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京城所有人都明白,……
京城所有人都明白, 楊家沒有將來,也沒有以后,但這并沒有影響到楊閣老葬禮的盛大。
關太后指派心腹大太監來楊家代祭,顯慶皇帝派出三皇子來楊閣老靈前祭奠。緊接著皇親國戚, 世家大族, 朝中百官, 連帶著京外五品以上官員皆來吊唁。
首七第三日, 蘇震岳親自帶隊,蘇天華, 葉峰,蘇邑騎馬,葉氏和蘇鈺坐車。除了三房外,蘇家人馬一網打盡親來楊家吊唁。
三房蘇天佑乃是楊閣老的繼子,屬于半個主人家。蘇天佑早就在楊家住下, 關氏雖然沒幫忙,也時常帶著蘇越過來。
“太太,大姑娘, 前頭路堵了, 馬車走不動, 前頭老太爺己經下馬了。”跟車的婆子說著。
“那我們也下去吧。”葉氏對蘇鈺說著。
蘇鈺點點頭,楊家房舍狹窄, 門口面路也不是很寬敞。首七第三天又是賓客最多的時候, 肯定是人山人海,別說馬車了,只怕走路過去都要人擠人。
婆子打起簾子,葉氏和蘇鈺一前一后下車,只見前后皆是馬車, 路面己經堵死。
葉氏看看前路,道:“只怕要走三四里路才能到楊府。”
蘇鈺不禁感慨,道:“楊閣老,唉……”
本來按照朝廷慣例,官至三品之后都會有朝廷分配的官邸。只是官邸分配門道很多,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楊閣老一直沒要。
為此兒孫沒少抱怨,總覺得楊閣老不為他們考慮,只圖自己的名聲,不管兒孫的前途。
他們卻不曾想過,在世家權貴盤根交錯的京城官至閣老,想持中居正,就不能犯一丁點錯處。
“我本以為老太爺不會來。”葉氏小聲說著。
給前妻的現任上香,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在一邊披麻戴孝,這場景不管怎么想都很尷尬。
“老太太就要搬回國公府了,總是要相見的。”蘇鈺說著。
給楊閣老上香是面子上的尷尬,接下來與谷夫人同住一府,才是心靈精神上的考驗。
“三十年了,沒想到轉了個圈,又要同住一所府邸。”葉氏嘆氣說著,卻是把聲音壓的更低,“你年齡小不知道,當年老太爺與老太太也曾十分恩愛過,讓京城多少人羨慕不己,是老太爺突然發了瘋。”
蘇震岳與谷夫人也是婚前相識相戀,順利成親生子。本以為會這么幸福一輩子,不曾想蘇震岳突然休妻,就這么離家去了邊關。
雖然當時京城流言許多,但也有很多人認為,蘇震岳也就是離家一陣子總會回來,只要谷夫人愿意等他,總是能等回他。
曾經那般恩愛的夫妻,怎么可能會這么突然分開。不曾想一年后谷夫人再嫁了,蘇震岳雖然沒再娶妻納妾,但也沒回來。
這對曾經恩愛的夫妻,如同過眼云煙,就這么散去了。
“十分恩愛過?”蘇鈺驚訝。
蘇震岳與谷夫人婚前相識,蘇震岳執意要娶,兩人才能成親,這是她知道的。
本以為兩人會分開是因為性格不合,谷夫人性格外柔內剛,行事極有主見。與楊閣老這種情商高,溫柔體貼的男人在一起才般配。
蘇震岳幾乎是楊閣老的對立面,武將,沖動,暴躁,不聽人說話。
一見鐘情靠顏,長久的婚姻卻是靠性格。
谷夫人與蘇震岳婚后鬧翻太正常,性格不合是是婚姻大忌。雖然蘇震岳做法太極端,但是分開這個結果卻不意外。
哪里曾想,蘇震岳與谷夫人竟然十分恩愛過,一直恩愛到蘇天佑六歲,做了七、八年的恩愛夫妻。
那兩人和離,到底為了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沒耳朵,我與你說這些做什么。”葉氏覺得話題不妥,不該與未成婚的姑娘說這些,便連忙打住,“老太爺走到前頭去了,我們快些跟上。”
“嗯。”蘇鈺點頭應著,遙看一眼早就走在前頭的蘇震岳。
蘇震岳是武將,行事素來自我,自然不會考慮旁人的腳程。
蘇家其他人還好些,都是習武之人,唯獨苦了葉氏,追起來不容易。
一路狂走,葉氏走的都有些喘了,終于到楊府門口,門口川流不息,卻連個接引的下人都沒有。
這倒不是楊家故意怠慢,楊家房屋狹窄,下人也少,兼之谷夫人病重無力打點,只憑楊家兄弟倆打理,越發顯得凌亂不堪。
蘇震岳并不理會,徑自跨門進院,步子卻慢了下來,似乎在打量楊府的環境。
楊閣老的靈柩就停在第二進院中,靈棚早就塔起,楊家人守在靈前家屬謝禮。因地方太小了,連和尚念經的地方都沒有。
蘇震岳走到靈前,卻仍不見楊家下人,就在蘇震岳自行取香之時,只見蘇天佑從后面走來,親自捻了三根香遞了上來。
蘇震岳看看蘇天佑,蘇天佑看著蘇震岳,父子倆皆沒說話,氣氛瞬間冷到冰點。
肉眼可見的詭異修羅場,就在蘇天華欲上前接過香時,蘇震岳接過蘇天佑手里的三根香,道:“你母親還好嗎?”
“很好,不勞您掛念。”蘇天佑出口即是嘲諷。
“好好照顧她。”蘇震岳說著,對蘇天佑的無禮置若罔聞,徑自上前把香插上,卻沒有馬上走開。
從進入楊府后,蘇震岳的神情就格外平靜,平靜的有些不正常,直到此刻臉上才有些表情,卻顯得格外復雜。
就在眾人以為蘇震岳要說些什么時,他突然轉身往要離開。一行人皆是懵逼,卻只得跟上。
就要走出院門時,蘇震岳好像終于想起蘇家一干人的存在,停下腳步道:“我先回去,你們自便。”
話完,他徑自快步離開,也不管眾人,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覷。
鑒于蘇震岳的暴君脾氣,又是蘇家輩份最高的,眾人都是內心吐槽,并未說出口。
“那我們看過老太太再回去。”蘇天華說著。
不管蘇震岳與谷夫人鬧成什么樣,谷夫人都是蘇天佑的生母,這些年來往不曾間斷。
谷夫人重病,他們也該去看看。
“不用去了,母親吃了藥才睡下。”蘇天佑說著。
蘇震岳轉身走了,他卻沒有走。在此時此地看到蘇震岳,他心里更窩火。
蘇震岳明明可以不來的,為什么要來,他到底想來看什么!
“那我們就不打擾老太太休息了。”蘇天華說著,又寬慰蘇天佑,“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好好照顧老太太。”
“多謝二哥關心,我曉的了。”蘇天佑說著,突然轉頭看向葉氏,“還有一事想麻煩二嫂。”
葉氏道:“什么事,你盡管說。”
“楊家己擬定七日后出殯,停靈青云寺再做法事。”蘇天佑說著,“母親病重,我想盡早接她回府,勞煩二嫂幫忙把樂道堂收拾出來,方便她居住。”
像楊閣老這種大葬事,一般都要先在家里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出殯。但楊家情況特殊,沒有地方大做法事。
青云寺是皇家寺廟,太后特旨許楊家停靈,楊家人就索性在青云寺內做法事,這樣即體面又能省些花銷。
“這……”葉氏頓時猶豫起來。
她若是還在國公府住著,就是不管家理事這個忙也可以幫。問題是她長居葉府,現在國公府的下人皆是關氏的人。
下人調動不便不說,她這個搬走的人乍然去管這些,讓關氏面子上如何過的去。
“老三,你不該跟三太太鬧成這樣。”蘇天華不禁說著,“三太太知書達理,老太太要回府的事,她不會不管。你如此做法,讓她情何以堪。”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蘇天佑的婚姻,連蘇震岳都不多言,更何況旁人。
要是和離了,兩人徹底分開,也就算了。偏偏兩人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哪怕是搭伙做生意,這場面總得維持下去。
“二哥不曉的,她背著我定下越哥兒和關家女兒的婚事。”蘇天佑說著,心頭怒火又起。
是關氏拆臺再先,他現在連面子都不想維持。
“啊?!”蘇天華臉色頓時變了,連葉氏都一臉驚訝。
關氏糊涂啊,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跟關家結親。
“唉,算了,此事我與她說吧。”蘇天佑神情有幾分疲憊,“楊家兩個媳婦一直鬧騰不休,這幾日就不要過來了,我料理的開。”
楊家人的心思,不外乎是圖謀谷夫人的嫁妝和財產。就算楊閣老臨終前請了旨,楊家兩房也想咬上一口。
蘇天佑并不在意錢財,但是讓他受這口窩囊氣萬萬不能。
“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只管派人來尋我。”葉氏說著。
撕逼爭家產這點事,她太熟悉了。蘇天佑若是需要她幫忙,她定然鼎力相助。
“多謝二嫂。”蘇天佑說著。
靈前人多,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蘇天華正欲告辭。就見婆子匆匆從后院跑出來,慌張喊著,“二太太歿了。”
“啊?”眾人皆是一怔。
蘇鈺卻是心念一動,楊二太太也歿了?
“怎么回事,說清楚。”蘇天佑問著。
婆子慌張道:“二太太本就染了風寒,又因三姑娘病逝,一直傷心難受,這些天都是茶飯不思。就剛才一口氣沒上來,歿了。”
楊三娘和楊二太太是同時染的風寒,楊三娘沒熬住,楊二太太情況也不大好。
又因楊閣老大喪,她也沒辦法養病,病、累加傷心,趕在一起人就撐不住了。
“我去看看。”蘇天佑說著。
楊二太太死活無所謂,但這個時候死了,總要給她備口棺材。不然親友吊唁時,旁邊屋里還挺著具尸首,太不像樣。
“你先忙,我們先回去了。”蘇天華說著。
蘇天佑道:“我就不送二哥了。”
蘇天佑匆匆去了后院,蘇天華不禁輕嘆口氣,卻眾人道:“我們也回去吧。”
原路返回,車駕還在三里地外,只能靠兩條腿走。其他人還好,葉氏有些撐不住了。
走過來三里地,走回去還要三里地,中間連口水都沒喝,她有點走不下去了。
蘇鈺只得扶著葉氏走慢些,蘇天華卻是一馬當先甩開步子走。
葉氏神情漸漸不悅,對蘇鈺道:“你看看你二叔叔,不知道還以為前面有金山等著他。”
蘇鈺不敢接話,只能禮貌笑著。
話音剛落,就見前頭大步走的蘇天華突然停下腳步,返頭走到葉氏跟前,不耐煩的道:“真是麻煩,過來,我背你。”蘇天華說著。
“誰要你背了,我有兒子呢。”葉氏說著,目光看向葉峰和蘇邑。
葉峰和蘇邑仿佛沒有聽到,步子卻是快了起來,幾乎是用跑的向前走。
蘇鈺見狀趕緊道:“我突然想起今天約了人,就不與二嬸同車回去了,我會自行回府的。”
話完,蘇鈺轉頭往回走。
三個小輩都走了,蘇天華上前背起葉氏,道:“這么大的人了,還鬧什么別扭呢,走了。”
葉氏趴在蘇天華背上,嘴上卻是不饒人,道:“這么大的脾氣,小心上門女婿都當不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同路而來,走時卻是七零……
同路而來, 走時卻是七零八落。
蘇鈺并不著急回蘇家,今天天氣不錯,逛逛也不錯。麻煩的是,她沒有交通工具, 只能憑兩條腿走。
拐了兩個街口, 走了差不多四里路, 路面才寬敞起來。
蘇鈺也覺得有些累了, 正想找家店面喝茶,抬頭就見謝無衣迎面而來。
身上寶藍色大氅, 頭發束冠,跨下白馬。
常服打扮卻因為顏值加成,越發顯得玉樹臨風,風流瀟灑。
有顏的人果然可以囂張,那么討人厭的性格, 卻在看他臉的一瞬間怒氣就能消幾分。
“喲,這不是蘇小姐嗎。”謝無衣勒住韁繩,人卻不下馬, 神情十分欠抽。
蘇鈺本來還想著, 看你長的那么帥的份上就不吵架了, 沒想到謝無衣先開口,開口就讓人生氣。
此時謝無衣人在馬上, 她只身站著, 想與謝無衣說話,只能抑起頭。
估摸著這也是謝無衣的目的,用高高在上的姿態與她說話。
“原來是謝大人。”蘇鈺并不想在大街上與謝無衣開戰,隨口說著,“聽說你要尚公主了, 恭喜恭喜。”
薛駙馬親上奏折為謝無衣求娶昭華公主,事情不大,卻寫到邸報里,己經傳遍整個京城。
真是想不到,謝無衣這么重的口味,竟然喜歡昭華公主。
“你胡說八道什么。”謝無衣頓時變了臉色,直瞪著蘇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蘇鈺奇道:“寫在邸報里的消息,難道還是我造謠不成。我可是一點壞心思都沒有,真心恭喜你,你別不知好歹。”
以謝無衣的性格,以及晉陽長公主對他的態度。他的婚事,雖然不能完全自己做主,但是尚公主這么大的事,肯定也會征求他的意見。
薛駙馬奏折都寫了,謝無衣就算不是十分愛慕昭華公主,多少也得有些喜歡。
謝無衣好像被踩到腳巴的貓,神情暴怒。從馬上一躍而下,手里揮舞著馬鞭,直沖蘇鈺而來,嘴里說著,“你竟然也敢提起此事,蘇鈺,你知道自己欠我多少嗎。”
請旨尚昭華公主之事,是他的痛點。為此他都要與薛駙馬斷絕關系了。
奈何己經遞上去的奏折,寫到邸報里的消息,也沒辦法收回。
旁人提起還好,但蘇鈺提起,讓他格外惱火,可謂是新仇舊恨一起疊加了。
足足兩年時間,蘇鈺欺騙他的感情。這筆帳,他早晚要跟蘇鈺算清楚。
“喂,你想做什么!”蘇鈺嚇了一大跳,本能性的擺出防御姿勢。
謝無衣心里卻是越發惱怒,這些天來,他一直都在想,世上為什么會有蘇鈺這種人。
兩年時間通信,真情實感的欺騙他。還是蘇鈺就是天生渣女,就喜歡騙人感情。
“謝大人,有話好好說。”
突然一句插進來,竟然是賀英。
他去給楊閣老上香,沒想到走到半路竟然看到謝無衣要打蘇鈺。
退婚之事本就是他對不起蘇鈺,兩人本就有交情,他如何能看著蘇鈺挨打。
賀英迅速下馬,站到蘇鈺面前,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對謝無衣道:“謝大人息怒,有話好好說。”
“你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蘇鈺驚訝說著,直接推開賀英,“一邊涼快去。”
她不想與賀英再有瓜葛,而且賀英就是個書生。要是她和謝無衣真打起來,不夠礙事的。
“呵,賀英~~”謝無衣怒極反笑,爸1四八一流9流散“怎么,要給你前未婚妻現大姨子出頭?”
