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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尖叫聲來自萬春亭的……

    尖叫聲來自萬春亭的方向, 蘇鈺臉色變了,下意識的奔過去。

    她突然意識到,她出事,謝無衣都能馬上趕到, 那薛遲呢。

    這會不會是一個連環計, 除了對付她之外, 還要針對薛遲。

    “公主, 公主,薛公子, 你要做什么!”尖叫聲越來越大,似乎生怕別人聽不到。

    而隨著這一聲喊,侍衛,太監以及來來朝賀的命婦,好像聽到信號一樣, 都過來了。

    “這是出什么事了?”一個五品命婦小聲議論著。

    相熟的命婦看她一眼,對方馬上住了嘴。

    養性齋的房門被大力撞開,只見衣衫不整的宮女從里面沖出來。

    昭華公主緊跟其后, 衣衫雖然稍微有點亂, 但與宮女的亂法是不同的, 好像是自己故意弄亂的。

    “侍衛都退下。”大太監喊著。

    侍衛們退開,人群似乎沒那么擁擠了。

    蘇鈺并沒往里面擠, 卻順著人群看過去, 只見薛遲緩緩從屋里出來。

    身上朝服并不整齊,衣扣搭配明顯是整理過的,卻沒有整理好,或者說根本就不會穿。

    同樣的,頭發也是收拾過的, 只是根本就不會打理,反而更顯得凌亂。

    這樣的薛遲與衣衫不整的宮女……

    蘇鈺只覺得心口猛然一滯,情緒好像停頓了一般,有些茫然的看著走出來的薛遲。

    正緩步向外走的薛遲,似乎察覺到蘇鈺的目光。四目相接的瞬間,薛遲還算鎮定的目光,頓時潰散,幾乎下意識的別開臉。

    原本強壓的憤怒,幾乎要瞬間暴發出來。

    是他天真了,真個后宮都是關太后的天下,他安排的眼線自然也在關太后的算計之中。

    他以為蘇鈺出事,匆匆趕來,結果就是……

    被算計至此,他生氣憤怒還能保持冷靜。

    但這種時候,如此狼狽之時,被蘇鈺親眼所見。

    憤怒之余,更添了幾分羞恥,以及無地自容。

    最狼狽的模樣,被最心愛的女人看到。

    “這是出了什么事?”

    姍姍來遲的關貴妃終到了,親眼看著自己的杰作,卻表現的一臉焦急的模樣,對薛遲說著,“我知道你和昭華兩情相悅,我都要向太后請旨指婚了,哪有這么著急的。”

    衣衫凌亂的宮女頓時大哭,跪下來說著,“我沒有勾引薛大公子,我沒有。”

    正欲接著表演的關貴妃表情僵了一下,這才注意多出來一個宮女。

    昭華公主臉色雖然有幾分難看,卻對宮女怒聲說著,“不知道哪里跑出來的宮人,我與薛大哥說話,她竟然敢公然引逗。”

    下意識就要說拖出去杖斃,又想到今年是大年初一,不好見血。

    “都先去整理一下,一會宴席就開始了,太后還等我回話。”關貴妃說著。

    隨著關貴妃的發話,圍觀的眾人趕緊散去,自有宮女太監引著薛遲和昭華公主收拾更衣。

    此時御花園里坐著的關太后,正聽著海公公的小聲匯報。

    “沒成嗎?”關太后皺眉。

    為了算計薛遲,她可是特意用蘇鈺當借口,引得薛遲關心則亂,這才中了迷情香。

    無論如何,要讓薛遲和昭華公主成其好事,還得在眾人面前。

    大年初一,多合適鬧起來的日子,想壓都壓不住。

    海公公搖搖頭,“薛公子意志力驚人,還有那宮女也來的奇怪,只怕是……”

    只怕是顯慶皇帝盯著這邊的情況,才有宮女突然冒出來攪局。

    但越是這樣的盯著,才越顯得奇怪。

    薛遲一個外甥,至于如此嗎。

    “這多半不是外甥。”關太后神情幽然。看到眾誥命們回來,便對海公公揮揮手。

    海公公退至一旁。

    眾誥命入席,蘇鈺也跟著進入御花園正廳,早有引路太監給蘇鈺指了位置。

    蘇鈺魂不守舍的落座,宴席開始,別說蘇鈺沒胃口,絕大多數誥命都沒有胃口。

    尤其是關氏,心情更復雜一些。

    剛才宮女尖叫時,她己經入席落座。宮女一喊,呼拉拉一群誥命都站起身了。

    她當時就覺得奇怪。

    這又不是菜市場,這可是皇宮,聽到動靜不躲著,還敢往上湊,這是嫌命長了嗎。

    再看后來的發展……

    蘇家少有齷齪之事,但關家是大族,后宅的手段多少是懂的。

    這是關貴妃算計薛遲呢,為的是讓他娶昭華公主。

    至于去圍觀的誥命們,都是關貴妃安排好的,指定人群去圍觀,目的就是讓眾人看到,把消息散出去。

    到時候出于壓力,薛遲不娶都不行。

    “皇上駕到……”

    大太監一聲唱喝,在場眾人,除了關太后皆站起身來。

    顯慶皇帝臉上含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大步而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眾誥命請安。

    顯慶皇帝大手一揮,“都起來吧。”

    早有太監擺好座位,顯慶皇帝落座,關太后笑了,“皇上怎么來御花園了。”

    “剛才聽太監說,薛遲和昭華一起說話,被人撞到了。”

    顯慶皇帝高興說著,隨即招招手,只見己整理好衣衫的薛遲和昭華公主一前一后上前來。

    “是聯疏忽了,只以為你們是表兄妹,打小一處玩,走的格外近些,沒想到你們還有這心思。”顯慶皇帝十分高興,又看向席上的晉陽長公主,“讓昭華給你當兒媳婦,你可愿意。”

    晉陽長公主明顯愣了一下,卻很快反應過來,笑著站起身,“愿意,十萬個愿意,我本還想著今年趁著太后高興,求道旨意,現在皇上指婚,我高興都來不及。”

    顯慶皇帝又看向關太后,笑著問,“母后覺得呢?”

    關太后笑得優雅又得體,“皇上覺得好,自然是好的。”

    昭華公主最是高興,都不等顯慶皇帝發問,直接磕頭謝恩,“謝父王。”

    顯慶皇帝哈哈大笑,“你這孩子倒是一點都不害羞,就這么謝恩了,也不問問薛遲的意見。”

    說話間,顯慶皇帝笑著看向薛遲。

    薛遲依然筆直站著,臉幾乎是青的,雙手握拳,臉上的不甘憤怒,幾乎要壓制不住。

    他不愿意,擺在臉上的情緒,強烈到幾乎要溢出來。

    “薛遲。”顯慶皇帝聲音中透著危險。

    晉陽長公主臉色變了,快步走到薛遲身邊,幾乎是硬拉著跪下,小聲說著,“還不快謝恩。”

    連著拉了三次,晉陽長公主急的都快哭出來了,薛遲終于動了,緩緩跪下來,一字一句說著,“臣領旨。”

    顯慶皇帝終于高興起來,“好,著宗人府準備,盡快完婚。”

    “皇上!”

    急切的聲音,蘇鈺幾乎是本能的站起身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看過去,都帶著不可思議,尤其是關氏,都快嚇死了。

    這是皇帝賜婚,薛遲都答應了,蘇鈺這是瘋了嗎。

    尤其是薛遲,他死死盯著蘇鈺,眼中的灼熱幾乎要把她燒傷。

    晉陽長公主魂都要嚇飛了,幾乎要死死抱住薛遲。

    別發癲,千萬別癲,今天這種場合,鬧不好就大家一起死。

    顯慶皇帝打量著她,眼中有幾分疑惑,身邊大太監小聲提醒著,“這是蘇鈺,蘇姑娘,英國公的獨女。”

    顯慶皇帝這才一副恍然的模樣,笑著說,“怪不得看著這么眼熟,原來是蘇天翊的女兒,這模樣是像你父親。今天是初一,你這是要討賞嗎?”

    “我……”

    蘇鈺蠕動著嘴唇,神情有些茫然,好像在夢游,又好像魂魄離體了。

    薛遲要成親了,皇帝指婚。

    不答應是要殺頭的,薛遲沒有錯,他再是皇帝的外甥,再受寵,也抵抗不了皇權。

    心里這么想著,但是本能反應一般,她就這么站起身來。

    想說什么呢,替薛遲抗旨嗎?

    “小女是想向皇上道喜。”慕容寧的聲音傳過來,她一身監察寮的官服,看神色是匆匆而來,“拜見太后,皇上,貴妃……”

    顯慶皇帝笑著,心情十分暢快的模樣,“好,道喜好,賞,都有賞。”

    一句都有賞,所有誥命都站起身來,齊聲謝恩。

    初一朝賀,就好像一場大戲,到此終于結束。

    關太后和顯慶皇帝離開,宴席散場。

    關貴妃和昭華公主最高興,尤其是昭華公主,特意走向蘇鈺,剛想開口,慕容寧就道:“貴妃,公主,我帶女兒回去了。”

    關貴妃并不想惹慕容寧,今天目的己達成,笑著道:“楚王妃有空常來宮里,太后甚是想念你。”

    關貴妃帶著昭華公主離開,引路太監領著眾誥命往外走,慕容寧找到關氏說著,“我帶鈺姐兒回王府。”

    “如此甚好。”關氏說著。

    她也覺得蘇鈺這種情況,跟著慕容寧走合適。

    出了御花園,慕容寧喚來管事大太監,片刻后就有車駕駛來。

    身為楚王妃,她在宮中行走時,是可以坐車駕的。

    母女倆一起上車,不等坐穩,蘇鈺的眼淚就不知不覺中落了下來。

    蘇家祖傳戀愛腦,愛上就會顛。

    哪怕是己有心理準備,也沒有想過太長遠。親耳聽到薛遲要娶別人的消息,依然會傷心難受,甚至想替薛遲抗旨。

    “哭吧,哭完也就過去了。”慕容寧說著。

    少女的情懷總是詩,愛情有時候就是這么沒有道理。

    這樣也好,徹底死心了,不合適的人早點放下。

    天下間的好男人多了,這個沒緣份,還有下一個。

    ***

    “啪!”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慈寧宮正殿響起,關貴妃兩邊臉頰迅速腫了起來。

    海公公打完耳光,退至一旁。

    關太后端坐鳳椅之上,向來喜怒不形與色,此時面色陰沉,仿佛能滴出水來。

    “姑母……”

    關貴妃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心中更是翻涌著驚濤駭浪。

    身為貴妃,平日里高高在上慣了,向來說一不二。如今卻被奴才打了,臉上心上如何過的去。

    而且今日之事,皇上己經賜婚,薛遲馬上就要娶昭華公主,目的己經達到了。

    這兩記耳光打她的心驚又莫名。

    “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是怎么說的,把蘇鈺騙進偏殿,關起來即可。”關太后說到此處,火氣幾乎要壓不住。

    “你給大皇子下藥,竟然想毀她清白,幸好謝無衣出現解了圍。不然真出了事,你是打算拿命償嗎。”

    關貴妃懵在當場,下意識辯解著,“她母親慕容寧……”

    她只有昭華公主一個女兒,只是嫁給薛遲,薛遲的心還在蘇鈺身上,夫妻也難和睦。

    只有把蘇鈺嫁掉了,她才能安心。

    大皇子再是傻子也是皇子,總不能因這事殺了皇子,生米煮成熟飯,最后也就是成親遮丑。

    把蘇鈺嫁給一個傻子,想想就解氣。

    “她是蘇天翊的獨女,你是想逼他造反嗎。”關太后打斷關貴妃,語氣罕見的凌厲。

    慕容寧一個外族質子,她眼前的得勢只因顯慶皇帝需要她,慕容氏不會為一個外孫女打上京城。

    真正需要忌憚的是蘇天翊,他離京城十年,誰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蘇家又有軍權在手,武將文臣皆在朝中擔任要職。

    顯慶皇帝只曉得她提攜娘家,關家勢大,他就沒想過蘇家的崛起對皇權的影響。

    關貴妃怔在當場,仿佛才想到蘇天翊。

    當即低下頭,捂著臉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又不敢反駁,低聲抽泣著。

    關太后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從今日起,你就在自己宮中禁足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踏出宮門一步!”

