些不太好。再者,我真覺得八叔這人挺和善的,以前他就對我挺好,見了我總夸我功課做得好。”
頓了頓,弘時補充:“再者,現在汗阿瑪已經做了皇上,八叔既然失敗,必然是要想一條退路的。他對我好,說不定就是想拉攏我,討好我,那他自然不會想法子害我,額娘放心就是了。”
李氏還是略有些不太放心,但弘時很美耐心,直接問道:“可準備了午飯了?我太餓了,今兒頭一天上朝,我早上沒吃多少東西,也沒敢喝水。”
他也是頭一次知道上朝的規矩,大臣們進宮之后,需得先在金水橋上等著,然后等太和殿那邊的鐘聲。在這等待期間,是一點兒不能失儀的,甚至連咳嗽聲音都不許有,但凡咳嗽一聲,都有可能會被侍衛以失儀的罪名給帶下去。
若是皇上心情好,還會體諒你生病,給你幾天假期回去休養。若是皇上心情不好……當朝摘了頂戴花翎都是有的。
所以別說是去凈房了,就是放個屁,都不妥當。
上朝之前需得吃,免得肚子發出咕嚕嚕叫聲,又不能大吃,免得忍不住要上凈房,還要挑著吃,不能吃會讓人放屁的,有味道的。
弘時雖說有小太監提醒,但畢竟是頭一天,心里緊張,也就吃了兩塊點心,半大少年,熬到現在,前胸貼后背了都。
李氏連剛才要說什么都忘記了,忙吩咐人去將午飯給擺上來。
李氏這邊的事兒,耿文華是不知道的。但到了下午,那拉氏那邊就派人來請了她,說有事兒要商量,耿文華就去了景仁宮。
那拉氏一身常服,也是剛睡醒沒多久,正捧著一杯茶在醒神。見耿文華進來,就招招手示意她在自己下手坐下,不過耿文華還是先行禮,之后才落座:“娘娘今兒瞧著臉色好了許多。”
半年前,那拉氏還因著絕經的事兒身體不太好呢,絕經這事兒,絕非是不來葵水了這么簡單,對于女性來說,是面臨著一系列的身體上的問題的。激素發生變化,子宮發生變化——甚至還有癌變可能,患病概率也會增加。
所以絕經時候,許多女性是會有各種各樣的不舒服的。輕者就是胸口悶脹,心情不暢,肚腹疼痛之類的。重的甚至有的便血,胸痛,無法睡眠,控制不住情緒這些問題。
這種身體上的不舒服,只能是吃些理氣的藥,然后慢慢的等著,等著身體自然恢復。
本身那拉氏之前就面臨著這個事情,后來進宮,各處繁忙,宮務勞累,她和胤禛,那真是夫妻倆,一晚上能睡上兩三個時辰都算是老天開恩的。
所以那段時間,那拉氏的臉色就沒好過。不是蠟黃就是發青,要么就是蒼白。
今兒耿文華說的也是實話,大約是剛睡醒,所以那拉氏那臉上,還有幾分紅暈,看著就健健康康的。
那拉氏笑道:“你倒是眼神好,這兩天確實是更舒暢了些。”有些難以啟齒的毛病她都沒和人說過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竟是如廁也有些難,明明肚子里悶脹的很,卻偏是拉不出來。
今兒是睡醒之后如廁了一次,難得順暢,她自然心情也好。
“今兒叫你來,是為著一件舊事兒。”那拉氏笑著說到,耿文華忙點頭:“娘娘請說。”
“之前咱們在府里的時候,說過以弘暉的名號,辦這個競技賽的事情。”那拉氏提醒道,耿文華瞬間明白,以前胤禛沒當皇帝,那拉氏就是辦,規模也不會多大。
再者,那會兒胤禛需得低調,不好張揚,那拉氏雖說十分意動,甚至讓耿文華寫了計劃書,但事情之后就壓下去了,沒有再提起來過。
現在情況不同了,胤禛做了皇帝了,她這會兒提出以弘暉的名義來辦什么活動,那都將會是整個大清范圍內的,人人都會知道的,首先就是這個知名度能達到了。
而胤禛那邊,估計也是需要一場什么活動,能轉移一下大眾的注意力的。
因為最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傳言,說是胤禛這皇位,來之不正,康熙的死另有蹊蹺。
但康熙都已經下葬,總不能為了這幾句流言,就將康熙挖出來再給驗尸一次吧?
耿文華瞬間將這里面緣由給想明白,忙笑道:“娘娘是要什么時候舉辦?規模有多大?是在京城內,還是整個大清境內?再或者,是帶上蒙古那邊?”
那拉氏沉吟了片刻,笑道:“要辦就辦個大的,可又是頭一次,場地小一些還好控制,若是大了,有個差池……”可就不好控制了,丟人也要丟到全國來了。
耿文華就笑道:“若不然,就先在京城里面試一試?今年辦得好了,名聲宣揚出去了,以后也才會有人響應,若是第一次就沒辦好,日后怕是也不會有多少人響應。”
那拉氏就笑:“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在京城里。”
兩個人就場地,舉辦競技賽內容,參加人數,條件限制,賞罰制度等等,開始討論起來。這種事情繁瑣的很,就是現代要舉辦一個什么活動,都需得好一段時間籌辦呢,更不要說這古代通訊不是很發達,哪怕是將場地限制在了京城,可京城多大啊,光是一個個部門協調,就需得好幾天來商量制定。
這樣忙活,竟是一直忙活到了五月里,春闈都過了,胤禛繼位開恩科嘛。
春闈前后,京城里自然是熱鬧的很。到了五月,天氣炎熱起來,大街上就不怎么見到人溜達了,這時候,宮里就忽然傳出消息,皇上令阿哥爺們改名字,將胤字,改為允字。
這圣旨怎么說呢,有些莫名其妙,但同時又有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登基之后命令兄弟們改名字的,歷史上不多見,甚至找不到。可胤禛都做了皇帝了,那兄弟們避諱他名字,改掉一個字,又好像沒什么不對的。
朝堂上并沒有對這事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又不是讓臣子們改名字。但阿哥們的反應就大了,先是十四阿哥上折子,表示名字是康熙定下來的,現如今康熙沒了,這名字是當爹的留給兒子的,做兒子的自然不能改。
然后是十三阿哥遠在外地上了折子,表示這圣旨來的晚了點兒,早應該改的,他們不光是弟弟,還是臣子,做臣子就需得對皇上忠心 ,避諱名字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十四轉頭就罵十三拍馬屁,應聲蟲。
十三不搭理十四,卻是問了老八對皇上是不是忠心,若是忠心,那就應該連性命都給皇上,不過一個名字,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兩邊吵吵嚷嚷,十四一個不順心,就要去慈寧宮找太后告狀。
這次太后是沒見十四,她本就是聰明人,之前是不忍心十四受苦,但后來胤禛將人給放出來了,雖說沒給差事,但京城里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現下這事兒,太后就覺得不好再伸手了,伸手太長,什么都管,遲早被人厭惡。她活著還能護著點兒十四,她要是死了,就十四那性子,早晚也將自己給作死。
所以她現在想得開,但凡不是大事兒,那就不要管。
朝堂上連著吵了好幾天,然后一轉頭,誠親王胤祉,直接上宗人府修改了玉牒,就按照圣旨上說的,將胤祉,改成了允祉。
三阿哥是頭一個應和圣旨的,胤禛為表示獎賞,當場表示要獎勵三阿哥,于是提出可以讓榮太貴妃出宮,和三阿哥團聚,也好全了三阿哥孝心。
這出宮并非是說榮太貴妃就被趕出宮了,而是表示,您愿意在哪兒住就在哪兒住,覺得允祉府里好,就在允祉府里住著。若是允祉不孝順,那就回宮來,宮里還是有榮太貴妃的住處的。
再者呢,榮太貴妃的月例,宮里還是要給的,每個月內務府去送。榮太貴妃人在哪兒,這份例就送到哪兒。不會說,因為榮太貴妃出宮了,這月例就沒了。
該給的給,這出宮才算是獎勵。人送出去了,東西一點兒不給,那就變味了,就成了胤禛養不起老太妃,特意將人給送到親兒子那里養著了。
三阿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那面上叫一個歡天喜地,當即就帶著三福晉進宮,要接榮太貴妃出宮去了。
胤禛這神來一筆,朝堂上吵吵這名字該不該改的,頓時都啞巴了。就算是八阿哥沒有親生的額娘了,那他也曾經在惠太貴妃跟前生活過啊。
再者,老九的親額娘也活的好好的呢。唯獨一個老十,沒有親額娘了。
五阿哥當即就緊跟三阿哥腳步,去了宗人府。出來就上了折子,表示自己也想接了宜太妃出宮。但胤禛并未立馬應允,而是在等著其他的折子。
很快,密太妃被十五阿哥接出來了。
成太妃被七阿哥接出來了。
定太妃被十二阿哥接觸來了。
不光是五阿哥著急,九阿哥也著急啊。可九阿哥就是不太想改名字,然后,就被五阿哥找上門給一頓抽,打的九阿哥鬼哭狼嚎,硬是被親哥哥押著去了宗人府。
宜太妃是被五阿哥給接走的,九阿哥想見都沒見著。
隨后才是八阿哥上了折子,要接惠太貴妃——大阿哥還在圈禁中,若是讓惠太貴妃去大阿哥府上,那是跟著被圈禁去了,可就不是孝心了。
那拉氏親自去過問了惠太貴妃的意思,確定她愿意跟著老八生活,這才命人叫了八福晉進宮。
八福晉進宮的時候,耿文華正要去給那拉氏請安,湊巧遇見了。她是貴妃,八福晉……現在不過是個貝勒福晉,見了面八福晉是需得行禮的。
看著蹲在外面的八福晉,耿文華也并未為難,只略擺擺手,轎子就過去了。
八福晉停留在原地,等整隊人都過去了,這才抬頭去看那轎子。
也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她規規矩矩往壽康宮,然后陪著惠太貴妃收拾了東西,趁著天黑之前,宮門落鑰前,就陪著惠太貴妃出宮去了。
短短一個月時間,這宮里的太妃們,瞬間少了一多半——后來胤禛又下旨,為全孝心,不光是阿哥們可以上折子接走自家母妃,格格們也可以。不過,大清的格格們多是撫蒙去了,所以倒是少有來接的。
格格們接不了,胤禛這邊還負責送。
再者,實在是沒子女的,胤禛也給送出來了,這都五月了,天氣炎熱,太妃們住在宮里必然是暑熱難當的,那就都住在園子里去吧。
暢春園,離著宮里不算遠,地方又清凈又涼爽,景致也好,愿意去的都能去。
但凡不是傻子,都是愿意去的,月例沒少,離開皇上眼皮子底下更自在,住處也更寬敞松散,誰不愿意去啊?
如此一來,宮里頓時就松散了許多。
大約是因著這段時間耿文華總來請安,那拉氏也稍微透漏了幾句:“光是這宮里的冰塊,就省下來一大筆的開銷,若是太妃們還在宮里住著,那超出月例的冰塊你總不能不給吧?若是有個中暑之類的,還要吃藥,請太醫,這哪哪兒不是錢?現在,月例是固定的,超過這月例的,你自己掏錢買,或者兒女孝敬,總不能再說皇上如何不用心了。”
以前也是超過月例的自己掏錢,但現在都成了長輩了。那拉氏就有些不太好做了,太寬松吧,人人覺得你好欺負,蹬鼻子上臉。太嚴苛吧,人人又說你苛待長輩。
索性放出去,該找誰找誰去吧。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皇上還是體諒娘娘的,知道娘娘辛苦。”
那拉氏就嫌棄,擺手:“他哪兒是體諒我,他是嫌棄這宮里人多,之前還抱怨,連御花園都不好隨意去了,還得提前讓人回避,尤其是到了夏天,人人都想到湖水那邊去。”
湖邊涼快,又有亭子遮陽,可比一屋子人聚在一起悶熱的好了。
胤禛本就很少得空,好不容易得空,連個散步的地兒都沒得去,那心里能痛快了?
說了一番話,那拉氏就又將話題給帶回來了:“所以,咱們將日子定在中秋節之后?”
耿文華笑瞇瞇的點頭:“天氣也正合適,不冷不熱的,晚上是有些涼,但咱們晚上又不做什么,白天出出汗,晚上也不會著涼對不對?”
那拉氏就笑道:“你倒是善心。”
“請了人家來,那自然是要考慮周全,生病這事兒可大可小,咱們總不能辦一次競技賽,就鬧出一些人命來吧?傳出去,對競技賽名聲也不好。所以,這太醫,也需得保障到位。”
這就是屬于后勤范圍了,后勤這事兒,那拉氏是打算交給耿文華的。耿文華卻是推掉了,她自己紡織廠那邊也正進入到忙碌階段呢,真沒空。
所以,那拉氏打算將這事兒交給鈕祜祿氏——除了鈕祜祿氏,年氏和李氏,哪個都不合適。
因為競技賽的獲勝者,胤禛是打算往軍中送的。年氏那邊,年羹堯已經是在西北站穩了腳跟,若是年氏再在后面伸手,將這些人,都打上年家的印記……那可就和胤禛的初衷相悖了。
李氏是沒這個能力,她在府里幫著那拉氏管家還是可以的。但是一進宮,她這小門小戶的出身,那些短板就很明顯了,不光是才能上不夠,她自己還有些露怯。
那拉氏頭一次辦這競技賽,自然是要處處完美才好的。若是李氏這邊再出了差池,那拉氏起能容忍?
但耿文華卻不能直接推脫說自己沒空,只說不該將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個人身上:“那豈不是我有了疏漏,也沒人敢提了?事情分散開來,各有想法,大家才能將這一個事情,辦的沒有紕漏。”
那拉氏
就笑道:“也可能是人越多,扯后腿的越多。”
“娘娘英明能干,有娘娘總管呢,哪個不行就將哪個換下來,妾身就不信,整個內務府,諾大地方,竟是連個能干的人都沒有嗎?”所以也別局限于后宮,往外看看,內務府,甚至朝堂上,甚至民間,只要能干,用誰不是用呢?
那拉氏伸手點點頭:“話倒是說的好聽,我還能不知道你?最是懶散了。不過,念在你這段時間也算辛勞,本宮就放你休息幾日吧。”
第182章 第 182 章 那神情再是乖巧不過了……
那拉氏要舉辦弘暉運動會的風聲很快就傳出去了, 大家對這個名字……有些一言難盡,但也并非是不能理解的。弘暉人都沒了,又是那拉氏唯一的兒子,現如今那拉氏做了皇后, 想為自己的兒子做些什么,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但是這運動會, 又是個什么意思呢?
各家就開始打聽起來, 當然, 他們能打聽到的, 也都是那拉氏讓人放出來的消息。比如說, 運動會是做什么的, 會有什么比賽項目, 贏了的人能得到什么獎勵之類的。
錢財并非是最重要的, 但獲得第一名的人,可以見到皇上, 且有進入軍營的機會, 這就很讓人心動了。
八旗子弟呢,其實天生就是有優勢的,憑著出身, 到了十六歲就能進軍營。但到現在, 八旗繁衍幾十年, 這個數量大的, 已經有些太過于龐大。
再加上皇上總會抬旗,將他覺得忠心之人, 抬入到八旗里面,原生的加上后來的,八旗的數量更是多的朝廷每年發放米糧都是一筆很大的數字。
有吃有喝能保底, 這里面就很容易滋生出混吃等死的不堪大用之人。于是八旗子弟要進軍營,就需得通過考核了。也就是說,想進軍營也并非是簡單的事兒了,尤其是做侍衛,誰不知道做侍衛又體面又輕松呢?就算是皇上遇刺的次數可能有些多,但俸祿也高啊,當兵上戰場也照舊會有危險是不是?
現如今呢,又有一條路子,能讓自己被皇上記住,一進軍營就是從至少六品武將做起,這可比直接進軍營強多了。
再者,這運動會,宮里那邊也透漏了消息,不分出身,滿人可參加,漢人也可參加。官宦子弟可參加,平民子弟也可參加,勛貴人家也能參加。
這就相當于是多了一條晉升之路,尤其是對于普通百姓來說。
瞬間打聽這運動會內情的人就更多了,胤禛那邊也通過驛站往各地發了文書,傳達朝廷的意思,愿意參加的,需得在八月之前趕到京城,要通過報名的方式來參加。
這是因著頭一次舉辦,胤禛和那拉氏都覺得,能來參加的會是少數,所以并不用經過本地篩選,直接來京城進行比賽就好。
報名是禮部負責,場地準備是內務府負責,名號排行,確定比賽場次的則是工部負責。
再有就是提供物資的,這個是那拉家以及耿家,還有鈕祜祿家,三家負責,當然,大面上是三家,實際上是細分開的。比如說衣服布料這些就是那拉家負責,點心茶水這些是耿家負責,鈕祜祿家則是負責了各種器皿。
三餐則是內務府這邊統籌運送,糧食是從那拉氏的私庫出。
整個京城因為這運動會的事兒,熱鬧的比過大年還要熱鬧。
塔納現如今也沒有正經讀書了,索性就帶著堂姐妹們整日里出宮看熱鬧。但她年幼,自己出來吧,不管是皇后還是太后,都不放心,弘晝和弘歷又是半大小子——民間那話說的,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他們自己怕是都想湊熱鬧呢,哪兒有心思來照看姐妹們?
思來想去,太后就找胤禛提要求:“你十四弟閑著也是閑著,整日里在家招夠逗貓的,人閑生是非,索性讓他帶了孩子們出去看熱鬧。”
胤禛不用十四,他覺得十四腦子不太夠用,整日里替老八沖在前面,也不知道是老八給了他什么好處了。本來是想圈起來讓他冷靜冷靜的,但是額娘心疼,總鬧,所以胤禛只好先將人給放出來。
等十四哪天鬧了個大的,他就名正言順的再將人給關起來。或者,忍他,等個三五年,他自己要是醒悟過來,那也不是不能用一用的。
所以胤禛哪怕忙的分身乏術,也沒想起來用一用十四。
太后就皺眉:“看個孩子而已,難不成連這也信不過他?”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是信不過,天子腳下,十四就是再有謀逆之心,他能弘歷弘晝,還有塔納姐妹給害死不成?就是他們兄弟奪嫡最嚴重的時候,也沒人對孩子下手啊。
要不然,就胤禩家那獨苗苗弘旺,不知道遭受幾次刺殺了。
他就是覺得十四那性子,不一定能將孩子們給照看好了。
但隨即又想,弘歷弘晝是男孩子,也不是三五歲了,就算是十四照看的不精心又如何?男孩子養的粗糙些反而是好事兒。至于塔納她們,大不了多帶些侍衛。
再者,他若是不答應,太后不知道又要想什么法子了,還不如答應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兒,十四要真是連著這個也做不好,日后也省得額娘三番五次的為他找自己的麻煩了。
十四就屬于人在家中坐,事兒從天上來。
他皺著眉看著那一堆的孩子,弘歷弘晝還略大些了,塔納年幼,老大家老二家的靦腆,十三家的倒是大氣的很,一進門就喊十四叔,問他要銀子:“聽說能打賞,我們出門著急忘記帶碎銀了,十四叔給我們找些銀瓜子金瓜子吧?”
十三福晉這些年也賺了些錢的,所以她家格格也有些不知道窘迫的滋味,自己忘記帶了,那找親叔叔要肯定是沒問題的啊。
那邊十四福晉也聽著信兒了,趕緊帶著自家孩子出來:“一只羊是放,兩只羊也是,一群羊也是,索性都帶出去吧,京城里這幾天熱鬧的很,都看熱鬧,見世面去吧。”
十四趕鴨子上架,帶著一群人去看熱鬧。
那運動會場地大,是在京郊那邊的,騎馬的騎馬,坐馬車的坐馬車。十四還要一遍遍點人數——臨出門,十三福晉又將家里
其他孩子給送過來了。
反正有親姐妹在,又有皇子阿哥在,這會兒不送過去聯絡聯絡感情,等什么時候呢?
這一下子,得有十五個小孩兒了,要騎馬的有六個,要坐馬車的有九個。
這邊剛點完數,又傳來叫聲:“老十四等等,這不正巧聽說這事兒嗎?趕上了,我家這三個,你也給帶上。”
來的是老十,很是不客氣的拍一拍十四阿哥的肩膀,小孩子哪一個不喜歡看熱鬧?他家的也喜歡,但要自己帶去的話,這差事可怎么辦?
皇上剛下了命令,讓他跟著隆科多巡查京城呢。
他呢,也勸說了老九了,既然老四已經登基,不如就認命吧。但老九不同意,老十現在也是……左右為難的。但是再為難,皇上給差事了,他要不想因為違抗圣旨被老四那家伙砍掉腦袋,就得去辦。
自己要辦差,孩子就沒法子照看了,路上正巧遇見了五阿哥,五阿哥說起來這事兒,老十九趕緊將人給送過來了,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上了。
閑話沒說幾句,老十丟下孩子就走了,沒法子,差事要緊嘛。
老十這邊走,那邊五阿哥就到了,他之所以比老十晚一步,是因著他那孩子金貴,就一個嫡出的阿哥,要出門,那收拾的東西可多了,什么水壺,點心,帕子,荷包,換的衣服,再有伺候的人,五福晉又仔細,一遍遍檢查,所以才落后一步。
不過,也不算晚,十四這不還沒出發嗎?正趕上了呢。
五阿哥也沒顧得上寒暄,也有差事呢,上面老四派了修園子的事兒——圓明園要擴建,這不得去測量,去看圖紙,去準備材料嗎?事兒多著呢。
這一轉眼,十五個孩子又增加了四個。
十四本來只覺得這差事煩人呢,現在都開始有些頭大了。
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等到他出城門,老九家將孩子送過來了,一水兒的姑娘家。然后,老八也將兩個獨苗苗給送過來了,他家孩子少,金貴,但十四又不是外人對不對?