蘇鈺聽得頭皮發麻,就謝無衣那個嘴,還不知道會如何刻薄,再次對賀英道:“沒你什么事,快走。”
“謝大人,君子不動口不動手。”賀英說著,“尤其是對待一位淑女時,你如此模樣,實在有失風范。”
就謝無衣這個樣子,他如何能走。他本就欠了蘇鈺的,若是這個時候連義氣都不講,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娶了未婚妻妹妹的男人,卻在我面前提君子,賀英,要點臉啊。”謝無衣嘲諷笑著。
賀英道:“我是不要臉,但我從來沒有對女子動過手。”
“我動手了嗎?”謝無衣怒聲說著。
他雖然心火怒燒,但并沒有動手的想法。
為什么連蘇鈺都認為他要動手打她?在她心里,他就這以下作無恥嗎?
蘇鈺和賀英的目光不自覺得看向謝無衣手中的馬鞭。
嘴里說著要算帳,手里拿著鞭子沖過來,這不是要打架,難道是要請客吃飯?
“這,鞭子一直在我手上的。”謝無衣不禁解釋著。
他騎著馬,手里就握著馬鞭。下馬的時候因為太生氣,一直把鞭子握手里,這有什么問題?
“不想打架就好。”蘇鈺說著,眼前情況混亂又是在大街上,明天的八卦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
說著,蘇鈺也不理會賀英,徑自快步離開。
她走了,賀英也會走。當然,要是謝無衣心情不爽,把賀英暴打一頓,她也覺得無所謂。
賀英欠抽,盡情打。
“等等,我還有話要說。”謝無衣一個箭步上前擋住蘇鈺的去路。
蘇鈺雙手抱胸看著他,不耐煩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吵過也打過。非得撕破臉面大街上打架,不是她的風格。
都看彼此不順眼,別開臉就好,裝沒看到簡單多了。
“我并不喜歡昭華公主,也不會娶她。”謝無衣說著。
蘇鈺愣在當場,賀英也愣住了,做為情場高手他很了解。一般男人說了句話,下一句就是,我喜歡的人是你。
難道謝無衣喜歡蘇鈺?
不,不可能。就謝無衣的表現,說他與蘇鈺有大仇更接近真相。
“呃,噢,那你自便,想喜歡誰就喜歡誰。”蘇鈺怔怔說著。
謝無衣的怒氣竟因她這句話而起,看來薛駙馬這次請旨是另有隱情。
昭華公主確實不討喜,謝無衣不喜歡她很正常,喜歡她反而不正常。
“不要讓我聽到你在外面胡說八道,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謝無衣怒氣沖沖說著。
“我哪里胡說八……”
蘇鈺正想出口反駁,就聽旁邊傳來一句,“蘇小姐,我家公子請您過去。”
說話的是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衣貌整齊,態度恭謙。
蘇鈺不自覺得停住了,順著管事所指看過去。只見薛遲站在不遠處的馬車邊上,正看著這邊的情況。
“薛遲……”蘇鈺頓時高興起來,對謝無衣和賀英揮揮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
話完蘇鈺快步走向薛遲。
謝無衣看著不遠處的薛遲,目光森寒。
蘇鈺的話讓他暴怒,但薛遲的出現,就讓他暴怒之余理智卻回歸了。
昭華公主這筆帳,他要和薛遲好好算。
“告辭。”賀英對謝無衣說著,不等他回話,徑自離開。
看到薛遲頓時放下心來,京城早有蘇鈺和薛遲的傳言。雖然蘇鈺行事出格,但男未娶女未嫁,只要兩人成了親,旁人也說不出什么。
退親之事總是他對不起蘇鈺,他衷心希望蘇鈺能有一個美滿姻緣。這樣他心里的歉疚才能消散,他在京城的名聲也能挽救。
“真巧,這個時候遇上你。”蘇鈺笑著對薛遲說著。
薛遲出現在這里肯定是給楊閣老上香的,只是不知道他是要走,還是剛來。
薛遲挑起車簾,道:“上車。”
蘇鈺先一步上車,薛遲也跟著上來。車廂寬敞,兩個人坐綽綽有余,內飾簡單卻十分精致。
管事把車簾放下,車駕卻沒有動。
“你還沒去楊府吧。”蘇鈺說著。
要是薛遲己從楊府回來,車駕就可以直接往回走,而不是這樣停在路邊。
薛遲點點頭,道:“請旨尚公主之事,是我對不起他,我不想正面沖突。”
若是他親自過去,以謝無衣現在的情緒,只怕會當場跟他打起來。
派個管事過去,也算搭個臺階,大家都順著下來,免得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啊?”蘇鈺怔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
早有傳聞昭華公主中意薛遲,看來是薛駙馬不同意婚事,才把謝無衣推出來擋槍。
那就怪不得她剛才提起此事時,謝無衣會這般暴怒。
“你家里人呢?”薛遲問。
蘇鈺道:“從楊家出來時,各自有事就散開了。”
“那你坐我的車回家。”薛遲說著,“我走著去楊府。”
“前面人山人海的,你想坐車也坐不了。”蘇鈺說著,語氣中帶著委屈,“我送你的東西,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多謝你。”薛遲說著。
兩件擺設,雖不知蘇鈺的用意。但蘇鈺派人送來的,他十分高興。
“你既然收到了,為什么不回禮?”蘇鈺忍不住問著。
品花樓見面后,就不主動與她聯絡。她先送了東西過去,本以為會收到回禮,結果十天了,完全沒有消息。
她差點都要認為派送中出了差錯,東西根本就沒送到薛遲手上。
“我……”薛遲頓了一下,實話實說,“我沒想到。”
愛慕他的女子不少,但他從來沒有與女子親密接觸過。蘇鈺送他禮物,他很高興,但高興之余并沒有想到要回禮,也不知道要回送什么。
“沒想到??”蘇鈺滿臉問號。
這也能沒想到?
他是覺得沒有回禮的必要,還是沒有再跟她聯絡的必要?
通信這么久,“薛遲”一直是個很風趣的人。基本上她說上句,他就能接下句。
回禮這種事,怎么可能沒想到?
薛遲認真問:“你想要什么?”
蘇鈺怔怔看著薛遲,確定薛遲是在認真詢問。心頭莫名之余又添了幾分火氣,她是缺東西的人嗎,想要什么她可以自己去買。
不管對她還是薛遲,收禮物樂趣在于對方的心意,你來我往之間的情意。
難道薛遲缺兩件擺設嗎?
“釵環首飾?胭脂水粉?”薛遲問著。
他對女子所用之物,也就知道這些。
“不需要!”如此無懈可擊的應對,蘇鈺心頭有氣,“那我不耽擱你了,快點去楊府吧。”
薛遲注意到蘇鈺神色有異,卻有點不太明白異從何來,道:“那我先去楊府,回去之后馬上補上禮物。”
蘇鈺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徑自打起簾子下車,嘴里說著,“我自己能回去,也不用送我了。”
薛遲緊跟著下來,只是蘇鈺步子極快,徑自走了。下意識就想追去,旁邊管事不禁提醒道:“大公子,莫勿了時辰。”
“嗯。”薛遲應著,腳步停了下來,楊府之行不能再耽擱。
等他忙完了,再親自去蘇家問蘇鈺想要什么。
第43章 第 43 章 蘇鈺從來沒像現在這……
蘇鈺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生氣過, 鍵步如飛狂奔兩條街。
狂走一通,心頭的氣多少消了些。回頭去看,卻發現薛遲并沒有追來,瞬間怒氣又飚升。
薛遲竟然就這么走了??
她在生氣, 薛遲就這么晾著不管嗎?
“蘇小姐……”
管事小聲說著, 薛遲去了楊府, 卻把他和車夫留給了蘇鈺。
蘇鈺一副狂怒的模樣, 走的又急,他也不敢上前來。直到此時她停下腳步, 他才敢上前來。
“你還在啊。”蘇鈺沒好氣說著,總算知道把車留給她,沒讓她真走回家。
管事陪著笑臉,道:“大公子吩咐我送您回家。”
“我不想回家。”蘇鈺說著,她都要氣死了, 如何能回家,“送我去多寶樓。”
“是。”管事說著,心里舒口氣。
多寶樓是賣貨的地方, 不管蘇鈺挑中什么, 薛遲都可以結帳。
多寶樓離品花樓不遠, 都在京城的黃金商業街上。只是在面積上,多寶樓要遜色很多, 前后三進小院, 優雅精致。
車駕在門口停穩,蘇鈺徑自下車,多寶樓的何掌柜己經在門口侯著。
“蘇小姐?”何掌柜多少愣了一下。
小廝來報,薛遲的車駕來了,車駕確實是薛遲的, 沒想到下來的人竟然是蘇鈺。
本以為蘇鈺與薛遲之事是捕風追影的傳聞,京城從來不少這種緋聞八卦。現在看來,八卦不如現實精彩。
坐了一會車,蘇鈺面色緩合許多,道:“沒看到薛大少,何掌柜這是失望了?”
何掌柜連忙笑著道:“蘇小姐這么說,我無地自容。您是多寶樓的貴客,我是跪著求著等您來。正好店里來了一批新貨,伙計還沒清點出來,您先看看?”
蘇鈺并不是多寶樓的常客,卻是多寶樓的貴客。京城的店鋪,有一個算一個,哪怕是蘇鈺一次沒踏進的店,也絕不敢怠慢她。
“你這是吃了幾斤油,舌頭都要滑掉了。”蘇鈺說著,臉上也有幾分笑意。“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拿出些好東西讓我開心開心,不然小心我砸了你的招牌。”
何掌柜笑著道:“蘇小姐放心,您若不滿意,我立時把自己的頭扭下來給您當凳子坐。”
說話間何掌柜引著蘇鈺進店,公主府管事正要跟著進來。
蘇鈺回頭對他道:“你回去吧,薛遲還要用車,多寶樓有車,自會送我回去。”
管事笑著道:“我早就打發小廝回府,另外派了車駕去接大公子。大公子吩咐了,讓小的跟著您。”
“那你隨意。”蘇鈺說著。
穿過第一層店面,第二進是雅座,專門招呼貴客之地,后面第三進則是庫房,據說是重兵把守,請了不少高手坐陣。
何管事引著蘇鈺在雅間坐下,稍等片刻,只見小廝抬了兩廂子首飾進來,樣樣精品,堪比宮中之物。
蘇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道:“我是缺首飾的人嗎,竟然拿這些東西讓我看。”
薛遲說要送她首飾,來到多寶樓,掌柜的就抬出一箱子首飾。雖然是遷怒,蘇鈺心里卻是憋屈。
薛遲太呆了,哪怕說送她一枝梅花,或者一盤點心呢。
她要的是心意,心意!!
“抬錯了。”何掌柜連忙把蓋子蓋上,低聲斥責小廝,又對蘇鈺陪笑說著,“小廝做事馬虎,抬錯了箱子,您莫生氣,我馬上讓他們換了來。”
蘇鈺并不是常客,買的東西少,分析不出她的愛好。倒是前些日子訂了一批衣服首飾,他就下意識的認為蘇鈺會喜歡這些。
“抬走抬走。”蘇鈺連連揮手說著。
小廝趕緊抬走箱子,何掌柜頓時一頭冷汗,陪笑道:“蘇小姐莫急,新貨馬上就來。”
多寶樓與品花樓不同,品花樓賣的是服務。多寶樓是實打實賣貨,在平常人眼里,多寶樓的東西自然珍貴異常。
但蘇家是什么人家,蘇鈺又是什么人物,一般凡品她如何看的上。
“算了,我也不難為你。”蘇鈺說著,“你幫我尋樣東西,價錢不是問題。”
何掌柜馬上道:“您說,就是老君的仙丹也給您尋了來。”
“魚腸劍。”蘇鈺說著。
多寶樓連太古遺音都能找到,也許真能把魚腸劍翻出來。
“魚腸劍啊……”何掌柜面露難色,“這把劍失傳許久,不過請蘇小姐放心,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您。”
蘇鈺道:“我也不著急,你慢慢找。找到有賞,找不到我也不罰。”
像這種失傳許久的神器,只憑錢是尋不到的,還要機緣造化。非要何掌柜一定把劍找出來,太難為人。
“蘇小姐果然體貼我們。”何掌柜頓時大松口氣,笑著說,“請您放心,我一定全力尋找。”
“我相信何掌柜的本事。”蘇鈺笑著說,隨口又問,“我上次拿走的那架‘太古遺音’,我大哥結帳了嗎?”
“這點小事哪里還敢驚動大爺,蘇小姐也太客氣了。”何掌柜笑著說。
“過些日子,我打發人把銀子送來。”蘇鈺說著,“你們小本買賣,也不好讓你們虧錢。”
“太古遺音”雖然是天價,但過年可以收壓歲錢。今年過年蘇略多半會回來,大不了問他要壓歲錢,多少都會給她。
“不用,真的不用。”何掌柜連連擺手,“您既己簽了單,小的若是再收您的錢,大爺知道了,我小命都要沒了。”
公主府管事借機插話道:“掌柜把帳單拿給我家大爺,大爺出錢。”
“哪里需要薛遲出錢,我買的東西自會付帳。”蘇鈺說著,隨即對何掌柜道:“不準送過去。”
何掌柜連連點頭,笑著道:“蘇小姐己經簽單,再送錢來,打死我也不敢收。”
蘇鈺簽下名字的一瞬間,蘇略兩個字就是付款。敢收雙份錢,那是嫌命長。
閑聊一會,小廝終于把箱子抬上來,最近新貨里的尖,一起聚齊了抬上來。
蘇鈺看了看,不外乎古董字畫之類,沒有特別出挑之物。隨手拿起一把折扇,竟然是湘竹的,扇面上的字畫也有幾分意思。
“就這個吧。”蘇鈺說著,雖然不太滿意,但空手而歸更無趣,“一會我打發人把錢送來。”
她不需要薛遲幫她付錢,家里的錢還花不完呢。
何掌柜笑著道:“難得蘇小姐喜歡,還講什么錢不錢的,倒是俗了。”
“奸商說錢俗,你倒是會逗我開心。”蘇鈺笑著說。
何掌柜做生意全憑一張嘴,心煩時過來買貨,就算買不到合適的,也能討個開心。
“能讓小姐一笑,就是大功一件。”何掌柜笑著說。
蘇鈺心情舒服了許多,也無意久留,笑著道:“走了。”
何掌柜連忙上前引路,從雅間出來,正要往外走。只見一行四人迎面而來,中間位置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模樣有幾分眼熟,蘇鈺卻一時記不起是誰。
少女身側站著的是關倩倩,另外兩個是丫頭打扮的下人,年齡頗大,身手貌似也不錯。
少女乍然看到蘇鈺,驚訝之余卻是滿臉怒氣。
蘇鈺卻是視而不見,徑自前行,京城看她不順眼的多了。停下來詢問是自尋難堪,各自走開,彼此都留臉面,冷處理才是最好的處理。
就在兩方人馬擦肩而過之時,就聽少女突然怒喝一聲,“站住,給我拿下。”
蘇鈺不禁回頭,這口氣很大嘛。
就在此時,少女身側的兩個丫頭乍然出手,直襲向蘇鈺,下手卻相當有分寸,只打算制住她。
蘇鈺多少愣了一下,什么情況?