    “你身邊的那些蠢材,我會處理干凈。”

    “姑母!”

    只是禁足,關貴妃是不怕的,關幾天而己。

    但她身邊使喚的人,都是養了許久的心腹,要是全沒了,以后行事就不方便了。

    “閉嘴,回宮反省。”關太后怒聲說著。

    關貴妃見關太后動怒,心中滿是委屈和不甘,也不敢發作。

    “嬪妾告退。”

    關貴妃小聲說著,行禮退下。

    從慈寧宮出來,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想到蘇天翊,關貴妃心中閃過一絲后怕和擔憂。

    但是,兩記耳光,禁足,還要清理她身邊的人……

    說來說去,都是蘇鈺的錯。

    如果沒有蘇鈺,就不會有這些麻煩。

    第72章 第 72 章 初一的太陽落下去,……

    初一的太陽落下去, 初二的太陽升起來。

    京城的新年應酬,從初二開始,不是擺宴就是坐席,十分忙碌。

    蘇鈺很清閑, 在楚王府住到初十, 主要是避開吃席會客。

    世家大族過年, 只是親友之間相互吃席, 就能吃到十五。

    席上免不了八卦,而現在京城最大的八卦……

    “薛遲有什么好的, 謝無衣那樣貌身段,比他強多了。”楚王爺說著,臉上還帶著氣憤。

    薛遲要娶昭華公主了,皇上賜婚,自然沒人敢議論。

    但悄悄議論蘇鈺的可多了, 再倒貼男人也沒用,皇上賜婚,就這四個字就決定一切了。

    尤其是關貴妃和昭華公主那個得意樣, 實在讓人生氣。

    蘇鈺表情很木然, 除了木然, 她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哪怕是年節,皇室成員之間的來往, 也十分有講究。生怕多說一句話, 就被扣上造反的罪名。

    楚王爺就更省事,索性都不來往。

    這些天來,蘇鈺過的很安靜,連宜寧郡主都不敢到她面前亂說話。

    倒不是楚王爺多有威嚴壓住她,而是慕容寧的所做所為, 讓宜寧郡主和陳側妃真的怕了,秦昊都不敢上前湊。

    然后,挨到今天,楚王爺好像忍不住一般,終于開口,口若懸河的講了快一個時辰了。

    “鈺姐兒,你有心事一定要說出來,說出來也痛快些。”楚王爺苦口婆心說著。

    不,我什么都不想說,蘇鈺心里默默說著。

    什么都沒說,楚王爺就說了這么多,她一旦說話,楚王爺話就更多了。

    她會住王府是想躲個清靜,不想聽任何念叨。

    “王爺,謝無衣謝大人求見。”管事過來傳話。

    楚王爺頓時大喜,“快請進來。”

    說曹操,曹操到,謝無衣也不比薛遲差多少。

    雖然有薛遲的時候,他是備胎,現在薛遲跑了,備胎就可以轉正了。

    蘇鈺愣了一下,謝無衣怎么這時候過來?

    片刻后,管事領著謝無衣進門。

    今天的謝無衣有些格外不同,以前見他不是官服,就是常服。

    今天好像是打扮過了,他原本就生的好模樣,此時更像是畫中走出來的貴公子。

    “拜見王爺。”

    謝無衣禮貌請安,卻偏頭看一眼蘇鈺,眉眼含笑,配著他那張臉,真真是面如春花。

    楚王爺十分高興,“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晉陽有什么事?”

    “長公主一切安好,是我自己來的。”謝無衣說著,“過年了,來給王爺請安。”

    “給我請安?以前怎么不見你來啊。”楚王爺笑著,卻是看向蘇鈺,“正好,鈺姐兒說要出去玩,你們年齡相仿,肯定能玩到一起,你就陪她出去吧。”

    謝無衣就報著這個念頭來的,但楚王爺這樣直接說出來,依然讓他稍稍愣了一下,不禁看向蘇鈺。

    己經聽楚王爺念了半天經的蘇鈺馬上道,“我去。”

    她要是不去,不敢想接下來的日子。

    “好,好。”楚王爺連聲說著,又吩咐管事,“備馬,你們騎馬去。”

    蘇鈺愣了一下,“不備車嗎?”

    現在還沒出正月,天氣挺冷的,騎馬哪里有坐車舒服。

    “騎馬好,坐車里沒人看到。”楚王爺說著。

    蘇鈺跟謝無衣騎著馬在京城轉一圈,盡可能的讓京城顯貴們看到。

    薛遲娶別人,蘇鈺也能嫁別人。誰離了誰都能活,還能活的更好。

    蘇鈺又是一呆,她以前怎么沒發現,楚王爺還是如此的妙人。

    謝無衣也被楚王爺嚇了一跳,又覺得如此甚好,“是,我們騎馬去。”

    蘇鈺回聽雨樓換了外衣,因為要騎馬,蘇鈺沒換男裝,而是換了西北的騎裝。

    外族少民,男女皆精通騎射,女裝一樣方便騎馬。

    “你這身裝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謝無衣看到蘇鈺時,多少愣了一下。

    與慕容寧相比,只有一半外族血脈的蘇鈺,五官更中原化,五官隱約有外族的輪廓。

    現在特意換個騎裝,異族的感覺就來了。

    “我也是第一次在外面這樣穿。”蘇鈺笑著,“不好看嗎?”

    主要是以前騎馬穿男裝,坐車穿女裝。

    現在楚王爺安排她和謝無衣一起騎馬,穿男裝不合適,但大周的女裝沒辦法騎馬。

    “好看,很好看。”謝無衣笑著說。

    不但好看,還非常新鮮,給人耳目一清的感覺。

    出了皇城,蘇鈺和謝無衣上馬,新年的關系,街上人并不多。

    “去哪?”蘇鈺對謝無衣說著。

    總不能真騎著馬繞京城一周吧,做人不能太瘋顛。

    “品花樓?”謝無衣說著,那里京城的顯貴最多,消息最靈通。

    他和蘇鈺過去轉一圈,不到下午全京城都知道了。

    蘇鈺有點不想去,熟人太多,“除了品花樓,京城就沒有能玩的地方了嗎?”

    “當然有,跟我來。”謝無衣笑著,一馬當先前面帶路。

    蘇鈺緊跟其后,因為是街上,兩人騎馬的速度都不快。

    京城的街道兩人都熟的很,東拐西拐,蘇鈺遠遠的看到一處被大火燒過的建筑群。

    “這是哪家?”蘇鈺驚訝不己。

    能在京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五進以上大院的人家,絕對非富即貴。

    這種人家,就是失火,那么多下人都在,怎么也不能燒成這樣。

    五進宅子幾乎燒干凈了,神奇的是,竟然沒有波及鄰居家。

    這要是真意外,蘇鈺能生吃活人。

    謝無衣臉上閃過一絲怪異,雖然想偽裝一下,言語間卻有點吱唔,“除夕那天晚上的事,說是下人放炮時,不知道怎么回事,引發了爆炸。”

    “放炮?”蘇鈺脫口而出,“這是放炸藥吧。”

    炸藥十分珍貴,她會知道也是因為蘇家是武將世家。

    “京都府尹己經在查了。”謝無衣含糊說著。

    蘇鈺偏頭看著謝無衣,眼中帶著古怪,“你有事瞞著我?”

    “也沒什么好瞞的。”謝無衣索性直言。

    出事的是李府,原戶部尚書李大人的府邸,也是慕容寧公布出來的,軍需案最大的后臺。

    除夕當天,在路上埋伏,截殺蘇鈺的,就是李大人的兒子李甲。

    事情的經過,據幸存者說,除夕守歲,子時要例行放鞭炮迎新年。

    放炮的是李府的管家,四十出頭,最是穩重老成的年齡。

    然后,一聲巨響,火光四濺,李府就失火了。

    起火之后,不止李家人,連鄰居都幫著救火了。但不知為什么,火就是越燒越大。

    李大人倒是活下來了,但他三個兒子全部燒死,孫子也死傷過半。

    至于姬妾下人沒有細數,按最終統計人數,死傷超過百人。

    一個除夕,白天當街刺殺,晚上爆炸失火。

    據說京兆尹傅大人的頭發都白了,京城治安變成如此,他該自殺謝罪。

    傅大人當然沒有自殺,但己經上報朝廷,因為牽扯到李大人,希望和監察寮查辦的軍需案合并。

    李大人既是苦主又是罪犯,又是前戶部尚書,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京兆尹可以審理的。

    “這位傅大人,倒是個聰明的。”蘇鈺有幾分自言自語說著。

    案情復雜,疏理起來太困難,那就索性不疏理了,與更復雜的案子放一起,拉更多的人一起下水。

    亂上加亂,能水落石出最好。查不出真相,或者真相不好訴諸于眾,趁著軍需案定案的時候,也跟著胡亂結案,事情也就完了。

    “別管這些煩心事了。”謝無衣笑著說,“我們到了。”

    蘇鈺抬頭看過,“摘星樓”三個字就在眼前。

    “這里倒是合適。”蘇鈺笑著說。

    品花樓是仕子學士準備的,那就摘星樓就是為了武將軍士開的。

    武將不如文士會宣傳,以名望來說,摘星樓遠遠不如品花樓。

    但真論營業額,摘星樓可是一點都不差。

    “謝大人……”

    門口迎賓的小子看到謝無衣,馬上迎了上來,又看到蘇鈺時,多少愣了一下,笑著道:“是蘇姑娘,我們摘星樓來貴客了。”

    隨著小子的一聲喊,很快摘星樓掌柜都迎了出來,“蘇姑娘好,給蘇姑娘請安。”

    蘇鈺愣住了,這是什么情況,這是她第一次來摘星樓,掌柜這態度也太好點了吧。

    不由的偏頭看向謝無衣,“這是你搞的?”

    為了逗她開心,所以提前買通了掌柜。

    “哪里還需要我,你不知道嗎,蘇邑可是樓里的武魁。”謝無衣笑著說。

    品花樓是仕子的天下,自然要作詩論才學。摘星樓是武將的天下,肯定要拼個拳腳功夫。

    而且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詩詞誰寫的好,還得爭一爭。

    武功誰第一,直接打就知道了,不存在爭議。

    蘇邑是今年新出爐的武魁,被受推崇之所在。

    蘇鈺本就是京城名人,又是蘇邑的堂姐,她來了,那是給摘星樓添光,掌柜恨不得跪迎。

    “阿邑?”蘇鈺十分意外。

    謝無衣笑著,卻是把聲音壓低,“悄悄告訴你,我沒有參加。”

    “說的好像參加就能贏他似的。”蘇鈺笑著說。

    說話間兩人下馬,自有小廝接了韁繩,牽馬到后院,謝無衣領著蘇鈺進門。

    與品花樓的精致不同,摘星樓更寬敞,更豪放,中間擺著擂臺,擺臺四周寫著今年的前三甲。

    蘇邑做為武魁,名字在正中間,最大最顯眼的位置。

    “阿鈺?”

    葉峰從包廂里走出來,聽到掌柜喊的時候,他還以為聽錯了。沒想到真是蘇鈺。

    “二哥?你怎么也來這里了。”蘇鈺有些意外。

    新科狀元不應該去品花樓嗎。

    “朋友邀約。”葉峰說著,目光看向謝無衣,“你們一起的?”