十四阿哥深吸一口氣,但總不能接了這家的不要那家的,孩子都送來了,你再給送回去那像話嗎?兄弟得結仇了,憑什么將我家孩子給送回來呢?
再者,做長輩的,別管這一群孩子放一起,你認不認得出來是誰家的,就沖著那一聲聲十四叔,你能忍心說,都回去吧?
頭一天沒經驗,十四簡直是一腦袋汗,一會兒喊這個一會兒叫那個,不許這個亂跑,不許那個插隊。
但等第二天,看見自覺上門的弘晝弘歷他們,十四木著一張臉,就開始組織了:“今兒分四隊,阿哥們兩隊,站這邊,按照身高,從矮個子開始,這一隊伍,弘歷你來負責,你做隊長,你的職責就是看管好他們,不許亂跑,不許掉隊,做任何事兒都需得和你這個隊長打報告明白嗎?”
兩隊嘛,弘歷管一個,弘晝管一個,這兩個都是皇子阿哥,就算年紀不是很大,但身份在這兒放著呢。若是有不服管的……回頭他家阿瑪自會出面。
女孩子也是分兩隊,這個就不能給塔納管了,哪怕塔納躍躍欲試也不行,她年紀小,知道個屁。再者,女孩兒事情多,要如廁,要喝水,要洗臉,要補妝……所以需得找兩個年齡大些的,小隊長的職位,就分給了大阿哥家的,和二阿哥家的。
出門需得報數,上馬車需得報數,站在門口集合需得報數。
十四將軍營中的那一套給完全搬過來,沒有和小隊長打報告的就是違反紀律,要有懲罰,比如說別人坐著你站著,別人吃點心你啃饅頭。
兩天下來,整個隊伍就略有雛形了——不是十四非得要帶這么長時間,而是那些運動比賽項目太多,一天一個,哪個項目這些小祖宗們不想看?
今天看跑步,明天看射箭,后天看騎馬,大后天看蹴鞠。
整整半個月,十四就覺得累得很,倒不是說他跟著跑了多少路,就是心累。每天早上一睜眼,就是想如何給這些小祖宗們安排早飯,等會兒比賽的時候如何安排位置,打賞的時候如何送托盤進去。
一直到晚上,將每個小祖宗都送回各家了,他才算是微微能松口氣。
帶孩子,簡直比打仗還要累。
整個運動會結束就已經是十月了。
有許多人是沒見過頒金節的——這日子雖然重要,但也只有旗人在過,整個大清,八成的旗人是聚集在京城的。那現下既然來了京城,自然是要見識一下頒金節的。
京城里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宮里卻是有幾分冷清,一個是天氣變涼,六阿哥再次生病。一個是那拉氏,前段時間大約是累著了,也跟著生病。
整個太醫院都是圍著這兩個人轉,耿文華那邊對弘晝和小格格也就越發上心了,晚上回來必得喝姜茶。
然后就是小格格讀書的事情,之前在王府,是有先生帶著讀書。現在進宮,這大半年,宮里各處都忙,那拉氏尤其忙,所以也就沒顧得上這事兒。耿文華也不著急,放在以前,小格格這年紀,都不到上小學呢,那耽誤一年算什么?
大人換了環境都需得從頭開始熟悉呢,小孩子換了環境,你不讓她撒歡的熟悉,豈不是一直內心惶惶?
所以耿文華也沒提,但現在,秋季了嘛,秋季開學好時光,整個皇宮已經被小格格給探索完了,她自幼得寵,那性子……很是調皮,倒也不是刁蠻,就是調皮,膽子大,做事兒魯莽。
耿文華是覺得很好的,但是又覺得,得讓她熟悉一下這個時代的規則。不能改變規則的時候,你這調皮膽大,就需得放在規則里面。于是呢,上學這事兒就被提上了日程。
以往宮里的公主們也是要讀書的,不過她們讀書不是請先生,而是找教養嬤嬤,從小開始學。不會讀書識字之前就先學規矩,學好了規矩再學讀書識字,再學別的——比如說,琴棋書畫,女紅等等,對哪個感興趣就學那個。公主嘛,這點兒選擇的權利還是有的。
耿文華卻是想讓小格格像是男孩兒一樣讀書,讀書可以明理,讀書可以明智。
人哪怕是清醒的痛苦的活一輩子呢,也比糊涂的什么都不懂的活一輩子強。
但若是要找先生,這事兒就不是耿文華能做主的了。
她特意等胤禛來的時候說這事兒,胤禛就皺眉:“自來沒有這樣的規矩……”
“規矩不都是人定的嗎?再者,塔納是咱們家的公主,別說是我了,就是娘娘也十分疼愛,您當真忍心她就只學些規矩禮儀?”耿文華問道,那可是胤禛唯一的女兒。
胤禛這人,是很有些疼愛女孩兒的。
在他沒做皇帝之前,他都能想法子將二格格嫁到那拉家去,留在京城。現在他做了皇帝了,他難道還保不住自己閨女,非得讓閨女去撫蒙?
耿文華眼睛亮閃閃的:“再者,我這些東西,總得有人跟著學,她們若是跟著先生念書,才算是啟蒙,那教養嬤嬤再如何教導,也和我所學的這些,沒有一點兒關系。”
無論學什么,先生所教導的四書五經,為人處事的道理,都是最基礎的。
塔納是不用科舉,但她需得知道許多道理。四書五經既然霸占科舉這么多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胤禛不說話,耿文華又說道:“北五所那邊有個頤和軒,我覺得那地方就正好合適做學堂。”
地方寬敞明亮,中間又個隔著一個符望閣,這個閣樓到時候可以改做藏書樓。再者,旁邊還有景福宮,可以做格格們騎馬的地方。
胤禛皺眉不說話,耿文華倒是將自己的打算說的一干二凈,倒了個空空。
胤禛忽然問道:“朕發現,你對讀書這事兒,十分看重。”
這和朝廷統治百姓的方針,是有些相悖的。自古以來,這使民知,使民不知,就是一個時常被人辯論的點兒。
耿文華不光是很看重弘晝和小格格讀書的事兒,她那紡織廠,也要開辦學堂。平白給百姓們讀書,不收束脩……胤禛一直是不太理解的。
就好像讀書這事兒,在耿文華的反應中,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
他很確定,耿文華在紡織廠那邊建立的學堂,并非是為了培養什么人才。當然,也有培養人才的意思,但他說的培養和耿文華所想的,不是一個意思。
而且,耿文華說免費讀書的時候,也好像這事兒很正常,也沒有什么施恩,高高在上的意思。
耿文華眨眨眼,不太明白胤禛的意思:“不讀書能做什么呢?”
小孩子
不讀書,去做什么?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能做到事兒很多,可以跟著父母學種地,可以去放牛,可以學做飯……”
耿文華沉默片刻才說道:“就好像那個故事說的,我叫王小二,我爺爺是給地主放牛的,我爸爸是給地主放牛的,地主家前段時間生了個兒子,又買了兩頭牛,將來我長大了,也是要給地主家放牛的?”
胤禛皺了皺眉,耿文華笑道:“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人生。地主一直是地主,放牛娃一直是放牛娃。”
再說下去可能要犯忌諱,因為下一句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了,耿文華迅速岔開了話題:“我覺得,讀書是能改變放牛娃的命運的,他們長大了,可以選擇去放牛,也可以選擇去做賬房,也可以選擇去種地,還可以選擇去紡織,我就是想讓他們的人生,多一點兒選擇。”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悄默默打量他神色,頓了頓才說道:“讀書是個好事兒,皇上不贊同嗎?”
“讀書改變命運?”胤禛好半天,才忽然將耿文華這句話給重復了一遍兒,耿文華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對于最尋常的百姓來說,讀書就是改變命運的最便捷的方式了。
并非是耿文華不說,胤禛就想不到的。
讀書既然能改變命運,是不是也能改變王侯將相的命運?讀書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取代的人就會越來越多……不,不是取代,反過來想,也可以是帝王可以挑選的范圍更大。
但讀書人不好統治,同樣一道圣旨,不讀書的人看不明白聽不懂,但他們會老老實實的遵守照辦。讀書的人可能會翻找史書,對照史書,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見看法。
胤禛問道:“你那兩個學堂,是要教導四書五經嗎?”
耿文華心里微微松口氣,趕緊笑道:“皇上怎么會這么想?我出錢供養他們讀書,可并非是讓他們去科舉的,而是想讓他們長大后,繼續為紡織廠干活兒的。所以那學堂里面教導的,就是算數,機械,以及地理。”
至于地理,是為著日后帶他們出海。
器械……要能出個器械大師算她運氣好,若是出不了,那日后會修紡織機會改造紡織機也是好的。
算數的話,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這話總不會錯。
她就等著胤禛問這個事兒呢,好表明她那學堂真的就是個技術學堂,和儲備謀反人才這些是沒關系的。
耿文華巴巴的看著胤禛,那神情再是乖巧不過了。
胤禛忽然問道:“不學四書五經,他們如何知道禮義廉恥,如何知道忠君愛國呢?”
耿文華真想一盤子砸在胤禛腦袋上,學不是,不學也不是,你個死老頭子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她笑不出來,頓了好半天才干巴巴的解釋道:“每天上課之前,讓他們知道他們現如今這好日子,是因著皇上才有的?要不然,皇上讓人寫一篇文章,我讓人做成石碑,放在學堂門口?”
這種歌功頌德的文章,反正耿文華是寫不出來的。
但是這種立碑的事兒,耿文華還是很有經驗的。就跟修橋一樣,誰出錢多,誰的名字寫在第一個,過橋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誰是大善人。
這種買名聲的事兒,現代商人玩兒的那是溜溜的。古代……好像也沒差,朝廷賞賜仁商義商之類的匾額也不少呢,大清也賞賜過幾個出來。
雖然這紡織廠修建學堂的事兒不是胤禛出錢,但是耿文華在胤禛的地盤呢,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事兒,不得給人點兒好處安撫一下嗎?
第183章 第 183 章 白白給出去,也挺心疼……
立碑這事兒大有可為, 胤禛絕不承認自己好面子,胤禛頓時有了幾分沉思。
耿文華暗暗松口氣,若是總讓胤禛糾結在這建立學堂上,怕是不太好。怎么說呢, 雖說有書生造反十年不成的說法, 但若是沒書生, 也不可能會造反成功。
有本事的書生, 只憑著一張嘴, 就能鼓舞士兵士氣, 甚至定一場戰爭勝負。
學堂這東西, 自來都是要捏在朝廷手里, 才能讓上位者放心的。別以為古代沒有教育部, 書生就是野蠻生長了, 朝廷是有教諭這個職位的,這個職位就是就任于每個縣學, 一是教導職責, 一個縣城甚至府城,出多少秀才進士,這都算是功績。第二呢, 有監察職責, 就是掌控你這個地區的學生動向, 確保他們學的都是正經的四書五經, 應的都是朝廷所要求的文章。而不是學反詩,暗地里勾結來造反。
耿文華一開始就說自己辦的是蒙學, 招收的就是紡織廠這個村子,五歲到八歲的學生,免費三年。三年之后, 他們若是想科舉,就自己往外找學院去。若是不愿意科舉……耿文華暫且還沒編纂出教科書來。所以之后的事情,她是暫且沒有具體的計劃的。
再者,還有三年時間等著呢,這個事兒她可以慢慢來。
五歲到八歲,這個歲數……絕無可能會造反,就是甘羅也是十二才做了宰相的。
所以一開始胤禛并不是很在意這個事情,反正那紡織廠是耿文華的,耿文華賺的錢,她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現在耿文華又著重強調小格格要學習,胤禛將兩個事情放在一起,也才有些不解,耿文華如此看重學習,這個態度,是有些不太尋常的。
現在雖說表面上是被耿文華轉換了話題,但胤禛內心里還是記著這事兒的。不過,耿文華暫且不愿意說,他也就不逼迫,若是將人逼到絕路上,那倒是不劃算了。
再者,胤禛現在要做的事情多著呢,耿文華辦學堂這事兒,就算是真有什么目的,一時半會兒怕是也實現不了。索性,就暫且等等,大不了等她三年,看看紡織廠那學堂會對外面有個什么影響。
若是沒有壞處,這學堂也不是不能辦。若是沒有好處……還是那句話,耿文華愿意花錢就花去,她那銀子多的沒處用,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難不成還惦記女捐的那點兒銀子不成?
他就和耿文華商量這立碑的事兒:“既然是要立碑,那朕也不能一點兒功勞沒有,否則傳出去,倒像是朕占了你的功勞一樣。這樣吧,學堂的先生,朕給你找,你覺得如何?”
耿文華眼睛頓時就亮了:“皇上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原先還發愁這事兒呢,找個有才華的,怕人家看不上那地方。但是沒才能的,我又看不上,若是皇上能費心,我可就省了大力氣了。”
胤禛微微笑:“回頭朕讓人打聽打聽,你需要幾個先生?”
“至少八個,一邊四個。”耿文華立馬說到,因著她也不知道那學堂會有幾個學生,所以也不敢往多了說。不過就算只有一個學生,該教導的還是要教導的。
“一個是教導讀書寫字的,一個是教導騎射功夫的,男孩女孩都需得學。一個是教導算數的,一個是教導格物的。”將格物定為基礎學科,科技才是第一發展力,工具的改良不光體現在器械上,將來
能體現在武器上,才算是不辱沒了格物這一門學科。
胤禛點頭應了下來,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兒:“之前答應你的船只,已經修建好了,現如今停在福建那邊。”
耿文華頓時愣住,隨即就撲在胤禛胳膊上:“我能不能去看看?我悄悄的出宮,兩個月一個來回,我保證很快回來。不,一個月,一個月就足夠了,皇上,求求您了,讓我去看看,好不好?”
胤禛是不好出宮的,倒不是在喪期的緣故,熱孝已過,現在胤禛頂多是不好選秀,宮中偶爾辦個宴會這都是可以的了。他就是……不太愛出門,簡稱宅男。
再者,皇上也并不似隨心所欲,想出門就出門的。他出門需得有意義,并不能純粹是游山玩水。
就像是康熙,別看他去蒙古,下江南,那都是有目的的。去蒙古是兩邊友好交流,每次去蒙古都是要有打獵之類的比賽,這些比賽是什么呢?類似于軍事力量展示,就告訴蒙古,我現在的力量是這樣的,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余的,所以該安分就安分的呆著,待不住的就去看看噶爾丹,噶爾丹作為例子,你們也看看自己有沒有噶爾丹那樣的實力。
去江南呢,則是為了安撫江南讀書人。
還是那句話,雖然讀書人造反十年不成,但是讀書人蠱惑人心是很有一套的,江南那邊文風盛行,讀書人多,若是江南那邊全部不服氣朝廷,想要作亂,那朝廷必然頭大。
再者,大清建立以后,最為頑固最為根深的邪教白蓮教,也是位于江南,康熙去一次,就要查一次。他去江南,那真不是享福去了,也是有政治上的考量的。
胤禛呢,就不太愛出門。
前段時間有大臣上了折子,問的就是這去蒙古的事兒,但胤禛沒答應。胤禛還下旨,因著守孝,就將這狩獵活動,定在了京城,請蒙古親王郡王等人,到京城一敘。
這圣旨也才剛下來沒多久,大約是還沒傳到蒙古那邊。
耿文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看胤禛這樣一個工作狂,連蒙古都不去了,那他能去福建嗎?福建有什么好去的?這頓時間禁海呢,連個倭寇都少的很,去福建做什么呢?
所以她只想著自己去,求一求胤禛,自己帶著弘晝小格格——小孩子也要出門長長見識嘛,別長大了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樣子的,大船都想象不出來。
耿文華很少撒嬌了,她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孩子都多大了。就像是那誰,年少時候穿粉色,人家夸她嬌嫩,后來再穿,人就要問她現如今多大年紀了。
什么年紀做什么樣的事兒,二十八了再和十八歲一樣撒嬌,那就不太好看了。
現在差點兒又沒忍住,但幸好剎車比較及時,趕緊調整表情:“我為皇上巡查一下福建那邊,若是這禁海的政策還有必要,咱們就不做改變。若是……咱們是不是也能將這海禁給改一改呢?”
胤禛嘴角忍不住抽一下,實在是耿文華那表情變化的,有些太好玩兒了。他是不嫌棄耿文華撒嬌的,十八歲的少女撒嬌自有一番嬌嫩,但二十八歲的撒嬌也自有一番風情。
那話說的很對的,喜歡你的時候,什么都是好的,哪怕五十八歲撒嬌他都覺得你像是小孩子一樣可愛。但不喜歡的時候,你做什么都是不好的,哪怕正當十八歲,撒嬌也是發脾氣,也是刁蠻任性無理取鬧。
他伸手捏了一下耿文華臉頰:“暫且不能去,后宮妃嬪,無故出宮,你是想被大臣們參奏嗎?”
后妃若是被朝臣們參奏,那事兒可就大了。大清就沒有后妃單獨出宮的先例,耿文華要開這個先例……嗯,那也著實是太大膽了些。
耿文華頓時有些失望:“我盼了很久的……我真的不能親自去看一眼嗎?”
胤禛搖頭,相當冷酷:“暫且不能去,日后若是有機會,日后再說。這船既然造成了,雖說別處暫且不可以去,但大清境內,你還是可以行船的。”
大清境內就包括兩廣,福建,臺灣,山東等沿海地區。
光是這些地區,也是能用大船運輸貨物的。所以并不是說,有禁海令,耿文華的船就派不上用場了,大清境內是有許多靠海的城市的。
而且呢,這些地方都十分平和,只要不去臺灣,大部分地區都是不用攜帶武器的。
胤禛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建議耿文華將她那些武器,還有將士,留在京城。但耿文華覺得不能留在京城,現在胤禛剛登基,雄心勃勃,兒子們年幼,他暫且是沒有什么顧慮的。
但等以后弘晝他們長大……他心里就不一定是如何想了,所以這些東西呢,是萬萬不能留在京城的。
耿文華當即就笑道:“那將武器人手都放在船上,船這東西,就和其他物件一樣,你越是用的多,越是保養的多,就也是好用。你不用,放在那里,遲早是要放壞的。”
她自己也是有貨物的:“將紡織廠所產布料,賣往大清各處,另外,船只很大,也可以幫人捎帶貨物,這捎帶的貨物,基本上就能維持這個運輸的費用了。”
她的船上有武器,船又大,想必那些商人還是更愿意選擇她的船的。一來是安全有保障,二來是貨物有保障——哪個不長眼的敢找耿文華的大船要好處?
船只運送貨物是有很大的優點的,但為什么很少人選擇這個呢?就是因為搬上搬下的時候,更容易做手腳,一不小心松手給你掉在水里了,搬運不及時讓你的貨物放壞了,各地的搬運工,少有零散做活兒的,大部分都是有組織的。
當然,這個錢,也并不是被搬運工賺了。怎么說呢,中間商賺差價,這話放哪兒都合適。
商人給了錢,搬運工出了力氣,這錢卻是大部分到了中間人手里。
當然這個情況不好避免,因為商人也更信任中間人——出了事兒也方便找人負責,再者,也不用自己一個個的去找搬運工。
耿文華的船就算是避免不了這些情況,但她名頭在,誰也不敢要的太過分,做的太過分。
所以她這船,必然是有生意可做的。
胤禛擺擺手:“你隨意就是了,紡織廠現在所生產的布料可夠用?”
她之前和老九合作,那些布料光是在京城,就已經是供不應求的,便宜布料誰不喜歡呢?再者,京城百姓有錢,又生怕以后沒有這樣便宜的布料了,多會買了回去存著。
所以這一年來,紡織廠的庫房,基本上都沒動用過。
“不太夠,所以要擴大生產。”耿文華笑瞇瞇的說道,另外呢,她準備賣一些成品,這樣一來,流水線工作可以更節省時間,更節省布料,更節省人工,這樣一來,成本上就能控制一些,成衣的價錢,就或許和百姓自己買不料回去做差不多了。
那節省下來的成本,也就是耿文華的利潤了。
流水線這東西,也是資本家最好的發明之一。
她沉吟了片刻,問胤禛:“我記得紡織廠另一邊是老九家的莊子?我能不能買下來他那莊子,然后再修建一個紡織廠?”
胤禛嘴角抽了抽:“要擴大紡織廠?這個事兒,朕不好出面,你若是想買莊子,就只能找人問老九。”
耿文華明白,胤禛要是開口,老九那邊能要銀子嗎?那不就成了胤禛強取豪奪了嗎?
后妃當然不能宣召九阿哥進宮,于是,耿文華轉頭就叫了九福晉進宮。
九福晉進宮的時候是略有些忐忑的,她也知道自家王爺不干好事兒,只跟著老八屁股后面轉。朝堂上的事兒,九福晉是不太明白的,但也聽說胤禛在朝堂上發了幾次大火。
有一次,還責令老八跪在養心殿外面,跪了一整天。
八福晉心疼老八,私底下說了不少抱怨的話,九福晉是不敢接茬的,自此也不怎么和八福晉來往了。
若是為了老九和老八來往的事兒,九福晉就覺得,自己怕是要倒霉。但她又有些無奈,她和老九雖然是夫妻,但老九也并不聽她的話啊,老九那人就像是倔驢,不管不顧的蒙頭往前沖,認準了老八是他的方向,別人誰來拉都拉不住他,別說她這個不得寵的嫡福晉了,你看宜太妃能將人給勸住嗎?