反應卻不是慢,躲閃避開之余,乍然想起少女是誰。
當即打開折扇,先一步動手,直攻向兩個丫頭。兩人多少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蘇鈺竟然有此身手。
幾乎是瞬間,三人纏斗在一起。在場眾人皆愣在當場,怎么突然就打起來了?
何掌柜反應最是訊速,當即吹起口哨,就有護院匆匆趕來。但弄不清對方身份,也不敢冒然出手。
只見場上,蘇鈺身法輕靈,轉動手上折扇,看似輕松出手卻是絲毫不留情面。
折扇揮動直擊丫頭胸口,再添一腳,兩個丫頭皆倒地不起。
“京城之地臥虎藏龍,小姑娘帶著兩個三流打手就想耀武揚威,將來只怕要吃大虧。”蘇鈺笑著說,完全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我們走。”
話完轉身離去,神態瀟灑。
何掌柜愣了一下,也趕緊追了上去。長公主府管事臉色蒼白,有些不知所措,也跟著走了。
少女氣的全身發抖,幾乎咬牙切齒道:“蘇鈺,你最好別落我手里。”
關倩倩也驚的說不出話來。京城早有傳聞說蘇鈺文武雙全,她一直以為就是傳聞而己,或者會騎馬能拉弓就算高手。
哪里想到,蘇鈺竟然能將兩個大內高手瞬間打倒在地。
蘇鈺沒再停留,快步走向大門口。臨上馬車時,公主府管事忍不住道:“剛才那位是……”
“所以才要快些走。”蘇鈺說著。
管事這才恍然大悟,催促著車夫,“快走,快走。”
馬車幾乎是一路狂奔到蘇家,因為是薛遲的車駕,國公府管事正想派小廝進去稟告,就見蘇鈺從車上下來。
“把這個給薛遲。”蘇鈺說著,把手上碎成一片片的折扇遞給公主府管事。
隨便折扇而己,哪里真能當兵器使,十幾招下來連扇骨都碎成渣。
“是,小人明白。”公主府管事說著,雙手接過折扇。
“回去吧。”蘇鈺對他說著,轉身回府。
迎面撞上時,蘇鈺確實沒有想起來對方是誰,直到那兩個丫頭對她動手,她才想到。
謝無衣的“心上人”,關貴妃的愛女,據說一直愛慕薛遲的癡心人,出了名的刁鉆古怪,昭華公主。
兩年前入宮時,蘇鈺曾見過昭華公主一面,但當時昭華公主還是小女孩,兩年時間小女孩長大不少,樣貌又不是特別出眾,沒能馬上認出。
她與薛遲之事早就傳遍京城,昭華公主心中不知如何恨她,不然也不會直接下令動手。虧的是她,若是換個人,只怕臉都要被打爛了。
昭華公主年齡不大,心腸卻是出了名的歹毒,鞭打宮女,杖斃太監,小小年紀手里人命卻不少。
來自公主情敵的打擊報復,處理起來多少有些棘手。昭華公主既然是微服出巡,裝作不認識就是最好的應對。
不然昭華公主亮出身份來,不管是動嘴還是動武都不太好。
裝作不認識,自衛反擊,打了護衛,瀟灑離開。她是挺開心的,相信昭華公主對她的恨意又要翻一番。
無所謂了,她并不在意。
第44章 第 44 章 一天時間,京城八卦……
一天時間, 京城八卦飛了起來。
多寶樓打架之事,當事人不提,何掌柜禁止店員提起,知曉之人并不多。
但蘇鈺與賀英、謝無衣大街上說話, 最后坐上薛遲的馬車走了, 卻是眾目葵葵之下。
兩個人的八卦己經有無數人傳了, 現在是四個人的勁暴消息, 瞬間版本翻出來十幾個,刺激異常。
“賀六爺成親不久就后悔了, 街上乍然遇到蘇大小姐,想起兩人婚約,便上前糾纏不休。正巧謝大人路過,仗義出手,暴打賀英。薛大公子聽到消息, 快馬加鞭趕過來,帶走自己的心上人。”綠川笑著說,“這是第一個版本, 姑娘覺得如何?”
蘇鈺聽得直笑, 道:“賀英委屈。”
“所有版本的開頭都是這樣, 賀六爺成親不久就后悔,過來糾纏姑娘。”綠川笑著說, “結局都是薛大爺英雄救美。”
所謂八卦, 眼見的一丁點信息配合大腦認識,再加上豐富的聯想而產生的系列故事。
在所有的版本里都是賀英婚后后悔,這就是大眾對賀英婚姻的認識。
所有人都覺得,賀英娶了蘇玫后,一定會后悔。
“那謝無衣呢, 八卦里怎么說他的?”蘇玫笑著問。
綠川笑著道:“有說他路見不平的,也有說他與姑娘有舊仇伺機報復的。”
謝無衣是八卦里的變數,不像賀英固定拿壞人劇本,薛遲固定拿英雄救美劇本。謝無衣好人壞人各占一半,基本上所有的聯想部分都在他身上展開。
“冬日無聊,都太閑了。”蘇鈺說著,“隨他們去說吧,過陣子也就沒了。”
八卦是沒辦法解釋的,所謂越描越黑,等時效過了,也就沒人記得了。
兩人正說著,就有婆子進門來,手里捧著一把匕首,笑著道:“姑娘,找到了。”
蘇鈺接過匕首,細細把玩著,外觀造型十分普通,仿佛隨便一間鐵匠鋪就可以買到。輕輕拔出,刀身薄如蟬翼,寒氣逼人。
這是十五歲時,蘇略送她的生日禮物,兵器名家打造。蘇略為其起名“無相”,名符其實的殺人利器。
東西是好東西,她卻沒辦法喜歡。一直收藏在東廂房,從來沒有拿出來過。
“姑娘突然把它尋出來,是用來防身嗎?”綠川好奇問著。
蘇鈺點點頭,道:“防身。”
昭華公主身邊的兩個丫頭,只是一般侍衛,微服出巡時保護公主安全。若是昭華公主下次帶了大內高手,她想取勝就沒那么輕松了。
綠川不禁道:“賀六爺只是一介書生……”
就算是賀英想做什么,蘇鈺單手能打他兩個,實在沒必要把兵器拿出來。
“不是防他。”蘇鈺并不解釋,把匕首遞給綠川,“以后就放這屋里,出門時我會帶上。”
“是。”綠川應著,小心把匕首收好。
“樂道堂開始收拾了嗎?”蘇鈺問著。
前幾年府里大翻修時,樂道堂也跟著翻修了,家具也都換了新的。
只是空閑許久,若要住人,須得里里外外清掃一遍,陳設帳幔也得重新裝飾。
眼下蘇天佑與關氏關系惡化,就是蘇天佑說了,關氏估摸著也不太想理會。
要是關氏實在不想管,那就不要怪她越權。
府里的下人她還是能叫住的,樂道堂肯定要收拾,谷夫人一定要搬回來。
“我剛打發婆子去看了,那邊府里的孫管事來了,帶著一群小子,手腳麻利的很,這兩天應該能收拾出來。”綠川說著。
國公府與侯府雖然是兩府并一府,但是侯府都是男主子,使喚的多是小廝。
孫管事是蘇震岳的心腹親兵,只因受了傷不能再戰才退下來的。
名義上這些人也歸關氏管,但大多數時間里關氏不管,也管不了。
孫管事帶著小子們清理打掃,又有婆子專門整理輔陣。若是國公府的庫房不好開,還可以開侯府的,孫管事就有鑰匙。
樂道堂幾天內就能收拾好,谷夫人自有心腹下人帶過來,關氏只要再隨意指派幾個粗使婆子打掃洗衣就夠了。
“如此甚好。”蘇鈺說著,她也不想橫插一手,與關氏鬧的不好看。
蘇越的婚事不妥,她都看出來了。但沒想到因為這個,關氏與蘇天佑的關系又惡化了。
就像蘇天華說的,既然還是夫妻,那就不能鬧的太僵。連臉面都顧不全了,還繼續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
“三太太行事向來公道,姑娘就放心吧。”綠川笑著說。
關氏做事雖然不太周全,但她行事公道,待下雖然嚴格卻不刻薄,算的上稱職好主母。
與谷夫人關系再冷淡,也不會不認谷夫人這個長輩,大面上總是能過去的。
蘇鈺輕輕嘆口氣,正欲開口,就有管事媳婦進門來報:“薛大爺打發婆子來給姑娘送東西。”
蘇鈺頓時高興起來,笑著道:“讓她進來。”
管事媳婦轉身出去,稍等片刻,領著一個婆子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盒子。
“給蘇姑娘請安。”婆子上前見禮。
“坐下說話。”蘇鈺笑著說,“你家大爺做什么呢?”
小丫頭搬來矮凳,婆子告罪坐下,笑著道:“大公子大早起就去了衙門,臨行前吩咐我把東西給姑娘送來。”
說著婆子把盒子奉上,綠川接了,奉給蘇鈺。
蘇鈺打開盒子,竟然是一把團扇。以白玉為柄,握之溫潤并無涼意,緙絲為面,花團繡樣,不管是做工還是材質皆是頂級,多寶樓進不來這樣的貨色。
“這是宮中之物?”蘇鈺說著,把玩著團扇。
她把打爛的扇子送給薛遲,薛遲回送了一把宮中團扇。
這意思是說,昭華公主他搞的定?
“蘇姑娘好眼力,這是江南織造剛剛送進宮的,各宮娘娘們還沒有分派,大公子先給姑娘拿了一柄。”婆子笑著說。
就算是宮中之物,團扇而己,說不上貴重。關鍵是薛遲第一個拿到,馬上送給蘇鈺。
“扇子我很喜歡。”蘇鈺笑著說,“不過,我更想見他本人,就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閑下來。”
“老奴一定把話帶到。”婆子笑著說,“還有姑娘想要的魚腸劍,大公子也派人去尋了,尋到后馬上給姑娘送來。”
蘇鈺笑著道:“管事多嘴,我只是興致來了,隨便提那一句,不用太當真。找到找不到的,隨緣即可。”
她要是喜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就不會讓何掌柜去尋,那是大海撈針。直接寫信給蘇略,或者給慕容寧說一聲,效率都更高。
“姑娘喜歡的,大公子定會盡心。”婆子笑著說,“大公子還說,宮中之事,請姑娘放心。”
蘇鈺看看手里的團扇,笑著道:“沒什么不放心的,我能自行料理。”
她把“無相”都找出來了,就沒打算讓薛遲保護。不管是昭華公主還是關貴妃,她并不懼怕。
但昭華公主愛慕的是他,如何拒絕,那就是他的事了。
“蘇姑娘素有手段,巾幗不讓須眉。”婆子說著站起身來,禮物送到,話也己經帶到,“老奴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蘇鈺點點頭,正想吩咐綠川送客,突然想了起來,道:“府上的小荷葉藕粉桂糖糕我挺喜歡的,讓他做了送來。”
上次在流臨草堂吃的是下人做的,她現在想嘗嘗他的手藝。
信上挺會吹牛,還會改良菜品。就薛遲這樣,要是真能下廚房,她才服氣。
“是,老奴一定把話帶到。”婆子笑著說。
蘇鈺對綠川道:“送送媽媽。”
“是。”綠川應著,手里早就拿了二兩銀子,親自送婆子出門。
送婆子到院門口,銀子悄悄塞給婆子。管事媳婦帶著婆子走了,綠川這才回屋。
進到里間,只見蘇鈺把玩著團扇,徑自笑著。
“難道見姑娘這么高興。”綠川笑著說。
蘇鈺笑著道:“收到禮物,當然會高興。”
雖然是在她提醒之下送來的,但總是送來了,她也沒那么大的脾氣,就不跟他生氣了。
與此同時,勇毅侯府二房,卻是鬧成一團。
“哐啷”一聲,蘇玫把藥碗砸了出去,把身邊的丫頭嚇了一大跳,皆不敢出聲。
“這又是怎么了。”賀二太太聽到動靜,挑簾子進屋。
張婆子迎了上來,面色慍色,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自從得知蘇玫的身孕后,賀二太太就沒有消停過,指桑罵槐鬧個不休。就是能攔住她不進院子,但婆媳倆前后院住著,賀二太太就在后院罵,前院想不聽也難。
蘇玫本就心里難受,如何經的住賀二太太這般吵架,可謂是病上加病。
“我哪里敢有吩咐,好不好的,拉我出去打一頓,我可是承受不了。”賀二太太冷嘲熱諷說著。
張婆子沒作聲,前幾日鬧的太兇,她便使計把孫憐娘騙進前院,婆子丫頭齊上手把孫憐娘狠打了一頓,臉都抓花了。
吃了這么大一個虧,沒想到孫憐娘竟然以看病為由住下了。
賀英不露面,賀大太太看笑話還來不及呢,如何會管。
考慮到賀二太太娘家窮,手里沒錢。也曾主動示好,給銀子買太平,至少等蘇玫生下孩子再說。
不曾想賀二太太竟然連銀子都不要,行事不管不顧,每天吵鬧不休。
偏偏她又是婆婆,回幾句嘴還可以,真打罵回去是不能的。
軟的硬的都使了,結果就是賀二太太每天吵鬧的更厲害。
還天天說賀英對孫憐娘多好,明知是假的,卻架不住蘇玫生氣。
“你剛才在說什么,六郎去了見蘇鈺??”蘇玫問著,臉色蒼白。
其他的話就罷了,唯獨這句,好像一把尖刀刺到她心口。
她受了這么苦楚,賀英卻連面都不露。以他的風流性子,如何能忍住。張婆子再說賀英外頭沒人,她都不相信。
沒想到竟然是蘇鈺,為什么是她!!