    謝無衣笑著點點頭,“嗯,我去楚王府找蘇姑娘,王爺讓我們出來玩。”

    他是經過長輩同意才帶蘇鈺出來玩的,不是私自拐出來的。

    葉峰看看蘇鈺,又看看謝無衣,“也好,我跟朋友喝酒,你們好好玩。”

    因為賜婚之事,蘇鈺肯定難受,他本來還想著,等下了十五找個機會,送個禮物,或者帶蘇鈺出去玩散散心。

    沒想到……

    無縫銜接謝無衣,也挺好的。

    第73章 第 73 章 摘星樓可玩的項目很……

    摘星樓可玩的項目很多, 武將不像文人,主打一個豪爽直接。

    蘇鈺雖然是第一次進,但蘇家本就是軍功起家,蘇邑, 葉峰又是常客, 融入的非常快。

    要不是謝無衣攔著, 蘇鈺都想去后院, 叫兩個當紅歌伎舞一曲。

    “出門走走,果然開心不少。”蘇鈺笑著說。

    冷靜十天了, 她是該出門散心了。

    因皇上賜婚而結束的感情,是不得己,不存在誰背叛誰。

    這種時候只能想開,或者強行安慰自己,反正也沒想過跟薛遲成親, 他早晚都要娶別人,早點結束也是好事。

    至少慕容寧和谷夫人都放心了,怪不得一直跟她說, 薛遲不合適。

    要當駙馬的人, 確實不合適。

    “一個薛遲而己, 沒什么了不起的。”謝無衣說著,“以后我陪你玩。”

    蘇鈺不禁笑了, 又想到那天晚上謝無衣翻窗找他, “手臂上的傷好了嗎?”

    “早好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謝無衣不當回事說著。

    蘇鈺看著他,神情有些感慨,“以前總是跟你爭執, 我也有許多不對的地方。”

    以前跟謝無衣見面,冤家對頭一樣,就沒有好的時候。

    謝無衣在品花樓跟薛遲打架,她更是震驚到無以復加。

    打什么啊,為什么要打架。

    轉折點在那天謝無衣翻窗來安慰她,她心里一直想著薛遲,或者說希望薛遲會來。

    結果他沒來,謝無衣來了。

    然后,薛遲被賜婚,謝無衣陪她出來玩。

    少女的心思你別猜,少男的心思更難猜,回想以前,蘇鈺是真沒往這方面想過。

    “你也知道自己不對啊。”謝無衣說著,言語間帶著委屈。

    兩年筆友,就因為一個薛遲,說不認就不認了。

    幸好他有氣量,不跟蘇鈺計較。

    “前塵往事一筆勾消,以后大家好好相處,不吵架了。”蘇鈺說著。

    “我會讓著你的。”謝無衣大方說著。

    蘇鈺笑,因為氣氛很好,她就不吐槽謝無衣了。

    以前那些爭執,她可真沒看出來謝無衣會讓著她。

    在摘星樓吃了中午飯,蘇鈺就要回去了。

    她該回蘇家了,不想聽楚王爺念經,也不想總是躲著,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謝無衣送她回楚王府,“元宵節我去找你,我們一起去看燈。”

    蘇鈺臉色頓時一僵,神情難看,“我們家是不過元宵節的。”

    謝無衣愣了一下,回想與蘇鈺兩年通信間,提過各種節目,卻從來沒提過元宵節。

    謝無衣送回蘇鈺回楚王府,楚王爺十分開心,倆人在摘星樓玩了半天,不到明天早上,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以后誰還敢大嘴巴說蘇鈺倒貼都貼不上,蘇鈺備胎多著呢。

    “正值青春年少,就要多出門玩,總是悶在家里什么意思。”楚王爺高興說著。

    謝無衣笑著道:“我跟蘇姑娘約好了,以后會常出門玩。”

    “好,好……”

    楚王爺正欲再說,就聽腳步聲響起,慕容寧一身官服從后門進來。

    看到慕容寧,屋里三人,包括楚王爺都立即坐直了身體。

    “母親。”蘇鈺說著。

    謝無衣恭敬行禮,“慕容大人。”

    慕容寧看看蘇鈺,又看看謝無衣,再看一眼楚王爺,突然覺得有些頭痛。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慕容寧對謝無衣說著,十分不客氣的逐客令。

    謝無衣十分乖巧,“下官告辭。”

    等謝無衣出了門,慕容寧就道:“他與薛遲同出一府,晉陽長公主早放出話來,要給謝無衣定親。”

    雖然下一個更好,但也得看看下一個是誰。

    晉陽長公主精著呢,怎么可能會讓謝無衣跟薛遲的心上人來往。

    “我沒想那么多。”蘇鈺說著。

    與薛遲算是無聲結束了,至于與謝無衣要不要開始……

    她連感情還沒理清楚,身份什么的,更沒考慮。

    “薛遲要尚主就讓尚,謝無衣的親事,雖然要聽晉陽的,但也不用完全聽她的。”楚王爺說著,“外頭的閑話說的那么難聽,有人陪著鈺兒出門玩也挺好的。”

    不蒸饅頭爭口氣,與謝無衣有沒有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蘇鈺需要。

    “夠了。”慕容寧打斷楚王爺,心頭煩亂不己,又不知道如何跟蘇鈺說起。

    她是希望蘇鈺能放下薛遲,但不能這么快,哪怕是演一演。

    為了薛遲都差點要頂著殺頭的罪名抗旨了,招惹到這種程度,哪怕不是蘇鈺的原因,了斷時也要溫柔一些。

    無縫銜接謝無衣……

    別說晉陽長公主頭大,她頭都要大了。

    “母親,我與謝無衣真的沒什么。”蘇鈺說著,她很少見慕容寧臉色這么難看,又想到她此時公事煩心,“若是你覺得不妥,我會與他少見面。”

    因為楚王爺念經念的太煩,答應與謝無衣出去玩時,她真沒想太多。

    她怎么都沒想到,會讓慕容寧這么難做。

    “那就別見面了。”慕容寧說著,“只怕想見你也見不到,晉陽長公主肯定會盯死他。”

    蘇鈺低頭不語,有幾分心虛。

    她確實是欠考慮了,慕容寧早就提醒過她的,謝無衣與薛遲同出一府,類似兄弟,不可能跟薛遲結束了再找謝無衣。

    “算了,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慕容寧對蘇鈺說著。

    “是。”蘇鈺應著,看慕容寧心情欠佳,也沒提走的事,明天早飯后再說不遲。

    ***

    謝無衣心情很好,騎馬回到晉陽公主府,把馬交給角門的小廝時,只差要歌唱了。

    慕容寧似乎不太待見他,不要緊,只要蘇鈺待見他就好了。

    倒是蘇家不過元宵節這點有點奇怪,肯定有什么別的理由,要打聽打聽。

    “你這個孽障!”

    薛駙馬一聲暴喝,隨之而來的卻不是薛駙馬熊掌大的拳頭,而是一張大網,直接把謝無衣罩住。

    隨即十幾個手持棍棒的府兵沖了過來,另有數名府兵控制大網,避免謝無衣掙脫。

    謝無衣懵了,怎么也沒想到回自己家會是這個待遇,沖著薛駙馬吼起來,“老頭,你又瘋什么。”

    “是你瘋了!”晉陽長公主怒聲吼著,直接搶過府兵手里的棍棒就往謝無衣身上招呼,“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去找蘇鈺,你為什么就是不聽,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一直以來,在謝無衣的教育上,都是薛駙馬沖動動手,晉陽長公主拉架兼罵薛駙馬。

    晉陽長公主這是第一次親自動手,棍棒落到謝無衣身上時,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她到底上輩子做了什么大孽,攤給她這么一個孽障。

    謝無衣被大網罩著躲不了,棒棍落身上是真疼,嘴卻依然沒有閑著,“以前是因為薛遲,現在薛遲都要尚主了。”

    “皇上指婚的時候,蘇鈺都要站起身來抗旨了,她喜歡的是薛遲,你怎么就聽不懂呢。”晉陽長公主邊說邊哭。

    指婚那天晉陽長公主就在現場,薛遲當時的情緒在暴發的邊緣。

    想想也能明白,一個姑娘家都能冒著殺頭的風險,拼著抗旨都想爭取一把,哪怕后來被慕容寧打斷了。

    這種情義,男人能記一輩子,尤其薛遲這種男人。

    “現在整個京城都在笑話她,尤其是昭華公主,四處造謠說她種種不堪。”謝無衣大聲說著,“我與她相識數年,就是朋友義氣,我也該為她爭這一口氣。”

    昭華公主性格跋扈,從來不知道見好就收。因為薛遲,對蘇鈺積怨甚深。

    現在皇上指婚,昭華公主終于得意了,她不敢真對蘇鈺做什么,就開始造謠。

    “她是慕容寧的女兒,還會怕幾句謠言。”晉陽長公主怒聲說著,“明天我就叫官媒婆來,把你和雨梓的婚事定下來,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由不得你不同意。”

    更重要的是,只要親事定下來了,以蘇鈺的性格肯定會跟謝無衣避嫌。

    連薛遲,傾心相愛的男人,在婚事定下來后也自動保持距離,更何況謝無衣。

    “哪個媒婆敢上門,我打斷她的腿。”謝無衣頓時急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哪里需要你們管了。”

    晉陽長公主聽著越發傷心,怒聲吼著,“我還不能管你了嗎。”

    聽到外頭人說,謝無衣跟蘇鈺一起,在摘星樓玩了半天,京城許多人都看到了,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過去。

    京城那么多好女子,為什么是蘇鈺。謝無衣看上誰不好,非得跟薛遲爭。

    “你讓開,讓我打死他,免得累死父母。”薛駙馬怒聲上前,就要對謝無衣動手。

    謝無衣被大網罩罩著,本就無處可躲,當即挺身說著,“好啊,我就站在這里,你打死我啊。”

    薛駙馬提掌就要打,謝無衣站著一動不動,直瞪著薛駙馬。

    薛駙馬氣的全身發抖,手掌到底沒落下去。

    “我與他說幾句。”

    突然一句,只見薛遲緩步走過來。

    與平常的內斂溫厚不同,他雙目赤紅,神情好像崩緊的弦。

    目光直視著謝無衣,從小一起長大的情義,讓他從來沒把謝無衣當成對手看過。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謝無衣竟然生的一副好樣貌,全身上下看著都如此討喜。

    晉陽長公主與薛駙馬不禁變了臉色,晉陽長公主本想上前說幾句緩合一下。

    “你都要尚公主了。”謝無衣大聲喊著。

    薛遲聲音冷漠,“我會娶蘇鈺。”

    第74章 第 74 章 關氏病了,被除夕白天行……

    關氏病了, 被除夕白天行刺狠嚇了一通,然后守歲,初一朝賀,這么一通折騰下來, 回到國公府后就病了。

    關氏的身體一向很好, 乍然生病, 又是冬天, 病情來勢洶洶。

    谷夫人暫理家務,因谷夫人還在孝期又在病中, 對外應酬年節吃酒能推的就推了,推不掉的,就勞煩葉氏代為招呼。

    今年二房雖然在葉家過年,不住一處,但總是一家人, 往常招呼親友時,關氏也會提前葉氏商議好,免得請重了, 憑添許多麻煩。

    “母親, 該吃藥了。”

    蘇玫端著碗藥進來, 沒讓丫頭們伸手,親自侍奉。

    關氏十分欣慰, 女兒長大懂事了, 也孝順了,接過藥碗,卻是道:“過年事務多,你是新媳婦,該在婆家。”

    雖然看不上賀家, 但既當了人家的媳婦,該有規矩也該守。

    “賀家人口多,不差我一個。”蘇玫不當回事說著,“還是父親和母親重要,理他們做甚。”