所以進了永壽宮,九福晉就十分乖覺的跪下請安,不敢抬頭不敢亂動,有了跪上一天的打算。
卻沒想到,膝蓋才落地,就聽見耿文華的聲音:“九福晉快快請起,一家子人,不用如此客氣。”
說著話,一個好看的手就伸過來,扶著她的胳膊往上拉。這手好看的很,細長,白嫩,沒有帶指甲套,也沒染色,卻是帶著健康的粉潤。
手腕上套著兩個鐲子,一個是碧玉的,一個是黃金的。
若是別人這樣帶,肯定會俗氣。可在眼前這
手腕上,卻是越發的顯得手腕白嫩纖細。而且,那金鐲子細細的,和那玉鐲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也怪好聽的。
再就是那衣服,不過沒等九福晉認真觀察,就聽耿文華笑道:“九福晉,今兒請你來,是有些正事兒的。我也就不和你客套了,咱們開門見山,你也知道,我京郊有個紡織廠。”
說正事兒,那就不能走神了,若是聽錯了或者漏聽了 ,那可就壞事兒了。
九福晉趕緊點頭,這紡織廠她是知道的,她家九爺和這位貴妃娘娘合伙兒做生意,生意還挺好,十分火爆,經常拿了貨沒多久,就賣空了。
那邊時常招收會紡織的女工的,聽說一個月月錢都漲到了四兩銀子了,比她身邊大丫鬟拿的都多了,她身邊大丫鬟,一個月也才二兩銀子。
“我那紡織廠,我覺得太小了些,想要再擴建。”耿文華說道,九福晉吃驚,沒控制住,就抬頭直接盯著了耿文華:“還要擴建?”
耿文華笑瞇瞇的點頭,也不在意她的這點兒小小失禮,只繼續笑道:“是,不過和紡織廠那邊做的活兒略有些不同,所以打算再買些地,兩邊分開來。我聽說紡織廠西邊那個莊子,是你們家的?”
九福晉頓時一激靈,趕緊說道:“若是貴妃娘娘需要,回頭我就將地契給送過來。”
耿文華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能白要你們的,這莊子價值多少,你也估算一個價錢,回頭呢,咱們一手給錢,一手給地契。再者,莊子上的佃戶,我是不要的。”
佃戶都是幾代人在那莊子上了,耿文華是不一定能用的動的,所以,倒不如不要。若是要用人,那就重新招工,他們想要從莊子上換到紡織廠來工作,那也重新應聘,一切按照規矩流程來,不能私底下就這樣轉讓。
這樣轉讓來的,萬一到時候有心里不服氣的,不甘心的,那對紡織廠來說,就是個禍端了。
耿文華按著九福晉的手:“你和我來往的少,不知道我性子。我這人,自來最守規矩,一是一,二是二,我說買,那咱們就正正經經的買賣,那莊子上的莊稼呢,我是不動的,你們想要收,略等等也能收走,我只要莊子這邊的地。”
她招呼知春拿了地圖來,正好是那一片的。為了修建那村莊,她都不知道將這地圖看了多少遍了,熟記于心。但九福晉不熟悉啊,所以耿文華需得給她指點:“我打算在這里修建廠房,之所以連莊子也買,是因著這村子必然是要擴建的,到時候要分地,總不能讓他們無地可種。”
九福晉就覺得,這話像是有什么深意。
畢竟皇上正下令攤丁入畝,這活兒在河南那邊好像是有點兒推不開,被阻撓了。
攤丁入畝并并不是說所有人都必得按照人丁來領土地,這東西是有規定的,比如說你作為秀才,名下能有多少畝地,作為舉人,能有多少地——以往一人中舉,全村跟著得益就是因著舉人名下不用交稅的田地是不限額的,或者是五十畝,或者是一百畝。
總之,現在胤禛覺得這個限額不合適了,要修改。
那么順應的,親王能有多少地,郡王能有多少地,朝廷的下一步,必然是要對他們這些擁有更多土地的人動手的。
九阿哥……雖然只是個貝勒,但名下土地是真不少。
貴妃娘娘現在對她說,不能讓百姓無地可種……又要買他家莊子……九福晉就忍不住想的多了點兒。
但耿文華是真沒有別的意思的,別處的人她顧不著,她暫且沒有那樣大的權利那樣大的資本。但到了她的地盤的,她就需得給最基本的保障。總不能每個家庭,也只一個上班的人賺錢,剩下的全靠一個人養著吧?
所以,該種地的還是要種地。
九阿哥那莊子,她也是有用的。
她笑道:“你回頭和你們家九爺商量商量,若是愿意賣,條件咱們好商量……”
九福晉也不知道腦子是怎么忽然抽了一下,就問道:“若是我們不要錢,想要分紅呢?”
耿文華就頓住了,九福晉臉色頓時白了,趕緊起身要下跪:“娘娘恕罪,妾身是胡說八道的,莊子就按照市場價賣,別處賣多少,咱們就算多少,不過那莊子上佃戶多,需得好好整頓……”
耿文華趕緊拉她起來:“不用賠罪,你提的也是正當要求,既然想分紅,那你回去也和你們九爺商量商量。我這邊也是可以給分紅的,但我也有條件,只分紅,紡織廠的事兒,不能做任何決定。”
管理上,她是決不允許出現第二個管理者的。
她早就說過,這個紡織廠,是她在大清打造的烏托邦,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耕種之地——社會主義的萌芽要在這里培育,那么,她是絕不會讓任何人摻與進來的。
“并且不能過問,不能插手,一旦過問插手,那就不能再繼續從紡織廠領取分紅。”耿文華說道,笑道:“這樣的事情,。怕是你也不能一個人做主,我給你三天時間,你若是和老九商量好了,就遞牌子,咱們再商議就是了。”
九福晉只覺得一腦門冷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沒搭對,居然還敢提要求……但貴妃娘娘也說了,回去問一問,那自己還是回去和老九商量一下好了。
那莊子雖然不大,但若是白白給出去,也挺心疼的。
第184章 第 184 章 不用白不用。
九福晉在家等啊等的, 一直等到天黑,快九點鐘了,老九才從外面回來。這九點鐘,那都是相當晚了, 京城的宵禁就是九點鐘, 一分不差, 到點兒就不許再有人在外面晃悠, 每條街都是有巡邏隊的。
九阿哥這是掐著點兒回來的, 當然, 他就是晚點兒, 那街上的巡邏隊也不會抓他, 頂多就是問問話, 知道個緣由。但是, 保準這消息,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傳到宮里老四那耳朵里。
你以為這街上的巡邏隊就是為了看住老百姓不許亂竄?開玩笑呢, 太平盛世, 老百姓就算是亂竄又如何呢?這巡邏隊,就是針對勛貴,八旗子弟, 還有達官貴人, 宗室的。
誰和誰來往親密, 大半夜還要上門拜訪, 哪家有什么動靜,大半夜不睡覺在密謀, 這些都是巡邏隊知曉了,報給上司,上司就是九門提督, 然后九門提督分析之后,再上報給皇上的。
九門提督對皇上,一對一應答,中間不會再有轉達的。
所以九門提督必得是皇上十分信任之人,現在擔任九門提督的是隆科多。誰也不會懷疑隆科多對胤禛的忠心,因為康熙過世之后的繼位圣旨,就是隆科多拿出來宣讀的。
本身老八就有……不太忠心,老九若是回來得晚,隆科多將信兒報上去,你看老四會不會覺得老九是在密謀謀反的事兒。
這天氣也有些冷了,老九進門就忍不住先抖一抖大衣,然后趕緊往火盆跟前去。這剛將雙手伸出來,就看見了九福晉在旁邊坐著,頓了頓才笑道:“等我呢?”
夫妻倆一輩子只生了三個閨女沒個兒子,一日日的爭吵呢,夫妻情分是沒多少的。但是這夫妻,又和侍妾不同。老九有事兒是寧愿交代九福晉,都不會和庶福晉透漏一個字的,感情不好是感情不好,可夫妻一體這道理誰也懂。不管感情如何,這夫妻捆綁在一起了,除非死,否則,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九福晉冷哼了一聲,以前她還有興致問問老九去了哪兒,看看他身上有沒有胭脂水粉的味道,但現在……她還是問到:“又去找老八了?”
老九就忍不住皺眉:“你可客氣點兒,那是八哥,你一個婦道人家,張口閉口就是老八,你董鄂家就是這樣的規矩?”
九福晉面上就忍不住帶了幾分嘲諷:“我倒是愿意尊稱他一聲八哥呢,但是他辦的事兒是做兄長的該做的嗎?你看看人家皇上是如何對待弟弟的,那十三,怡親王,鐵帽子王爵,專屬太醫跟著,要什么有什么。你再看看你,老八他難道不知道現下這情形嗎?他自己要找死就算了,何必再拉著其他人呢?”
九阿哥臉色頓時有些陰沉沉:“夠了!爺兒們的事兒,你個女人家少過問!”
“憑什么女人不能過問?有本事你寫了休書,我現在就帶著女兒們回董鄂家,日后你們兄弟哪怕是死,也別牽扯到我們這些女人家,這才算你是爺兒們!”
九福晉冷笑一聲:“現在你倒是逞能說自己是爺兒們呢,找死的時候怎么就不想想會不會連累家里妻子兒女呢?我是沒生個阿哥,我要是生個阿哥,我能擰下來你腦袋去宮里賠罪去!”
她頓了頓
,補充道:“現在我倒是慶幸我生的都是女兒!”就算老九干的是掉腦袋的事兒,將來閨女們嫁了人,頂多是會被婆家嫌棄,卻不會跟著老九去送死。
老九臉色不好看,可也反駁不了九福晉的話。他和老八現在干的事兒,也確實是掉腦袋的事兒……
他頓了頓就說道:“明兒你就帶著孩子們回董鄂家去吧……”
九福晉怔愣,頓時皺眉:“你真干了掉腦袋的事兒?”
九阿哥不言語,事以密成,再者,外面的事兒,何必對個娘兒們說呢?
娘兒們不光幫不上忙,還有可能會壞事兒。他粗魯的一擺手:“我就是瞧著你煩,整日里叨叨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娶了個大公雞進門呢,你生的那些閨女我瞧著也不順眼,若不是生了她們這些個賠錢貨,指不定我早有兒子了……”
一句話才說話,就驚覺有什么東西沖著腦袋飛過來了,他畢竟也是從小習武,雖說現在有些懈怠了,但底子還在,趕緊一側頭躲開,那茶杯頓時砸在了地上,碎片四濺。
九阿哥都一腦門冷汗:“你個瘋婆娘,你想干什么呢?謀殺親夫是不是?”
“你算個屁的親夫,天底下也沒有你這樣做阿瑪的!”就算她也想要兒子,她也沒覺得閨女是賠錢貨,她照舊是如珠似寶的將女兒們給養大了,現如今她當寶貝的女兒,被親爹這樣嫌棄,她心里那火氣就有些壓不住。
九福晉擅長翻舊賬,從老九第一次看見女兒沒抱,到逢年過節寧愿給弘旺更多壓歲錢,也不愿意給閨女買個兔子燈,一年又一年,大閨女如今都嫁人了,二閨女也有十來歲了,她這樣翻下去,一晚上都翻不完的。
老九頭疼的很,趕緊打斷:“停停停,我錯了,剛才算我說錯話了,你這大半夜不睡覺,就等著和我說這個呢?”
九福晉也頓了頓,是的,有正事兒呢,不能將正事兒給耽誤了。
“今兒我進宮去了。”九福晉沉著一張臉說道,九阿哥頓時驚了一下:“進宮?是太后還是皇后?”
雖說夫妻也沒多少感情,九阿哥還是關心問道:“可是被刁難了?不應該吧,不管太后還是皇后,都不是那種特意刁難人的……除非是老四發話了,我就說那老四不是什么好東西……”
九福晉生怕他再說下去一家子都得跟著去陪葬了,趕緊說道:“都不是,是貴妃娘娘。”
宮里兩個貴妃呢,但九阿哥立馬就反應過來:“耿貴妃?”
他和耿文華還有些生意上的合作,若是非得扯上點兒關系,那就是耿貴妃了。年家那邊,那是一點兒來往都沒有的。不對,也不能說完全沒來往,當年自家八哥形勢正好的時候,年羹堯也算是炙手可熱。八哥對年羹堯還是有幾分籠絡的,年羹堯雖說并沒有完全倒向八哥這邊,卻也是含糊了一段時間的。
但要真是年家有什么事兒,宣召的也只會是八福晉。
九阿哥一瞬間在心里轉過許多念頭,又趕緊問道:“耿貴妃叫你進宮,是為著布料的事兒?可是想要漲價?若是要漲價,也不是不行……頂多咱們賠錢做這生意,回頭我想個法子將這鋪子給關了,她就算是個貴妃,也沒有一直拿捏咱們的資格。”
就是可惜這段時間,大約是要給耿文華送錢了。算了,也就當之前從她那邊賺的,又還給她了,只當這兩年白折騰了。
不然怎么辦?人家一個貴妃,還挺得寵,比年家那個貴妃都得寵些。
要老九看,年家那貴妃還是沾光了年家兄弟的權勢才能。但人家耿貴妃,那就完全是自身本事了,人家可不靠娘家。
所以,真要算起來,得寵還是耿貴妃。
九福晉有些無奈:“你別總那么急性子,等我說完你再說是會怎么樣?能憋死你不成?人家耿貴妃可沒你想的那么齷齪,人家是想買咱們家的莊子。”
老九頓時冷笑:“這還不齷齪?你就到外面問問,誰家無緣無故的會賣莊子?”
但凡不是家里發生變故,日子過不下去,誰家會將好好的莊子賣掉?鋪子這些還好說,賣了也就賣了,回頭有錢了再買個就行了。可莊子,你今兒賣出去,日后可就買不回來了。
太平年間,哪怕是家有錢財萬貫,也抵不上幾個良田莊子。民以食為天,這莊子就是保障一家子吃喝拉撒還能有賺頭的,不是敗家子,誰也不會輕易動這東西的。
再者,她都是貴妃了,她張口要買,自家難道還能開大價錢嗎?
老九這樣想著就有些憤憤,但過了片刻又有些頹廢:“算了,她既然要,你就給,回頭你將地契給找出來,送到宮里去吧。破財免災,這莊子給了,就盼著她心里留情。”
日后自家真要是遭災了,就算這位耿貴妃不愿意伸手拉一把,也千萬別落井下石。
九福晉實在是有些不耐煩了:“從現在開始,你別張嘴了,等我說完的好不好?人家不白要,生怕我看不明白,特意拿了地圖給給我看,是要另外建造紡織廠,說是要做成品衣服。”
九阿哥皺眉,張張嘴要說什么,但是九福晉眼明手快,往他嘴里塞一塊兒點心,讓他說不出來話:“買咱們那莊子,是為紡織村子做準備的,那村子也要擴建,良田是將來要劃分給村子里的人的,不白要,不白要,給錢買的。我當時腦子不知道怎么抽了一下,就問了耿貴妃,咱們不要錢,要紡織廠的紅利。”
九阿哥原本皺眉呢,臉上神色也不太好,但聽著九福晉的話,眼睛立馬就亮了,九福晉瞬間又抓起來一塊兒點心,九阿哥趕緊伸手捂住嘴巴,不能再吃了,再吃得吐了,他是吃過飯才回來的。
他沖九福晉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再張嘴,讓九福晉繼續說下去。
九福晉就接著說道:“耿貴妃并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提出了條件,若是要拿紅利,需得簽訂協議,日后不許多紡織廠的事情指手畫腳,也不許有任何建議提議,更不許私下做主,就單單只是年底分錢……”
九阿哥本來要點頭的,這會兒卻是頓住了。
過片刻,沒等到九福晉繼續說下去,就問道:“沒了?我能說話了?”
九福晉抿抿唇,這才點頭:“耿貴妃說,讓我回來和你商議一番,然后找人來衡量那莊子的價錢。我看那意思,無論如何,那莊子她都是要拿到手的。”
也就是老九不管想不想賣,都得賣。
九阿哥問道:“那地圖你可還記得?”
知道九福晉還記著,就忙讓人去書房拿了圖紙來:“這是工部那邊傳出的紡織村莊的圖紙,占地面積……”頓了頓,大概是顧慮九福晉沒概念,就說道:“咱們家那莊子的兩倍。”
九福晉頓時吃驚:“這么大?那還要擴建?”
她家那莊子,可不是小莊子,而是八百畝的大莊子,再加上周圍佃戶們形成的村落,周邊路途,還有莊子外的那一小片山,差不多有九百畝了。
九阿哥說道:“現在她那村子都是往大了建造的,若是還要落擴建,你算沒算過,那村莊,至少得容納多少人了?就算
沒是包括了紡織廠所有工人,但你想想,這紡織廠,得有多少人了?”
從而推斷出這紡織廠,該有多大。
現在規模的十倍?
九福晉嘴巴都有些合不攏,九阿哥又說道:“她哪兒來的膽量,建造這樣大的紡織廠呢?又是哪兒來的底氣,覺得這紡織廠能賺錢呢?紡織村莊的事兒我是略聽過些的,上學紡織廠包了,看病紡織廠包了,宅院基本上是成本價售出……”
當然,只房屋的話,耿文華還是略有些賺頭的。
但是,村莊里也不光是只有房子,道路是紡織廠出錢修建的,村莊里還有一些基礎設施,各家用竹管開了水路。門口就有用水的管道,路面還有流水的水溝,村子外面還修建了垃圾場——現如今的垃圾大多是廚余垃圾,九成九都是能降解的,堆積一段時間用來給地里上肥是完全可以的。
雖然人人明白這道理,但愿意花錢修建垃圾場的卻沒幾個。
耿文華卻是做了。
光是這些,得花費多少錢呢?那房屋上賺的一點兒錢,還不知道夠不夠這些基礎設施的錢呢。
所以,這多的,肯定就是紡織廠出了,又回到了第一個問題,紡織廠得賺多少錢,才能養得起這樣一個村莊呢?
九福晉頓時有些激動:“所以咱們該要紅利?”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說實話,他也心動,別看他有賺錢的本事,但說實話,他自己手里反而是沒多少錢。一個是八哥要的多,一個是老十,純靠他給錢。再就是……嘴上再如何說,閨女嫁人,也得給準備嫁妝,嫡女三個,庶女三個,哪個不給嫁妝呢?
還有就是五哥那邊,現在額娘在五哥那邊養著呢,自己怎么也得送些銀子過去吧?
再有就是額娘得孝敬,不在跟前伺候了,心意還到不了?
但他是做生意的,也明白這做生意,必然是有風險的。就算是他財神九,也不敢說自己每次生意都能賺錢,那耿貴妃,憑什么就覺得這紡織廠,能大賺特賺呢?
九阿哥沖九福晉擺擺手:“等我想想……”
九福晉白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要想想,但是,我告訴你,這生意就算是不賺錢,咱們頂多是損失一個莊子,那莊子算下來也不過是一萬兩銀子。可咱們要是賠了,你覺得耿貴妃那性子,會不會覺得愧對咱們?”
九阿哥頓時瞪大眼睛,你可真敢說啊,貴妃娘娘愧對咱們?那是貴妃,不是咱家后院一側福晉。
做上位者的,哪兒有愧疚這東西?
九福晉笑瞇瞇的:“你要辦的事兒,我是攔不住的,我千說萬說,你總當耳邊風,但我無論如何,也是要為這個家考慮考慮后路的。這莊子,我一早就想好了,就算是不要紅利,我也要將莊子送到貴妃娘娘手里。”
能要紅利,那就是和貴妃娘娘的關系更深切了。
不要……那莊子就半買半送,畢竟就耿貴妃那性子,平日里你就算是想送銀子都沒門路。這話是真心的,你以為沒人給耿貴妃送禮嗎?自打耿貴妃弄出來那懷表,多少人家想給耿貴妃送禮,想求耿貴妃給自家孩子做個先生呢。
還有那水泥,多少人想先一步得到秘方呢。
耿貴妃每做出來一樣東西,外面就有許多人想給她送禮。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商人。
達官貴人是想給自家謀差事,商人就純粹是想賺錢了。
但哪個人將禮送到耿貴妃跟前了?連王府都進不去。耿家那邊更不用說了,大約是得了貴妃娘娘叮囑了,但凡帶了東西的,上了門也不許進門。
所以能有個由頭給耿貴妃送禮,那可真是……千載難逢。
九阿哥就有些無語:“你既然都有了主意了……”
“好歹你也是家里爺兒們,這事兒能不和你商量嗎?再者,貴妃娘娘若是愿意給咱們紅利,咱們要多少,這事兒不也得你做主嗎?”九福晉并不會做生意,小打小鬧她可以,就她那嫁妝里的鋪子,她就能打理的不錯。
可大生意,她就不行了,還需得老九拿主意。
九阿哥沉思:“你提醒我了,這個問題也需得好好考慮一番。行了,事兒我知道了,時候也不早,你該睡覺睡覺去吧。”
老夫老妻了,兩口子沒事兒是絕不會湊在一起的。
九福晉冷哼一聲轉身就走,當她稀罕讓這人和自己一起睡啊?她年歲大了睡覺輕,老九一躺下就打呼嚕,她更愿意讓老九去別處,自己安靜安靜呢。
這兩口子如何商量的,耿文華是不知道的。
她正在做流水線的設計圖。如此裁剪更省力 ,如何縫合更快,還有這個衣服的尺寸如何制定——這個身材數據可不能按照上輩子的來,上輩子的人都是比較高大結實的,身材也比較豐滿,這大清就算是盛世,百姓們頓頓能吃飽的也……最多占六成。大部分的人,都是一頓饑一頓飽來的。
所以在這尺寸方面,大約是要比現代人稍微的小一些的。
女眷的稍微寬一些沒事兒,但問題是,耿文華是要在原材料方面節省成本的,節省出來的就是她賺的,她養著一個紡織村莊呢,無論如何也不能賠錢才對。
所以這個尺寸就需得把握好,一件衣服多一尺,那十件衣服,一百件衣服,一千件一萬件,就能多出來多少布料了?
再者,她還打算再設計一下,無論男裝女裝,都盡量的用很少的布料,就比如說,寬袖子做成窄袖子,長褂子做成短褂子,但奇形怪狀還不行,太過于特殊的衣服是賣不出去的,還是會砸在手里,所以也得和現在的衣服有幾分相像。
從何處改動,如何改動,這就成了耿文華現在的工作。
她正忙著,胤禛就回來了,臉色也并不如何好,耿文華就放下了手里的棉布,湊過去給他解開大氅的系帶,順便問道:“怎么了?瞧著臉色不是很好,可是朝堂上又有官員惹你生氣了?”