“現在滿京城都傳遍了,英哥兒后悔娶你,回頭去找蘇鈺。還放下話說,只要蘇鈺同意,他就立即休了你。”賀二太太說著。
雖然她也很討厭蘇鈺,但是現在蘇玫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大的冤孽。只要能打擊蘇玫,什么手段都無所謂了。
“胡說,你胡說八道!!”蘇玫怒極攻心,掙扎著就要從床上起來。
張婆子見狀,趕緊按住蘇玫,小聲勸慰著:“姑娘莫生氣,身子要緊。”
“我是不是胡說,你出去打聽打聽即知。大庭廣眾之下,那么多人看著,英哥兒去找蘇鈺。”賀二太太氣怒說著,“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何苦毀我親生兒子的名聲。”
這則流言里,被罵最狠的是賀英,什么難聽話都往賀英身上堆,她都要氣死了。
這也怪蘇玫,要不是蘇玫自己犯賤,賀英本可以光明正大娶蘇鈺。蘇鈺行事再不好,也不會做下婚前珠胎暗結的丑事。
“媽媽,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真的,賀英是不是真去找了蘇鈺。”蘇玫哭泣著,精神幾近崩潰。
賀二太太雖然對她不好,卻是賀英是命根子。再怎么吵鬧,也不會拿賀英的名聲開玩笑。
“唉,姑娘啊,外頭的流言如何能當真。”張婆子說著,“不過是遇上了,說幾句話,本就是親戚,招呼應酬也是常事。”
外頭流言傳的有鼻子有眼,她卻不怎么相信。賀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
只是流言難聽,也沒辦法辯解,只能任由人說了。
“他們真的見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蘇玫連聲說著,整個人瞬間軟了下來,好像被徹底擊潰了一般,喃喃自語說著,“我不如蘇鈺,我什么都不如蘇鈺,他果然后悔了。”
不管嘴上如何強硬,她心里很明白,她不如蘇鈺,她哪里都不如蘇鈺。
哪怕逼著賀英娶了她,賀英也不想見她。在他眼里,她就是恥辱,被逼無奈的恥辱。
“姑娘,你莫要多想……”張婆子無奈勸著,卻是無力。
她算是明白了,賀英找其他人都好說,哪怕是孫憐娘,蘇玫也不曾放在眼里。
唯獨對蘇鈺,嫉妒,不甘,愧疚,各種情緒混在一起,就是好像扎在蘇玫心上的一把刀,讓她時刻喘不過氣來。
賀英不露面時,蘇玫就懷疑賀英去找蘇鈺了。明明沒有的事,依然生氣糾結。
不只是蘇玫胡思亂想,也是因為蘇鈺就是她的心結,這門婚事到底是從蘇鈺手里搶來的。
不管蘇玫表現的多任性,她心里終是不安。
現在得知賀英真的去找蘇鈺了,就好像最大的恐懼終于發生了,讓她整個人徹底崩潰。
“血,姑娘流血了……”小丫頭突然叫了起來。
第45章 第 45 章 楊閣老出殯在即,關氏心……
楊閣老出殯在即, 關氏心里卻越發不自在。
養父過世,云娘做為養女,就是遠嫁了,也該回來吊唁。蘇天佑天天往楊家跑, 估摸著一邊幫忙喪事, 一邊等云娘。
兩情相悅, 青梅竹馬, 養云軒的匾額掛著,蘇天佑這輩子是過不去了。
“太太, 喝口茶吧。”洪婆子端茶上來。
關氏接過茶碗,卻好像發夢一般,突然道:“當年我要是沒嫁給蘇天佑,是不是會過的更好些?”
這些年來,無數次夢回少女時期。
花樣少女, 出身名門,秀外惠中,父母的掌上明珠。
及笄之后提親的人家踏破門檻, 父親精心挑選, 生怕誤了她的終身。
這樣的家世品貌, 為什么會落到現在這般進退兩難的地步?
洪婆子嚇了一大跳,陪笑著道:“太太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當年, 那也是沒辦法。”
關氏嫁給蘇天佑是個意外,關氏獨自坐車去青云庵上香,路上出了意外,驚了馬,連人帶車落了水。
蘇天佑路過, 見義勇為救了關氏。又恰巧被一個大嘴巴太太看到,宣傳的京城皆知。
無奈之下,關氏只得嫁給蘇天佑。
“父親與我說過,可以不用嫁給蘇天佑,讓我自己拿主意。”關氏幽幽說著。
當年的蘇天佑,寄居國公府;父親常年駐守關邊,是個不出名的武將;母親再嫁,當時的楊閣老也只是個小官。
亂七八糟的身世,沒有功名在身,蘇天佑本人又不善交際,更沒有才名在外。除了長的不錯外,幾乎沒有優點。
這樣的個人條件,在父親看來根本配不上她。只因幾句流言就要嫁過去,是耽擱自己。
但是……
外頭傳的那么難聽,要是不嫁,她的名聲就全完了。
“太太看上他,那是他的造化,誰曾想……”洪婆子有幾分氣憤,卻沒有再說下去。
誰曾想蘇天佑是個情種,怎么也忘不了舊人。
“他來找過我,與我說過,自己己有心上人,不能娶我……”關氏說到傷心處,不自覺流下眼淚。
當時的蘇家只守著一個空爵位,人丁單薄,蘇大老太爺官職也不大。
關家讓蘇天佑娶,蘇天佑不得不娶。
家里逼的太緊,蘇天佑便來找她,態度十分不好。
說他己有心上人,雖然小門小戶出身,卻是知書達理,不會以清白為名要挾救命恩人。
關家高門大戶,他一個沒功名的白身,實在不敢高攀。
關氏當時就怒了,堂堂名門千金竟然不如小門小戶的養女,可笑至極。
明明就是蘇天佑接觸不到高門千金,才會覺得小門小戶的女子好。
她原本對親事一般,也不是非蘇天佑不可,但這場爭吵之后,好像負氣一般,馬上點頭定下親事。
蘇天佑那樣的條件,憑什么挑她。
就是蘇天佑有心上人,她自覺得比對方強的多,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說來說去都是楊老太太的錯,故意把養女和兒子養在一起,親上加親成了婚,就可以把媳婦捏在手里,等她老時就有兒子媳婦在身邊侍侯了。”洪婆子抱怨說著。
這是關氏的母親關老太太的原話。
國公府公子,容貌俊美,就是父母不行,挑個高門大戶的庶女還是可以的。
楊家當年根本就不入流,養女就更不入流。給兒子娶這樣的媳婦,就是想著好拿捏,這是谷夫人的私心。
“谷家小門小戶,憑美貌嫁到高門終被休棄。二嫁了門當戶對的楊家,家境貧寒,為了自己的將來,自然要打兒子的主意。”關氏自言自語,重復著當年母親說過的話。
當年關老太太很看不上谷夫人,她也傲慢的認為蘇天佑被生母坑了。
等她嫁過去后,把道理慢慢說給蘇天佑聽,蘇天佑自然就能明白了。
至于云娘,小門小戶的養女,婚前就與男子私定終身,能是什么好東西。
蘇天佑清醒之后,自然不會再搭理。
“這種小門小戶的女子最可怕,只要有機會向上爬,毀兒子的前程算什么。”洪婆子憤憤不平說著。
關氏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云娘而起,而云娘就是谷夫人養大的。
等價轉換,讓關氏不幸的罪魁禍首就是谷夫人。
“她己經是一品誥命夫人。”關氏輕聲說著,“楊閣老臨終前為她請旨,蘇天佑奉旨供養,哪里還需要把兒媳婦捏手里。”
曾經嘲諷過谷夫人的高門貴婦,現在對她都是真心拜服了。
少年時惹禍鬧事的前夫憑軍功封了侯;沒有任何根基,只有科舉名次的后夫,官至閣老。
連原本沒什么才名的兒子,都考中了榜眼,在繼父的提攜下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大反轉的劇本,谷夫人都快封神了。
這是天生帶著福氣的女人,旺夫旺兒,連和離的前夫都出息了。
“那是她運氣好。”洪婆子說著,“就是奉旨供養,難道她還能讓太太立規矩不成,太太就不用擔心了。”
不管楊閣老生前如何風光,人走茶涼。谷夫人能指望的就蘇天佑這個兒子,還敢難為關氏,也要看看關家同不同意。
關氏苦笑道:“我和蘇天佑都過不下去了,哪里還會在意這些。”
婚姻的主體是夫妻二人,夫妻感情好,她自然會用心侍奉婆婆。
夫妻關系如冰,婆婆什么的,早就不在意了。
洪婆子想到關氏這些年受的委屈,心中很是氣憤,道:“蘇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眼看著哥兒就要娶親,太太身邊有兒子有媳婦,理他們呢。”
關氏肯下嫁,那是蘇天佑的造化。蘇天佑竟然冷淡關氏,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現在的蘇家,很了不起。”關氏喃喃自語說著,“前些日子回娘家,母親還勸我把脾氣放寬和些,不要與蘇天佑爭執。”
風水輪流轉,關家并沒有沒落,蘇家的掘起卻是肉眼可見。
現在宴會排坐次,蘇家只在關家之下。等蘇天翊回來,只怕兩家就要平起平坐。
己經不是能任性使勁子的時候,要好好與夫家打好關系。
谷夫人搬回來后,也要好好侍奉。
這些話從關老太太嘴里說出來,聽著就有些玄幻。
想當年,最看不上谷夫人,見面時甚至惡語相向。現在竟然反過頭來教育她,要好好侍奉谷夫人。
“太太莫要傷心了,何必為那負心人難受。”洪婆子說著。
關氏拿起手絹擦淚,道:“我是后悔……”
在她所受的教育中,夫妻恩愛并不是必須的。
相敬如賓,凡事有商有量。
蘇天佑卻是個另類奇葩,在他的觀念里,夫妻必須恩愛。
不是他愛的人,那就是天塌地陷,這輩子都不能安生。
至于納妾,關氏與蘇天佑婚后第一場沖突就因為納妾。
雖然婚結的不情愿,婚后蘇天佑卻是禮數周全,夫妻倆稱的上相敬如賓,關氏并無怨言。
生下一兒一女后,關氏心力全在孩子身上,無心侍奉丈夫。
高門大戶的常規操作,挑個靠的住丫頭給丈夫當通房,免得向外發展。
關氏也是這么干的,把自己的陪嫁丫頭給蘇天佑。
結果蘇天佑當場翻臉,幾乎要指著關氏的鼻子罵。
當時的關氏很委屈也很冤枉,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蘇家專出發顛的情種。
“太太若是心里不舒服,何不回家住幾天?”洪婆子建議著。
關氏剛要開口,蘇玫的丫頭寶瓶匆匆跑進門來,滿臉焦急道:“太太,不好了,姑奶奶小產了……”
“啊!”關氏大驚失色,道:“怎么會小產,張媽媽不是在嗎?”
寶瓶氣憤道:“姑奶奶聽說姑爺去見了大姑娘,又有賀二太太在旁邊插嘴,怒極攻心就……”
“這,這與大姑娘又有什么相關?”關氏頓陷茫然,顧不得細想,吩咐洪婆子,“備車,我現在就去賀府。”
洗臉更衣,關氏匆匆坐上車去了勇毅侯府。
張婆子早派人請來大夫,賀二太太見心愿達成,又擔心蘇家人找她麻煩,索性帶著孫憐娘回娘家去了。
“奶奶還年輕,只要好好調養,孩子總會有的。”大夫說著。
蘇玫臉色如紙,雖然睜著眼,卻如死尸一般,對大夫的話置若罔聞。
“還請您多費心,給姑娘好好調養。”張婆子說著,“請先生外間寫方子。”
大夫跟著張婆子來到外間,寫下方子,又格外叮囑:“奶奶一定要好好調養,切勿再動氣傷身。”
“太太來了……”
小丫頭一聲通傳,關氏帶著洪婆子匆匆進門來。
大夫本就是常去蘇家的,自然認得關氏,連忙作揖問好。
不等關氏詢問,就主動說:“奶奶是怒極傷身,又兼之體弱,兩廂疊加才小產的,想再生育只怕要調養幾年。”
蘇玫這一胎沒法細說,月份根本就不對。張婆子塞了銀子,他自然會保守秘密。
母體孱弱,前些日子來診脈,己有滑胎之相。就是勉強生下來,對大人孩子都不好。
現在孩子沒了,對蘇玫反而好了。
“勞煩先生了。”關氏說著。
張婆子道:“我送先生出去。”
大夫跟著張婆子出去,關氏進到里間,蘇玫聽到關氏的聲音,掙扎著坐起身來。
關氏趕緊上前扶住她,道:“好好躺著……”
“母親,哇~~”蘇玫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關氏心如刀割,也跟著流眼淚,卻是勸慰道:“你要好好保養,大夫說了,只要你好好調養,孩子總會有的。”
蘇玫失聲痛哭,心里難受至極,喃喃自語說著:“母親,我是不是哪里都不如蘇鈺?”