    蘇家人少錢多,每到過年過節,日子過的跟撒錢似的。

    所有東西全部用好的,用新的,侍侯的下人也都有兩身新衣服,多發一個月的月錢,保證上上下下都開心。

    而賀家,新媳婦第一回在婆家過年,蘇玫就有種開眼了的感覺,尤其是她的婆婆賀二太太。

    賀英送賀小妹去廟里修行,雖然嫁人沒成,賀英卻把她的嫁妝保住了。

    女兒的嫁妝,按理說應該交給母親,也就是賀二太太管理。結果賀英把這份嫁妝交給她,并千萬拜托一定要好好照看。

    蘇玫有錢,賀小妹這點嫁妝,她看不在眼里。

    回想到賀小妹出嫁那天,賀老太太,賀大太太,賀二太太就因為錢撕逼,蘇玫想想也答應了。

    因為對賀英沒濾鏡了,戀愛腦也己經腦死亡,蘇玫對于賀家更像是樂子人圍觀奇葩。

    閑著也是閑著,看你們怎么撕逼。

    果然,賀二太太很快來了,先是拿身份壓人,不外乎是小姑子的嫁妝該由婆婆保管,年輕嫂子哪能管。

    蘇玫懶得搭理她,因為賀二太太一直糾纏,畢竟是婆婆,張婆子都建議不如給賀二太太一點銀兩,至少面子上過的去。

    這倒不是張婆子向著賀二太太,而是賀二太太是真窮,娘家一堆吸血鬼,年前打秋風把賀二太太刮干凈了。

    現在過年賀二太太別說新首飾,新衣服都沒有,過節的禮都拿不出來,賞賜下人就更不用說了。

    一個太太活成這樣,連帶著蘇玫這個兒媳婦都跟著丟臉。

    蘇玫卻不這么認為,賀英都不覺得自己親娘丟臉,她有什么好丟臉的。

    而且賀家上上下下都窮了,都窮一起了,誰都不說誰。

    銀子是好物,自己吃喝玩樂多開心,干嘛要給不相關的人。

    蘇家下人過去報信,說關氏病了時,賀二太太正在她屋里鬧。

    因掛心關氏,蘇玫便丟下賀二太太回了蘇家。

    賀家的那些破事,閑了看一眼當看戲,有正經事忙,都不值得她撇一眼。

    “跟婆婆關系不能太僵硬了,日子總得過下去的。”關氏勸著她,“就是要鬧僵,也得生了兒子后。”

    和離不成,與蘇天佑和解后,她本以為蘇玫會好好跟賀英過下去。

    在男人里,賀英不算是差的。

    但蘇玫沒有,她對婚姻的態度變得很兒戲。

    這回她生病,蘇玫以侍疾為借口,從初三住到現在。

    賀英親自來接兩回了,都沒回去。

    雖然有娘家當靠山,但女子最終靠的還是兒子。

    孩子得跟丈夫生,兒子生下來了,哪怕是靠著娘家養,也得先生出來。

    鬧的太僵了,子嗣單薄,眼前無礙,將來可是要吃大虧的。

    至于有了兒子后,婆婆丈夫都可以靠邊了。

    “我還年輕,大夫也說,得養幾年再好有身孕。”蘇玫說著,“再不然還有通房丫頭,讓她們多生幾個,我挑個伶俐的養就是了。”

    “那能一樣嗎,別人生的貼不到自己身上。”關氏言語間帶著嚴厲,“可不能這么想,孩子得養自己的。”

    親生的,跟丫頭生的能是一回事嗎,感情上也差遠了。

    她和蘇天佑的婚姻過到現在,她最欣慰的就是有這一雙兒女。

    要是孩子都不是親生的,她只怕要瘋了。

    蘇玫不想惹關氏病中生氣,連連點頭,“等我養好身子,肯定要有自己的孩子。”

    關氏這才放下心來,“你還年輕不能明白,到我這歲數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要緊。”

    提到孩子,蘇玫問著,“越哥兒呢,這幾天怎么都不見他。”

    關氏病著,蘇越該過來侍疾才是。

    “去葉家了。”關氏說著,“賓客全去了葉家,老太爺讓越哥兒幫著招呼賓客。”

    這也是蘇震岳的好意,蘇越眼看著就十五了,要懂得應酬了。

    蘇玫聽得點點頭,卻是道,“越哥兒的婚事,母親打算明年就辦?”

    “都下聘了,靈靈比越哥大兩歲,我是想著早點辦了婚事也好,我也有個臂膀。”關氏說著。

    “母親可曾問過越哥兒的意見?”蘇玫說著,心里并不看好這門婚事。

    與關靈靈的家庭背景無關,只是覺得,蘇家人祖傳戀愛腦,容易發顛。

    娶個真心喜歡,不一定有好結果,但娶個不喜歡的,那肯定不行。

    “越哥兒是孝順孩子,他說了,他同意婚事。”關氏欣慰說著。

    與蘇天佑是夫妻情絕,但兒女都很好。

    蘇玫現在孝順了也懂事了,等蘇越娶了媳婦,她把管家事務交給媳婦,也享享老太君的福。

    “二哥和三哥都還沒成親,母親何必如此著急。”蘇玫說著,“越哥兒明年才十五,這么早成親,萬一哪天遇到真愛,吵鬧休妻和離,可要如何是好。”

    就蘇家現成的例子,婚前鬧可怕,婚后鬧會更可怕。

    蘇天佑是婚前就鬧騰,真愛另嫁,他傷心欲決之后,跟關氏還能湊和著,至少沒和離。

    蘇震岳和蘇天翊都是婚后鬧的,哪怕是大周開放,休妻和離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拋妻棄子,代價是放下一切離開京城。

    萬一蘇越也有樣學樣,關氏就這么一個兒子,丈夫靠不上,到時候要怎么辦。

    “不會,越哥兒向來孝順。”關氏說著,心里卻有幾分打鼓。

    蘇玫道:“我勸母親還是再考慮考慮。”

    孝順有什么用,真愛來了,敵不過。

    其他家的兒子,娶個媳婦,生個兒子,父母就放心了。就是小兩口不和,多納兩個妾也就湊和過了。

    蘇家男人鬧起來,那是直接拋妻棄子,殺傷力太大,婚姻一定要十分謹慎。

    “我是想著,有個媳婦能栓住越哥兒的心,好好讀書,考個功名。”關氏說著,“好好走仕途,別總是舞刀弄劍的讓我擔心。”

    蘇玫有些意外,幾乎是脫口而出,“母親怎么會認為,能管的了越哥兒?”

    雖然這話說的很不孝,但當時她鬧著嫁賀英時,蘇天佑和關氏都攔不住。

    現在到蘇越,關氏怎么就認為自己能住管住了?

    關氏頓時啞然,是啊,她連蘇玫都管不住,怎么有自信能管住蘇越。

    就是眼前蘇越聽她的,過幾年遇到一個真愛,鬧騰起來,又要如何是好。

    “大姑娘來了……”

    小丫頭打起簾子,蘇鈺進屋。

    她剛回府就聽說關氏病了,連忙讓綠川開庫房找了珍貴補品,換了衣服過來。

    要不是她連累關氏,關氏也不至于病這么一場。

    “姐姐來了。”蘇玫起身相迎。

    “妹妹在呢。”蘇鈺笑著道:“我剛回來,聽婆子說了,才知道三太太病了。”

    說話間,綠川把補品交給丫頭,丫頭拿到關氏面前,關氏看了一眼,丫頭才收起。

    “你這孩子,還如此客氣。”關氏笑著,臉上卻有幾分擔憂,“還以為你會在王府多住些日子,老太太也一直念叨著你。”

    關氏原本也是看好薛遲和蘇鈺的,但現在皇上賜婚,誰敢不從。再不愿意也只能丟開手。

    昭華公主得意了,四處造謠,她聽得也生氣。

    本來還想著要如何辟謠,蘇鈺轉頭就跟謝無衣到摘星樓玩。

    聽下人說的時候,她都有點P.M. 獨.傢.癥.蠡懵逼。

    雖然當了這么多年蘇家媳婦,她還是時常覺得自己與蘇家格格不入。

    不管是蘇鈺,還是蘇玫,她都覺得心性轉的有點快。

    前一刻愛的要死要活,后一刻轉身就走,不帶一絲猶豫。

    “今天有些晚了,我明天就去看老太太。”蘇鈺笑著說。

    蘇玫笑著說,“聽說姐姐現在跟謝大人走的近,這樣才好,省得人亂嚼舌根。”

    誰離誰都能活,薛遲要尚主了,那就下一個。

    蘇鈺想到慕容寧,她實在不想因為謝無衣與慕容寧沖突,更不用說她還沒有成親的念頭,“只是朋友相邀,早知道會傳遍京城,我就不去了。”

    蘇玫笑,“我倒是覺得姐姐與謝大人挺般配的,謝大人生的好看,稱的上是美男子。”

    “再說吧。”蘇鈺說著,“母親說我不宜早成婚。”

    關氏也覺得蘇鈺最近兩年有些時運不濟,至少婚運不佳,“十五要去蓮花庵祈福,不如求個簽看看。”

    蘇鈺向來不信這些,但關氏這么說了,順道求個簽也無妨,便點頭道:“是該求個簽,問問前程。”

    三人說了一會,眼看著要到晚飯時間,蘇鈺正想起身告辭,就有婆子過來回報,“姑爺來了。”

    蘇枚皺眉,“煩不煩啊,又來,跟他說,我十五之后再回去。”

    說什么新媳婦頭一年要見的親戚多,關她什么事,賀家的親戚她一個都不想見。

    “大過年的,難為姑爺一趟一趟的過來。”關氏說著,對婆子說著,“請姑爺過來。”

    “是。”婆子應著,轉身去了。

    蘇鈺見狀,起身道:“我也該回去了。”

    關氏點頭,又叮囑,“天黑路滑,路上當心些。”

    “是。”蘇鈺應著,從后門離去。

    片刻之后,婆子引著賀英進來。

    關氏也從床上起來,蘇玫扶著到羅漢床上坐下來。

    “給岳母請安。”賀英上前見禮。

    關氏笑著說,“因我病著,便留了玫姐兒幾日。本該請親家來吃酒的,也耽擱了。”

    “岳母身體為重,都是一家子骨肉,這些虛禮早該免了。”賀英笑著,態度十分恭謙。

    “剛才玫姐兒還跟我說,我身體己無大礙,她也該回去了。”關氏笑著說,“正巧你來了,把她接回去吧。”

    說著,關氏給蘇玫使了眼色。

    蘇玫雖然不愿意,但關氏都這么說了,也只得道:“那十五的時候我回來,陪母親一起去蓮花庵。”

    “也罷,那就一起去吧。”關氏說著。

    賀英有些意外,“岳母元宵節要去蓮花庵祈福?”