胤禛不吭聲,等大氅脫下來,這才換了鞋子坐在了火炕上,拿起了耿文華的圖紙看:“這樣的衣服……你確定會有人買?”
“試一試唄,我自己先穿,皇上也穿,然后咱們到外面走走,讓人看看,他們就愿意穿了。”耿文華笑著說到,名人效應嘛,反正紡織廠是自己的,自己親自打廣告也不丟人。
至于胤禛……不用白不用。
她忽然又有了新主意:“咱們穿這樣的衣服讓人作畫?現在外面天冷,咱們就做成棉衣,然后到外面堆雪人。”
胤禛是真喜歡玩兒變裝,頓時就來了興致:“這倒是個好主意,朕聽說那西洋畫法十分逼真……”
說一半又頓住,臉色又難看起來了,耿文華就問道:“可是那些洋人又說了什么不好聽的?”
康熙在的時候,是很喜歡琺瑯瓷器的,到了胤禛呢,父子兩個如出一轍,甚至胤禛是青出于藍,更喜歡琺瑯,但這東西,是從西洋傳過來的,大清從開始到現在,也不過是十來年時間。于是呢,用得著洋人的地方就多,胤禛常常會請了洋人來請教燒制琺瑯畫作的技法。
洋人是來傳
教的,不是來傳授技法的,胤禛讓洋人干這個的次數一多,那些洋人就會撒謊了——朝廷再問,他們就說自己不會,避過朝廷宣召。
第185章 第 185 章 既然給你送了來,你就……
耿文華提起來這個胤禛就生氣:“那些洋人, 一個個懶散至極,不過是讓他們幫著做些瓷器,自己不愿意也算了,竟是和寫信回去, 讓但凡來大清的洋人, 都要謊稱自己不會這些東西, 實在是過分的很。”
聽著這話, 耿文華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到底是誰比較過分呢?
因著禁海的緣故——禁海是說的不進行貿易, 并不是說徹底杜絕洋人來大清。就是康熙在那會兒, 也是不禁止洋人來大清傳教的, 胤禛這才登基一年, 洋人來往, 他也是不攔著的。
所以來大清的洋人,十之八九都是為了傳教。人家為了傳教來的, 想要的是一個清凈, 能讓百姓們安心聽他們講的地方,最好是朝廷再給一些補貼,提供吃住。可你胤禛將人怎么用了呢?
但凡在琺瑯瓷上有一點點兒才能的, 你直接給送到年希堯手里去。就算不送過去, 你也是留在內務府, 一天十二個時辰, 讓人家在燒制瓷器的官窯前面蹲八個時辰。
也就是你大清的制度不一樣,但凡你這樣的放在現代, 提一句都是死不足惜的萬惡的資本家。人家那洋人,又不是你愛新覺羅家的奴才,你將人家那樣用, 和人家的目的相悖,人家一開始可能是人生地不熟,不愿意和你起紛爭,那人家還不能寫信警告一下后來者嗎?
反正從上班人的角度,耿文華覺得自己是很理解這些洋人的。
胤禛理解不了,胤禛不光理解不了,還覺得這些洋人很不好,你來大清了,那你為皇上效力這邊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皇家也沒虧待你啊,給吃給喝給差事了對不對?
簡直就是忘恩負義白眼狼,一點兒沒有忠君愛國的思想。
胤禛坐在軟榻上,用詞用句不重復的將那些洋人臭罵了一頓,整整持續了十五分鐘,一炷香時間。
耿文華時不時的點頭附和,表示自己是有認真在聽的,還要順著胤禛罵幾句,說明自己和胤禛是站在一邊的。等他罵完了,這才趕緊端茶:“皇上也潤一潤嗓子,這些洋人如此過分,那咱們畫畫,就不找他們了?”
胤禛頓時皺眉,他和康熙是親父子,也是有些遺傳康熙的性子的,那就是什么新奇東西都愿意嘗試一下。
康熙算數物理化學這些都有接觸,就是因為好奇,他精力旺盛的很,每日里除了政務,連洋文天文學等學科都要學一學,甚至連中醫都略有涉及,雖不精通,但看個方子是沒問題的。
胤禛呢,也是如此的性子。但他性格中比康熙更多了個嚴謹,嘮叨,做事兒就比較……自己做才放心,性格是屬于比較老媽子的那種,操不完的心,對于那些外來事物,也是有好奇心,很愿意嘗試嘗試的。
西洋的畫法和大清的是有許多不同的,他見過西洋的畫作。
耿文華之前一提起來,他就覺得很有意思了。若是不讓西洋人來,宮廷畫師怕是畫不出來那樣的畫作的。
多年相伴,胤禛一皺眉,耿文華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趕緊笑道:“妾身覺得,咱們最好是兩樣都試試,西洋的畫作咱們留著自己欣賞,王爺覺得如何?那些畫師雖說不怎么愿意去燒制瓷器,但想必是很愿意為皇上作畫的。”
燒制瓷器那是體力活兒 ,還遠離京城。
給皇上畫畫……雖然也是體力活兒,但畢竟在皇上跟前呢,萬一畫的好,皇上很高興,那是不是就能給自己一塊兒地來蓋教堂了呢?
“皇上若是不想給那些洋人好臉色,這事兒就找人去辦。”那些洋人不會體察上意,但朝中可少不了體察上意的大臣,兩邊周旋,那是一定能將事情給辦好的。
再者說了,京城的洋人又不是只那么一個,這個不行就換一個唄,總有愿意為皇上畫畫的。
胤禛臉色這才緩和了許多,頓了頓,又說道:“現下天冷,畫畫也不好受,等天氣暖和些再說。對了,你那紡織廠,可辦好了?”
耿文華笑瞇瞇的;“九阿哥那邊大約是還沒商量妥當……”
一句話沒說完,胤禛冷哼了一聲:“你若是不著急,就且等一等,回頭朕將那片莊子賞賜給你。”
耿文華頓時有些驚,什么情況下胤禛才會將那片莊子賞賜給她呢?處理了老九,抄家,那莊子就成了朝廷的東西了,朝廷的東西,胤禛找個由頭賞賜下來,那就屬于耿文華了嗎?
這是,要處置老九了?
耿文華可不打算為九阿哥求情,雖說她和九阿哥在布料這事兒上有些合作,但兩個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九阿哥拿貨直接派管事去紡織廠,紡織廠那邊送貨也是管事出面,兩個做主子的,又不是單單只有這一樣生意。
所以她和九阿哥,沒交情。就是九福晉,也只是前兩天見面說了話,其余時候,頂多是見了面,耿文華行禮,九福晉點頭,擺手,這就過去了。
朝堂上的事兒,她不能過問,那處置人的事兒,她自然也不能過問的。
她就只笑道:“那妾身可就提前謝謝皇上了,眼看過年,前兩天我聽見皇后娘娘和齊妃商量弘時阿哥的婚事,弘時阿哥可是要成親了?”
弘時年歲不算小了,今年十八。
原本他三年前就該成親的,那會兒還是康熙年間,不過那會兒胤禛剛實驗好牛痘預防天花的事兒,府里上上下下呢,都在為小格格,弘歷,弘晝種痘,李氏倒是想提呢,胤禛不得空,那拉氏也不會自己做主,于是這事兒就給拖延下來了。
再然后就是康熙生病,弘歷跟著進宮讀書,又被康熙留在身邊。
事情一件兒接一件兒,也不知道李氏是如何想通的——現在成親,弘時就是個親王府的庶長子,不一定能找到什么人家。日后……再等個兩三年,弘時就不一定是什么身份了,那妻子的身份能和現下一樣嗎?
李氏自己也不提了,人親娘都不做聲了,誰會跳出來說弘時阿哥該成親了呢?
不過雖說沒有嫡福晉,那身邊卻也是有伺候的人的,畢竟是萬惡的社會制度嘛,少不了的。
弘時也比較有分寸,沒成親,也就沒有庶子庶女出生。
胤禛為康熙守孝是因著胤禛繼承了江山,按照民間規矩,嫡長子承重孫,都是要守孝三年的。胤禛雖然不是嫡長子,也不是承重孫,但他繼承了江山,那就是承重子。
但弘時作為長孫,卻不用守孝三年。到了明年出了孝期,該成親還是能成親的。
弘時成親本來和耿文華也沒多少關系,耿文華問的是另外一件事兒:“若是成親,按照規矩,是要搬出宮的,那弘歷和弘晝,到時候是不是也要搬出宮?”
她就發愁:“弘歷……我也不知道鈕祜祿氏是個什么想法,但弘晝的話,我還是盼著他成親晚一些的,像是弘時一樣,十八成親就最好了。”
成親太早對身體不好,尤其是女孩子,身子骨沒長好就懷孕生子,很容易一尸兩命。但對男孩子來說,也并非沒有壞處。
胤禛沒有說話,耿文華說了片刻見一直沒有應答,就忍不住推一推胤禛胳膊:“皇上可是在聽我說話?”
胤禛這才回神,趕緊應道:“聽著呢,你想要弘晝成親晚一些?是因著舍不得他出宮?”
“并非是舍不得他出宮,男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到外面去闖蕩的,我生的是個阿哥,我若是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那孩子也養不成器。我是說,成親太早,對身體不好,生出來的孩子也不一定健康能站得住。”
耿文華說道,這事兒她之前有意無意的和胤禛透漏過許多次,她有兒子有女兒
,推遲成親年紀不光是為了弘晝,更多是為了小格格。
耿文華也沒學過醫,具體詳情不會講解,但是會讓胤禛去調查數據:“皇上讓人統計一下數據就知道了,十六歲之前成親的,生的第一個孩子,大多是……”
會夭折的。
這種事兒其實都不用去調查數據,光是愛新覺羅家的數據就夠用了。從康熙的妃嬪,到胤禛本身,再到胤禛的所有兄弟,就問問哪家沒有夭折過孩子呢?但凡夭折的,是不是都是第一個或者第二個第三個?
胤禛沉著臉色沒說話,耿文華也不敢多說,這種事情就類似于戳傷疤,她戳一下提醒了胤禛這里有傷疤就好了,要是一直戳一直戳,胤禛一直疼一直疼,早晚得將她給剁了。
弘時的妻子人選是直接定下來的,胤禛下了圣旨賜婚,然后人就被迎到宮里來了,弘時暫時不出宮。雖說年紀略大了些,但因著胤禛也就這么三瓜倆棗,阿哥所又不是住不下,相比較之下,將弘時給趕出宮,還需要給銀子修建府邸,這個花費,胤禛是更心疼的。
他窮,窮的連圓明園都快修不起了。原本剛登基還打算修來著,現在都停工了呢。
順帶著,二十二阿哥的婚事也定了下來,這位阿哥是需要出宮建府的,人家是康熙的兒子,可不是胤禛的兒子,沒有一直住在宮里的道理。
二十二阿哥的婚事,耿文華是沒有多關注的。她倒是留意了一下弘時的福晉,弘時的福晉是出身于董鄂氏,相貌自不用說,性子卻是有些靦腆溫和。
頭一天來給耿文華請安——新媳婦進門,先給那拉氏請安,再給齊妃請安,隨后就是耿文華和年氏了,畢竟這兩位是貴妃,位份是要比李氏略高些的。
耿文華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就趕忙讓人拿了提前準備好的首飾來:“到了我這里就不用客氣,你額娘必然是和你嘀咕過我有錢的話的,我若是給的少,倒是讓你額娘看不起了。”
宮里是比較流行點翠的首飾的,但耿文華更喜歡玉石,所以給的也是一套翡翠的,瞧著那水種就知道價值不菲。弘時福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弘時,弘時笑瞇瞇的:“耿妃母給你你就拿著,咱們這些妃母里面,也確實是耿妃母更有錢些,耿妃母面前 ,你不用客氣。”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你倒是會哄媳婦兒,現下既然成家了,也是大人了,日后需得好好照看你福晉,她孤身進宮嫁給你,離開了家,離開了家人,你若是再對她不好,她該多可憐。你需得體貼,需得周全,知道嗎?”
弘時忙端正了臉色:“是,謹遵耿妃母教訓,您放心,我定會好好照看她的。”
弘時福晉也忙道謝,耿文華和人家小姑娘也沒什么話好說,就打發了他們去給年氏請安。
宮里多了個人,齊妃去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就總帶著三福晉了,相比較以前,日子好像也沒有太大變化。
這一轉眼呢,就又是新年。
耿文華本以為九阿哥那莊子自己就等著胤禛賞賜好了,畢竟年前兩個月,九福晉那邊都沒什么動靜,也沒遞牌子進宮,她就覺得是人家夫妻兩個商量過了,不愿意將莊子賣給她。
不賣就不賣吧,反正她有法子弄到手。所以也就沒過問這事兒了,沒想到,這快元宵節了,九福晉遞牌子了。
耿文華也有些好奇九福晉要說什么,干脆就將人給請進來了。
九福晉行禮之后就拿出來個盒子,里面裝著的是地契:“之前和王爺已經商量好了,我們想用這莊子,和娘娘您換紡織廠的紅利,因著你說只要莊子上的地,所以這段時間,我們就是在處理莊子上的東西。佃戶呢,若是愿意解除契約的,就解除了契約走人。若是不愿意解除的,就送到別的莊子上去。”
佃戶可不是奴才,想打想殺隨意,佃戶和莊子主人的關系是雇傭關系。佃戶干的不高興了,走人的也有。
莊子上用不著佃戶了,將人給趕走也行。
“另外就是莊子上的莊稼,年前是種植了小麥,現如今也不到收麥子的時候,這莊稼,我們九爺的意思就是折現成銀子,作價一千兩。”
一千兩說實話是不算的,因為莊子面積大,一畝地能產出的糧食是有個比較平均的數值的。一千兩很明顯是在平均數值上。
莊子上的大頭收入就是糧食了,除此之外還有些雞鴨魚之類的。這些九阿哥也是要派人給處理的,該殺掉殺掉,該賣掉賣掉。
這樣來來回回的收拾,再加上要擬定合約書,確定自己這莊子能價值幾何,能和耿文華換多少股份,這才忙活了一個多月,正趕上過年,索性就等年后再來回來了。
她這樣一解釋,耿文華也就知道自己之前大約是誤會了。
怎么說呢,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掏錢吧……誰知道胤禛什么時候動手呢?萬一自己今兒掏錢,明天這莊子就變成了朝廷的呢?
不掏錢吧,人家老九夫妻挺有誠意,什么都給她弄好了,半點兒不用她來操心的。只要收下這地契,那一片,包括周圍的荒地,后面那半拉子山,就都成自己的了。
她這一遲疑,九福晉頓時有些慌:“娘娘?”您可別是反悔不答應了。
要知道為悄悄辦這事兒——她和老九也不知道耿文華愿不愿意宣揚這紡織廠的事兒,所以收拾莊子就需得悄悄的收拾,不能讓人看出端倪來,也不能讓人傳出消息來,要不然也不能辦的如此慢了,夫妻倆沒少費心。然后,人家不要了?
那不白費功夫了嗎?這還不好找茬,尋常買家,老九能打上門,可這是貴妃娘娘,你讓老九打上門一個試試。別說是走到永壽宮門口了,怕是連皇宮大門都進不來。
耿文華……她就不適合做商人,那印刷鋪子至今都還是個賠錢生意呢。
看著九福晉那樣子,她就心軟,心里嘆口氣,到底是將那盒子給拿過來了:“老九連合約書都擬定好了?”
九福晉就心虛,老九那小人之心,是生怕貴妃娘娘給的紅利少,這才自己費心思擬定合約書的。但話不能這么說,九福晉趕緊笑道:“我們爺也是怕娘娘費神,再者娘娘對那莊子也不是很理解,特意給寫明白了,免得娘娘兩眼一抹黑。”
耿文華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相信還是不相信這說法。
她暫且將盒子給蓋上:“我知道了,你回去和你家王爺說,我要先看看這合約書,若是我覺得沒什么問題,回頭就給你們送回去。若是我覺得不行,也會給你送個信兒過去。”
九福晉微微松口氣,忙應了下來。
正要起身,耿文華忽然問道:“你是董鄂家的,弘時福晉也是董鄂家的,你可認識弘時福晉?”
九福晉怔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耿文華這意思,但頓了片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道:“只聽過,并不是很熟,她家和我家,并不是同一支。”
耿文華又有些好奇,順治還有個著名的董鄂妃呢,這個董鄂氏,和九福晉,弘時福晉,有沒有什么關系?但不太禮貌,到底是沒問出來。
她擺擺手,打發了九福晉回去。自己將那盒子的合約書拿出來仔細看。
九阿哥不愧是天生的商人,那合約書擬定的,真是無可挑刺。從雙方對于紡織廠的話語權,到他那莊子價值多少,到現在紡織廠價值多少,這樣的銀子比例,能分走紡織廠多少紅利,寫的那叫一個清清楚楚,估算的銀子精確到每一兩。
她看完之后再一翻,就發現下面還放著地契了。
這會兒才忽然反應過來,人家直接將地契給送過來了,也就是說哪怕她不贊同這合約書,那頂多就是兩邊重新商量的事兒了,卻不能否定兩邊已經合作的事兒了。
這可真是……挺有主意。
耿文華暫且沒動著地契,而是等著胤禛得空了,特意請了胤禛來看這合約書。
胤禛最不耐煩看這個,他要是會做生意,雍親王府那些年也不至于連接濟老十三的銀子都差點兒拿不出來,十三阿哥的腿也不會耽誤到現在,成了治不好的沉疴。
胤禛只看了那地契,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他倒是好打算,既然給你送了來,你就拿著,這合約書,也暫且押著。用不了兩個月……”
后半句沒說,但耿文華就忽然明白了,用不了兩個月,大約就要收拾了九阿哥了。
她頓了片刻,就有些不自在:“就跟我是個趁火打劫的人一樣……”
胤禛無語了一下,伸手戳她腦袋:“沒有你,這莊子他也保不住,有了你,這莊子他還是保不住。所以,和你有什么關系?你不過是看中了那片地,提前得到了地契而已。”
耿文華眨眨眼,胤禛冷笑了一下:“你該不會以為老九就是個
善人吧?他若是好好的,朕憑什么拿下他呢?他若是個安分的,這莊子他怎么會失去呢?他自作自受,才有了如今這后果,這事兒和你半點兒關系也沒有。”
頓了頓,他到底是了解耿文華性子,瞧著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實際上連看下人挨打都不太忍心。
就又說道:“算了,既如此,你先將地契還回去,就說那紡織廠,你暫且不擴建了。等日后……再來擴建。”
耿文華張張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皇上是不是覺得我很虛偽?假仁假義的?”
她爸爸也是不太愿意讓她接班,總念叨要找職業經理人,說她那性子不適合做生意。
耿文華是有些不太服氣的,紡織廠不就被她經營的挺好嗎?耿文華不知道的是,紡織廠之所以沒賠錢,是各方面的原因,生產技術先進,管理方便不用她費心——放現代,分分鐘有人給她搞抗議活動,布料便宜,原材料便宜,她的理念比較先進而已。
和她本人的管理技術……不說十成十沒關系吧,至少有一半兒和她的管理不相關。畢竟,管事兒的多是下面管事和嬤嬤們。
第186章 第 186 章 我就是為娘娘抱屈。……
胤禛挑眉, 忍不住詫異:“你怎么會這樣想?你性子溫和善良,素來悲天憫人,又有慈悲心腸,看別人受苦多有同情憐憫, 你能伸手幫的, 你絕不會推辭, 你幫不了的, 也總在心里惦記, 這樣的善怎么會是假的呢?”
在力所能及范圍內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這是真正的善。
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上嘰嘰歪歪指手畫腳, 表面承諾, 私底下什么也不做, 那才是假仁假義。
耿文華能干涉朝堂上的事情嗎?她能為九阿哥夫妻求情嗎?
但耿文華能幫助紡織廠的女工, 讓她們有生存的能力,有反抗的勇氣, 這都不是善良仁義的話, 那什么才算是善良仁義?
人最可貴的,并不是整日里感嘆這個,感嘆那個, 而是能低下頭看見別人的苦, 然后能彎得下腰, 伸得出手。
耿文華臉色微紅, 連連擺手:“沒有你說的那樣好……”
她真不是什么善人,那紡織廠, 也不過是她的一個念想,她無法反抗這社會這君權,無奈之下為自己開的一道門而已。沒有這道門, 她遲早得將自己給憋死。
頓了頓,耿文華問道:“那我將這地契和合約書給送回去?”
她問完,胤禛就沉默了下來。耿文華眨眨眼,反應過來了:“我說錯話了,那這東西,我就拿著?”
胤禛嘆口氣,算了,也不為難她了,明知道她是什么樣的性子,還非得要讓她拿著這合約書的話,怕是她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了。
是,老九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手里也少不了強取豪奪。但是耿文華呢,偏偏有一種很莫名其妙的堅持,她若是沒了這性子,也就不像是耿文華了。
胤禛點頭:“你想送回去就送回去吧,不打緊的。”
老九又不是說長了翅膀明天就能從京城飛出去了,他們兄弟之間,老八什么心思,老九什么盤算,老十什么打算,還有她胤禛什么態度,誰不清楚呢?怕是連皇宮大門口的侍衛都知道他們這些人之間的仇恨。
所以,有沒有這地契合約書,都是一樣的。
老九但凡還念著他愛新覺羅家子弟的身份,就不會拋家棄子,偷摸出京城逃生。
胤禛這樣說了,耿文華反而是有些猶豫起來了:“真的能送回去?你不是看我面子,所以對老九多了幾分……寬和吧?朝堂上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但我知道你是明君,既如此,那你做的決定就是對的,萬不能因為我……”
歷史上老八和老九的結局是有些慘,但怎么說呢,也不能說是胤禛一點兒機會沒給他們。
胤禛登基之后,一直到現在,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他要真想解決后患,會給老八他們一年多的時間嗎?是老八和老九自己不知道珍惜,在朝堂上處處為難胤禛,在政務上處處挑釁,這才落了個那樣的結局。
要不然同是八爺黨,為什么老十九活的好好的?