“啊?”關氏聽得怔了一下,道:“你莫要聽外面的人胡說八道,大姑娘與晉陽長公主的大公子情投意合,估摸著明年就要成親。”
薛遲比賀英強多了,兩廂對比,蘇鈺根本就看不上賀英。
她一直到現在都不明白,賀英到底給蘇玫下了什么藥,讓蘇玫變成如此模樣。
“我明白母親的意思,蘇鈺有更好的,根本就看不上賀英,偏偏我還當個寶。”蘇玫哭的越發傷心。
“你這孩子,唉,怎么能這么想。”關氏嘆息說著,“你現在要好好休養,莫想這些有的沒的。”
“從小到大,我就不如蘇鈺。大伯父那般疼愛她,從小帶在身邊,不管是交際應酬,還是文才武功,她都是個尖。我若是站在她身側,賓客多半看不到我。”蘇玫有幾分自言自語說著。
同樣姓蘇,同住一間府邸,說起來是姐妹。
蘇鈺卻把所有的光彩都奪去了,她連個影子都不如。
樣樣不如人,她本來也不想比,直到她鐘情賀英,蘇鈺的未婚夫。
其他事情都無所謂,愛人卻不能放棄。
本以為得到了賀英,她就可以幸福。事實證明,這只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賀英看中的是蘇鈺,根本看不上她。比厭惡還不如,冷漠與無視更讓她傷心。
“你是你,她是她,何必比較。”關氏嘆息說著,神情甚是無奈。
她從來不知道蘇玫對蘇鈺竟有如此心結,這要怎么比,只是父母就差了一大截。
“我要回家,我在賀家活不下去了。”蘇玫說著。
本以為嫁給賀英是天堂,沒想到等待她的是地獄。
賀英的冷漠,賀英的無視,就好像殺人的利刃,讓她的精神幾近崩潰。
現在孩子沒了,心也死了,她一刻都不想在賀家呆下去。
“等你身子好些,我派人來接你。你現在身子弱,要好好養病,不宜挪動。”關氏說著。
蘇玫道:“我不想再見賀英,也不想再住在賀家,我要與他和離。”
這樣生活下去太痛苦了,
孩子沒了,這段婚姻根本就沒有堅持下去的必要,早日離開,早日解脫。
“你這孩子說什么呢。”關氏聽得駭然。
和離?成親時鬧成那樣,這才多久就要和離。蘇玫這任性,也太過了。
張婆子生怕蘇玫再受刺激,連忙攔話,道:“眼下姑娘要好好休養,這些事情等你身體好了,再慢慢商議不遲。”
關氏強壓下心中的怒火,順著張婆子的話說了下去,道:“這些以后再說,現在要先保養。”
又說幾句,蘇玫精力不濟,關氏便讓她睡覺,帶著婆子退了出去。
張婆子心知關氏有話要問,正房狹窄,怕蘇玫聽到,便帶著關氏去了東廂房。
第46章 第 46 章 關氏剛剛坐定,張婆……
關氏剛剛坐定, 張婆子跪了下來,道:“奴婢辜負了太太,沒能看顧好姑娘。”
關氏看著張婆子,悲傷之中帶著不解, 道:“你跟了我這些年, 辦事最是老道周全, 為什么會出這樣的岔子?”
要是別人辦錯了差事, 還會因為偷懶或者能力不濟,但張婆子從來沒有出過錯。
為什么跟著蘇玫, 竟然出了這么大的紕漏。
“我……我……”張婆子神情猶豫,斟酌著用詞,“前些日子大夫來診脈時說過,姑娘有心結,藥石無效, 還需要自己看開了才好。”
“什么心結?”關氏問著。
張婆子道:“成親以來,姑爺除了新婚頭三天,甚少進后院, 每天不是在書房讀書, 就是在翰林院當差。姑娘獨守空房, 心中難免有怨。抓不到其他人,就攀扯上大姑娘, 時常因此大動肝火。”
“這……”
關氏頓時無語, 要是因為旁的生氣還有話說。因為蘇鈺生氣,實在是攀扯不著。“你該好好勸勸她,何必自尋煩惱。”
張婆子苦著臉道:“我勸了,好話壞話說盡,奈何姑娘不聽。”
張婆子雖然是陪嫁丫頭, 關氏也是和氣的主子,但有些話,她也不敢在關氏面前說。
在她看來,蘇玫在情字上與蘇天佑一脈相承,都是瘋子。
不同的是,蘇天佑少時吃了不少苦頭,不敢任性,瘋在心里,外人看不出來。
蘇玫卻是自小被關氏捧在手心,要星星不給月亮。
哪怕婚前犯下這等大錯,關氏也遂了她的心愿,又因有孕也沒有責罰。
千金小姐的脾氣使起來,又一根筋的瘋勁,兩廂疊加,任是萬般手段,也解不了蘇玫的心結。
“這孩子任性過了,現在沒了孩子,只望她能收斂心性……”關氏無奈說著,“賀英又是怎么回事,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也不見他的人。”
“按時辰算,姑爺應該在翰林院,我己經打發小廝去了。他不回來還好些,省得姑娘再受刺激。”張婆子說著,“我冷眼看了這么久,姑爺……也不想這個孩子生下來。”
“什么?”關氏又是驚又是怒,“那是他的孩子,他不想??”
張婆子低頭道:“前兩日賀二太太身邊的婆子悄悄與我說,賀二太太嘴里常念叨,不知道什么時候懷上的孩子,若是這么不明不白的生下來,豈不是玷污了賀家的列祖列宗。”
關氏頓時勃然大怒,道:“賀家欺人太甚,當我是死的嗎,如此欺負我兒。”
“太太先消消氣,容奴婢把話說完。”張婆子連忙攔住關氏。
“還有??”關氏怒極氣極,聽得胸口直喘,“還有什么,你一口氣說完。”
張婆子繼續道:“賀二太太有個侄女叫孫憐娘,常來府里找姑爺說話下棋,被我使喚下人狠打了幾頓,按理說,她早就該死心。奈何,姑爺……時常搭橋撥火。”
論戰斗力,蘇玫身側那么多陪嫁,不管是罵街還是打架,都可以把賀二太太和孫憐娘打垮。
有好幾次,她都覺得孫憐娘要徹底死心了,沒幾天孫憐娘又打起精神卷土重來,好像打不死的小強。
幾次之后,張婆子就感覺出不對勁。
不是孫憐娘自己意志堅定,而是賀英一直以來都給她希望。
只要干掉蘇玫,孫憐娘就是賀六奶奶。也許沒有明確說出來,賀英肯定這樣暗示過。
表面上沒有任何錯處,連一句明確的話都沒有說過,卻讓后院三個女人打的血頭血臉。
賀英不愧是風流場上的急先鋒,手段高明。
“怪不得玫兒說要和離,原來賀英竟然是這般的狼心狗肺。”關氏冷笑說著,“不得己娶了玫兒,他如何能甘心。”
賀英的親爹是個廢物,勇毅侯府大小事務皆是賀大老爺做主。
賀大老爺讓賀英娶,蘇家也同意嫁,賀英就只能娶。
等蘇玫進了門,想報仇想收拾,對他來說更容易。
“姑娘雖然說的是氣話,但賀家是個虎狼窩,太太還要早些為姑娘打算。”張婆子說著。
蘇玫說要和離,是小姐脾氣發作。
但從長遠來看,離開賀家,與賀英分開,對蘇玫才是最好的。
心上人不愛自己,這種心理壓力,能把看重感情的蘇玫壓垮。賀英又有那般手段,根本就壓不住,蘇玫早晚在他手上吃大虧。
“成親己經鬧成那樣,若是再和離……”關氏沒說下去。
婚姻之事哪能這般兒戲,別說蘇天佑不會答應,就是她也不會答應。
“這只是奴婢的小見識,要如何處置,還要太太斟酌。”
話說至此,張婆子也不敢再言語。
洪婆子見狀,插嘴道:“姑娘還在病中,總要先養好身子再說。太太回府之后仔細思考,小小賀家,還怕了他們不成。”
關氏嘆了口氣,對張婆子道:“你也辛苦了,還勞你看顧玫兒,務必讓她養好身體,容我想想要怎么辦。”
“請太太放心。”張婆子說著。
沒等到賀英回家,也不見賀家其他人過來探望,關氏越發心灰意冷。坐車回了國公府,思來想去,卻沒了主意。
蘇玫鬧著要和離,張婆子也說賀英不是良配。但是搶了姐姐的未婚夫,沒幾個月就要和離。如此兒戲,別說旁人笑話,自己也干不出來。
“太太何必憂心,小小賀家,難道還能翻天不成。”洪婆子說著,“依我說,先把賀家二太太揪出來,出了那么大的事,她竟然躲了,只怕平時沒少欺負玫姐兒。”
關氏嘆息道:“玫姐兒還要在賀家過下去的,鬧的太僵,就沒辦法收場了。”
娘家不給力,丈夫不中用,錢和能力一樣沒有,甚至連口才都欠缺,只能把規矩掛嘴上的婆婆,收拾起來容易的很。
蘇玫的婚姻,最大的問題是賀英。
婚前倒貼太過,賀大老爺壓著頭娶來的媳婦,他終究看不上。
“過不下去就不過,太太若是嫌和離不好,只管把姑娘接回家里長長久久住著。賀家若是來接人,就一棍子打出去,看他們能怎么樣。”洪婆子說著。
不說和離,也不回婆家。
蘇玫頂著賀六奶奶的名頭長住娘家,借賀家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休妻。
“這倒是個主意。”關氏說著,卻不禁擔憂,“只是老爺那里……”
蘇天佑連門都不讓蘇玫進,如何會同意讓她在娘家長住。
“您是蘇家的正房太太,要接自己親女回娘家住,老爺如何敢攔。”洪婆子說著。
關氏搖搖頭,道:“終要他同意才行。”
蘇天佑的脾氣太拗,就是先斬后奏,他得知后也會把蘇玫趕走。
主仆倆正說著,就有管事媳婦進門來報:“前頭管事來問,明天是楊閣老出殯的日子,太太和四爺可要過去?”
關氏想了想,道:“要過去的,讓管事備好車。”
“是。”管事媳婦應著,又道:“孫管事帶著小廝己經把樂道堂收拾出來,尚缺使喚人手。”
關氏微微皺眉,對于這個婆婆,她實在沒辦法喜歡。以前不在一處還好說,現在同居一府,想想就別拗。
洪婆子道:“知道了,這點小事也來煩太太,你退下吧。”
“是。”管事媳婦不敢多說,轉身離去。
洪婆子見關氏眉頭緊皺,便道:“太太放心,這事交給我,保證料理的妥妥貼貼。”
一品誥命又怎么樣,楊家那小門小戶的,谷夫人見過什么世面。以為搬回來就能當老封君了,做什么美夢呢。
不給她一點厲害看看,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楊閣老出殯,京城第一大事。從皇親國戚起,到朝中百官一個不落下,送靈人馬幾乎從楊府排到青云寺。
蘇天佑做為繼子,從早忙到晚,一刻不得休息。關氏帶著蘇越清閑許多,送完靈就坐車回府。
母子倆一起了吃午飯,洪婆子帶著小丫頭收拾桌子。關氏叫住蘇越,母子倆里間說話。
“聽親家老爺說,你的功課太差,連字都寫的歪歪扭扭,要在課業上多用些心。”關氏說著。
定親之后,關氏便把蘇越送至關家家學讀書。蘇家雖然也有家學,但蘇家人口少,適齡的子弟更少。不像關家人口眾多,又重視子弟讀書,特意請了名師到家學中。
蘇越低著頭,神情糾結,好一會才道:“母親,我不想讀書。”
雖然在關氏面前能裝個樣子,但實際上他看到書本就頭痛。他根本就不想讀書,他想練習騎射,下次蘇震岳出征時,他也想跟著去。
“你這孩子,說什么呢。”關氏嚇了一跳,言語嚴厲起來,“讀書考功名,乃是人生大事,哪由得你說不讀。”
“祖父和二伯父也沒讀書……”蘇越小聲說著。
蘇震岳和蘇天華都是行武出身,還有蘇邑,他可以向他們學習。
“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若是有個好歹,讓我怎么活啊。”關氏說著,悲從心來,眼淚跟著都落下來。
她就這么一兒一女,蘇玫己是那個樣子,若是蘇越去從軍,萬一有個好歹,她只能去死了。
蘇越看著關氏的眼淚,呆呆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來父親與母親關系冷淡,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他希望母親能高興些,他也盡可能努力討她歡心。
但是……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姐姐在夫家過的不好,將來如何還要你給她撐腰。你若是不好好讀書,我和她將來要靠誰。”關氏傷心說著。
蘇越頭壓的更低了,聲音中透著無奈,道:“母親,我知道錯了,我會好好讀書的。”
“這才是好孩子。”關氏說著,“過了年你就十五了,親事定了,婚事也該準備了。”
蘇越不禁道:“兒子還小,兄長們還沒成親,再晚兩年也使得。”
“靈靈年齡大了,不好再耽擱。”關氏說著。
她本來也想著晚兩年,但蘇越連不想念書的想法也有了,那親事就不能再等。
關靈靈進了門,她有個臂膀,也多個人盯著蘇越讀書。
蘇越不知道說什么好,垂首不語。
他見過關靈靈,長的漂亮又知書達理。關氏給他選的,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他真的不喜歡,沒有為什么,就是不喜歡。
拒絕婚事他不敢,但婚事要是能拖一拖,也許還有轉機。
現在關氏讓他明年就娶,他滿心抗拒,又不好反駁。
“你屋里的丫頭,若是有中意的,也可以留下來。”關氏見蘇越不太情愿,便把條件放寬了,“將來你若有了心愛的丫頭,也可以收房留在屋里。”
蘇越搖搖頭,道:“我并無此意。”
蘇家男人們的婚姻雖然都不幸,卻無人納妾,他也從來沒有這個想法。
“我都是為了你好,你要體諒為娘的一片苦心。”關氏說著。
蘇越垂首道:“兒子知道,婚姻之事,全憑母親做主。”
“嗯。”關氏這才放下心來,“回屋去吧,好好讀書。”
“是,兒子告退。”蘇越說著。
第47章 第 47 章 楊閣老停靈青云寺,……
楊閣老停靈青云寺, 三天后,谷夫人搬回英國公府。
谷夫人一直病著,東西可以慢慢收拾整理,人先搬回來, 省得與楊家人鬧氣, 這也是蘇天佑的一片孝心。
與楊家撕財產之事, 蘇鈺幫不上忙, 去樂道堂幫幫忙倒是方便。
“怎么不見老太太身邊侍侯的丫頭?”