    元宵節是重要的節日,意在團圓。

    這個時間點去祈福,感覺怪怪的。

    “嗯,都去。”關氏說著,一副不欲多說的模樣。

    賀英也不好問,只是笑著道:“那十五當天,我送玫姐兒過來。”

    “好。”關氏笑著說,吩咐婆子,“把姑奶奶的東西收拾好,吃了晚飯就回去。”

    都這個時間了,肯定得留飯。

    賀英也沒推辭,三人一起吃了晚飯,丫頭婆子己經把蘇玫的東西收拾好裝車。

    蘇玫卻是道:“平常用的東西就留家里,我會時常回來。”

    “今天就帶去吧。”關氏說著,“家里缺的,我再給你置辦一份。”

    回娘家的時候,拿著東西回來的,走的時候卻留娘家,會被婆家說嘴。

    就是平常日用值不了多少錢,但賀家窮了,尤其是賀二太太那樣子,為了幾十兩碎銀子斗嘴,實在沒必要。

    賀英何其聰明,明白關氏的言下之意,心里有些不舒服,臉上卻不敢帶出來。

    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尤其是過年需要花錢的時候,只是人際關系這塊,他都快要轉不開了。

    賀大太太管家越來越小氣,賀二太太總是攛掇著他問蘇玫要錢。

    別說蘇玫根本就不會給他,就是給他,他也不能要。

    連妻財都要,他都成什么人了。

    婆子又拿來一個包袱,遞給蘇玫,蘇玫接過來正好奇是什么。

    就聽關氏笑著對賀英道:“這是玫姐兒給姑爺裁的衣服,差的針腳我讓針線上人的補上了,正好過年穿。”

    夫妻就是要鬧,總要生了兒子后再鬧。

    賀英心知是關氏送他的,心里十分高興,關氏的意思很明顯,希望他們能夫妻和睦,他也是如此希望。

    當即向蘇玫拱手道謝,“多謝娘子。”

    蘇玫并不高興,但關氏的心意不好拂了,笑著道:“也沒量尺寸,應該是合身的。”

    “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關氏說著。

    賀英與蘇玫辭行,“我們回去了。”

    第75章 第 75 章 蘇家的新年向來熱鬧,下……

    蘇家的新年向來熱鬧, 下人們往往格外賣力,因為賞錢多,主子隨便賞賞,半年的月錢都有了。

    唯獨今年, 關氏病了, 賓客多數去了葉府, 由葉氏幫忙招呼, 家里無宴可擺,下人無可做, 自然也就無錢可領賞。

    “我進府這半年了,就好奇一件事,府里有大姑娘,三姑奶奶,怎么沒有二姑娘或者二姑奶奶啊。”

    小丫頭坐在廚房臺階上, 跟身邊的婆子說著。

    因為都是家生子,下人之間充滿了親友關系,論起來都是熟人親戚, 說話也就更隨意。

    “千萬別說二姑娘, 是府里的忌諱。”婆子趕緊說著。

    小丫頭更好奇了, “為什么是忌諱,好媽媽就告訴我吧, 我若是不知道, 主子面前說錯了,豈不是要闖大禍。”

    婆子聽她如此說,便道:“那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小丫頭連連點頭。

    “二姑娘丟了,就是十五元宵節那天。所以這些年來, 府里從來不過元宵,反而去廟里祈福。”婆子說著。

    這是十五年前的往事,因為是忌諱,府里下人們也都三緘其口,但家里丟個姑娘,這么大的事,年齡稍大一點的婆子都知道。

    二姑娘蘇辰與蘇邑是雙胞胎,葉氏因生下這對雙生子時傷了元氣,休養幾年了都不見好轉。

    幸運的是,蘇辰與蘇邑十分健康,葉氏也覺得自己的辛苦都是值得。

    直到十五年前元宵節,又有西北使團進京朝賀,慕容寧的弟弟慕容弦在蘇家做客。

    蘇家上下異常忙碌,但節日該過還得過。蘇天翊要招呼慕容弦,沒跟二房三房一起。

    三房又因關氏有孕,蘇天佑也留在家里。

    葉老太爺派人傳話,過節了想見外孫外孫女,蘇天華便帶著二房去葉家過節。

    也是巧了,當時蘇鈺正在二房,跟蘇辰蘇邑玩,得知二房要出門,就鬧著一起去。

    蘇天翊和蘇天華是雙胞胎,自幼親厚,蘇天華便把蘇鈺也帶上,四個孩子一起去了葉家。

    在葉家吃了是晚飯看了燈,葉氏因為身體不好,不想來回折騰,便留宿在葉家。

    本想著一起留宿的,又想到過節,慕容弦估摸著也想看外甥女,便由蘇天華帶著四個孩子回去。

    從葉府到國公府就沒幾步路,四個孩子出門,跟隨的丫頭婆子一大堆,還有駕車的車夫,跟隨的小廝,真是浩浩蕩蕩一群人。

    行至半路,葉府的管事追了上來,葉氏的舊疾犯了,帶的藥吃完了,需要回蘇家取藥。

    蘇天華擔心葉氏,便讓管事留下照看,帶著孩子們回蘇家,他騎馬腳程快,先一步去給葉氏送藥。

    那么多人跟著,又有老成的管事,蘇天華想著怎么都不會有事。

    結果就出事了,十五元宵節,燈火通明時失火了。街上人忙著救火的,逃命的,發生了踩踏事件。

    蘇家的車隊被沖散了,因為人太多,又有火,馬受驚,車不能走。

    奶媽們只能抱著小主子們下車,遇到人潮,婆子下人被人潮擠的七零八落。

    蘇天華趕到時,蘇辰不見了,連帶著抱著她的奶媽跟著一起失蹤。

    奶媽是家生子,父母兄弟老公孩子都在府里,不存在抱走孩子私自拐賣的情況。

    最有可能的是,被沖走的時候,大人孩子一起被拐了。

    京城治安雖然好,但是想抓個拐子出來,和大海撈針差不多。而且大部分拐子,拐了人之后就會馬上去他鄉。

    蘇家用盡力氣,找了一兩年無果,雖然沒有放棄,也都知道是找不到了。

    “二姑娘真可憐。”小丫頭聽完十分感慨,“都投胎成千金小姐了,竟然被拐走了。”

    被拐子拐走肯定是下場凄慘,尤其是看蘇邑的樣貌也能知道,肯定生的漂亮。

    漂亮的女孩流落風塵,下場之慘無法想像。

    “都是命。”婆子跟著嘆口氣,“自那之后,二太太和二老爺就經常吵架。”

    三個孩子丟了一個,還剩下兩個。

    但親情不是算數題,丟了哪一個都挖親娘的心,葉氏心里悲苦,脾氣就上來了。

    蘇天華心里也不好受,原本的恩愛夫妻就開始吵吵鬧鬧,夫妻感情急轉直下。

    吵架,吵狠了就動手,和離,就沒消停過。

    幸好蘇天華是武官,常年不在京城,要是與葉氏天天面對面,肯定是徹底分開。

    隨著時間過去,葉峰和蘇邑都要娶媳婦。

    蘇天華雖然沒答應入贅,但實際上卻搬入葉府住,就連過年都是一年在蘇家,一年在葉家。

    夫妻關系相較年輕那會是緩和許多,但回想當年兩人恩愛的時候,依然讓人感慨。

    “說什么呢,好好的活不干,說主子的事非。”管事媳婦路過,聽到兩人說話,頓時上前訓斥。

    幸好今年二房不在,不然這話讓葉氏聽到,只怕又要大病一場。

    兩人頓時低下頭,趕緊走開。

    管事媳婦也沒接著責罰,馬上就要十五了,一家老小要去蓮花庵祈福。

    本來按照往事的規矩辦就行,但今年不同,谷夫人要去,那要忙的就多了。

    及至正月十五,蘇鈺起了個大早,雖然還在正月里,衣著卻十分素凈,頭發簡單挽了個發髻,更顯得清減。

    吃了早飯去二門,只見二門上車馬己經排開。

    蘇震岳,蘇天佑,蘇越,賀英騎馬。谷夫人和關氏坐轎,蘇鈺和蘇玫姐妹共乘一車。

    至于蘇略,雖說要長久一陣,但自兩天前就不在府里,也沒人敢問他去哪了。

    蘇玫昨天晚上就回來了,賀英是早上來的,按蘇玫的意思,他不用來。

    蘇家集體的活動,賀英一個外人沒必要湊熱鬧。

    但賀英得知,蘇震岳和谷夫人都會去,大早上就過來了。

    車馬駛出二門,關氏早與葉氏說定時間,路口匯合。

    又因蘇震岳和谷夫人都去了,葉老太爺也決定同行。

    原本每年的祈福,都是蘇天佑,葉氏和關氏帶著小輩們,蘇天華常年不在京城。

    現在是磕家出動,全副執事擺開,連長輩們都去了。京城各勛貴世家聽到消息,連忙送上豬肉,香燭,茶食之類趕上送禮。

    因關氏病著,葉氏張羅這回出行,早有預備封賞,管事記下禮單,挨個封賞回禮。

    不多時,車駕到蓮花庵門口,鐘鳴鼓響中,只見圣和師太親自相迎,身后跟隨著蓮花庵一眾尼姑。

    前頭一眾男人們先行下馬,蘇鈺和蘇枚先一步下車。

    蘇鈺扶著谷夫人,蘇枚扶著關氏下轎,至于葉氏,自有蘇天華照看。

    “蘇老大人,老太太。”圣和師太笑著相迎。

    蘇鈺看到圣和師太站在山門外相迎,微微有些驚訝。

    三十幾歲的圣和師太看上去比同齡人年輕,青色灰的錙衣都難掩其美貌。

    相比其他白發蒼蒼的出家之人,圣和師太過份年輕了些。

    但地位并不是年齡所決定的,目前己知的,能讓圣和師太山門外相迎的只有關太后。

    至于顯慶皇帝,他沒來過蓮花庵。

    拋開關楚河前妻這重身份,圣和師太最大的功績,她治好了發瘋的安陽長公主。

    安陽長公主是關太后親女,也是關太后唯一活下來的孩子。因何而瘋不得而知,后來偶遇圣和師太,竟然被她渡化。

    當然,安陽長公主并沒有完全恢復,但她能認清人,不再隨時發瘋,可以語言交流。

    現在蓮花庵帶發修行,關太后在蓮花庵后修了好大一座庵堂,從宮中調派人手照看安陽長公主。

    也因為安陽長公主的例子在前,先是京城勛貴把家里瘋了的女眷送過來,圣和師太一律接收,然后安排治療。

    再后來就有普通百姓把瘋了的女兒老婆送過來。

    以圣和師太當時的地位,沒必再接受普通人家的病人,但她是來者不拒。

    有病的,被家人故意拋棄的,性別女,蓮花庵都收。

    蓮花有點像瘋人院,專收瘋女人,神奇的是,她就是不能完全治好,卻能讓她們不再發瘋。

    “阿彌陀佛,是我們打擾了。”谷夫人笑著說。

    圣和師太微笑,“老太太能賞臉,貧尼高興還來不及,這是老太太第一次來我蓮花庵。”

    “是我不想來打擾大師清修。”谷夫人笑著說,往里面看了一眼,“以后倒是要常來,大師別嫌我煩才是。”

    “怎么會。”圣和師太笑著說。

    說話間,眾人進入,一層一層的瞻拜觀玩。

    進到二層山門里,先是去正殿祈福。

    蘇震岳,谷夫人,葉老太爺三個長輩領頭,晚輩們跟著一起。

    圣和師太全程陪同,尤其是對谷夫人格外客氣,蘇鈺估摸著,關太后來也就是這個待遇了。

    一時間禮畢,眾人移至后殿吃茶。

    “大師慈悲之心感天動地。”谷夫人說著。

    她是第一次來蓮花庵,細看出入的尼姑們,個個面色紅潤,全無菜色。

    年齡也不等,多是青年中年女子,看行動舉止,多半是窮苦人家出身。

    早就聽聞,蓮花庵收容被拋棄的女子,這也是庵堂常做的,但把這些孤苦女子照顧的如此好,就十分難得了。

    多的是庵堂,收容女子之后,壓榨迫害,甚至因財害命。

    蓮花庵不同,發瘋的給冶,被拋棄的收容為尼,好好照顧。

    圣和師太是用實際行動,救治了眾多孤苦女子,這是感天動地的真慈悲。

    “老太太過獎了,出家人慈悲為懷,本是貧尼份內之事。”圣和師太笑著說。

    清談閑聊間,己至午飯時間,蓮花庵早備好素齋,眾人起身用餐時。

    “蘇姑娘。”圣和師太突然叫住蘇鈺。

    蘇鈺微微一怔,蓮花庵每年都來,圣和師太一直對她淡淡的,這還是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

    “大師。”蘇鈺走到圣和師太跟前。

    “我可從來沒說過,你不宜早嫁的話。”圣和師太有幾分打趣說著。

    蘇鈺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這話慕容寧在宮里對關太后說的,圣和師太竟然能知道。

    “不過既然你母親說我說了,那我就再多說幾句。”圣和師太說著。

    蘇鈺道:“請大師指點迷津。”

    “緣份來了,抓住即可,不用顧慮太多。”圣和師太說著。

    蘇鈺想了想,薛遲都要尚主了,這緣份肯定是抓不住了。

    難道是在說謝無衣?