真的不是因為胤禛是自己男人,所以耿文華就偏向于胤禛。而是她這人,自有一種認知——康熙也是明君,康熙也是做父親的,要不是八阿哥真有某方面的缺陷,他能在朝堂上撕破臉破將八阿哥罵成那樣嗎?
嗯,當然,康熙那性子也確實是……在后期對兒子們也不是多好,連十三都被他圈禁了那么些年。
可溫潤如玉,八面玲瓏,知人善用的八阿哥,真的就是毫無瑕疵嗎?
所以胤禛要收拾這兩個人,耿文華是一點兒意見沒有的,成王敗寇,就是如此。
她頓了頓又說道:“皇上之前曾下令,廢除賤籍,九阿哥就上了折子,說您此舉是虛偽,謀求名聲……”就差指著胤禛的鼻子說胤禛是假仁假義了。
胤禛輕哼了一聲,他廢除賤籍也是為了放出宮里那些戲子。當然,也是為百姓考慮的,需得有些仁政開安撫民心。
老九必然是在宮里那些戲子中,安插有人手,否則宮里的消息,他憑什么能比別人更快的了解呢?
再者,老九府里也是養著有戲班子,他那生意,是少不了賤籍之人的。
廢除賤籍,對老九來說,也是傷筋動骨的事情。
“皇上一片仁愛之心,九阿哥卻是只看自己利益,這樣一比,高下立見。”耿文華笑了笑:“就沖九阿哥的這點兒不識趣,我就覺得,皇上無論如何決定,都是對的。所以,皇上可不要為了……”
不等她說完,胤禛就擺擺手:“和你不相干。有沒有這份兒合約書,都是一樣的。這樣說吧,京城這地方,朕說了算。他無論知道還是不知道,都插翅難飛。”
隆科多可并非是廢物,他寵妾滅妻那名聲多響亮啊,佟家三番四次的想處置掉李四兒,但偏偏礙于隆科多,連嫡出的孫子都保不住。是因為佟老大人特別偏疼隆科多嗎?
自然不是啊,隆科多并非嫡長子,佟老大人也不缺兒子,他為什么就非得為隆科多讓步?還不是因為隆科多能干,將他的其他兒子都比下來了嗎?
康熙雖說沒有嫡妻,但他喜好漢學,甚至潛移默化的,將滿人原先的,側福晉和嫡福晉平起平坐的規矩給改了,成了嫡福晉一家獨大,他會是贊成隆科多寵妾滅妻的人嗎?
不是,那為什么隆科多還能得他重用信任?不還是因為隆科多能干嗎?
這樣的人才現在是在胤禛手里,現在在京城做九門提督,那你說,京城在他手里,是不是鐵桶一般?
別說是九阿哥這些原本就被胤禛盯著的人了,就算換個不起眼的人,出入京城都會留下痕跡,都會被隆科多給掌握住情況。
所以,耿文華那合約書,真不是事兒。
胤禛說完伸手揉一揉耿文華腦袋:“算了,朕看這事兒也著實是有些為難你了,你自己隨意就是,想如何就如何,不用想太多。”
耿文華抿抿唇,心里忍不住嘆氣,哪兒能不想多呢?人也得分個親疏遠近是不是?
眼不見心不煩,索性叫了知春進來,將那盒子給收起來:“兩個月之后再提醒我拿出來吧,現在暫且不用管了。”
吩咐完一轉頭,就見胤禛臉上帶著幾分笑容,她忍不住問到:“你笑什么呢?”
“心情好。”胤禛說道,耿文華這舉動不就是已經做出了選擇嗎?為了他,連那些奇奇怪怪的堅持都能暫且放開。
耿文華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趕緊起身:“時候也不早了,可要讓人準備午飯了?”
胤禛點頭:“隨意吃一些就好,最近天氣有些暖和起來,回頭你若
是覺得宮里悶了,朕帶你去園子里住一段時間?”
雖說圓明園暫且停工了,但原本的園子就挺好看的,停工并沒有什么妨礙。
再者,除了圓明園,也還有別的園子去啊,哦,暢春園不能去了,那邊住的都是老太妃們。耿文華倒是能去,胤禛去就不合適了。
胤禛又說起來春耕的事兒:“到時候打算讓文武百官,都到園子里去種地。”
耿文華眨眨眼,笑道:“園子里的地是不是太少了?到時候一人一鐵釬就能將活兒給干了,要不然找個大些的莊子,大家都干一天活兒。”
一整天,幾百號人,就算是開荒,應該也能開出來幾十畝地嗎?
嗯,也不是幾百號人,胤禛要帶文武百官去,那必然不光是文武百官,還有宮中侍衛,太監嬤嬤,還有家丁小廝,這加起來得小一千人了吧?
一天能開一百畝地嗎?
耿文華光是想著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胤禛是不能應的,嘆口氣:“春耕和蠶桑是要一起的……再者,大臣中也有不少上了年紀的……”
你以為你讓他們干活兒,他們就會老老實實的干活兒了嗎?這個說頭疼,那個說肚子疼,總會給你鬧出來一堆事兒的,就算是帶著太醫也不行,有些大臣,那裝病是裝出來經驗來的,再者,太醫能得罪誰呢?
與其到時候亂哄哄鬧騰騰,倒不如就帶到園子里去,大家都知道是做戲,所以也心甘情愿配合皇上一把,將事兒給圓滿完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誰的臉面都好看。
耿文華就笑道:“也該劃分試驗田,一人一塊,一年比一次,誰的田收成好,那皇上就給與一些獎勵,還得說明了,不許下人幫忙,只自己和子孫來耕種。”
這倒是個好法子,胤禛沉吟片刻就點頭:“回頭朕再想一想,雖說是重視農業,但此舉若是有紕漏……那倒是不如不用。”
兩個人又說片刻的話,嬤嬤將午飯給擺上來,今兒的午飯素淡的很,耿文華也沒多少胃口,吃了七分飽就放下了筷子。胤禛倒是用的略多些,吃完飯略休息片刻,就又去了養心殿。
九阿哥那邊等著耿文華送合約書回來呢,結果等啊等的,十天不見動靜,半個月不見動靜,一個月不見動靜。
九福晉是有些心急的,想遞牌子進宮來問一問,但被九阿哥給攔著了:“那是貴妃娘娘,她若是答應,早早就讓人來了,她沒讓人來回話,那就是不答應的意思。”
九福晉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是嫌棄咱們要的分紅太多了嗎?既如此,咱們自己將分紅給降一降?”
九阿哥搖搖頭,不是分紅的問題。
若是嫌棄分紅要的太多,耿文華必然會派人來說這事兒的,可連個回話的人都沒有……
他是不知道永壽宮里的談話的,但他知道胤禛時常會去永壽宮。也可能,耿文華是將這事兒和胤禛商量了。胤禛知情,攔下來了?
或者胤禛不知情,是耿文華知道什么消息了,將事兒給中斷了?
但不得不說,這是個極其不好的信號。
不管是胤禛攔著了,還是耿文華自己斷了這事兒,都說明他們可能是不看好他的。
九阿哥將自己在書房里關了一晚上,第二天特意請了十阿哥來:“這段時間皇上正找人去蒙古……”
胤禛去年就沒去蒙古,今年蒙古那邊一早就上了折子,說春天草長鶯飛,獵物肥美,邀請皇上去打獵,就胤禛那性子,他連京城都不怎么愿意出,怎么可能會長途跋涉的去蒙古?但不去又不行,你總不能讓蒙古覺得朝廷是要和蒙古斷交。
所以,就需得派忠心可靠能信任之人,身份地位又足夠高的,代替他到蒙古跑一趟。又要將打獵這事兒給糊弄過去,又要讓蒙古見識到朝廷的熱情感受到朝廷的友好。
這人選,一直到現在都沒定下來。
老九說著這話就停頓了一下,十阿哥也不傻,就接了上來:“你打算讓我去?”
老九又說道:“你福晉是蒙古來的,她定然也愿意回去一趟是不是?你若是去,順便帶著你幾個侄女也去……她們這年紀也不小了,將來這婚事,必然是落在蒙古那邊,多去看看,也沒壞處。”
頓了頓,補充道:“讓別人帶著去,我也不放心。”
他笑道:“尤其是老二,你到時候順帶看看,有哪個能配得上的……若是能定下來,咱們趕緊定下來也好,咱們自己找,總比老四到時候隨手一指,誰知道指個什么樣的混蛋呢。”
老十就笑道:“你倒是想得開……”
“不想得開怎么辦呢?還想著將閨女留在京城不成?也不看看老四答不答應。”老九說道,八爺黨已經是和老四不死不休了,老四手里有什么好對象,能想著留給他家?
不說十三家兩三個閨女了,十四家,老七家,十二家,甚至老大老二家,都有沒成親的閨女的,蒙古上有出息的少年郎才多少?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只能撿垃圾。
他這樣一說,老十頓時也有了幾分危機感,他家可也是有一個閨女的。
老十立馬拍胸脯保證:“你放心,我回頭就仔細挑一挑,咱們自己看好了,上折子請賜婚,老四必定不會不給這個臉面的,咱們主動撫蒙,他還能有什么不滿的?我這就寫折子去。”
蒙古也不是說他想去就能去的,八旗子弟尚且不能隨意出京呢,皇子阿哥沒圣旨出京,等著被抓到宗人府坐牢去吧。
胤禛也確實是在發愁這人選的事情的,首先這身份上來說,必得是宗親,也就那些冤家兄弟,還有弘時兄弟比較合適。弘歷弘晝年幼,弘時年輕沒經驗,也需得找個長輩來壓陣。
這長輩,他原先是屬意老五的,老五雖說漢學不如何好,但也算驍勇,又是太后一手養大的,滿蒙語言是沒問題的。
但偏不巧,趕上倒春寒,宜太妃身體不舒坦。這時候讓老五出京,老五也不一定能專心差事。
再者,只老五一個人,胤禛也并不是很放心。
老十這邊上折子,胤禛一開始是并不放在心里的。但隨即又覺得,也并非是不行,畢竟十福晉的身份在那兒放著,若是能在族里為京城說幾句話,聊勝于無嘛。
再者,老十雖然沒什么腦子,可離開了老八老九,也做不出來什么壞事兒。
老五,老十,再加上一個十五,這事兒就能定下來了,順便將弘時也帶去長長見識。
圣旨一下來,老十就趕緊讓自家福晉準備起來。
老九那邊也連忙將自家閨女給送了過來,相看嘛,若是自家閨女能自己看中,這后半輩子也不算是太難過。他雖說……想要兒子,但現在不是沒兒子嗎?那閨女也是親生的。
弘時這邊跟著出京,那邊鈕祜祿氏就過來了,壓低了聲音和耿文華商量:“我想著四阿哥年歲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該安排屋里伺候的人了?”
耿文華聽著這話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自家兒子,你該安排安排啊,和我一個外人商量什么呢?
耿文華順便算一算弘歷年紀,就更無語了些,虛歲是十三,但滿打滿算,也才十一歲啊。十一歲,你給安排屋里伺候的人?這真是嫌弘歷命長……不對,弘歷好像確實是命長的很。
若不是登基的時候一時失言,怕是就要成為大清,甚至整個封建王朝,命最長的皇上了。
所以,她之前說的太早成親生子對身體不好,在弘歷這兒就是個悖論?
“這個事兒……我覺得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但弘晝那邊,我卻是要再等兩年的。”耿文華說道,她沒說攔著弘歷,可弘晝和弘歷也就差兩個月,弘晝這年紀
不安排,也就是不贊成的意思了。
鈕祜祿氏嘆氣:“我也不想太早給他安排,生怕他年紀小,沒定性,日后沉迷于此。但是……弘時媳婦兒好像有了身孕了。”
耿文華有些迷茫,這不是正常事兒嗎?弘時成親了,人家那是嫡福晉,洞房了,生孩子這不就是正常順序了嗎?人又不是養了外室,又不是沒成親瞎搞。
再者,弘時多大啊?比弘歷弘晝大八歲呢。
“若董鄂氏生了阿哥,那就是長孫了。”鈕祜祿氏又說道,耿文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胤禛登基,這是定了年號的第二年,雍正二年,你現在就開始惦記這爭奪皇位的事兒,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耿文華沒說話,鈕祜祿氏又說道:“我也不是……你明白的?”
耿文華搖頭,我明白什么啊我明白,你話都沒說全,但她不能讓鈕祜祿氏給補全了,趕緊說道:“我知道你著急,這一轉眼,人家李姐姐就要做祖母了,但是你著急也沒用啊,弘歷年幼著呢,這年齡不得好好讀書嗎?”
所以趕緊將那些要命的念頭給扔掉吧。
她覺得鈕祜祿氏該是沒這樣的腦子的,就問道:“你又是聽誰說了什么了?這長孫的事兒是能胡亂提的嗎?再者,弘時福晉有身孕這事兒,你是如何知道的?”
弘時成親還沒多久呢吧?
要有身孕的話,那拉氏和李氏都該有賞賜送過去了,可不管是那拉氏還是李氏,都沒動靜呢。
那人家這懷孕的消息,就肯定是還沒放在明面上。
鈕祜祿氏抿抿唇:“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弘時福晉肯定是有了,再者,弘時本就是長子,這話有什么不能提的?就算我不提,他的兒子難道就不是長孫了嗎?”
明擺著的事兒,為什么不能提?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擺手:“那你何必和我商量呢?你想做什么,就做去。”
頓了頓,又說道:“反正弘晝現下是要專心學習的。”
回頭得叫了弘晝來叮囑一番,就算是再有什么心思,也得忍著了。
鈕祜祿氏頓時有些氣哼哼,耿文華可不怕她,干脆轉頭不搭理她。鈕祜祿氏自己沒意思了一下,又湊過來:“年羹堯打了勝仗,皇上前段時間給年氏賞賜了許多東西。”
耿文華點頭,她知道的,那陣仗大的,好幾個箱子呢。
鈕祜祿氏又說道:“都是貴妃,你看她現在,都快壓在你頭上了,前兩天去給皇后請安,竟是帶了一個正紅色的寶石簪子。”
正紅是只有嫡妻能用的,清朝是沒有這樣的規矩的……但還是那句話,康熙喜好漢學,潛移默化,嫡福晉和側福晉也就有了很大區分。約定成俗的,嫡福晉用正紅,側室就需得避著點兒這顏色。
你可以用銀紅,粉紅,水紅,胭脂紅,就是不能用正紅。
年氏帶了正紅色的簪子,就是在挑釁那拉氏。那拉氏倒是好脾氣,并未發作,只笑著提醒了年氏,年氏也當場給摘下來換成了別的簪子。
這事兒吧,就看那拉氏怎么想了。
若說年氏是在試探吧,也行得通。若說年氏沒留意帶錯了,也說得過去。
見鈕祜祿氏提起來這事兒,耿文華就擺手:“娘娘心善,娘娘都不在意,也不曾責罰,也已經輕輕放過,你又何必再提起來呢?”
“我就是為娘娘抱屈。”鈕祜祿氏忙說道,耿文華笑道:“既如此,回頭你多給娘娘請安,也是你的心意了。”
第187章 第 187 章 確實是窮的要省錢了。……
鈕祜祿氏覺得耿文華現在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說的都是些自己不愛聽的。她倒是想黑臉走人呢,可再想想,這宮里,除了耿文華還愿意和她說說話, 誰還愿意和她聊天呢?
她去找李氏, 李氏念念叨叨的都是弘時成親, 弘時福晉如何的事兒。她去找年氏……年氏連正眼都不帶看她的。年氏以前還會和她感嘆些傷春悲秋的話, 但現在, 大約是因著六阿哥身體不好, 她這些年也沒有再懷上, 就一心撲在了六阿哥身上, 說話雖然是接地氣多了, 那高傲性子還是沒改的。
她鈕祜祿氏又不是腦子有水, 主動去找年氏看年氏的臉色?
宮里也沒選秀……
有時候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是盼著選秀還是盼著別選秀。
不選秀吧,就宮里這幾個人, 她看的是夠夠的, 要不是無人可聊,她真不想看任何一個人的臉色,她多想認識個新朋友, 多想看看鮮嫩的新人啊。
反正……胤禛現在對她也是一點兒興趣也沒了。
但再想想萬一秀女進宮, 有些又蠢又毒的, 惹事兒不說, 還要造成傷亡,她就又覺得, 好像不選秀也挺好。
鈕祜祿氏再次氣哼哼的走人,耿文華都習以為常了,趕緊吩咐了知春:“回頭準備些上好的香料, 我記得咱們庫房里應該有不少?給熹嬪送過去。”
她自己是不喜歡用香料的,干脆就送給鈕祜祿氏算了,也算是為挽救兩個人岌岌可危的友情作出了貢獻了。
知春忍著笑點頭:“是,皇后娘娘之前還賞賜了些龍涎香,主子不愛用那個,奴婢前段時間剛從庫房里收拾出來,本打算給格格們送過去呢。”
耿文華不愛用是因著性子緣故,她上輩子是連香水都很少用的。但小格格們年紀小,閑暇時候無事可做,就愿意做香,龍涎香算是香料中的極品,給小格格們玩兒也很是不錯。
不過,既然鈕祜祿氏那邊更需要,那就先送鈕祜祿氏那邊。小格格那邊可以用別的。
耿文華就給知春出主意:“回頭小格格再說做香,你就告訴她,那花兒草兒的,提取一下,也能做香水。”
西洋那邊是有香水傳過來的,之前有西洋傳教的人會用這個送禮,小格格們都是見過的,也稀罕過一段時間。不過這東西畢竟味道烈,不符合國人中庸的傳統審美,小格格她們稀罕了一頓時間也就丟開手了。
耿文華今兒正好得空,索性就讓知春去叫了小格格來:“這個香料一般都是蒸餾提取出來的,或者是用酒精萃取,再或者是用別的液體……”
化學提取嘛,這個她還是略有所學的。
小格格看她那一套蒸餾裝置,好奇的不得了:“就跟額娘之前蒸餾酒精一樣?”
耿文華搖頭:“不太一樣,具體什么樣的花朵用什么樣的辦法提取,我也是不太清楚的,你可以去找那些洋教士來問問。”
那些洋教士,別看是來傳教的,實際上都是很博學的人。怎么說呢,世界上的道理基本上是一樣的,你想在某方面有突出成就,想要耐心來學一門不是養家糊口的本事的技能,就多需要一個富足的家庭,可以保證你在學習的時候生活上得到保障。
傳教是尤其需要錢財的,畢竟還要橫
渡大西洋呢,沒點兒錢你連自己國家都走不出來。
那有錢的人,對別的感興趣,也就更愿意學一學,畢竟他們不用費神去維持溫飽,那就更愿意將心思花在學習上了。
塔納就笑道:“這段時間京城的洋教士也少了許多,大多被汗阿瑪給送走了,我聽說很多也不愿意來京城,寧愿留在廣東那邊。”
耿文華就笑道:“你汗阿瑪將人用的太狠了點兒,人家自然不愿意來,用人嘛,需得給人些甜頭好處,什么也不給,人家憑什么給你做事兒呢?”
忠心這個東西,耿文華更相信另外一句話,所謂的忠心只是因為利益一致。
和小格格玩兒了一會兒蒸餾裝置,耿文華就將紡織廠那邊的賬本拿出來,叫小格格來對賬:“以后這紡織廠也是要留給你的,賬本你是必得要學會看。再者,我打算在紡織廠那邊弄個宣傳部,你覺得如何?”
小格格張張嘴,又伸手點點自己:“我?問我?”
耿文華笑瞇瞇的:“是啊,紡織廠日后是要留給你的嘛。”
“宣傳部是做什么的?”腦袋混亂了一會兒,小格格就先抓到了重點,先不說紡織廠日后給不給她,就現在這個問題,額娘既然問了,那自己就得給個答案。
但是宣傳部是做什么的?
“那做的可多了,一個是宣傳律法,做什么樣的事情是犯法的,做什么樣的事情不犯法,為廠里的人提供幫助,小到工人之間的糾紛,大到廠里和人簽訂合約……”她是要將法務部和宣傳部合二為一。
“再有就是想辦法宣傳我們紡織廠,編寫戲本,夸贊我們的女工多么能干,撰寫話本,寫我們紡織廠對大清多么忠誠,額娘作為紡織廠的主人,又對大清做過什么好事兒。”
耿文華說道,頓了頓,強調:“總之,就是用一切的辦法,樹立一個證明的形象,讓人一提起來就知道咱們這個紡織廠是個好的,可信任的,能靠得住的,也愿意在同等價位的情況下,更愿意選擇咱們紡織廠的東西。”
她伸手摸一摸小格格的腦袋:“雖然效果近期不一定看得見,但是長遠來說,好處肯定是很多的。”
小格格眨眨眼,半點兒不猶豫:“既然是好處很多,那肯定要成立一個宣傳部啊,不過聽額娘的意思,和宣傳部,必得是要會讀書,有才能之人?這可不好選擇。紡織廠多是女工,按理說,這宣傳部也該多選擇女工,可偏偏女人讀書的有,編寫話本戲本也可以,但對律法十分精通的卻是不常見。”
再者,按照額娘說的,要樹立一個正面的形象,總結下來就是忠君愛國,仁善厚道,對百姓無私,對國家無私。這種的人才怕是更不好找,因為大多數情況下,人家是更愿意投身朝廷,為官做宰,用自己的才能付出實際行動報銷朝廷的。而不是投身于都是女人的小小紡織廠,絞盡腦汁的為紡織廠發光發熱。
耿文華就笑道:“我自然知道不好找,所以這事兒,不才要交給你嗎?你可有信心做這事兒?”