一通忙碌后,蘇鈺把劉順家的叫到西梢間詢問。
谷夫人身邊有幾個大丫頭, 一直服侍的很好。這回谷夫人搬回來,竟然除了劉順這一家人外,連丫頭都不見,情況不對。
劉順家的小聲道:“下人的身契都是楊家的,老太太擔心二位老爺……索性放了他們的身契, 讓他們先行離府。我細細問過,有幾個還是想進來侍侯的,等明天我出去喚他們再進來。”
雖然楊閣老特意請旨, 但谷夫人能帶走的也就是自己的嫁妝以及存下來的私房銀子, 下人并不在此列。
下人的身價銀子沒幾個錢, 平常繼子也不會在意,但楊家二位老爺哪里是一般人。
與其擔心自己的人帶不走, 留在楊家被虐待, 不如提前給了身契,放他們各自去了。若是有想留下的,再進蘇府侍侯即是。
她一家是谷家出來的陪房,身契一直在谷家名下,這才能一路相隨。
“原來如此。”蘇鈺頓時明白, “我這就回去打發院里的人過來,這屋里不能沒人侍侯。”
院中侍侯的下人還沒有分派過來,谷夫人也沒帶人來。這么大的院子,只憑劉順這一房人,谷夫人還病著,哪里侍侯的過來。
“勞煩大姑娘了。”劉順家的說著,“還有廚房和茶房,我也不知道在何處,一會就要給老太太熬藥了。”
蘇鈺道:“府里向來各吃各的,樂道堂的吃食用水,先使我屋里的,以后再計較。”
聽雨樓有獨立的小廚房,雖然并不大,添樂道堂一份還忙的過來。
“幸虧有大姑娘。”劉順家的不禁說著。
蘇鈺道:“老太太吃藥要緊,我先回去安排,晚上再來看老太太。”
“姑娘慢走。”劉順家的說著。
蘇鈺帶著綠川快步回到聽雨樓,不等蘇鈺吩咐,綠川自去安排。
丫頭婆子分一半給樂道堂使喚,廚房也特意吩過,做飯要優先樂道堂,若是飯錢超標了,也不用向上匯報,缺多少蘇鈺自己拿出來。
“姑娘,都安排好了。”綠川忙碌半晌,午飯都沒顧上吃,終于全部忙完,回屋復命。
除了把下人帶過去,安排活計之外。她又帶著劉順家的各處走走,認認門,也知會各路管家娘子,府里添了主子。
“三太太去了嗎?”蘇鈺問著,臉上帶著慍色。
在劉順家的面前,她就是有情緒也不好擺出來,做為晚輩總不好說嬸娘的過失。
谷夫人都進府了,所有該安排的全部沒有安排。婆媳之間沒有感情,不上前侍侯可以理解。
但關氏是國公府的當家人,安排谷夫人的日常起居是她份內的工作。連份內的工作都不做了,這是打算與谷夫人撕破臉嗎?
“三太太打發洪婆子去看了老太太。”綠川說著,“四爺過去了。”
“越哥兒倒是有心。”蘇鈺說著,又叮囑綠川,“你盯著些下人,莫要出差錯,委屈了老太太。”
“姑娘就放心吧。”綠川說著,猶豫起來,“我剛才外頭走動時,聽到婆子說,好像,三姑奶奶不大好了,孩子沒了。”
據說最近這段日子,關氏總往賀家跑。今天谷夫人回府,她根本就不在家,去賀家看蘇玫去了。
“啊?”蘇鈺驚訝。
關氏把張婆子都派過去了,蘇玫竟然還是出事了。
賀二太太就是個廢物,不足為懼。
難道是賀英做了什么?
還是蘇玫運氣不好?
“我隨便聽了一耳朵。”綠川說著,“詳情如何,我也不曉得。”
“不用告訴我,我也沒興趣。”蘇鈺說著,“你就當什么都沒聽到,府里就是有些風言風語,隨便聽聽就好,莫要張嘴。”
蘇玫流產,她就是知道了,也只能當不知道,有些事情裝傻充愣是最好的應對。
“是,我都記下了。”綠川說著,“還有院里的下人,我也會叮囑。”
蘇鈺自言自語道:“二哥還真是神算。”
蘇玫剛嫁入賀府時,葉峰就說過這段婚姻長不了,現在看來是應驗了。
不惜一切代價要嫁給賀英,完全不顧父母的傷心難過。
現在再鬧和離,估摸著蘇玫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
“為什么不能和離,我想離開賀家。”蘇玫對關氏哭泣說著。
她流產這些天,賀英都是關氏在的時候過來,關氏走了,他稍坐一會也會走。
在賀英眼看里,關氏這個岳母比她這個媳婦重要的多。
愛上賀英,不擇手段也要嫁給他,甚至把父母的臉面都踩到腳下。
蘇枚得到的只有流產,傷心,痛不欲生。
才子佳人,情投意合,全部都是她的空想,這是她的情劫。
關氏有些尷尬的看一眼賀英,就算要和離,也不好當著丈夫的面說。
賀英十分識趣,尋了借口出門去。
等賀英離開了,關氏長嘆口氣,“和離豈是兒戲,我想過了,等過了年,我就說服你父親,把你接回家長住,諒賀家不敢造次。”
蘇玫愣了一下,十分堅決,“我要和離。”
她不想頂著賀英妻子的名頭,這讓她窒息。
她想回到以前,她想重新開始。
“和離哪是這么簡單的。”關氏聲音不由的有點大。
這些天來,蘇玫一直鬧騰不休,翻來覆去都是和離。
要是和離那么簡單,她早就和離了,何苦跟蘇天佑這么干熬著。
“母親……”
蘇玫愣住了,她以為關氏會支持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成親不是過家家,哪能說離就離。和離絕對不成,你就別想了。”關氏索性把話說死。
她能為蘇玫做的,就是頂著賀英妻子的名頭,被蘇家養一輩子。
她給足了蘇玫嫁妝,蘇越也會照顧她。
要是哪天蘇玫想明白了,想跟賀英再有個孩子。生下來不用賀家管,蘇家也養的起。
蘇玫聽出關氏話語里的堅定,只覺得全身冰涼,怔怔看著關氏。
關氏心中不忍,卻只能硬起心腸。
不能再這么鬧下去了,蘇玫必須得懂事。
“你好好歇著,年后我來接你。”關氏說著。
剛流產要小心調養,冬天搬遷易添病。快過年了,賀蘇兩家事務都多,總要年過去了,再撕扯其他。
蘇玫眼淚好像線珠一般,一串串往下掉,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無聲的哭泣,除悲傷還有絕望。
連母親都不管她了,她被所有人拋棄了。
關氏看著心里難受,卻是說,“我得回去了,府里那么多事務還得料理。”
又叮囑張婆子幾句,關氏轉身離開。
蘇玫床上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直到耳邊傳來賀英的聲音,“別哭了,會把眼晴哭壞的。”
“你要是實在不愿意在賀家,年后先跟岳母回去也行,我沒有意見。”賀英說著。
蘇家人口少,事非少,但蘇天佑不是那么好說話的。
蘇玫就是想回,只怕也回不去。
蘇玫茫然的看著賀英,她從來沒覺得賀英如此陌生過。
“你要是愿意留下來,我更高興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室,我會好好待你。”賀英繼續說著。
蘇玫茫然的神情漸漸變冷,這一刻,她好像才認識賀英。
***
帶著滿身滿心的疲憊,關氏回到國公府。
“老太太那里可安排妥當了?”關氏問著洪婆子。
這些天她的心思全在蘇玫身上,顧不上其他,也不知道谷夫人那里怎么樣了。
洪婆子笑著道:“人己經住進來,東西還沒有全部搬過來,那邊院里的孫管家帶著小子們搬好幾天了。”
關氏想了想,道:“我也該去看看了。”
“這么冷的天,太太改天再去吧。”洪婆子笑著說。
“總是得去的。”關氏說著。
谷夫人住進來了,這一趟是免不了的。
還有蘇玫回蘇家的事,若是谷夫人跟蘇天佑說,希望孫女多在膝下,蘇天佑只怕不好駁回。
洪婆子并不贊成關氏過去,也不敢攔,一邊侍侯關氏更衣,一邊道:“大姑娘現在天天往樂道堂跑,殷勤的很。”
關氏并不在意,要是蘇鈺愿意照看谷夫人,她也省事了。
從玉粹堂到樂道堂并不遠,關氏也沒坐車,帶著丫頭婆子過去。剛從角門進入,就見劉順家的正指揮著小廝們抬箱籠。
劉順家的看到關氏進來,連忙迎了上去,行禮道:“見過三太太。”
關氏看看堆滿院子的箱籠,笑著道:“媽媽辛苦了,這些都是老太太的?”
“是老太太的嫁妝,剛從楊家拉過來的,這是最后一批了。”劉順家的笑著說。
關氏想了起來,當年谷夫人再嫁時,為了補償她,蘇大老太爺做主把蘇震岳分家所得的一半財產給了谷夫人。再加上她原本的嫁妝,確實不少。
劉順家的正欲再說,就聽“哐當”一聲,抬知子的小廝失手,箱子跌落在地,里面的東西頓時散落地面。
好巧不巧的,一副畫卷正好滾到關氏腳下。
洪婆子頓時怒聲斥責,道:“毛手毛腳的,連個箱籠都抬不好,要是碰到太太,要了你的性命。”
“天冷手滑也是有的,看看傷著沒有。”關氏說著。
劉順家的趕緊過去,指軍手上正閑著的小廝撿掉落的東西。
關氏隨手撿起腳邊的畫卷,只看畫軸似乎有些年頭,保存的卻很好。關氏順勢展開,是一副仕女圖。
圖上少女側身而立,相貌明艷,神情溫婉,畫卷右上角提著“春櫻”二字。
關氏看了又看,心頭涌一起詭異之感,貌似不經意間,招手把劉順家的叫過來,“這副畫像,我看著有些眼熟。”
劉順家的笑著道:“這是老太太年輕時的畫像。”
“老太太的畫像?怪不得我覺得眼熟。”關氏臉上笑著,心中疑惑卻是未消,“這春櫻二字是……”
“是老太太的閨名。”劉順家的小聲說著。
谷春櫻是谷夫人的全名,知道的人甚少。
“是我僭越了。”關氏連忙說著,把畫像卷好遞給劉順家的,“我去給老太太請安。”
“三太太來的不巧,老太太剛吃了藥睡下了。”劉順家的說著。
關氏笑著道:“那我改日再來,媽媽辛苦了。”
“恭送三太太。”劉順家的說著。
第48章 第 48 章 晉陽長公主府的小荷……
晉陽長公主府的小荷葉藕粉桂糖糕送來時, 蘇鈺正在信,給薛遲寫信。
筆友己經奔現,本不需要再用書信的方式交流,但蘇鈺想寫。
就像是戀愛的情趣, 書信是她與薛遲的小秘密, 承載著他與她的愛意。
“這是廚房剛做好的, 最是新鮮, 姑娘快嘗嘗。”婆子說著,把兩盤糕點放到桌子上。
蘇鈺撿起一塊嘗了嘗, 和上次一樣的味道,不用問也知道是廚房師傅的手藝。
果然只是嘴上功夫,君子遠庖廚,別說薛遲這樣的貴公子。就是她,連廚房門朝哪都不知道。
算了, 虛幻與現實本就有差距,不能太較真。
“不錯,不錯。”蘇鈺連聲贊許, “是我喜歡的味道。”
“姑娘喜歡就好。”婆子陪笑說著, “這個點心師傅是江南來的, 會做的點心花樣特別多。難得姑娘喜歡他的手藝,老奴這趟過來, 也把他帶來了, 若您覺得堪用,就留下來使喚。”
這是薛遲的意思,現在冬天天冷,送來的吃食多半是冷的。不如直接把廚子送給蘇鈺,想做什么吩咐一聲就好。
蘇鈺微微一怔, 笑著道:“他倒是有心了,我只是偶爾吃吃,廚子就不用了。”
她對點心的喜好一般,會特意提到這道點心,是信上“薛遲”說,他改良了做法,還會親自動手做,她才提出來要吃。
只是點心師傅做出來的,興趣不大。
“那姑娘喜歡什么,只要您說,大公子一定幫您找來。”婆子笑著繼續說。
“等我想起來吧。”蘇鈺笑著說,她真不缺什么,缺了的她要是找不到,薛遲也難找到。
“正好我寫了封要給薛遲,你捎上。”
綠川進梢間把信拿出來,交給婆子。
婆子雙手接過來,“老奴一定親手交給大公子。”
綠川送婆子出門去,蘇鈺看著桌子上的點心,有點高興,又有點別拗。
能想到把廚子送給她,薛遲確實有心。但這種方式,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現在吃不下,收起來吧。”蘇鈺對丫頭們說著。
***
蘇震岳出身世家貴族,半生戎馬,活的十分粗糙。領兵在外時不說,就是回到府里,也是丫頭小廝皆不用,平常使喚親兵。
至于侍女小妾更不存在,整個侯府都找不出幾個女性。僅有還都是四十往上,廚房漿洗干粗活的。
關氏剛管家時,也想著對長輩盡孝,讓蘇震岳過回貴族老太爺的生活。結果被蘇震岳一頓罵,再不敢管。
“老太爺……”
樂道堂里,正在院中掃雪的婆子看到蘇震岳,嚇得手里的掃把都差點掉地上。
蘇震岳徑自走向正房,屋里劉順家的聽到動靜,趕緊迎了出來,驚訝之余心情忐忑,低頭見禮,“見過老太爺。”
蘇震岳認得劉順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白色孝服上,又回頭看一眼掃雪的婆子,同樣的孝服,“這衣服誰讓你們穿的?”
劉順家的愣了一下,楊閣老百日孝期未過,如此打扮才合規矩,“是奴婢的意思。”
“呵~我沒死呢,戴什么孝。”蘇震岳冷笑,“姓楊的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府里任何人都不準戴孝。”
劉順家的怔忡,卻不敢辯解,低頭說著,“是。”
蘇震岳越過劉順家的,徑自走到正房門口。卻又在門口站定,好像罰站一般,就那么站著。
劉順家的不解其意,只得上前打起簾子,請蘇震岳進去。
雖然不知道蘇震岳過來干什么,但住在蘇家,免不了打交道,見面是早晚的。
簾子都掀起來了,蘇震岳只得邁步進去,腳步卻不由的重了起來,每一步都好像踩在自己心口上。
明明己經這么老了,孫子都要娶親,他卻時常想起當年,與谷夫人感情最好的時候。
他知道他不該想這些,人生如棋,落子無悔。連兒子都怨他,更何況是……
“老太太剛喝了藥,睡下了。”劉順家的跟進來小聲說著。
蘇震岳愣在當場,就好像準備沖鋒的將軍,結果對面根本就沒出營。
不上不下糾著的心,好像被棉花塞滿了,竟然說不出話來。
劉順家的旁邊侍侯,見蘇震岳似乎沒有走的意思,只得道:“請老太爺上座。”
“不用了。”蘇震岳說著,這才恍過神來,轉身欲走時,卻看到屋里的陣設。
樂道堂五間正房寬敞明亮,打掃的一塵不染,卻如雪洞一般,一應古董玩器皆無。
東梢間的帳幔放著,應該是谷夫人的臥榻之處,只有兩個小丫頭兩側站著,屋里再無使喚之人。
蘇震岳頓時變了臉色,他是活的粗糙,但身為國公府的次子,他懂的什么是精致。
別說國公府的老太太,就是一般富貴人家的老封君也是金尊玉貴,屋里哪能這樣冷清。
刻薄,關氏竟敢如此刻薄!