    “謝大師指點。”蘇鈺說著。

    用完素齋,谷夫人和關氏一直病著,自去休息,蘇枚陪伴關氏左右。

    至于賀英,則趁機去看望賀小妹,這也是他會跟著來蓮花庵的目的之一。

    庵中過年,肯定冷清,也不知道賀小妹過的怎么樣。

    葉氏為了蘇辰在偏殿供了祈福香火,每年過來,她與蘇天華必定過去。

    葉峰,蘇鈺,蘇邑三人隨行。

    當年四人同車,蘇辰不見了,這段記憶,對于當時才四歲的蘇鈺是模糊的。

    就是年齡稍長的葉峰,記得也不多,年齡小,被奶媽抱著,人潮沖過來時,嚇都要嚇死。

    一波又一波的人潮,直到現在,葉峰對于晚上去人多的地方都有陰影。

    “我的兒,你是死是活,倒是給我托個夢啊。”葉氏哭泣說著。

    十五年了,不用別人告訴她,她都知道女兒找不到了。

    但找不到就不找了嗎,不,必須得找。

    她有時候都覺得,熬到現在,她就想知道一個結果。

    是死是活,必須得有個準信,這顆吊了半輩的心才能放下來。

    “母親……”蘇邑說著,“我有感覺,二姐還活著。”

    可能是雙胞胎的感應,或者是自己盲目的自信,他一直覺得蘇辰還活著,只是時間還不到,所以才沒有回來。

    “活著就好,不管她在哪,只要讓我知道,她還好好活著,我也就放心了。”葉氏哭泣說著。

    蘇天華眼中含淚,卻是勸慰著葉氏,“你為她如此傷心難過,會折她福的,好了,我們該出去了。”

    葉氏不愿意走,卻被蘇天華硬扶著出來。

    過年時還好,葉氏還能打起精神來,每到十五左右,尤其是從蓮花庵回去,總是要病上一場。

    隨著葉氏年齡漸長,這樣的感情磋磨,要傷不起了。

    他有時候都想,要不要找個假女兒,至少能安撫一下葉氏。

    蘇天華扶著哭泣的葉氏出來,三人也跟著出來,葉老太爺并沒跟著進去,擔心年齡大了承受不住,只在門口站著,依然心里難受。

    “老太爺,我扶您去里面休息。”葉峰對葉老太爺說著。

    葉老太爺也是滿臉淚痕,點點頭,任由葉峰扶著。

    丟了一個外孫女,他雖然不像葉氏那般,這些年每每想起,他總有一份內疚。

    當年要不是他要蘇天華一家陪自己過節,是不是蘇辰就不會丟了。

    每年十五都過來,蓮花庵早有安排,會在這一天空出來,只招呼蘇家上下,更設有專門的休息室,供蘇家眾人暫時休息。

    蘇鈺沒有去休息,只在院中站著,蘇邑走過來,神情有些悶,“我說的是真的,我能感覺到二姐還活著。”

    這種沒由來的自信,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

    尤其是這回從南魏戰場回來后,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今天他說了出來,只怕葉氏和蘇天華都不會當真,只當是他是在安慰葉氏。

    “我相信你說的。”蘇鈺說著。

    雖然蘇邑的話聽著很玄學,但蘇邑心眼實,從來不會因為安慰人說慌,他既然這么說,就是真心這么感覺的。

    蘇邑道:“母親為了二姐傷心這些多年,只愿二姐早日知曉,早日回家。”

    蘇鈺心情復雜,這是二房的心結,要是蘇辰能回來,不管是葉氏還是蘇天華,只怕愿意用命去換。

    “蘇姑娘。”一個小尼姑走過來,“老太太喚您過去。”

    蘇鈺點頭,“我就去。”

    與蘇邑告別,蘇鈺往谷夫人休息室走去,就在后院女眷們借宿之所。

    穿過垂花門,蘇鈺正想往后走,手突然被拉住了。

    蘇鈺嚇了一大跳,武者的本能反應就要反擊。

    “阿鈺。”

    第76章 第 76 章 蘇鈺身體僵了一下,……

    蘇鈺身體僵了一下, 抬起的手放了下來。

    是薛遲。

    絲絲抽痛從心口處傳來,眼前的男人依然讓她心動。

    只是皇上指婚,不存在感情上的背叛,無緣而己。

    “不要跟謝無衣見面。”薛遲說著。

    “我跟謝無衣只是普通朋友。”蘇鈺下意識解釋著。

    話出口, 又覺得很沒道理, 他都要尚主了, 她為什么不能跟謝無衣見面。

    薛遲語氣中透著一絲煩燥, “他沒當你是普通朋友。”

    蘇鈺沉默,她又不傻, 當然知道謝無衣沒當她是普通朋友。

    那又怎么樣,薛遲都要尚主了,她為什么不能跟謝無衣出去玩。

    利用也好,負氣也罷,她答應的時候確實有點沖動, 被慕容寧訓斥后也不打算跟謝無衣私下見面。

    “你等等我,與昭華的婚事,我會解決。”

    蘇鈺的沉默, 讓薛遲暴躁, 他不怪蘇鈺, 尚主之事非他所愿,但眼前情況, 他還推不了。

    給他時間, 他會解決。

    “我己經答應母親,不會再與謝無衣私下見面。”蘇鈺說著。

    她喜歡薛遲,因他跟慕容寧爭執。

    對謝無衣沒那么喜歡,她就不想再惹慕容寧生氣。

    “如此最好。”薛遲說著。

    蘇鈺看著薛遲,決定把話說明白, “蘇家的情況你多少也是曉的,從祖父祖母起,蘇家人皆姻緣不順,我早就認命了。”

    薛遲默然聽著,蘇家的八卦,京城皆知,他也不例外。

    那何止是姻緣不順,根本就是逆天。

    “母親也與我說過,關于我的親事,我可以自行決定,嫁與不嫁。”蘇鈺繼續說著,“我早己決定,不嫁人。”

    就是薛遲不尚主,他倆也未必能走到談婚論嫁那步。

    薛遲尚主了,提前了斷雖然痛苦,但痛苦過了也就這樣了。

    “我會娶你。”薛遲說著,全然誤會了蘇鈺的意思。

    蘇鈺愣了一下,剛想解釋,就聽劉順家的高聲說著,“誰在門口說話。”

    “是老太太的陪房。”蘇鈺有些緊張,“你快些回去吧。”

    谷夫人和慕容寧一樣,都反對她和薛遲來往。

    今天薛遲過來,只怕谷夫人早看到了,讓劉順家的故意如此喊,其實是在提醒她。

    “過些時候,我再來找你。”薛遲說著,轉身離開。

    蘇鈺看著他走遠,心情卻是起伏難安。

    門口站了好一會,才轉身進院,路過谷夫人門口時,猶豫一下卻沒有進去。

    她大概能知道谷夫人會跟她說什么,她并不想聽。

    薛遲是她的初戀,最純潔最美好的感情,合適也好,不合適也罷,她都喜歡。

    ***

    在蓮花庵呆到半下午,擔心天黑路滑,蘇震岳通知眾人收拾回去。

    車駕回到蘇家時,天快黑了,雖然是元宵節卻沒有吃團圓飯的意思,各自回去休息。

    蘇玫先送關氏回屋,本想留宿,關氏卻不允。

    今天是元宵節,蘇家情況特殊。賀家是要過節的。這種團圓的日子,蘇玫這個新媳婦該回去,尤其是賀英還眼巴巴跟著。

    “母親好好歇著,我明天再來。”蘇玫說著。

    養了半個月,關氏己經好的差不多,今天折騰這么大半日,還是要好好休養。

    “過年事務繁忙,我身體也好多了,出了正月你再回來。”關氏叮囑著蘇玫。

    一般來說,年酒要吃到正月底。

    第一年新媳婦,自己家的親戚不招呼,天天往娘家跑總是不合適的。

    蘇玫對于賀家的親戚實在不想搭理,卻只能道:“我知道了。”

    賀英趕緊上前道:“岳母,我們回去了。”

    洪婆子早安排好車駕,夫妻倆到二門上車。

    蘇玫上車時,賀英還特意要扶她,卻被蘇玫甩開。

    一路無話,車駕駛到勇毅侯府,蘇玫剛從車上下來,就聽到孫憐娘的聲音,“表哥,你終于回來了,姑媽打發我來等你,你一直不回來,她老人家可著急了。”

    賀英皺眉,“我不是說了嗎,今天不用等我。”

    “那怎么能行,今天是元宵節,要團圓的。”孫憐娘說著,語氣十分嬌氣。

    賀英根本不想理她,只是看向蘇玫,牽住她的手,往二房走。

    孫憐娘見狀,心里著急,臉上卻是笑著,仿佛剛看到蘇玫一般,笑著道:“六奶奶也回來了,姑媽還以為你今天也要留在蘇家。”

    蘇玫笑著,“聽孫姑娘這語氣,我今天是不該回來了。”

    “六奶奶出身名門,榻前侍疾是孝道,姑媽一直夸你呢。”孫憐娘笑著說。

    娘家出身好有什么用,婆婆不喜歡,就是關氏,她也不能天天來賀家守著蘇玫。

    孫家越來越窮,家里對她也是越逼越緊。為了多要聘禮,甚至讓她給五十的老頭當填房。

    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賀英。

    “我倒覺得二太太更喜歡你當她兒媳婦。”蘇玫笑著,看一眼賀英,“我向來大度,倒是不介意喝這杯妾室茶。”

    賀英變了臉色,神情嚴肅,似是在跟蘇玫說,又好似在告戒孫憐娘,“玫兒說什么呢,我們新婚燕爾,正如膠似漆的時候,我絕不納妾。”

    孫憐娘不自覺得咬下唇,心里卻有幾分發狠。

    她也沒想過要當妾,就是妾,那也得是二房,平妻才行。

    蘇玫流產之后,賀英好像察覺到什么,對她的態度驟變,冷漠異常。

    倒是對蘇玫,賀英事事上心,仿佛蘇玫真成了他的愛妻。

    說話間三人回到二房,先去賀二太太屋里請安,就見賀英的舅舅舅母也在屋里,還有賀二老爺也在,四人正說話。

    賀英對于舅父舅母本來也沒什么,雖然不太親,但也能過的去。

    但這兩年孫家窮了,有事沒事就來借錢,再是親舅舅,也難有好臉色。

    “哎喲,大忙人終于回來了,我剛才還跟你說婆婆說,新媳婦哪有不在家里過元宵節。”孫舅母陰陽怪氣說著。

    蘇玫笑著,“是啊,今天是十五元宵節,我自然要回來過。倒是舅老太舅太太到此時還沒走,是打算在賀家吃這碗團圓飯嗎。”

    如此當面懟回去,孫舅母愣了一下,孫憐娘說過蘇玫不好纏,但沒想到竟然如此無禮,便轉頭對賀二太太陰陽怪氣,“果然是高門大戶的千金,脾氣如此大,這樣的兒媳婦,你也不容易。”

    賀二太太不善于口舌,對孫舅母的話有點接不住,只是嫌惡的看一眼蘇玫。

    高門大戶的兒媳婦有什么用,既不孝也不順,甚至還十分吝嗇。

    “出身高門大戶,多少人求不得呢。”蘇玫笑著,看向孫憐娘,“是不是啊,孫姑娘。你這身上穿的是去年的還是前年的式樣,料子也不好。新年沒衣服穿跟我說,我給丫頭裁新衣時也順道給你做兩身。”

    提到衣服,孫憐娘頓時氣紅了眼,卻又無法反駁,人窮志短,心里卻是越發不甘心。

    憑她的才貌手腕,要是也出身高門大戶,肯定能憑本事嫁個高門,也不至于受這種氣。

    孫舅母更是生氣,指著蘇玫怒聲說,“有這么跟長輩說話的嗎?”