塔納小臉蛋都皺巴起來:“額娘還記得我今年幾歲嗎?”
耿文華笑瞇瞇的:“怎么不記得?你可是額娘肚子里出來的,你今年,八歲了。”
塔納嘆氣:“誰家八歲的小孩兒就要整日里做事兒,想辦法賺錢謀生的?”
“咱家的啊。”耿文華很配合小格格,頓了頓,補充:“你雖說年紀小,但也可以求人幫忙嘛,要學會求人。找你皇額娘,找你的姐妹們,找你的兄弟們。”
“讓她們給你介紹人才,你自己再來審查,看這些人才適合做什么。”耿文華笑著說到,指點小格格:“先將宣傳部給組建起來,需得多少人,需要什么樣的崗位。組建起立時候才是安排工作,然后觀察,看誰能做統管者,看誰只能做最基礎的事情。”
看本事用人,不看臉面。
反正小格格年幼,就算是怠慢了誰,用錯了誰,耿文華不還能跟在后面收拾嗎?
耿文華揉一揉小格格的包子臉:“對自己沒信心嗎?你可是額娘的女兒,額娘對你有信心,你對自己沒信心嗎?”
塔納揉一揉自己的衣服,沉默好半天,然后哼哼唧唧:“我要是沒辦好呢?”
“沒辦好就沒辦好唄,一個宣傳部而已,難不成這事兒辦壞了,紡織廠就毀了不成?”耿文華挑眉,十分大氣:“先用宣傳部來練手,等你年滿十三,宣傳部被你做好了,那我就能放心再分些別的事情給你做了。”
若是紡織廠越來越大,就是胤禛都需得考慮毀掉紡織廠之后的后果,那小格格這輩子可就穩當了——不管是撫蒙還是留在京城,她若是后半輩子只能做賢妻良母,她這輩子可就沒什么前程了。
可要是有這么一份兒事業在手里,不光是胤禛得對她重視,怕是整個京城,都要對她多幾分看重。下一個皇帝,也必得對她客氣。
宣傳部呢,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簡單是因為事情已經被耿文華給說明白了,就那么幾件事情要忙活。難就是宣傳部要用的都是有才華的人,要如何協調這些人,如何壓住這些人,如何調配這些人,就不是個輕松事情。
畢竟宣傳部又不是朝堂,朝堂上胤禛一言九鼎,對朝臣有生殺之權。可宣傳部那地方,人家干的不高興了,你個小格格再如何也不能要人家性命吧?那可是甩手說走就走了。
小格格開始有些發愁,耿文華看著有些好笑,就指點她:“你先去做個計劃書,這個宣傳部成立之后第一步要做什么,需要什么樣的人才,你寫出來,才能心里有數。”
只在心里盤算,早晚是有忘記疏忽的時候,是很容易出紕漏的。所以職場上,不管是什么項目,都是要看紙上的記載的,空口無憑。
娘兒倆正說著話,弘晝就過來了:“給額娘請安,今兒外面有些涼,額娘還是要多穿件兒衣服好。”
外面有風,而且今兒風大的很,吹的都有些邪乎了。
耿文華一邊讓人幫弘晝摘了帽子,一邊問道:“怎么這會兒過來了?現下不是該正在書房的嗎?”
“先生忽然拉肚子了,正上著課忽然走了,我們索性就散了。”拉肚子這事兒不等人,再者,為人師表,也不好在先生面前丟面子,索性就趕緊出宮去了。
弘晝伸手捏了點心,又壓低了聲音和耿文華說話:“我聽說三哥快要從蒙古回來了?”
弘時去蒙古已經大半個月了,估計是快要回來了。
耿文華搖頭:“不知道,你皇額娘那邊也沒這個意思,問你三哥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問一問。”弘晝笑道,又說起來書房的事兒:“四哥寫了一篇好文章,先生夸贊了很久,又說要拿去給汗阿瑪看,不過我看了那文章……”
他沒說后半句,但卻是微微撇嘴了一些。耿文華哪兒能不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伸手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做什么怪樣子,再者,先生又不是傻子,文章寫得好不好,他看的出來,你汗阿瑪就看不出來?既然他敢拿去給你汗阿瑪看,那這文章就必然沒大錯。”
弘晝嘆氣:“是沒大錯,就是通篇在拍汗瑪法馬屁……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曾經被汗瑪法帶在身邊指點過。”
耿文華笑道:“你管人家寫的什么,那是人家優勢,人家拿出來說一說怎么了?你有本事你也炫耀炫耀你自己?”
弘晝趕緊擺手:“我可沒什么要炫耀的,好了,我知錯了,額娘可別再說我了,外人面前,我定不會如此的。”
在外面,他和弘歷就是親親熱熱好兄弟。
耿文華不理會他,只看小格格寫計劃書。弘晝坐著無事,就順便拿了紡織廠的賬本看,本來耿文華是要給小格格看的,因著說起來宣傳部的事情就轉移了話題,倒是小格格沒看,讓弘晝給看了。
弘晝算賬也是很有一手的,看的來勁兒,索性就拿了算盤來打。
耿文華也不管他,也不去打擾小格格,自己拿了剪刀來裁剪,她要給胤禛做衣服,也忙著呢。
娘三個各忙各的,胤禛來的時候,若不是那靜鞭生意,竟是誰也沒留意到外面來了人。
趕緊起身行禮問安,胤禛擺擺手,先問了弘晝功課,再問了小格格在公主所的日子,最后才問耿文華:“前兩天送的那腰帶好像有些短了,不好用。”
耿文華怔愣一下,低頭看胤禛腰腹,過了片刻,沒忍住:“不是腰
帶短了,是皇上胖了吧?”
她可是按照原先的尺寸來做的,那數據絕不會出錯。
胤禛這人,喜靜不喜動。康熙在的時候他還能勉強跟著到處跑,不跑也不行,康熙愿意帶那是恩,是信重。但他自己登記之后——皇宮,圓明園,兩個地方轉,一個地方住半年。
能坐著看折子,就不站著射箭。
他不胖沒天理。
胤禛也是怔愣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然后臉色就有些復雜起來。耿文華趕緊說到:“也沒有很胖,不太看的出來……”
胤禛看她一眼,這話說的可真是……不太走心。不太看得出來那腰帶還短了?要知道那腰帶可不是可著尺寸做的,原本就是放出來有余量的,這樣用著才不會太束縛,才舒坦。
既然短了,那肯定胖的就不是一星半點兒了。
胤禛皺著眉發愁,太胖了肯定不行,對身體不好。可若是要瘦身……讓他和個女人一樣不吃飯,那是不行的。
耿文華再安慰:“正好我給皇上做了新衣服,回頭換了衣服,就誰也看不出來了。”
這是衣服的事兒嗎?他正打算天氣熱了,帶耿文華去園子里,請西洋畫師作畫呢,夏天不得穿的輕薄些?
胤禛擺擺手,不愛聽,不聽了。
轉頭問弘晝:“你四哥的文章都寫好了,你的文章什么時候才能被先生夸贊一番,送到朕面前來呢?”
弘晝臉色頓時有些僵硬,支支吾吾的,胤禛很不留情:“不管你四哥寫的什么,至少孝心可嘉,你就算是學不來你四哥,也需得有些長處優勢吧?”
耿文華點頭,又看不上人家的優點,自己也沒什么可拿得出手的,那背后說人家,可就成了嫉妒了。
男孩子呢,到了一定年齡,就只崇拜父親。弘晝雖說也沒看不起耿文華,他也覺得自家額娘能干得很,在女眷里面是屬于很優秀的人了,但這個很優秀,和胤禛這個帝王比起來,就有些差距了。
所以耿文華說教,他是不一定能聽得進去的,只有胤禛出面,他才能聽進心里去。
這不是說弘晝不孝,對耿文華沒有敬重,而是孩子生長過程中,都有這么一個階段——自認為自己是十分聰明,能作出比父母的成就更大的成就來的。
簡而言之,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心比天高。
等日后經過社會的毒打,自己失敗幾次,就能學會低頭,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耿文華自己也有過這樣的一段時間,青春期的時候真以為自己多聰明,將來一定比親爹賺得多,看不起親爹渾身銅臭味,等后來……恩,社會教做人,一次就老實,耿文華就再也不敢覺得自己比人強了。
這時期的教導是很讓人為難的,你讓他受挫太狠,就怕他沒了心勁兒,日后一蹶不振。你不讓他受挫,他就心比天高,天老大我老二,難免目中無人,無法無天。
耿文華既然掌握不好這分寸,那她自然就要讓開,將這教育的事兒,塞給胤禛。
她悄默默領了小格格出去,娘兒倆蹲在外面說悄悄話。
等著屋子里胤禛喊了,這才趕緊進門,笑嘻嘻的問道:“皇上今兒中午可要在永壽宮用飯?我之前吩咐了廚房做砂鍋牛肉面,今兒天氣有些冷,吃點兒熱騰騰的好一些。”
胤禛點頭,耿文華就忙轉頭去吩咐嬤嬤了。
胤禛對于小格格是十分縱容的,說庫房里有珍珠:“回頭讓人給你送過去,你做鞋子做衣服都可以,之前不是好奇你額娘的珍珠衫嗎?自己也可以做一件兒。”
小格格笑嘻嘻的:“我不做珍珠衫,我用珍珠攢一個擺件。”
耿文華趕緊攔著:“珍珠容易變色,做擺整日里放在外面,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變色了。”
“一點兒珍珠而已。”胤禛擺手,不讓耿文華攔著:“若是變色了,回頭做成珍珠粉,總不會白白浪費了。”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好吧,這才是胤禛的性子,說大方也挺大方,說吝嗇也挺吝嗇。
很快有人將午飯給送了過來,吃過飯,弘晝就又趕緊回了阿哥所,生怕自己再留下來又要被汗阿瑪考校功課。小格格也要回公主所,今兒得了新差事,必得要絞盡腦汁好好的寫一寫的,免得讓額娘失望。
胤禛略睡了個午覺,起來就又去了養心殿。
來來回回,又剩下耿文華一個人。
耿文華就嘆氣,要么說后宮女人愿意生孩子呢,這樣整日里枯坐著,也著實是有些熬人。她倒是愿意看書,喜歡看書,但任誰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捧著書看吧?
就算是高三學生都偶爾放個假放松一下心情呢。
知春就說道:“若不然到珍獸園看看,咱們也養個什么東西?”
齊妃李氏養了一只貓,知春說道:“雪白雪白的,兩只眼珠子不一樣顏色,長的那叫一個好看,齊妃娘娘整日里抱在懷里,精心得很呢。”
耿文華擺手:“不要不要,養寵物最是麻煩了。”寵物又不是人,萬一哪天傷了別人怎么辦?養出來感情了,讓人打殺了也舍不得。
頓了頓,知春再給出主意:“或者養幾盆花草?”
這個倒是可行,耿文華就點頭:“讓內務府多送幾盆花來,不過只要些尋常的就好,沒必要非得是那種十分罕見貴重的。”
說起來花草,她倒是想起來一個事兒,忙叫知春去內務府問:“眼看皇后娘娘生辰要到了,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辦,你問一問內務府,可有牡丹花,若是有,多準備幾樣顏色,我試著看能不能做出彩色的牡丹花。”
到時候也送給那拉氏做生辰禮物。
彩色牡丹不算罕見,民間也是有的,但自己做的更有誠意些嘛。耿文華絕不承認自己是為了省錢,她再窮……好吧,確實是窮的要省錢了。
第188章 第 188 章 前面的事兒,可都解決……
內務府很快送來幾盆牡丹, 顏色也絢麗的很,有紅色的,有白色的,甚至還有墨色的。
耿文華就開始搞嫁接, 這活兒她熟得很, 之前府里那果樹就是她親自照料的。
嫁接好之后呢, 還需的好好養著, 等那傷口長好, 看起來那牡丹就像是天生的, 才算是成功了。
她忙活了好一段時間, 連弘時回京的事兒都差點兒給忘記了。還是去給那拉氏請安的時候, 見著弘時夫妻了, 這才反應過來弘時已經回來了——弘時畢竟已經成親, 若是沒事,就不能進后宮, 更不好去給耿文華這些妃母們請安。所以耿文華沒見到人, 也是正常的。
弘時福晉那肚子也已經顯懷了,李氏很是高興的,整日里話里話外的, 就是說弘時福晉這肚子。
塔納從公主所回來都嘆氣:“齊妃母讓人往阿哥所送了許多補身體的藥材, 三嫂不好拒絕, 只好又將這些食材送到
了公主所給我們吃, 還只能偷偷的送。”
免得齊妃知道了心里不舒坦,以為弘時福晉是不喜歡她送的東西。
耿文華就皺眉:“齊妃也是生過好幾個孩子的人了, 怎么會不知道懷孕時候忌諱大補呢?”
補的太多,對孕婦和孩子來說都不是好事兒。
塔納就笑道:“估摸是齊妃母看三嫂太瘦了?或者是擔心三嫂生出來六弟那樣孱弱的孩子?”
耿文華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一下:“不許胡說八道,孩子長得好不好, 不是看額娘懷孕的時候進補了沒有,而是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懷上那會兒就已經定下來了,該是健康的就是健康的,該是不太健康的,就是不太健康的,和母體進補沒有多大關系明白嗎?日后……”
你若是懷孕,也不能因為生下來的孩子不健康,就埋怨自己,憎恨自己。
孩子不健康,這就跟種地一樣,屬于種子不好……咳,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再者也是耿文華一家之言,孩子身體好不好,各方面原因都有,不單單是一種原因。
但她是教育女兒嘛,這社會,十個人有十一個人會覺得,生不出來孩子是女人的過錯,生個不健康的孩子也是女人的過錯,生的不是個兒子還是女人的過錯。
女人已經足夠苦了,什么錯都是她們的,那耿文華就不能這樣教導了,她不愿意讓自己的女兒,一輩子活在指責里面,畢竟她也不能確保日后小格格成親,就一定會第一胎就是個健康的男孩兒。
教育孩子要趁早,現在想不明白沒關系,只要心里有這么個印象,遇上事兒的時候能拎出來看一看,那就算是教育成功了。
耿文華問道:“你的計劃書寫完了?”
塔納搖頭:“只完成了一個大框架,額娘先不要著急,我要仔細想想呢,對了,我能不能問一問堂姐妹們?”
耿文華無所謂:“只管問,不管你問誰,反正事情最后做成了就好,我之前就和你說了,你可以求助你皇額娘,可以求助你的兄弟們,甚至可以找你汗阿瑪要人。”
她伸手揉一揉小格格的腦袋:“反正宣傳部就算是壞事兒了,額娘也是能應付的過來的。”
小格格點點頭,這才顯得有些輕松起來:“那我回頭就請教一下她們,人多想法多,說不定就有什么好點子。”
母女兩個說著話,耿文華又說起來紡織廠那邊換管事的事兒,原先的管事出了些差池,賬目上有些不清楚。但換管事不是小事情,最好是耿文華親自到紡織廠問一問看一看。
可宮妃出宮不是小事兒,還需得和胤禛說一聲,又要和皇后打招呼,耿文華的意思就是小格格先去看一看,若是事兒大,她自己再去。若是事兒不大,就小格格解決好了。
小格格也應了下來,然而第二天要出宮的時候卻又回來了:“宮里禁嚴了,不許胡亂走動,我只走到乾清門就被攔住了,額娘,可是宮里要出事兒了?”
耿文華也不知道啊,她又不關心朝堂上的事情的。
那拉氏也確實是說過這幾天不用請安的,但那拉氏自來如此,在府里的時候都是這樣寬和,天氣不好不用請安,太累了不用請安。
所以耿文華也沒放在心上。
她頓了頓,只笑道:“大約不是什么大事兒,若是大事兒,你汗阿瑪該先將咱們送到園子里的。既然今兒不能出宮,你就在這里看看書寫寫字。”
她讓人去找弘晝,看弘晝有沒有亂跑。但弘晝很快就過來了:“上書房那邊也放假了,先生去了翰林院。我聽說,是奉天那邊來了幾個老王爺,悄悄的進京的,今兒才忽然出現在宮門口。”
也就是早朝的時候忽然冒出來了,宮里今兒才瞬間禁嚴了。
耿文華臉色就變了變:“這幾個老王爺,可是廉親王請回來的?”
她記得,大清有個八王議政的規矩。當年努爾哈赤過世,皇太極差點兒就沒有登上皇位,是因著八王議政的政策,有幾位王爺力保皇太極,皇太極才做了皇上。
到了順治時候,因著順治年幼,多爾袞把持朝政——你要說多爾袞對皇位一點兒意思也沒有,那純屬騙人,就算野史說什么多爾袞為了個女人放棄了江山,那也是胡說八道,男人對于到手的權利就沒有松開的時候。否則,多爾袞為什么就做了攝政王,最后是死在了這個位置上?
多爾袞之所以沒能做皇上,也是因著八王議政,被攔著了。
八王議政既然能做到力保皇太極登基,阻攔多爾袞篡位,可想而知那權利是有多大了。
也因此,康熙在登基之后,為將權利一統,就將老王爺們送回了奉天。當然,不是白送的,給兵權,給地位,給富貴,算是哄出去的,話里話外呢,是說讓老王爺們鎮守龍興之地,守著大清的江山。
老王爺們也知道杯酒釋兵權的故事,太平盛世了,若是非得留在京城,指不定結局就跟那鰲拜一樣了,康熙除掉鰲拜多干脆利索啊,一眨眼的事兒。
所以,就算是舍不得京城繁華,也一個個走的還算是利索。
但現在,弘晝說,有幾個老王爺從奉天來了?這幾個老王爺,是不是八王議政里面的那些人?
八王議政,也不一定非得是八個王爺,一開始是滿清貴族,后來是八旗旗主,再后來就是有實權有兵權的王爺,人數方面也不是固定的。
耿文華深吸一口氣,也不確定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弘晝。
歷史上胤禛確實是闖過了這一關,但有沒有波及到什么人,耿文華卻是不太清楚的。她也不知道這事兒告訴弘晝之后會如何,但頓了頓,她還是做出了選擇,先將小格格給打發了,這才將弘晝帶到書房,和他說起來八王議政的來由。
她也并不敢說現在來的,就是那八王。但大清既然有這個規矩,還因著這政策,保住了皇太極和順治的皇位,那這個規矩,想必就是十分重要的。
弘晝的臉色也是有了幾分嚴肅,耿文華叮囑道:“回頭你也到養心殿去給你阿瑪請安,看你汗阿瑪可有什么吩咐,你現在年齡也不算小了,該幫忙的時候,也得幫一幫你阿瑪了。但是,關于這事兒,你確實不能說出口的,明白嗎?”
畢竟弘晝也沒到上朝的年紀,那朝堂上的政策,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后世都說雍正皇帝是多疑,其實做皇帝的,哪兒有不多疑的?不過胤禛怕是比別人更多疑而已,所以不能讓他覺得弘晝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打聽朝堂上的事情了。
弘晝連連點頭:“我知道了,額娘放心,我肯定不會露出馬腳來的,正好我昨兒做了文章,我一會兒拿去讓汗阿瑪看。”
弘晝十分機靈,耿文華也知道宮里這地盤是胤禛的,但凡在宮里,都不會有事兒,所以也就放心讓弘晝往養心殿去了。
宮里的氣氛一變,所有伺候的人也都立馬察覺到了,于是接下來的兩天,宮里也是安安靜靜的。
一直到第三天,耿文華才看見有侍衛急匆匆的往養心殿那邊去。
也有太監從前面回來,著急慌的找耿文華報信:“有老王爺帶了兵馬進宮,說是皇上……弒父奪位,要逼迫皇上讓位給廉親王……”
耿文華臉色就有些發白,這是到了動刀槍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她給弘晝準備的火銃,弘晝有沒有帶在身上。
正想著,就又聽見轟隆隆的聲音,永壽宮的小太監趕緊趴在地上聽,臉色也是煞白:“像是有騎兵入宮。”
那轟隆隆的聲音,就是騎馬的聲音。
這會兒進宮的,也不知道是敵是友。
耿文華抿抿唇,讓人去找小格格:“將人帶到皇后娘娘那邊去。”永壽宮距離養心殿太近,若是養心殿不保,永壽宮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景仁宮在另一邊,再者,廉親王是想篡位,他自來又是十分看重名聲的人,那必然是會攔著人往后宮去的……
耿文華有些坐立難安,一會兒想著到養心殿那
邊看看去,但又忽然想起來,胤禛他們這會兒是在太和殿,八王要逼迫他禪位,那必得是在太和殿才名正言順。
她就算是去了養心殿,也是撲個空。
一會兒又想到去景仁宮找那拉氏拿個主意,可又想到那拉氏指不定要帶著公主們去慈寧宮,自己也有可能會撲個空,就干脆哪兒也不去想了,只留在永壽宮,生死有命嘛。
不對,她定然不會死的,鈕祜祿氏是歷史上有名的長壽太后,她耿文華,不也是歷史上有名的長壽太妃嗎?
這樣一想,心里忽然就安定了許多。
前面的事情,和后面沒多大關系,到了中午御膳房照舊是要送午飯過來的。不過耿文華心不在焉,也沒吃多少。但這邊剛吃完,就聽見外面有吵吵嚷嚷的聲音。
耿文華忙放下了碗筷起身,才走到門口,永壽宮的小太監就喜笑顏開的過來了:“來的是侍衛,說是奉了怡親王命令,特來回稟一聲,已經無事了。”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怡親王的人?”
小太監點頭:“是,拿著怡親王的腰牌呢。”
所以之前來的,是怡親王帶著人馬?