心中怒極氣極,蘇震岳轉身出去。
劉順家的心中不安,搞不清蘇震岳到底要干什么。幸好己不是她的直系上司,不用跟前跟后。
蘇震岳出了樂道堂,對門口侍侯婆子說著,“把關氏給我叫來。”
連三太太都沒喊,直接叫關氏,這是指名道姓。
婆子嚇得魂都飛了,連聲答應,趕緊去了。
關氏聽到婆子傳話時,剛從賀家回來,衣服都來不及換,帶著丫頭婆子匆匆坐車過去,心里卻十分疑惑。
現任還沒埋出去,前夫找上門,蘇震岳這是要干什么?
當然,長輩的恩怨情仇,她無意打聽。只是疑惑,叫她過去做什么。
別說她這個兒媳婦,就是蘇天佑這個親生兒子在這里,也得捂著耳朵捂著眼晴,不敢聽不敢看。
車駕在樂道堂前面的穿堂處停了下來,關氏扶著小丫頭下車。
抬頭就見蘇震岳在穿堂里坐著,心腹孫管事立于身側,穿堂外甬道處站著十來個執棍小子。
關氏越發疑惑,只得上前,“老太……”
一語未完,只見孫管事手一揮,十來個執棍小子上前把關氏身邊的丫頭婆子按住了。
“每人四十棍,死了的拖出去喂狗。”孫管事說著,“堵著嘴,別鬼哭狼嚎的。”
蘇震岳身邊使喚的,都是軍中的兵士,比一般的家丁手腳麻利多了。
堵嘴開打,一時間棍棒聲絡繹不絕,連個叫喊聲都聽不到。
關氏只覺得全身發冷,驚悚的看向蘇震岳,眼中帶著委屈和不解。
她是女子,又是兒媳婦,當公公的不好直接打她,就打她身邊的人以示懲戒。
但是,她做什么了,為什么要如此?
“跪下。”蘇震岳怒聲喝斥。
關氏又是驚又是怕,身體微微發抖,屈膝跪下。
孫管事拿出帳冊,開始宣讀,“國公府舊例,老太太月錢三十兩,一等丫環八個,二等丫壞十二個,三等三環十六個,另有漿洗婆子六人,廚房八人,每日碳火三十斤,牛羊肉十斤,雞鴨一只,雞蛋五斤,蔬菜瓜果……”
一長串念下來,蘇震岳怒氣未消,拿起帳本砸到關氏面前。
長年征戰在外武將的力道,小小帳本硬是把地面上的青磚砸了個坑。關氏嚇了一大跳,身體不住的哆嗦,眼中驚恐未消。
“我還活著,輪不到你作踐她。”蘇震岳咬牙切齒罵著,“好好在這里跪著,天黑之前不準起來。”
話完,蘇震岳撫袖而去,孫管事帶著小子們緊跟著離開。
關氏穿堂里跪著,甬道處挨完打的丫頭婆子掙扎著起來。四十板子雖然聽著很多,但動手的小子們很懂的控制力量,不會真打死打殘。
穿堂前亂成一團,因為下令的是蘇震岳,受罰的是關氏,全府寂靜,沒人敢說話。
“唉……”
樂道堂內谷夫人一聲嘆息,她喝了藥多睡了一會,醒來就是這個局面。
“老太太要去看看嗎?”劉順家的說著。
谷夫人搖搖頭,“我這時候過去,三太太臉上更難看。去找天佑,讓他去扶三太太起來。”
劉順家的喚來丫頭去傳話,卻不禁小聲說,“三太太是怠慢了些……”
楊閣老還活著時就求了旨意,這么長時間過去,樂道堂也只是收拾干凈,該有的丫頭婆子還是向蘇鈺借來的。
關氏但凡上點心,親自過來看一看,也能知道她指派的下人到底有多不靠譜。
“我一個改嫁的出母,別說兒媳婦,連兒子管的都不多,哪有臉讓兒媳婦孝順。”谷夫人說著。
這些年蘇天佑和關氏夫妻不和,蘇玫婚姻不幸,關氏夠苦了。
“但……”
劉順家的剛想說什么,就有小丫頭進門來報,“三老爺己經過去了。”
這么冷的天,膝蓋落在青瓦磚石上,關氏只覺得全身好像冰窯一般,身上冷,心上更冷。
被婆婆欺負,她還可以回娘家哭訴,暗示婆婆不慈。現在罰她的是公公,因為她苛待己改嫁的婆婆,公公看不下去重罰她。
她都不敢想,明天京城會傳成什么樣。
當年蘇震岳無故休妻,對谷夫人非常不好。現在連這樣對谷夫人不好的前公公,都覺得她苛待了婆婆。
這些年的苦心經營,人先爭勝,她的名聲,甚至關家的名聲,全都完了。
“別跪了,起來。”蘇天佑說著,硬是把關氏扶了起來。
身體早就凍僵,乍然被拉起時,關氏抬頭看一眼蘇天佑,心中的委屈伴隨著眼淚涌了出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苛待老太太。”
蘇玫流產,關氏心思在賀府,但并沒有不管樂道堂的事務。谷夫人在楊家的丫頭婆子肯定會帶過來,舊人使喚的才順手。
她又另外安排洪婆子,按國公府的份例把缺的部分添上。
國公府有的是錢,又不需要她親自去侍侯,她犯不上苛扣不屬于自己的錢財。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蘇天佑說著,神色一言難盡,寬慰她,“我爹,他……你就當他日常發顛吧。”
這種指責長輩的話,關氏不敢接話,心里卻是認同。
“我還有事,你回去好好歇著。”蘇天佑說著。
關氏點頭,婆子早就拉來馬車,丫頭扶著關氏上車,回了玉粹堂。
玉粹堂早得了消息,熱水早就備下,關氏進屋就有丫頭上前更衣,凍僵的身體泡到熱水里,關氏才慢慢覺得活過來。
小丫頭拿藥包給關氏熱敷著膝蓋,洪婆子滿臉淚痕的走到關氏身邊。
“太太,這場無妄之災,到底是為什么?”
雖然是下人,但主子身邊貼身侍侯的,哪里挨過這樣的打,丟過這樣的臉。
第49章 第 49 章 “太太,這場無妄之……
“太太, 這場無妄之災,到底是為什么?”
洪婆子哭的傷心,關氏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右手成拳指甲幾乎要扎進肉里。
為什么?還能為什么, 蘇震岳大概出于以前的情份, 探望生病的前妻, 谷夫人借機哭訴。
蘇震岳雖然脾氣大, 卻不是事非不分,還甚是惜老憐貧。
前妻哭訴, 添油加醋抹黑一番,蘇震岳盛怒之下,會如此行事就不意外了。
“楊家兩房媳婦都不是好纏的,老太太都沒吃過虧,可見手段。現在剛到國公府, 就……這是要給太太下馬威啊。”洪婆子哭泣說著。
委屈是真委屈,害怕也是真害怕。
關氏指派她安排樂道堂事務,她當時想著, 怎么也得給谷夫人一個下馬威, 免得真以為自己是老封君, 可以拿捏關氏。
看著蠢笨又沒經過訓練的丫頭婆子送上去湊人頭,份例數量夠質量差。再暗示管家娘子們, 樂道堂的活能拖就拖。
至于蘇鈺私下幫襯, 大小姐惹不起,但日常那么多事情,只是吃飯裁衣這兩項,就能扯出無數麻煩,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又能管多少。
改嫁的出母, 在蘇家一點根基沒有。就是有皇上的旨意,居家過日,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子媳婦真心孝順自然能事事如意,兒子媳婦不管,日子就只能湊和。
高門大戶里,有的是挑不出毛病,卻磋磨人的手段,能讓谷夫人哭都沒地哭。
洪婆子想的很美好,執行的也很順利,哪里想到這才幾天,蘇震岳就這樣大鬧了一通。
府里的管事、管家娘子個個人精,哪個看不明白。
關氏是有管家權,但蘇震岳有生殺權。
關氏身邊的丫頭婆子說打就打,就是當場發賣,關氏都不敢吭聲,將來這蘇家不一定誰當家。
“呵~”關氏冷笑,仔細回想今天種種,氣的全身發抖,“我嫁進蘇家這些年,辛辛苦苦掙到今天,誰都別想毀了我。”
管家還只是小事,她更在意名聲。
奉旨養老,養成這樣,別說宮宴,太太圈的各種聚會,只怕也不會有人請她。
十幾年辛苦,管家理事,每天忙碌不休。要是夫妻恩愛,長輩慈祥也就罷了。
蘇家是怎么回報她的,一句暖心話都沒人說過。現在谷夫人回來,就想擺婆婆的譜作踐她,門都沒有。
洪婆子看關氏沒有追究她的意思,心下稍安,“老太太本就沒有撫養過三老爺,這些天也沒見三老爺去過幾趟。至于老太爺,和離的夫妻,哪能天天去看呢。太太得拿定主意,這深宅大院的,日子這么長,要是被老太太占了上風,那將來……”
“夠了!”關氏喝斥,不是洪婆子說錯了話,而是說的太對,聽的刺耳極了。
洪婆子當即低下頭,不再言語。
“今日跟著挨打的,都賞一個月的月錢,好好歇著,傷好了之后再來當差。”關氏說著。
“謝太太賞。”洪婆子說著。
關氏心頭煩燥不己,揮手說著,“下去吧。”
洪婆子知道關氏想安靜一會,當即向屋里侍侯的丫頭招招手,悄悄退了出去。
關氏安靜坐著,腦中思緒萬千,卻慢慢有了主意,“來人,去后罩樓取幾副畫來。”
片刻之后,小丫頭把關氏要的畫取來。
關氏揮手讓丫頭退下,徑自展開畫卷,總共三副,皆是仕女圖。
畫中女子皆是背影,卻看的出來是同一人,旁邊提字“春櫻”。
早在數天前,她在谷夫人的嫁妝中見過類似的畫像,或者說這本就是一套,被拆開了。
關氏手攥的死緊,“是你逼我的……”
***
掌燈時分,蘇鈺去樂道堂請安。
“大姑娘來了……”
小丫頭打起簾子,蘇鈺進到屋里,就看到蘇天佑也在,看樣子也是剛到。
也是,下午鬧那么大一出,蘇天佑肯定會來。
下午蘇鈺聽到消息時,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蘇震岳竟然替谷夫人出頭,動起手來那么狠,把關氏的臉面按到地上踩。
不意外的是,就關氏對谷夫人的態度,鬧出事是早晚的。不過以谷夫人的手段,會更溫和更圓滑,不至于鬧那么難看。
“老太太,三叔。”蘇鈺笑著問安。
谷夫人笑著說,“這么冷的天,你也過來。”
“天再冷,也得來給老太太請安。”蘇鈺笑著說。
小丫頭上前解了大氅,無須招呼,蘇鈺徑自在蘇天佑下手位置坐下來。
“老太太說的是,天冷路滑,灌一肚子冷風小心凍著了。”蘇天佑說著。
谷夫人對于早晚請安向來不在意,尤其是冬夏兩季,更不想折騰小輩。
小丫頭上茶,蘇鈺喝了口熱茶,剛放下茶碗,就見蘇天佑起身向谷夫人行禮:“母親,我代關氏……”
“關氏很好。”谷夫人打斷蘇天佑,“她沒做錯什么,是你爹的錯。”
“她……”蘇天佑心中有氣。
蘇震岳的脾氣他很清楚,故意找關氏麻煩倒是不會,很有可能是因誤會而罰關氏。
他生氣的是,晚上來請安時,他想把蘇越帶上,說說笑笑幾句話,婆媳婦之間再大的矛盾也解了。
谷夫人要在國公府長住,親婆媳之間少不得打交道,有矛盾要緩合,有誤會要解除。
結果他去找蘇越,竟然被告知,關氏送蘇越去關家了。
關氏肯定是故意的,這時候把孩子送回娘家。
“這些年,你媳婦過的不容易。”谷夫人說著,“莫不要再因為這點小事,傷了你們的夫妻情份。”
“早就沒什么夫妻情份可傷了。”蘇天佑有幾分自嘲說著。
谷夫人看著蘇天佑,一聲嘆息卡在喉嚨里,饒是她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旁聽蘇鈺一直當自己是透明人,此時心里也重重嘆口氣。
大周雖然民風開放,嫁娶相對自由。但和離對女子依然十分不好,關氏也許想過和離,但現實是不能離。
夫妻早己失和,卻不能和離,就這么互相折磨,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我聽人說,你與薛家大爺近來十分交好?”谷夫人突然說著。
蘇鈺微微一怔,沒想到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坦蕩承認,“是,我跟他挺好的。”
谷夫人面色微沉,眼中浮現擔憂之色,“他不是良配。”
蘇鈺怔在當場,連蘇天佑都愣了一下。
谷夫人說話向來含蓄,只要還有一分余地,都不會把話說死。
現在對于薛遲,直接言明不良配,如此肯定的口吻,把兩人都鎮住了。
“薛遲的家世人品樣貌,倒也沒委屈阿鈺。”蘇天佑說著。
薛遲來過國公府,禮貌周全,沒有絲毫傲慢之處。而且論出身品貌,挑不出一絲瑕疵。
晉陽長公主和薛附馬對前朝之事雖然摻和不少,但公主之子,只要不參于造反,一輩子榮華富貴是肯定的。
“薛遲,他對我很好。”蘇鈺小聲說著。
“姻婚之事,結的是兩姓之好。”谷夫人看著蘇鈺,神情意味深長,“你的婚事,父親不在京城,也該你母親做主。”
蘇鈺明白了,這意思是,薛遲不合適結婚。
宮中朝廷之事,蘇鈺了解不多,但楊閣老當了這么多年閣老,各種內幕肯定門清。
谷夫人會這樣說,必然有不可言說的道理。
記得在王府時,楚王爺提起薛遲,慕容寧卻說謝無衣更好。
谷夫人說讓慕容寧決定,應該是知道慕容寧也不同意這門婚事。
“婚姻之事,我還沒有考慮過。”蘇鈺說著。
她現在只想跟薛遲談戀愛,成親之事,她真沒考慮過。
“薛家大爺性子沉穩,凡事皆有思量。”谷夫人說著,“還是不要耽擱人家的好。”
就蘇家的情況,蘇鈺不考慮成親可以理解,但薛遲肯定會考慮。
趁著交往時間短,趕緊分開,免得最后想分都分不掉,會更麻煩。
這都不是暗示了,是直接明示。
蘇鈺只覺外面的風雪灌進了胸口,把她的心肝脾肺腎都凍住了,好一會才木然說著,“我會認真考慮。”
谷夫人看著明顯不舍和蘇鈺,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情關難過,蘇家人重情,過的都不是情關,是情劫。
蘇鈺這一劫要是應在薛遲身上,是要吃大苦頭的。
“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回了。”谷夫人說著,“這么冷的天,都不要再過來了。”
若是平常蘇鈺肯定笑嘻嘻說上幾句,此時卻全然沒了心情。
蘇天佑道:“等越哥兒回來,我帶他來拜見母親。”
谷夫人都住進府里了,蘇鈺都來過了。關氏都沒帶蘇越來過,著實離譜。
蘇天佑和蘇鈺各自回了住處,回到聽雨軒,蘇鈺一直強撐著的臉色垮了下來。
成親之事,她是沒想過,但要她現在跟薛遲分開……她是真舍不得。