    “我在跟孫姑娘說話,她是哪門子長輩。”蘇玫冷笑,目光中毫無掩飾的輕蔑,“我累了,先回屋更衣,少陪。”

    不等賀二太太發話,蘇玫轉身離開。

    孫舅母氣的全身打顫,對賀英說著,“你這媳婦是要上天啊,蘇家是什么家教,教出這等女兒來。”

    蘇家的家教雖然很難議論,但也不是孫家能議論的,賀英拱手道:“宴席要開始了,我也先去更衣。”

    賀二太太嘆氣,“去吧。”

    蘇玫回屋更衣,被留在家里的大丫頭寶瓶說著,“舅老爺和舅太太這趟過來,是借錢的,二太太沒錢,舅太太就把主意打到嫁妝上。”

    賀小妹目前還住在廟里,她的嫁妝是閑置狀態,賀二太太早就想打主意,只是嫁妝被鎖在西廂房里,無法得手。

    “孫家去了廚房,跟廚房的婆子嘀咕了許久,只怕要在酒宴上做些什么。”寶瓶擔憂說著,“舅老爺和舅太太又不走,要是出了事……”

    “出了事豈不是更好。”蘇玫笑著說,“她那么想當妾,我樂得成全。”

    寶瓶有些不解,就連張婆子都覺得不妥,“二太太的親外甥女,要是真進了門……”

    良家出身為妾,又是親戚,這么個妾室是麻煩。

    “又不是我的麻煩。”蘇枚笑著說,“把妝匣打開,我得好好挑只釵。”

    晚上有熱鬧看,得好好打扮一下,盛妝出席。

    新首飾,新衣服,是新年時關氏給她做的。

    哪怕是出閣了,四季制衣打首飾的份例,關氏依然按季給她。

    六個莊子的田產出息,也是關氏在管,說再等幾年她年齡長些,也全部交給她。

    祖父是靖武侯,父親是三品侍郎,這些才是她在賀家立足的資本,跟男人,婆婆,兒子都沒有關系。

    蘇玫吃了半盤點心,喝了杯茶,終于有婆子過來傳話,“元宵節宴席己擺好,請六奶奶去大花廳。”

    蘇枚這才起身,帶著丫頭去了后頭。

    勇毅侯府的大花廳在賀老太太正房后頭,五間打通,中間沒有隔斷。

    逢年過節,家里有喜事,宴席都擺在這里。

    此時宴席己齊備,大房在左側,二房在右,至于賀老太太都是跟大房一起坐。

    又有孫舅父和孫舅母,孫憐娘一家三口在,賀大太太雖然不喜,卻還是安排了坐次。

    落座開席,因為是元宵節,賀大太太心疼錢,依然請了戲班。

    臺上唱的熱鬧,席宴上孫舅母對賀英也格外親切,“小時候哥兒住在我家里,跟憐娘天天吃住一起,還說要娶憐娘當媳婦,你可還記得。”

    賀英臉上的不耐煩幾乎要帶出來,“那都是幼年不懂事時說的,我現在己娶妻,表姑娘也要談親事,這些舊事莫要再提。”

    孫憐娘一臉委屈絞著手絹,似在控訴一般,“但這些往事,我都記得。”

    一直以來賀英對她挺好的,哪怕是娶了蘇玫后,也一直給她希望。

    突然間變了臉色,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記得好,多講講,也讓我聽聽。”蘇玫笑著說,這倒不是嘲諷,而是真覺得有意思。

    當初要不是賀英風流,對倒貼上來的孫憐娘并不十分拒絕。

    后來更是利用孫憐娘,用盡一切手段讓她落胎。

    要是從一開始,賀英就是正人君子,不耍手段也不用心計,嚴辭拒絕孫憐娘,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想甩都甩不掉。

    因果報應,誰都跑不掉。

    “玫兒快別說笑了。”賀英說著,又夾菜給蘇玫,“你身子單薄,該好好保養才是。”

    蘇玫笑,卻看一眼孫憐娘,“表姑娘身子也單薄,也該多吃些。”

    孫憐娘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蘇玫是說者無意,并不知道孫家的情況,雖然不至于挨餓,但吃肉挺難的。

    元宵節會厚著臉皮留在勇毅侯府,也是因為家里過不起節了。

    酒過三巡,賀英因為要敬酒,喝了幾杯之后,就有些上頭。

    蘇玫一直留心他,賀英的酒量不至于這么幾杯就上頭。

    此時賀二太太道:“你這臉都紅了,是酒勁上頭了,散席還要一會,先去洗把臉吧。”

    賀英點點頭,對蘇玫說著,“我去去就回。”

    蘇玫笑著點點頭,卻是對身邊的小丫頭使個眼色,“跟著去侍侯六爺。”

    “是。”小丫頭跟著去了。

    蘇玫席上坐著,一副認真聽戲的模樣,耳朵卻是豎著,留意周邊情況。

    “英哥兒這么年輕就中了探花,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以后是要享大福的。”孫舅母笑著對賀二太太說著,又看一眼蘇玫,卻是把聲音壓低,“就是兒媳婦不如意,只要兒子夠好,什么都聽你的,也翻不了天。”

    賀二太太也跟著看一眼蘇玫,臉上的嫌惡帶了出來。

    蘇玫流產之后,她總算放下心頭的大石。

    但這個兒媳婦,她是怎么都看不上,她不是沒跟賀英說過,和離或者休出,總之要把蘇玫趕走。

    賀英卻是把她說了一通,連賀小妹的嫁妝都交給蘇玫保管,卻不給自己這個親娘。

    娶了媳婦忘了娘,女兒又在廟里前途未卜,賀二太太是心寒加心慌。

    孫舅母說的對,女人在后宅里總得捏住點啥,趕不走蘇玫,那就給賀英再娶一個。

    娶個聽話懂事,更重要的是跟她一條心,兩人一起對抗蘇玫,攏住賀英的心,她將來的日子才好過。

    不然被兒媳婦踩在臉上,還是個□□不知休的兒媳婦,她后半輩子還有什么指望。

    “啊!”

    小丫頭一聲尖叫,扯破喉嚨的叫法,把戲臺上的聲音都壓過去了。

    大花廳的眾人都看了過去,賀老太太有些緊張,“這是怎么了?”

    賀大太太連忙讓停了戲,起身帶著婆子就要過去看,只見一個小丫頭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大聲喊著,“六爺和表姑娘,在退舍里……”

    小丫頭說的斷斷續續,在場的媳婦哪個聽不明白,眾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蘇玫。

    只見蘇玫穩如泰山,一點都不著急的模樣。

    倒是賀二太太急了,“莫要胡說八道,英哥兒最講規矩的,怎么會……”

    怎么會鬧出來,她只是希望兒子納了孫憐娘,能當平妻最好。

    但她也只想悄悄進行,不想讓賀英難堪。

    “我親眼所見,兩人在凈房旁邊的退舍里,衣服都脫了。”小丫頭生怕旁人聽不見,喊的十分大聲。

    賀大太太差點要笑出來,卻是道:“二太太,一起去看看,若是丫頭扯謊,我讓管事撕了她的嘴。”

    說著賀大太太帶著丫頭婆子就往凈房走,賀二太太也只得起身跟上,孫舅父和孫舅母面面相覷,卻也只得跟上。

    在他們的計劃中,并沒有鬧到沸反云天,全家都去圍觀的地步。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拿住賀英的錯,逼著他把孫憐娘娶了當平妻。

    現在鬧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還怎么捏住賀英。

    一行人快步往退舍走,反倒是蘇玫落到后面了,慢悠悠的跟上。

    賀大太太腳程快,身邊跟著的婆子力氣也大,一腳踹開退舍的房門。

    只見屋內兩人衣杉不整滾在床上,聽到外頭的動靜,賀英瞬間清醒了不少。

    “哎喲,你們這是。小六啊,賀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賀大太太一臉氣急敗壞,卻喊的比誰都大聲。

    賀英臉上春色未退,大腦混亂,看著眼前的眾人,只覺得轟了一下,腦子都要裂開。

    “嗚,嗚,表哥……”

    孫憐娘是年輕姑娘,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如此多的人圍上來,頓時也嚇傻了,下意識的拉住賀英。

    “我的兒啊,你這是怎么了。”孫舅母沖上來抱住孫憐娘就哭了起來,“我清清白白的女兒,你們賀家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既然己經鬧成這樣,那就先占住道德至高點,自家清清白白的女兒被糟蹋了,而不是和奸。

    “舅太太想要什么樣的交代?”蘇玫問著。

    孫舅母語氣堅定,“要娶為平妻。”

    “噗~哈哈哈。”

    蘇玫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目光卻是看向賀英,賀英也正看著她。

    元宵節的燈火通明,再加上天上大月亮,雖然是晚上,卻顯得格外明亮。

    蘇玫生的漂亮,結合了關氏和蘇天佑的優點,天生的美人胚子。尤其這樣大笑時,雖然顯得飛揚跋扈,卻更添幾分明媚大氣。

    “好啊,我沒意見。”蘇玫笑著說。

    第77章 第 77 章 蘇玫說了沒意見,只……

    蘇玫說了沒意見, 只是事情鬧的這么大,主子下人都看著,要怎么辦,可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

    一柱香后, 賀英和孫憐娘收拾妥當, 賀家的長輩, 連同孫舅父孫舅母一同到了賀老太太正房。

    蘇玫做為賀英的發妻, 唯一的小輩,坐在末席。

    “六郎, 你糊涂啊。”賀老太太哭的淚流滿面,“家里丫頭媳婦那么多,你去招惹表姑娘,把賀家的臉都丟盡了。”

    貴族人家的少爺,睡個丫頭媳婦沒什么大不了的, 偷個腥而己。

    孫憐娘是賀英的親表妹,孫家就是落魄了,那也是正經官宦人家的女兒, 出了這樣的事情, 想收場就難了。

    “我沒有, 我是被算計的。”賀英跪在堂前,神情悲憤, 卻是看向賀二太太, 眼中含恨,“我可以向天發誓,我若是對孫憐娘有任何不軌之心,讓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他是風流場上混慣了的,不可能因為兩杯酒就把持不住。

    唯一的解釋就是被下藥了。

    當時席上, 他左邊是賀二太太,左邊是蘇玫。

    不可能是蘇玫,因為她不可能跟孫憐娘結盟。只能是賀二太太,他的親娘。

    “我的兒啊,好端端的,你發這么重的誓做什么。”賀二太太頓時急了。

    孫舅母卻是怒聲吼著,“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占了憐娘的便宜,現在想翻臉不認帳嗎。我孫家就是落魄了,我還是七品誥命,我這就到京都府去告狀,堂堂探花郎醉酒欺負表妹,我就不信這還沒天理了。”

    說話間,孫舅母抱著孫憐娘痛哭起來,“我苦命的孩兒啊。”

    聽到要告官,賀老太太有點急了,再看孫舅母那樣子,心里著實看不上,一臉嫌棄的對賀二太太說著,“還不快把舅太太扶起來,哪里有一點官家太太的樣子。”

    孫舅父道:“我帶著女兒來你們賀家過節,卻在你們府里出的事,賀家必須得給交代。”

    賀二太太己經不知如何是好,這與她和孫舅母商量的完全不同。

    聽從賀老太太吩咐去扶孫舅母,嘴里說著,“這是要怎么辦?”