耿文華頓時松口氣,忙笑道:“給那侍衛一些賞銀,多謝他來告知。”
小太監很熟悉這事兒,忙去找知春拿銀子。
宮里的人最是知機,立馬這氣氛就不一樣了。
耿文華心里卻是還惦念著弘晝呢,一直到晚上,弘晝才回來,也說起來這太和殿上的事情。他是找了借口往養心殿去,但胤禛并不在養心殿,弘晝就很是任性的鬧著要去太和殿那邊等。
他好歹也是個皇子,太監們沒有敢很攔著,于是就讓弘晝摸到了太和殿。
當時太和殿內正在對峙,誰也沒留意到弘晝偷摸摸的進來了。
弘時也在,不過弘時卻并不在胤禛身邊,反而是站在了胤禩身邊。
說起來這個,弘晝就皺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是也想汗阿瑪禪位……大約是覺得廉親王一定會贏?所以直接放棄了汗阿瑪?”
要不然,也想不通弘時這操作啊。胤禛做皇帝,他好歹是個皇子阿哥,胤禩做皇帝他能是什么?
人家廉親王,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親兒子。
耿文華沒說話,只催促弘晝繼續說下去,弘晝就又說道:“老王爺們各自身后都帶著侍衛,他們就說汗阿瑪得位不正,是謀害了皇瑪法,杜撰了圣旨,這才繼承了皇位,現在要撥亂反正,讓汗阿瑪將皇位還給廉親王。若是汗阿瑪順從了,他們還能保住汗阿瑪一條命。若是汗阿瑪反抗,那就別怪他們不客氣了。”
八王既然進宮,那身邊必然是帶著高手的。再者,皇宮外面,也是他們的人手。胤禛若是反抗,他們一聲令下,就能拿下胤禛,然后攻入皇宮。
他們怎么會順利將高手帶進宮的呢?
那就不得不提胤禩和胤禟的本事了,真以為廉親王一點兒手段也沒有啊?當年能得大半個朝堂推舉,怎么可能會在奪位失敗之后,就一點兒人手也沒有了?
前宮侍衛,后宮太監,他和胤禟聯手,這宮里就算不是他胤禩地盤,但帶幾個老王爺進宮,那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弘晝說到這里,忽然一臉感激:“多謝額娘給我拿了火銃,今兒這火銃可是立功了,那些個人本來還想上來抓汗阿瑪,是我……”
他伸手點了點自己胸膛:“我一槍一個,將人給擊斃了。”
弘晝有火銃在手,八王那些人卻是沒有的——進宮是需得檢查的,不許攜帶任何火器兵刃,只御前侍衛是允許帶刀的。八王帶進來的那些人,頂多是有刀,卻沒有火銃。
弘晝這火銃一亮出來,八王那些人就后退了一步,然后,也為胤禛贏得了拖延時間,等到了怡親王進宮。
其實就算是沒有弘晝,胤禛也必然能等到怡親王進宮的,本身他就是在等著胤禩出手呢,怎么可能會沒有點兒防備?再者,怡親王去河南那邊主持攤丁入畝的事兒,也是胤禛為迷惑胤禩所做的,讓胤禩覺得京城只有一個隆科多了,這才放心大膽的請了八王回來。
嗯,就是胤禛在挖坑,引導胤禩往下跳。
胤禩是不跳也得跳,因為在朝堂上,胤禛也不留情面,正在一點點兒的剪除胤禩的羽毛翅膀。他若是再不動彈,他那僅剩下的人手,指不定就被胤禛給清除完畢了。
這也是耿文華在知道怡親王進宮之后,忽然就明白的——否則,怡親王怎么就正巧進宮來了呢?這時機可正正好,一點兒不早,一點兒不晚。
又能將胤禩和八王一鍋燉了,又能保住胤禛。
要說胤禛沒布局,耿文華能將自己的紡織廠送給他。
她揉一揉弘晝腦袋:“你倒是膽子大。”
弘晝眨眨眼沒說話,不膽大也不行啊,額娘是沒在太和殿不知道,那會兒的情形多緊張,文武百官也分兩派,一派站在汗阿瑪面前,一派是站在胤禩后面的。
站在汗阿瑪面前的是為護著汗阿瑪,站在胤禩后面的是表示支持胤禩登基的。
想到弘時,弘晝就忍不住皺眉……也不知道是腦袋進水了還是怎么了。
以前弘時確實是和胤禩多有來往,可也并沒有親近到為了胤禩就背叛親爹的地步啊。這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還是說,允禩許諾了自家這傻缺三哥什么好處了?
弘晝想不明白,耿文華擺擺手:“成王敗寇,反正現在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想再多也無用,弘時的心思你現在不明白,日后問問不就知道了嗎?估摸你午飯也沒吃,我讓人給你準備些飯菜?”
豈止是午飯沒吃啊,早飯也沒吃。一大早去的上書房,結果先生沒去。回了永壽宮,又聽說出事兒了,著急慌的就拿著文章火銃去了養心殿,一路匆忙,連個點心都沒顧上吃。
飯菜送過來,弘晝就有些狼吞虎咽,他這年紀,本就是能吃的年紀,又餓了大半天了,當然是有些受不住了。
這一頓飯吃完,弘晝才摸著肚子吐口氣,舒坦了。
他又坐了片刻,才起身給耿文華告別:“得回養心殿去,也不知道汗阿瑪會怎么處置三哥……”
耿文華頓了頓,到底是沒多交代,只擺擺手,就讓他去了。
到底是親兄弟,他要是一點兒不給弘時求情,那胤禛回想起來怕也得覺得他絕情。可要求情,胤禛這會兒在氣頭上,指不定會遷怒弘晝。
但弘晝年齡還小,就算是被斥責一頓,也不妨礙他日后。所以,干脆讓弘晝自己順從心意吧,做兒子的,被當爹的斥責幾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她自己的兒子自己明白,不至于連幾句斥責都受不住。
耿文華自己則是往景仁宮去了,既然前面沒事兒了,她也需得感謝一下皇后照應小格格。這邊到了景仁宮,就發現幾個公主都在,在皇后的帶領下,正在撿佛豆呢。
對這樣的場景,耿文華也是有片刻的無語。
但趕緊在臉上掛上了笑容:“妾身給娘娘請安,多謝娘娘幫忙照看塔納。”
那拉氏擺擺手:“她不也叫我一聲皇額娘嗎?她們這一來,我這景仁宮都熱鬧了幾分。”
她伸手摸了摸額頭:“多少年沒感受過這熱鬧了,竟是鬧的我有些頭疼,正好你來了,可趕緊將人都帶走吧。”
耿文華趕緊應了:“是,那娘娘可要多休息,要請太醫嗎?”
那拉氏搖頭:“不用,我自己略睡片刻就好了。”
她讓嬤嬤叫了塔納幾個,耿文華就忙帶著這幾個女孩子一起出了景仁宮。想著她們剛才在宮里也有些受驚嚇,就問道:“略等片刻,我還有個事兒忘記問娘娘了。”
再匆忙進去,就見那拉氏正拿著一丸藥吃,那拉氏掃一眼過來:“還有事兒?”
“想問問娘娘,格格們這會兒可能出宮?”耿文華忙問道,那拉氏頓了頓才說道:“今兒有些晚了,就不要出宮了,明日里再出宮去吧。”
出宮就是回自己家,宮里的事兒,想必她們家里的人惦念著呢,回去也是讓各自父母安安心。
也順便證明一下,宮里安穩著呢,誰也不用操心,不用等看笑話。
耿文華應了下來,又行禮告退,這才帶著格格們去公主所,來都來了,她也多少過問了一下這些格格們平日里的生活。吃什么用什么,少了什么,習慣不習慣的。
問完了,這才回永壽宮。
這一來一回,也差不多大半天功夫,眼瞧著就要天黑,胤禛就從前面回來了。
耿文華瞧見胤禛,那眼睛立馬就亮了:“皇上回來了?前面的事兒,可都解決好了?”今兒這八卦,她還想聽的更詳細些呢,誰會比當事人說的更明白呢?
第189章 第 189 章 你個外人,少管閑事兒……
多年相伴, 耿文華這么明顯的表情胤禛豈能看不出來是什么意思?頓時有種比較復雜的
感覺,本來正在生氣呢,他這人是比較注重名聲的,親爹給的皇位, 結果你廉親王為了爭奪皇位, 一轉頭就對外宣傳我是弒父篡位, 這能忍?
而且, 胤禛性子也是比較要強的, 就有一種……比較獨的性子, 就好像十三十四兩個, 十三是完完全全的支持他, 站在他這邊, 所以胤禛能將十三當親弟弟, 甚至當兒子。十四卻是兩邊搖擺,一會兒想靠近老八, 一會兒想自己單干, 就算是支持親哥哥,也別別扭扭的。在胤禛看來,他這份兒感情就不純粹, 所以胤禛就不要了。
那他現在做了皇帝了, 他對這份兒權利, 也就有了要求——必得要掌握在他一個人手里。權利也是要純粹些的, 不能讓他人染指,要不然之前也不會有將南書房變成軍機處的打算。
他對權利的這份兒純粹要求, 就注定了他是沒辦法容忍八王議政這存在的。
本來他還想收攏落在外面的那些權利呢,結果倒是好,又出來一堆想要分走權利的, 這能忍?
康熙為了收攏權利成立了南書房。
胤禛為了收攏權利打算成立軍機處。
爺兒倆從本質上來說,也是一樣的。
可老八一轉頭,又將八王從奉天給請回來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他怎么就確定他得了皇位之后,這些原本被發配到奉天的老王爺們,還會再愿意回去奉天呢?
表面上說的好聽,留在奉天是守著龍興之地,是確保滿人江山長長久久。可實際上,奉天苦寒,京城繁華,奉天人煙稀少,京城熱熱鬧鬧。
誰都不是傻子,哪個地方好,這還區分不出來嗎?
你老八用人朝前,不用人了,人自己愿意走嗎?
胤禛一方面是生氣自己名聲被壞,一方面是覺得老八腦子有包,一方面是覺得這些個老王爺……心思大,不好處置。再就是弘時的事兒,前面那些原因若是占了六成,那親兒子對他的放棄,選擇老八,就四成。
你做親兒子的,怎么能不信任你親爹呢?你看著老八帶的人多,就覺得老八是穩操勝券了,你爹要敗了,所以轉頭就趕緊去投靠老八嗎?
生氣又心寒,難受又難堪。
可對上耿文華亮晶晶的眼神,胤禛就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好像允禩搞出來的這件事兒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兒,在她心里,自己是必勝的,這結局根本不用猜測一樣。
“你可真是……”胤禛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耿文華這種情緒了,你說她看戲吧,自己作為戲中人,還要親自給她講解,這感覺能好受了?
“皇上英明神武,這天底下還有您解決不了的事情?”耿文華笑瞇瞇的,伸手給胤禛更衣。胤禛今兒一天都是太和殿,養心殿,忙的連身上的龍袍都沒功夫換,這會兒耿文華是要給他換家常的衣服。
倒不是說龍袍穿著不舒服,而是龍袍這東西,做起來比較難,耗費時間也長。像是上面的金龍,下擺的江山,用的都是特制的絲線,金龍是金線和銀線,江山圖的燃料很是不好配置。
一件兒合身的龍袍,至少需得一年時間才能做出來。而且因著上面的金銀線,整體也是比較重的,不如常服輕便。當然,事關繡娘性命,這龍袍穿著肯定也是十分舒坦的。
又將頭上的帽子給換成瓜皮帽,胤禛頓時有一種腦袋立馬減輕三公斤的感覺。
“廉親王暫且被關到宗人府去了。”落座之后,抿了一口茶,胤禛才說起來外面的事兒,耿文華果然露出幾分認真聽的神態來。
“幾位盛京來的老王爺,就暫且安排在各處王府里。”弒父篡位這事兒是不好分辨的,因為就算是胤禛拿出來了圣旨,他們也會認定胤禛手里的圣旨是仿造的。除非是康熙能活過來,否則,這種臟水潑在身上,絕不可能再洗的和之前一樣清清白白。
胤禛難受也是在這上面,一想到以后會有人說他皇位來之不正,是弒父篡位,他就覺得腦瓜子生疼。
這種事情,耿文華也幫不上忙,因為就算是到后世,也有許多人說胤禛的皇位是……搶來的啊。拋開圣旨不說,胤禛后來的操作也確實是有些迷——比如說,在太和殿的房梁上放鎮殿神符,康熙生前常去的地方他再不去……乾清宮尚且能說是為保留康熙生前居住環境,方便他緬懷,但別的地方也不去,就顯得略有些刻意躲避了。
耿文華還在想著該如何安慰胤禛呢,胤禛自己倒是將自己給勸說好了:“朕若是連這種的流言蜚語都受不住,還如何做這天下之主?朕行得端做得正,無愧于心!他們愿意說,那就是非議,實屬大不敬……”
耿文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還以為你要說,他們愿意說就說去吧,沒想到到最后來了個拐彎兒。
她跟著附和:“是,皇上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種小小事情,自然是不能對皇上造成是什么影響的,我記得皇上以前寫過一副對聯,俯仰無愧天地,貶褒自有春秋,這對聯就很應景。”
這對聯是胤禛去年寫的,就掛在養心殿里面,許多人都看過,也夸贊過胤禛心胸,耿文華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們說就讓他們說去,皇上做這個位置,又不是來聽他們說閑話的,皇上自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別理會這些失敗者就是了,他們沒了前程,又不能對皇上造成什么傷害,也就只能嘴上說幾句了,皇上不愛聽,那咱們就不聽。”
胤禛嘆口氣,說不聽就聽不見啊?耳朵上也沒長一個機關,說關上就能關上。
“百姓嘛,才不管你上面皇室有什么爭斗呢,誰讓他們過好日子,他們就夸贊誰是明君。”耿文華繼續說到:“皇上能讓百姓吃飽肚子,能讓朝廷太平安穩,那就是好皇帝,就是明君。剩下的人要說什么……那些書生總不至于學了一輩子,連前途都不要吧?皇上以此引導,總能讓他們閉嘴的。”
那些書生嘰嘰歪歪是為什么呢?是因為胤禛傷害到了他們的利益,既如此,將這利益矛盾點給轉移一下不就好了嗎?
現在攤丁入畝是損害了他們的家產,那胤禛從名聲上來彌補,這些人是不是就能閉嘴了?
耿文華都能想得到的點子,朝堂上那些大人們想不起來嗎?胤禛也是聰明人,胤禛能想不起來嗎?
他不過是……所站位置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他的政令就該全天下聽從,毫無怨言的直接跟著干就行了。怎么能反駁,怎么能違抗,怎么還能私底下抱怨他呢?
耿文華說的有些口渴,忙端了茶杯喝水,喝完了才想起來一件事兒,忙說道:“皇后娘娘瞧著身體有些不舒服,怕是生病了,皇上得空了還是要去看看的,娘娘這段時間操勞,若真是病倒了,那宮里可就無人打理了。”
像是現在有吃有喝,日子安穩,她根本不用操心什么事情,只管忙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日子了,萬萬不能失去這樣的日子。
胤禛點頭,應了下來,不過也沒著急起身。既然來了永壽宮,自然是要留宿在永壽宮的。
到了第二天耿文華去給那拉氏請安,才知道太后也生病了。太后生病不是因著操勞,而是為十四阿哥。
八王上京這事兒,實在是牽扯的人有些多。
允禩是出主意,并且寫信勸說幾位老王爺的,他是八爺黨的核心。可護送幾位老王爺來京城的事兒,卻是十四私底下操作的,允禩手里并未兵權,他沒有那么多可用之人。
唯獨十四,才從西北被替換下來,雖說一開始因著靈堂上說話不過腦子被圈禁,可因著太后求情,也是能出府行走的。他也才離開軍營一年,那里自然還有他的忠心下屬。
再有老九,是提供錢財之人。
老八要說服幾位老王爺,不能只憑著三寸不爛之舌,還需得讓人看見好處。老九的錢財,有七成,都是被允禩送到了這幾位老王爺口袋里。
這幾位老王爺也精明的很——就算是他們上京來鬧了這一場,胤禛還能要來他們性命不成?
成了,他們就立下了從龍之功,允禩登基,他們的地位就不同以往,日后就不用再回盛京。
不成——頂多是他們怎么來的京城,就怎么回盛京而已,再不濟,丟個爵位。可不在京城,這爵位也有些像是雞肋,既沒有實權,也沒有榮華富貴,只有偏居一隅的窮困。
兩相比較,倒不如放手一搏,萬一成了呢?
昨兒發生的事兒,廉親王當場被送到了宗人府關閉,十四則是今兒早上才被抓起來的。十四這一被抓,老太后就受不住,心臟巨疼,當場就請了太醫了。
太后生病不是小事兒,那拉氏作為皇后,就需得趕緊去請安侍奉。正巧耿文華幾個來請安,那就干脆跟著一起去吧。
這一進門 ,就發現胤禛也在。
胤禛呢,不管是為名聲還是真孝順,反正日日是要來給太后請安的。不用大早朝的時候就一早來,請過安之后再去養心殿。要大早朝呢,就早朝之后來,有時候還正巧能趕上那拉氏帶人來請安。
他是男人,又不是后院女眷,所以他這請安時間,是看他自己何時方面的,并不會和那拉氏等女眷一樣,特意固定時間來請安。
胤禛一早過來,大約也是為十四的事兒來的。
太后半靠在軟榻上,臉色慘白,眼眶還有些發紅,胤禛則是臉色鐵青,神情帶了幾分惱恨。
那拉氏看見這母子兩個如此神態,就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趕緊領著眾人上前來請安。正要說話,太后就擺手:“知道你們孝順,我這心里正不自在,就不留你們說話了,各自回去吧。”
這問候的話都還沒說呢,一下子就被人給打發了?
那拉氏忙笑道:“兒媳留下來伺候您,皇額娘您哪兒不舒服,只管告訴兒媳。”
至于其他人,那拉氏擺擺手,也沒留她們了,反正德妃也不特別喜歡哪個,留下來幫不上忙就是添亂,索性都打發了好了。
耿文華識趣,忙行禮就要后退。年氏自來也不是個多話的,跟著就要后退,可偏偏李氏,這會兒忽然說道:“娘娘心里不自在,正巧我那兒媳董鄂氏閑著無事,讓她來給娘娘解解悶?”
弘時現在也在宗人府關著呢,滿后宮無人關心這事兒,可李氏心里始終是記著呢。
太后那臉色就有些繃不住了,李氏這話她能聽不出來什么意思嗎?董鄂氏來慈寧宮伺候,皇上若是念著父子之情,估計就得將弘時給放出來了。
那弘時能放出來,十四呢?
李氏操心她兒子呢,誰惦記她烏雅氏的兒子?
鈕祜祿氏就不著痕跡的略后退一步,離著李氏遠遠的。
李氏已經轉頭看胤禛了,眼眶發紅,臉上帶了些祈求:“皇上,弘時不懂事兒,妾身……”
不等李氏說完,胤禛那眼神已經冷的像是要凍死人了,那拉氏趕緊沖李氏擺手:“關心則亂,皇上是弘時的親阿瑪,做爹的要教訓兒子,你插什么手呢?快些走吧,皇額娘今兒身體不舒服,你可別在這里添亂了。”
耿文華上來扶著李氏:“先回吧,別驚擾了皇額娘。”
出了慈寧宮,李氏就甩開耿文華的手:“不是你的兒子出事兒了,你自然是不著急的!”
耿文華嘴角抽了下,和她有什么關系?你有膽量你剛才在慈寧宮怎么不喊呢?出來了才喊,打量她耿文華好欺負,柿子挑軟的捏是不是?
她笑道:“我自然不著急,畢竟我兒子可沒有里外不分。”
李氏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卻偏說不出來話。
耿文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鈕祜祿氏左右看看,忙跟上了耿文華:“你說,弘時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就算是老八登上了皇位,和他有什么關系呢?他這樣背叛自己的親阿瑪……”
耿文華擺擺手:“你也是真有勇氣,也不想想,弘時是腦子有問題,那皇上遇上這種事兒,心里能高興了?親兒子啊,以前還寄予眾望,又是府里實際上的長子,皇上現在心里不定多難過呢,你卻偏偏要大咧咧的說,這和往皇上心里捅刀子有什么區別?”
鈕祜祿氏被噎住,片刻才嘀咕道:“你剛才不也說了嗎?再者,你還是在慈寧宮外面說的呢,我這都走出來多遠了?皇上能聽得見嗎?”
要聽見也是先聽見耿文華那一句啊。
耿文華就無語:“我那是和李氏爭辯呢,皇上就是聽見了,也覺得不過是婦人爭論,你這是什么?明知山有虎,非向虎山行?算了,你若是覺得我害你,那你就繼續說吧。”
她快步往前走了幾步,表達了自己不愿意聽的態度。鈕祜祿氏趕緊跟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說了好不好?我就是奇怪……”
頓了頓,到底是沒再說出來,耿文華哼笑一聲:“你管他什么緣故呢,反正他自己作死不是正好嗎?沒了三阿哥,不就該輪到四阿哥了嗎?”
鈕祜祿氏怔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有些藏不住的狂喜,但偏又要遮掩,壓不住的嘴角就趕緊用帕子藏起來:“可別胡說,什么輪到四阿哥,皇上年輕力壯……”
“我說輪到四阿哥辦差了,你想到哪里去了?”耿文華才不承認自己說了什么,她哼一聲:“我若是你,我現在得趕緊往皇后那里去呢,就算是做不了長子,那若是被娘娘撫養過,好歹也有半個嫡子的名聲是不是?”
實際上這半個嫡子的說法,那是真沒有的。
胤禛哪怕是被佟佳氏養到了十來歲,也從不會說自己是半個嫡子之類的。是嫡子就是嫡子,不是就不是,沒有半個這說法。
但鈕祜祿氏不一樣啊,她自己就有些小心思,耿文華這話,不過是投其所好而已。就是耿文華不說,難道她自己心里就不這樣想了嗎?