也是她太天真,她沒想過,薛遲肯定想過。抱著結婚為目的來往,若是結果注定不好,不如早點分開。
“姑娘……”綠川小心翼翼說著,“您先坐下,喝口熱……”
進屋就發呆,小丫頭上前更衣都沒知覺。
“磨墨,我要寫信。”蘇鈺突然說著。
她不知道谷夫人會這么說的理由,但她舍不得薛遲,真的舍不得。
她要寫信,給薛遲寫信。
西梢間的燈點上,綠川磨墨,蘇鈺幾乎是奮筆疾書,章節文法全然不講究,連內容都顯得十分凌亂。
不停的寫寫寫,把所有的情緒付諸于紙上,一股腦的傾訴出來。
谷夫人的話必然有她的道理,薛遲或許真不是良配,最后多半七零八落,半生痛苦。
但那又怎么樣,婚姻之事,本就是單方或者雙方昏頭。
為了將來的某個可能,讓她就這么放棄薛遲,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第50章 第 50 章 午飯后,谷夫人正想……
午飯后, 谷夫人正想午睡,就聽門口小丫頭傳話進來,“三太太來了。”
正要侍侯谷夫人更衣的劉順家的愣了一下,谷夫人也有些意外, 卻給劉順家的使了個色。
劉順家的點會意, 親自迎了出去。
劉順家的親打簾子迎關氏進屋, 關氏神色冷淡, 身邊丫頭婆子皆無。
小丫頭上前侍侯著關氏脫了大氅,不等谷夫開口, 關氏就道:“我與老太太有些私房話要說,都下去吧。”
劉順家的不禁看向谷夫人,關氏這是來者不善啊。
谷夫人朝劉順家的揮揮手,劉順家的雖然忐忑,卻帶著丫頭婆子們出去。又把正房門關好, 廊下站著遠遠看著門口,既聽不到談話,又看著門口不讓人誤闖。
一眾人離開了, 關氏這才把藏在袖中的畫卷拿出來, 奉于谷夫人面前, “前些日子我著人打掃后罩樓,發現幾副畫, 請老太太品鑒。”
谷夫人接過畫卷, 緩緩展開,素來泰然自若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動容。
她細細看著畫卷,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中流淌著的說不清是回憶還是什么。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關氏直勾勾看著谷夫人, 做為晚輩這樣的直視顯得十分無禮。
當了這么多年婆媳,關氏都沒有好好看過谷夫人,見面時候太少。
本就不住一起,又因與蘇天佑不和,關氏更不會主動去楊家給改嫁的婆婆請安。
谷夫人年輕進就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小門小戶,只是跟隨父親進京做官,竟然憑臉嫁進國公府成為正妻。
被休后媒人放出要二嫁的消息,提親的人依然絡繹不絕,門第還都不低。
此時的谷夫人己經年過五十,孫子都要娶媳婦的年齡,依然風韻猶存。
尤其是現在人在病中,一雙秋水剪瞳看著人時,好像含著一汪春水,女人看了都要心生憐愛之情。
關氏看著這樣的谷夫人,眼中卻帶著一抹恨意,語氣十分舒緩,“我細問了管家,這樣的仕女圖總共有三張,是大老太爺去世后,從書房找到的。”
除了這三張,她還看到過一張,就在小子們嫁谷夫人時嫁妝,散落在她腳邊的那張。
四張仕女圖,全提著“春櫻”二字。雖然都是背影圖,但看構圖畫風,以及圖中的少女的身形儀式,基本可以確定這是同一個作者為同一個人畫的四副畫。
“竟然畫這么多……”谷夫人喃喃自語著,捏著畫軸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整個人陷在回憶當中,對于關氏的重點全然不在意。
“這是我從……”關氏正要重復重點。
谷夫人抬眸,直視著關氏。依然病弱而不能自理的姿態,唯獨那雙眼顯得格外深邃內斂。
關氏不由的住了口,心頭浮起一抹不安,卻是強壓下去,與谷夫人對視。
“這些畫出自大老太爺的手筆,是為我畫的,你想拿這個當把柄要挾我。”谷夫人說出關氏意圖。
關氏抿唇不語,原本直視著谷夫人的眼眸不由的錯開了。
兒媳婦拿這樣的丑聞要挾婆婆,說忤逆都是輕的。饒是關氏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也不由的心虛起來。
谷夫人把畫卷小心卷好,看著心虛的關氏,心里輕輕嘆口氣,道:“你應該拿著畫去找天佑,父親出走后,伯父撫養他成人,他敬伯父更甚自己的親父。這樣的一個把柄,你可以拿捏他到死。”
能拿著畫來找她,關氏比一般的后宅婦人有勇氣,但只是有勇氣是不夠的。
波瀾不驚的語調,內容卻是驚世駭俗。
關氏呆滯當場,直愣愣看著谷夫人,“你……”
蘇家大老太爺蘇震山,前英國公,蘇震岳的雙胞胎兄長,谷夫人的前大伯,也是谷夫人二嫁的主婚人。
如此身份的兩個人,蘇震山竟然為少女時的谷夫人做畫,并且收藏多年,絕對是駭世驚聞。
這樣一個王炸級的把柄要不要丟出來,關氏確實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但她從來沒想到,這樣的把柄竟然拿捏不住谷夫人。
“這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我不介意說給你聽。”谷夫人看著關氏,“你敢聽嗎?”
谷夫人出身寒門,父親卻是個會讀書的,二十五歲中了進士,一路升遷,四十幾歲終于能進京入職。
進京之路,路途遙遠不說,路匪橫行禍事從生。谷家人丁單薄,又因錢少雇不起好鏢師,一路走的磕磕絆絆,到直隸時出事了。
馬匪劫道,殺人奪財,生死一線之時,蘇震山從天而降,救了谷家老小的性命。
接下來的劇情十分惡俗,美貌少女與英雄少年一見鐘情。有要務在身的蘇震山,要務都不管了,先護送谷家人進京。
剛歷經生死的谷家人自然不會拒絕,對于谷夫人與蘇震山的接觸更是樂見其成。
大周的民風向來開放,男未婚女未嫁,互生好感進而結成夫妻的不在少數。
當時雖然不知道蘇震岳國公府世子的身份,但是蘇震岳年少英俊,又有一身好武藝,穿著舉止俱是不俗。
以當時的谷家,女兒能嫁這樣的兒郎,高攀說不上,但也不算下嫁。
這么一路走到京城,仕女圖就是二人在路上畫的。蘇震山對谷夫人說,他只畫了一張,并且送給了谷夫人。
蘇震山當時確實只畫了一張,但是事后,他靠著回憶,又畫了三張自己收藏。
蘇震山把谷家人送到京城,又留下國公府的信物,向谷夫人的父親表示,等他辦完事回京城后一定會去谷府提親。
兩廂說定,蘇震山沒進京城大門,直接騎馬走了,只等歸來就求娶意中人。
谷家人入京后,谷父要述職,繼母帶著谷夫人找房子,一家人安頓落腳,谷夫人跟著拋頭露面忙碌不休。
一個月后,英國公府派媒婆上門提親,說是國公府的嫡次子對谷夫人一見傾心,非君不娶。
國公爺夫妻扭不過,私底下打聽過谷家以及谷夫人,雖然門第差點,人品樣貌倒也配的上。
國公府的門第對于谷家實在太高,又想到與蘇震山的約定,谷父十分慎重,要求相看后再決定。
媒婆帶著蘇震岳過來,蘇震山和蘇震岳雙胞胎兄弟一模一樣,又都是國公府公子。
不止谷父,連谷夫人本人都認錯了,以為是蘇震山,立時答應婚事。
三書六禮,兩家的媒婆跑斷腿。因為蘇震岳喜歡谷夫人,對谷家的各種要求全部滿足,又大手筆打賞媒婆,婚事辦的格外順利。
三個月后,也就是蘇震岳成親當天,蘇震山才從外地匆匆趕回來。
當時的蘇震山還不知道蘇震岳娶的是誰,直到四天后認親宴上,谷夫人與蘇震山都驚了。
蘇震山了解前因后果后大病一場,谷夫人也很長一段時間沉默寡言。
一場陰差陽錯,造成誰都無法更改的結果。
日子還得繼續過,家里很快給蘇震山安排了婚事,吳夫人進門。谷夫人與蘇震岳的感情也趨于穩定。
雖然認錯了人,但蘇震岳對谷夫人的喜歡是真心的。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眼晴都是有光的。
被這樣一個男人愛著,結成夫妻,生兒育女,谷夫人覺得自己很幸運。
又過幾年,蘇震山繼承國公府爵位,蘇家分家,蘇震岳和谷夫人分出去單過。
谷夫人終于松了口氣,不管是她還是蘇震山,婚后都在極力回避,但同住一府,免不了遇上。
分出去單過,逢年過節偶爾才見,不管對誰都好事。
過去的總將過去,人得向前看。
“我本以為分府之后,一切落定,過去的秘密會是永遠的秘密……”谷夫人聲音微微顫抖,臉上帶著哀傷與懷念。
秘密最終還是暴露出來,意外又不意外。
蘇震山與吳夫人成親后,吳夫人生了雙生子,身體虧空。
蘇震山性子溫和,對于妻兒十分照顧,因心存愧疚對吳夫人越發體貼。
雖然是父母之命媒灼之方的婚姻,但這樣的丈夫,吳夫人如何不愛。
越是深愛,越想得到對等的愛。但不管吳夫人怎么努力,蘇震山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包裹著,怎么都碰不到。
吳夫人開始思考為什么?
只有一種可能,心里藏著人。
吳夫人想知道這個潛在的情敵是誰,開始著手調查。從蘇震山身邊的小廝下手,一點點抽絲剝繭。
最后的結論,蘇震山與谷夫人在婚前有同行之誼,還曾私下許過終身。
大伯子與弟妹……
吳夫人覺得自己要瘋了,當了這些年的妯娌,自覺對谷夫人不薄,甚至分家時還多給了二房一份。
痛苦與倫理的雙重折磨之下,吳夫人做了一件自己都后悔終生的事。
她把事情告知了蘇震岳。
或許是想報復谷夫人,或許是因為同為受害者,吳夫人事后都想不起自己當時為什么那么做。
而蘇震岳的反應是吳夫人沒有想到,蘇震岳休妻,參軍離家,走的徹底走的瀟灑。
曾經那樣恩愛的一對夫妻,一個美滿的家庭,竟然就這么毀了。
蘇震山為此大病一場,雖然沒說要和離的話,但夫妻感情走至冰點。
吳夫人也開始自省,仔細想想,蘇家未分家前,谷夫人與蘇震山雖然同住一府,但沒絲毫逾越行動。
兩人要是有絲毫暖昧,府里那么多丫頭婆子不可能看不到。尤其是蘇震岳那么愛谷夫人,若是谷夫人與別人有奸情,不可能發現不了。
只是一場造化弄人,本來都過去了,結果被她掀起,造成了兩個家庭的悲劇。
谷夫人在蘇震山的安排下,改嫁了楊閣老,留下了蘇天佑。
后悔的吳夫人,無法補償大人,只能拼命對蘇天佑好。蘇天佑是記恩記仇的性子,伯母對他這么好,他就加倍孝順伯母。
看著一無所知的稚子,真心實意的孺慕之情。吳夫人越發愧疚,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幾年后病逝。
蘇震山身心俱疲,強撐著國公府,撫養三個孩子成人,一生碌碌不為,四十幾歲時染疾下世。
“我從來沒有怪過吳夫人,她把天佑照顧的很好。”谷夫人說著。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疲憊感涌上來,身體往后靠了靠,手搭在圓枕上。
關氏早己聽呆,立于原處,四腳發冷,恨不得時間倒流,壓根就沒聽到過。
只有自己知道的丑聞是把柄,另一個當事人一清二楚的,那就是不把柄,而是懸在頭上的利劍。
尤其另一個當事人是蘇震岳,她都不敢想,蘇震岳知道后,會不會直接提劍砍了她。
“震岳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卻是個絕對忠貞的愛人。他至情至性,眼里揉不得一點沙子。”
谷夫人整個人好像沉浸在回憶里,即便時隔多年,當年的痛楚依然記憶猶新。
蘇震岳真愛她,越是愛,越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尤其是這粒沙子,還是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的蘇震山。
蘇震岳憤怒之中曾經問過她,一模一樣的臉,你能分的清嗎?
你看著我的時候,看的到底是我,還是蘇震山?
她和蘇震岳要只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相敬如賓的一般夫妻。吳夫人后來自己都跟蘇震岳解釋了,只是婚前認識,婚后再無接觸。
蘇震岳生生氣鬧一鬧也就過去了,畢竟婚后他們相處的很好,孩子也有了。
要是蘇震岳稍微能湊和一下,在吳夫人拼命找補解釋后,破裂的感情無法恢復,但日子還能將就。
像許多男人一樣,再納上兩房小妾,有隔閡的發妻放到一邊。
蘇震岳卻選擇了最絕決的方式應對,不和離就休妻,拋妻棄子,把所有人的人生都毀掉,包括他自己。
國公府嫡次子放下京城一切從軍,國公府媳婦改嫁帶二子的窮舉人,蘇天佑更可憐,一夜之間父母還活著卻都失去了。
“這些往事,楊……老爺都知道,在婚前我就與他說清楚,他并不介意才成的親。”谷夫人說著。
“他也知道,這么多年來震岳沒有再娶妻納妾,所以在最后才會為我求那么一道旨意。天佑是個孝順孩子,哪里需要求旨意。”
她這一生是幸運的,與蘇震山陰差陽錯,卻得到了蘇震岳的真心。
與蘇震岳的婚姻不幸,卻又遇到了楊閣老,哪怕到臨死之即,楊閣老依然在為她考慮。
關氏好像木樁一般,定在原處,腦子好像凍住了一般,都不知道要想什么。
只是茫然聽著谷夫人所說的,原來蘇震岳對谷夫人是真愛,原來楊閣老是想撮合蘇震岳和谷夫人復和。
心底不禁涌起一股羨慕,被男人愛著的一生,肯定很幸福吧。
“老太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