鈕祜祿氏頓了頓就說道:“娘娘這會兒怕是正忙……再者,太后娘娘那邊也不要人過去,等等吧,回頭我再去給娘娘請安。你放心,四阿哥和五阿哥年歲相差不大,哥兒倆從小一起長大,本就是一塊兒生活的,日后有四阿哥的,必然也有五阿哥的。”
耿文華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又趕緊嚴肅臉:“那可太好了,我正發愁呢,日后有你和四阿哥照看,老五那前程我可就不操心了。”
鈕祜祿氏很嚴肅的點頭,是,耿文華半點兒不用操心了。
耿文華沖鈕祜祿氏擺擺手:“今兒怕是皇上心情不是很好,我就不出來了,免得撞在槍口上。你若是無聊,就找丫鬟打牌去。”
鈕祜
祿氏抱怨:“和她們玩兒有什么意思,只有贏的沒有輸的。算了,你既然不出門,那我也回去歇著吧,正巧內務府那邊送來了戲本子。”
她給耿文華行了禮,兩個人就分開各走各的。
到了永壽宮,耿文華想了想,還是讓人去叫了塔納過來,說的還是出宮的事兒,既然之前答應了,今兒就不好不兌現。
但是她還要多叮囑幾句:“下午就回來,沒事兒不要在外面耽誤,萬一宮門落鑰,你們就是想回來都難。宮里的事兒也不許在外面多嘴,若是有誰多嘴,回頭可別怪我不客氣,娘娘的性子你們是知道的,無事的時候自然十分溫和,但若是有事兒,那也是雷霆手段,你們不怕我,也該怕一怕娘娘。”
淑珍幾個大了些,就趕忙帶頭應了下來。
耿文華叫了侍衛來護送她們出宮,塔納也要出宮,她想去紡織廠那邊看看。耿文華不好出來,她這個做女兒的也只好代勞一下了,不過塔納不是一個人去的,是帶著弘晝一起去的。
耿文華也要看賬本,也要做規劃,并不是很清閑。
但等到了中午,就聽說阿哥所那邊出了事兒,董鄂氏肚子疼,見了紅。
阿哥所那邊本來是要找那拉氏的,但那拉氏不還在慈寧宮嗎?至于李氏——事兒就是李氏引起的,阿哥所那邊找人是來幫忙應對李氏去的。
找來找去,就找到了耿文華這里。
耿文華本來不想管的,人家婆媳之間的事兒,和她有什么關系?但想想畢竟是一條命,說不定是兩條命,她到底還是趕過去了。
進了門就聽見李氏的叱罵聲,說董鄂氏不知道規勸,管不住爺兒們,沒有福氣,本來弘時挺老實一個孩子,娶了董鄂氏之后就有些不著調了,說弘時如今惹禍,全都是董鄂氏的責任。
耿文華聽著都覺得心里突突的,就是氣的,有些著急上火。
她直接進了門:“齊妃!”
李氏見了她,大約是還在氣頭上,一時沒反應過來,臉上就帶了幾分不耐煩。知春忙喝到:“齊妃,見了貴妃娘娘怎么不請安?”
李氏這才反應過來,就算以前同樣是側福晉,但現在,耿文華是貴妃,兩個人地位不同以往。
變了變臉色,李氏這才下蹲行禮:“齊妃李氏,給貴妃娘娘請安。”
“齊妃,本宮需得提醒你,無論如何,弘時福晉肚子里的,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子,若是弘時福晉出了什么事兒,別說是皇后娘娘了,就是皇上都不能容你。”
耿文華說道,又叫那邊丫鬟:“沒瞧見你們主子臉色不對嗎?趕緊扶著她到內室去,再者,請太醫來把脈,她若是有個什么萬一,你們這些伺候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給她肚子里的小主子陪葬去吧。”
有耿文華出面,這院子里的人才敢動起來。
李氏臉色鐵青:“貴妃娘娘,弘時福晉是我兒媳。”言下之意,這是我自家事兒,你個外人,少管閑事兒。
第190章 第 190 章 說不定還有救。……
耿文華看了李氏一眼, 并未接話,她之前都說的很明白了,弘時福晉肚子里的孩子,不光是她李氏的孫子, 還是皇上的孫子, 不說日后弘時是個什么命運, 但現在, 胤禛也只是將人關在了宗人府而已。
再者, 你一個做親娘的, 就沒想過萬一弘時出不來, 董鄂氏肚子里這孩子就會成為弘時唯一的子嗣了嗎?
現下弘時在宗人府, 你們婆媳兩個應該是聯手想法子, 就算是沒辦法將人給弄出來, 也該送些吃的用的,讓弘時在大牢里別過的那么艱難。結果倒好, 你一個做婆婆的, 轉頭來找兒媳婦兒麻煩?
她都懷疑李氏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以前在府里的時候,不曾見過李氏有這樣發癲的時候啊。那會兒她還總覺得李氏聰明, 哪怕是有弘時這個實際上的長子, 也從來都是老實本分不出頭, 滿府里就沒有比李氏更聰明的了。
難不成, 是紫禁城的風水養人,進了宮的女人都會腦子出問題?
像是李氏, 一遇上事兒就像是變了個人。像是鈕祜祿氏,明明進宮之前都有了幾分改變了,現在又變成了大嘴巴。
可也有人一點兒沒變啊, 那拉氏就沒變,整日里還是忙忙碌碌,溫和端正,年氏也沒變,性子孤傲。至于她耿文華,她也覺得自己沒變呢。
那為什么就李氏的變化,這樣大?
耿文華思索半天沒明白,她這樣沉默不語,卻是讓李氏更生氣了,什么意思,本宮這么大個人站在這兒你當看不見呢?
李氏說話都有幾分咬牙切齒起來 :“耿文華……”
不等耿文華出聲,知春就斥責道:“放肆,貴妃娘娘的名諱豈是你能隨意呼喊的?齊妃娘娘,還請遵守規矩,可別逾矩了。”
李氏想說的話被噎住,臉上頓時一片青,想要發火,但位份確實是不如耿文華。
正在難堪難受,就見耿文華抬腳往內室走去。李氏想追上去,耿文華卻是轉頭:“不管是哪兒的大牢,想必都是有些陰森寒冷的,這天氣,早晚還是有些冷,齊妃不如去打聽打聽,看能不能往宗人府送些棉被棉衣去。”
李氏頓了頓,臉色變換了幾次,索性一甩袖子走人了。
耿文華進了內室,就見董鄂氏已經被安頓的躺下來了,她一手捂著肚子,臉上也是雪白,見了耿文華還要掙扎起身行禮,耿文華趕緊將人給按住了:“既然身體不舒服就躺著,太醫什么時候來?”
這問的就是丫鬟了,丫鬟忙說道:“已經去請,估計片刻就能到。”
耿文華點點頭,就順勢在旁邊坐下了。董鄂氏想說點兒什么,但耿文華只側頭看著外面,她這話到了嘴邊就又有些說不出來。
片刻,太醫趕過來,略一診斷,只說是動了胎氣,需得好好養著,然后就給開了養胎藥。
耿文華叮囑了董鄂氏身邊的嬤嬤幫忙熬藥,又讓人送來太醫,這才起身:“既然是動了胎氣,那回頭我和娘娘說一聲,你該養著就養著,萬事先不要操心,保重自己和孩子為要緊事兒。若是還有什么事兒,也只管讓人來找我就是了。”
她并不仔細問李氏來阿哥所是為了什么事兒,帶了知春出來就往景仁宮去。
那拉氏果然是已經回來了,臉色也有些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在慈寧宮受氣了還是累著了。不過見了耿文華,還是勉強露出幾分笑意來:“阿哥所的事兒我知道了,你很好,事兒辦的也好。弘時福晉肚子里的孩子,無論如何也得好好的。回頭我讓人送些養胎的藥過去。可還有什么事兒?”
耿文華頓了頓才說道:“齊妃怕是要去打聽宗人府的事兒……”
那拉氏擺擺手:“隨意她打聽去,齊妃也是關心則亂。本來弘時要是好好的,這將來就……”前途無量。
皇位十之八九是要給弘時的。
但偏偏,這十拿九穩的事情,成了現在這樣。弘時就算是保住性命,那皇位也要從眼前溜走了,這樣巨大的心理落差,誰能受得住?再者,李氏又覺得弘時能做出這種事兒,必然不是他本意,說不定是被人欺騙引誘之類的,她著急慌的想見弘時,就是想趁著事情沒徹底定下來,給弘時找一個翻案的機會。
畢竟,那可是皇位……誰不心動?
胤禛花費了幾十年,用盡了心思手段,這才得到了皇位。
若是弘時將來能登基,先不說李氏自己了,就是整個李家,都要跟著一飛沖天。到時候,她李氏,甚至都能和那拉氏平起平坐,你就說這份兒誘惑動人心不動吧。
再如何穩重的人,遇上這種事情,怕都是沉不住氣的。
耿文華笑道:“還請娘娘贖罪,妾身自作主張,讓董鄂氏有什么事兒只管找妾身來說,也是逾矩了。”
那拉氏也笑了笑:“本宮知道你一番好意,你也是體諒本宮。正巧本宮要和你說這事兒,太后病著,本宮要去侍疾,這段時間宮里也有些不太消停,本宮打算處置一批人。”
老九安插在宮里的人手,也是時候該清理出來了。胤禛那性子,是絕對不允許后宮里有別人的眼線時刻盯著自己的。
但這種事情不能明面上大肆搜查,免得引起恐慌。這事兒胤禛是交給了那拉氏的,那拉氏作為皇后,出面安排人手這都是正常的事兒。
可那拉氏分身乏術,又要給太后侍疾,又要查明這宮里的人手,還要想法子該送出宮的送出宮,該處置的處置掉,這宮里別的事情她就有些顧不上了。
她下面也就是兩個貴妃,但年氏那六阿哥身體不算好,整日里病歪歪,年氏也抽不開手。那拉氏就打算將宮里的繁瑣事兒,暫且交給耿文華。
耿文華頓了頓就笑道:“娘娘有用
得著切身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了,妾必定全力以赴。”
那拉氏就點頭:“好,既然你有這份兒心意,那本宮也就放心了,回頭本宮讓人將賬本腰牌給你送過去。凡事,你按照定例來就是了。不過眼看天氣熱起來,這宮里也該準備夏季的衣服,還有各處的冰塊,這個你就需要額外上心。”
冰塊也是有定例的,但也有例外,比如說懷孕之人怕熱,這冰塊就需要多給些,上了年紀的怕冷,就需得調配。
再有就是端午節了,各處該掛艾草,還要佩戴香囊,香囊是各處自己做,還是內務府統一做,也是需得當時拿主意的,因著宮里之前的定例是不相同的。
康熙有皇后的時候,各處的香囊是內務府統一做的。后來中宮無主,就是各處自己做了。
耿文華都一一應了下來:“是,妾身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會請教娘娘的。”
兩個人將事情交接完畢,那拉氏撐不住,就打發了耿文華,自己趕緊回屋去躺著了。
耿文華回到永壽宮,就迎來了一大批的賬本和腰牌。
賬本是用來記賬的,不是用來看的——之前那拉氏管事兒,賬目上必然是沒問題的,也用不著耿文華來看。耿文華只要將自己管事兒期間的賬本給記清楚就可以了。
宮里的事情傳得快,到下午就有管事嬤嬤來回話了。
一會兒是李氏那邊要領取兩套茶具,一套茶具是包括了茶壺茶杯茶葉罐子,茶葉勺子,還有配套的點心碟子的,總共得有二十多件,兩套就是四十多件兒了。
一會兒是年氏那邊要來領取一個帳子,說是現在有了蚊蟲,想給六阿哥那邊換一套輕薄又防蚊又透風的帳子。
一會兒是鈕祜祿那邊來要擺件,說是多寶閣倒塌了,摔碎了幾個東西,要填補新的上去。
要去庫房領取的,就需得先在賬本上登記,什么時候什么人來要了什么東西,庫房什么時候開門給拿出來,交給了誰,繁瑣且必得要細致。
可以讓丫鬟幫著記錄,但耿文華需得過目,確保沒有問題,以免出事兒的時候對不上。
她忙碌了兩天,干脆想法子給偷懶了,讓人到公主所去叫了幾位公主來,將這賬本都交給了她們:“總要學點兒管家理事的本領,將來出嫁了也才能保證自己活的好,否則連自己手里有什么東西都弄不明白,遲早是被人誆騙了家產。別總看不上黃白之物,有這東西,你們才能活的安逸自在。沒這東西……想法子賺就是了。”
她將賬本給分好:“淑珍就管這布料的事兒……”
衣食住行,這東西多了去了,布料香料茶葉擺件瓷器,一樣東西一個賬本,一人能分兩三個。
庫房的鑰匙不用給,只安排了嬤嬤去聽她們指揮,讓拿什么就來耿文華這邊說一聲,耿文華再給鑰匙。
除此之外,耿文華還給自己找了事兒,帶她們去盤點庫房。看守庫房的太監是胤禛的人,得了信兒就趕緊找胤禛回報,胤禛也是有些無語——帶著公主們盤點庫房,她可真是,宮里頭一個。
但胤禛也沒攔著,只沖那總管擺手:“耿貴妃既然愿意去,那就將庫房的賬本給她看看,讓她隨意盤點就是了。”
胤禛毫不知情,耿文華正在叮囑幾位公主:“好好看,有什么喜歡的,就先記著,回頭做了什么事兒得你們汗阿瑪或者皇額娘賞賜的時候就能直接開口要了,就是要不出來,也能等你們嫁人的時候做嫁妝。”
塔納都有些心驚膽戰了,額娘當這是自己私庫呢?這也不是汗阿瑪的私庫啊,這是宮里的庫房,后宮妃嬪吃穿用度,可都在這里面呢。
耿文華也有自己的思量呢,正因為是宮里的庫房,所以這里面的東西才沒什么犯忌諱的,也就是誰想用就能用的,公主們想帶走也不是問題,反正這東西,有內務府隨時填充的,也并不會因為公主們拿了,就空下來了。
就好像個取之不盡的寶庫,那進來了豈有不隨手拿兩樣的道理?
耿文華在宮里領著公主們胡鬧的時候,外面的形式也發生了許多變化。
先是老王爺們,有三個直接被奪了爵位,剩下幾個則是降爵。
廉親王一直沒被放出來,老九則是被送到了保定——因為要指認老八和保定府有勾結,所以就將老九給弄過去,以試探保定那邊誰是老八的人。
保定保定,光聽名字就知道,是為了保衛安定京城的,自來是有衛都的別稱,也就是保衛都城,是很重要的一個地方。若是拿下保定,那京城就不在話下了。
老王爺們從盛京到京城,也是要經過保定的,但保定那邊是沒有一點兒上報信息的。所以,保定那邊必然是有人將這事兒給隱瞞了下來。
為讓這人現身,胤禛將老九給關在了保定府大牢,并讓人斷絕老九的飲食。他若是愿意招供,就給他送飯菜飲水。若是不愿意,那就餓著渴著吧。
但老九這人對允禩實在是忠心耿耿,餓了三天都不曾透漏一個字。
不光是老九這邊的審訊不是很順利,允禩那邊的審訊也卡住了。那些老王爺就算是丟了爵位,也不承認是允禩攛掇他們來的,而十四那邊也查不出他和允禩來往的證據。
怎么說呢,這事兒明面上大家都知道是個什么事兒,可偏偏,就是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的事兒,朝堂上又有一部分人,不管是為自己性命著想,還是真的對允禩忠心耿耿,就必得要維護八爺黨,就肯定要求請,要逼迫胤禛放人。
事情膠著在這兒,胤禛就越發的惱恨八爺黨一群人。他暫且沒法子將十四如何了,畢竟還有個太后在呢,于是一腔怒火就只能發在老八老九身上。
耿文華得到信兒的時候,圣旨都已經下來了——胤禛下旨給老八老九改名字了。
這個事兒怎么說呢,挺讓人哭笑不得的。
從胤禛改的名字里能看出他對老八老九的深通惡絕,但是改名字這事兒又實在是太幼稚了點兒,而且,將厭惡直接放在明面上,給人改名賽斯黑阿其那……
這就跟小孩子打架,你打不過人家,就喊人家討厭鬼小氣鬼一樣。放在孩子身上還算可愛,但放在胤禛身上,就很不好評價了。
但圣旨已經下了,這事兒不好評也成了定局了。
耿文華又素來不過問外面那些事兒,她就索性當自己不知道了。不過,胤禛來的時候,她還是提了老九一句:“雖說他自己是罪有應得,但是孩子無辜,他家那幾個女孩兒,會不會因此在婚事上有什么難堪之處?”
別人一提起來,哦,賽斯黑的女兒啊,那誰還愿意娶?
這和弘旺的情況還不一樣,弘旺好歹是個男人,就算別人提起來他說是阿其那的兒子,但他只要還是宗室子弟,就總能娶的上媳婦兒。
可女孩子有個那樣名字的阿瑪,就算是將來能嫁得出去,這名字也是壓在女孩子身上的一座山。但凡婆家有什么不滿意不高興的,提起來一次,就能將女孩子的脊背壓彎一點。
時間長了,真能將人給壓死的。
耿文華倒是善心,哦,算了,她就是善心。老九家的幾個女孩兒她也是見過的,不管是嫡出的還是庶出的,可能是因著家里的氛圍,也可能是因著這朝代的影響,明明挺尊貴的出身,卻總有幾分膽怯受氣包的感覺。
“那你的意思是……”胤禛挑眉問道,耿文華眨眨眼,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置,放在宮里肯定不合適,胤禛一看見就想起來老九,一想起來就鬧心,那日子能好過?
放在宮外,那和現在有什么區別?
“不然我讓人給送些東西去?”只讓人看看上面的態度就好了。
胤禛停頓了片刻才說道:“老九寧愿餓死,都不愿意招供。”
耿文華有些沒反應過來,胤禛又說道:“保定那邊來了消息,老九已經快餓死了。”
帶上今天,就已經是第五天沒吃沒喝了,人的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了,但那嘴就跟蚌殼一樣,死緊。
“不如讓九福晉帶著幾個格格去探望一下?”耿文華眨眨眼,笑著說到:“我聽說,九阿哥府上有個庶福晉剛生了個阿哥。”
就是這幾天的事兒。
胤禛挑眉:“這倒是個法子,好,這就派人去探望一下老九。”
“讓十阿哥護送九福晉她們過去吧。”耿文華又說道,說不定十阿哥能勸一勸老九。十阿哥反正是躲過了這次的事情,一點兒沒摻和,老八聯絡那些老王爺的時候,十阿哥是正帶著福晉在科爾沁呢。
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躲過去了,反正,這事兒對他是沒牽連太狠的。
胤禛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老十還是在嘲諷老九,反正這笑聲不太友好。耿文華就趕緊閉嘴了,順便岔開話題:“太后身
體有些好轉了,昨兒剛瞧見皇后娘娘伺候她老人家在御花園走動了下。”
胤禛臉色再次黑沉下來,片刻才咬牙切齒:“老十四也就是仗著皇額娘……”
若是有朝一日皇額娘沒了,看他還有什么依仗。
耿文華趕緊安撫他:“我瞧著十四弟帶孩子帶挺好的,不如將宗室里面的阿哥們都聚集到一起,讓十四帶著習武,傳授一些兵法?”
十四阿哥在打仗這事情上是真有天分,短短兩年,大將軍王的名頭就做實了。不光是得到了康熙嘉獎,連西藏那邊都十分認可他的功勞戰績。
這樣好的天分,白放著也可惜,若是宗室里面能有人學一二,也算是朝廷的福氣了。
畢竟耿文華記得,清朝后期,愛新覺羅家好像就沒出過什么能領兵打仗的大好人才了?
胤禛皺了皺眉,耿文華笑道:“你若是生氣,就不給他發月錢,讓他白干活兒,他交代阿哥們,也是為朝廷培育人才,再不濟,他總不能攛掇著阿哥們反了大清的江山吧?”
十四也是愛新覺羅家的,他可能會想要他四哥的江山,篡了他四哥的皇位,但要讓他顛覆了大清,那是絕無可能的。
胤禛完全可以挑選一些對他,對朝廷忠心的阿哥們給十四送過去。
胤禛也沒想過這事兒,這會兒被耿文華一說,竟是有了幾分好奇:“讓他做先生?”
“是啊,有事兒做總比閑著瞎琢磨強。皇上若是不放心只讓十四教導,那不還有直郡王的嗎?兩個人互相監督。”耿文華隨口說到,她可不管這事兒能不能成,反正她胡說八道,能聽胤禛就聽,不能聽就不聽唄。
大清的江山,就算沒有她這些亂七八糟的主意,也照樣還能再有六十年盛世。
“皇上,不要總生氣,若是對誰不滿意,就將人給打發了,或者是給他找個不討喜的差事,折騰人的法子多了去了,自己在心里生悶氣是最不好的法子了。”
耿文華給他拍胸口,語重心長:“你生氣除了氣著你自己,還能氣著誰?再者,氣出病來誰人替?”
生氣歌兒她很會背,當年村里老人家,一人一把扇子,十個里面有八個寫的是生氣歌。
胤禛被她拍兩下,還真覺得胸口這邊舒服多了。當即也不在這里呆著了,起身就走,首先是老九的事兒,只有老九張嘴了,才能將老八謀反這事兒給定下來,到時候就好處置老八了。
老十正在家轉圈圈呢,他肯定是不愿意老九死的,但現在是該怎么出手呢?
然后,圣旨就下來了。
老十有些懵圈,但也知道,這次是個機會,至少他能見著老九了。立馬拿了圣旨往老九府上,連衣服都沒換,到了門口就喊:“九嫂,快,咱們現在往保定去一趟,帶上孩子們。”
九福晉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就被十阿哥讓嬤嬤給扶上了馬車:“走著說,皇上下旨,讓咱們去探望,若是九哥能吐口……說不定還有救。”
至于九阿哥吐口之后,老八會如何,十阿哥是不愿意去想的,人心都是偏的,誰讓他和老九,才是最先相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