    孫舅母道:“剛才六奶奶都答應了,六郎娶憐娘進府當平妻。”

    “平妻?”賀大太太幾乎要笑出來,“你是不是戲文聽多了,妾就是妾,哪里來的平妻。”

    大周朝就沒有平妻的說法,兼祧和并嫡都是特殊情況。官宦人家,尤其是高門大戶里,想兼祧并嫡都得上折子,皇上準了才能執行。

    戲文里的平妻,那只是戲文,現實這么干就是寵妾滅妻。

    “我孫家是有官身的,怎么能讓女兒做妾。”孫舅母大聲喊著,“不然我就告官。”

    眼看著不可開膠,賀大老爺怒聲吼著,“夠了,說來說去是我賀府的錯,是六郎不爭氣,我今天就請家法,把他打死賠你們姑娘的清白。”

    說著,賀大老爺吩咐小廝們拿來棍棒,作勢就要打賀英。

    不用小廝們拉扯,賀英跪直身體,一副愿意領罰的模樣。

    賀大老爺也沒留手,一棍打到賀英背上,賀英背脊稍彎,卻是硬挺直了,“我愿領罰。”

    “我的兒啊……”賀二太太見狀頓時大哭。

    賀大太太給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上前拉開賀二太太。

    “我對孫憐娘絕無任何不軌之心。”賀英大聲說著,“今日犯下大錯,我愿意領罰。”

    賀大老爺又是一棍打到賀英背上,連續十來下,雖不至于傷筋動骨,賀英臉色卻有幾分蒼白。

    “小六身子單薄……”賀老太太心疼孫子,不禁說著。

    賀大老爺手里拿著棍子,沒有放下來,卻是?便撇了一眼蘇玫。

    男人風流本就不是大事,孫舅母雖然喊震天響,都是虛的,本意就是讓賀英納了孫憐娘。

    問題的關鍵在于蘇玫,他情愿頂著罵名,也要與蘇家結親,就是希望得到蘇家的助力。

    傻子都知道,想得到岳家的助力,要先對人家女兒好。

    現在蘇玫娶到家了,這才幾個月,賀英就要納妾,還要納親表妹。這事要是傳到蘇家,蘇震岳能把賀英打死。

    當然,要是這事蘇玫同意了,賢良大度愿意給丈夫納妾,蘇家就是知道了,也就那樣了。

    為了嫁賀英,蘇玫不要臉連姐姐的丈夫都搶,愛到這種程度,男人的這種小錯應該能包容。

    他這個長輩拿著棍棒做勢打幾下,打的蘇玫心疼了,消了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賀大老爺心里如此盤算著,只見蘇玫悠悠然坐著,臉上不但沒有怒氣,甚至還有幾分喜氣。

    那架式好像還想拍手叫個好,打的好,繼續打啊。

    不應該啊,蘇玫不是真愛賀英嗎。

    賀大老爺心里嘀咕著,但做戲得全套,說了要執行家法,總不能就這么執行一半。

    賀英也確實該打,風流誤事,要是當初娶的是蘇鈺,就更能上一層樓了。

    現在婚后還招惹表妹,風流成這樣,不好好管教將來也難成大事。

    “知錯有什么用,犯下如此大錯,誰也救不了你。”賀大老爺怒聲吼著,棍棒落的更快更狠,眼晴卻是看向蘇玫。

    這都不是偷看,幾乎是明示了。

    只要蘇玫求情,賀英就不用挨打了。

    蘇玫卻仿佛沒看到一般,倒是賀二太太哭的聲嘶力竭,裝飾品一樣的賀二老爺也有點坐不住了,有點想勸又不敢。

    “我愿意領罰。”賀英說著,聲音卻弱了下來,跪著的身體晃了起來,直接栽倒在地上。

    “我的兒啊……”

    賀二太太再也忍不住,硬是掙開婆子撲向賀英,放聲大哭,“你要是有個好歹,我指望誰啊。”

    賀老太太也慌了,“快去請大夫,把小六扶起來,抬到我屋里。”

    又指責賀大老爺,“你這下手也太重了些。”

    屋里眾人手忙腳亂,一直鬧騰的孫舅母都不敢了,要是賀英真有個好歹,孫憐娘還嫁誰。

    因為是元宵節,大夫格外難請些。診脈上藥,把賀英安置好己經半夜,本來過節就累,這么鬧一通都困倦了。

    “都回去吧。”賀大老爺說著,示意散場。

    孫舅母馬上跳出來,“你做為伯父要罰賀英那是你們家的事,我女兒要怎么辦,就這么著想混過去,門都沒有。”

    賀英挨了打,散了場,明天再來找賀家,那就一推一二三,再推四五六。

    這是唯一的機會,必須得給孫憐娘要個名份。

    賀大老爺快要氣死了,卻不得不應對,“我出一百兩銀子給孫姑娘當嫁妝。”

    “一百銀子?你當我女兒是什么,要你們拿銀子打發。”孫舅母頓時怒了,孫舅父也嚷嚷著,“光腳不怕穿鞋的,這么羞辱于我家,我要上告朝廷革了賀英的功名。”

    說到功名,賀大老爺態度變了,語氣也軟了下來,“都是親戚,把六郎的功名革了,你們又有什么好處。”

    “那我女兒的清白,也不能被這么白白污了。”孫舅母喊著,“聘金嫁妝一樣不能少,挑個好日子,吹吹打打迎憐娘進門。”

    賀大太太聽得笑了,“清白人家的女兒會爬表哥的床?滿府的丫頭婆子,孫姑娘要是無意,大喊一聲,哪有后來的事。”

    “本想著是親戚,又是姑娘家,想給你們這個體面,卻是給臉不要臉。你要告官就去告啊,把事擺出來大家都說說,看看誰的錯。”

    孫舅母有些慫了,卻是看向蘇枚,“剛才六奶奶說了,讓憐娘當平妻。”

    蘇枚笑,“只要賀家丟的起這個臉,我可以。”

    “憐娘給賀英當平妻,哪里就丟臉了。”孫舅母吵嚷著。

    雙方爭吵不休,賀二太太擔憂賀英,己經顧不上替孫憐娘爭取名份,“就讓憐娘進門當妾。”

    說著又看向蘇玫,“你是主母,拿點聘金就出來。”

    “我拿聘金?”蘇玫被賀二太太逗笑了,“賀家果然窮了,賀英娶小妾還得正妻拿錢,這事要是傳出去,賀英下輩子都不用出門了。”

    蘇玫這都不是暗諷,而是直接罵到臉上,賀大老爺再傻也看出蘇枚的不悅,當即怒聲罵著,“一個浪□□人,竟還敢要聘金,給我打出去。”

    賀大老爺剛打了賀英,孫舅母多少有些怕了,語氣也軟了下來,“那總得……”

    “敬主母一杯茶,就當過門了。”賀二太太說著。

    撕扯到現在,眼看著就天亮了,賀大老爺看起來也不打算松口,孫舅母看著哭紅了眼的孫憐娘,只得說,“好,那就進門。”

    婆子給孫憐娘挽了頭發,丫頭端來茶,孫憐娘接過茶碗,低頭給蘇玫跪下,心中滿是委屈,卻不得不說,“奶奶喝茶。”

    她要是有蘇枚的出身,她要是能嫁到更好的,何至于輕賤至此。

    蘇玫笑著接過茶碗,抿了一口,“好,以后就是孫姨娘了。”

    這個姨娘她認了,至于賀英認不認,她就不知道了。

    放下茶碗,按例主母要給新姨娘打賞,不過外乎是首飾之類的。

    蘇枚卻是直接起身,徑自說著,“太晚了,都該去歇著了。”

    鬧劇一般,終于結束,眾人各自回屋。

    至于賀英,因為還在昏迷中,就宿在賀老太太屋里。因厭惡孫憐娘,賀老太太叫住她,讓她給賀英守夜。

    孫憐娘心中并不愿意,但賀老太太如此說了,她只得答應。

    賀英睡在碧紗櫥的床上,孫憐娘無處可睡,又因為天冷,丫頭連個被子都沒給她,她無奈只能縮在床角。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孫憐娘也是累了,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就聽耳邊有丫頭訓斥著,“真是個挺死尸的,六爺醒了,要水喝,你裝什么聾呢。”

    孫憐娘是官家小姐,以前在這府里也是表小姐,哪里被丫頭如此罵過,剛想回嘴,就聽賀英驚悚說著,“你怎么在這里?”

    嫌棄兼驚嚇的口吻,讓孫憐娘愣了一下。

    “這是孫姨娘,六奶奶喝了她的茶,是您的姨娘了。”丫頭說著。

    “姨娘?”賀英臉色大變,“我不同意。”

    說著,起床就要往外走,還是丫頭喊住他,穿了外衣才外往走。

    孫憐娘卻是呆住了,不愿意?

    賀英怎么會不愿意,她都這么不要臉了,賀英要是不要她,她可要怎么活。

    賀英一路小跑回到二房,此時孫舅父和孫舅母還在,正跟賀二太太說錢的事。

    一個清白大姑娘給賀英當妾,總不能一點表示沒有吧。

    這聘金,蘇玫不出,賀二太太總得給點吧。

    “這,這跟商量好的也不一樣。”賀二太太言語間帶著怨氣。

    她是想孫憐娘當她兒媳婦,但昨晚鬧成那樣,實在太丟臉了。

    尤其是看到賀英挨打后,她就后悔了。

    “我不納妾。”賀英大聲說著,幾乎要吼出來。

    要說以前,他對賀二太太這個母親,不能說十分孝順,但至少是真心相待,不聽話也會努力哄著她。

    就在昨天晚上,賀二太太給他下藥后,那點孝順也被磨沒了。

    賀二太太從來沒為他考慮過,她只是要指望他,指望著兒子孝順。要是哪天她覺得指望不上了,就會馬上轉為自己考慮。

    就像孫憐娘,她覺得蘇玫不好,就一門心思讓他娶孫憐娘。

    哪里是為他考慮,只是希望多個人能一起拿捏他,讓他便孝順。

    “你說什么呢?”賀二太太驚呆了,“你媳婦都愿意了。”

    緊跟著賀英進院的孫憐娘,也跟著哭了出來,“表哥,你不要我嗎?”

    “我當然不要你。”賀英態度堅定,“你與母親一起算計我,我為什么要你。”

    納妾雖然沒有婚書,但也是有手續的。

    一個晚上而己,蘇玫的答應只是嘴上答應,沒有手續,可以隨時推翻。

    孫舅母和孫舅父也驚呆了,納妾一般都是正妻不同意,從來沒有聽說過男人不愿意的。

    白得一個小老婆,多少男人求之不得。

    “你們想告就告吧,我身上的丑事也不差這一件。”賀英怒火沖天,指著孫憐娘罵,“你要是有點羞恥之心,就馬上滾出賀府,以后再不要過來。”

    “表哥……”

    孫憐娘聲音顫抖著,只覺得肝腸寸斷,本就被折騰一晚上,再受如此大擊,身體搖晃著,直接暈了過去。

    “憐娘,憐娘。”孫舅父和孫舅母趕緊去扶。

    賀英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往后頭蘇玫屋里走,賀二太太下意識抓住他,“六郎……”

    賀英直接甩開她,看都沒看她一眼,徑自走著。

    “我的兒啊……”賀二太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聲哭出來。

    前頭鬧成這樣,后院的蘇玫早就被吵醒了。

    不用丫頭轉述,她也能猜到大概經過,沒有戀愛腦后,她反而更了解賀英了。

    正妻也好,姨娘也好,丫頭也罷,睡哪個女人對賀英都無所謂。

    他在意的,是他的前途,以及女方的背景,能否給他提供助力。

    像孫憐娘這種,本來就是表親,又是官家女,這樣的收為姨娘,要是被外人知道,那話就難聽了。

    正妻進門不到半年,又納表妹為妾,還是先睡后娶。又不是勾欄里的姐兒,哪能如此輕賤。

    賀英想要好名聲,想在清流仕途上走下去,連親生孩兒都容不下,又哪里會要這樣一個孫憐娘。

    連賀二太太這個親娘,此事之后,只怕也再難得兒子的真心。

    第78章 第 78 章 蘇鈺病了,從蓮花庵回來……

    蘇鈺病了, 從蓮花庵回來的當晚,就有些不適。

    初時連綠川都沒太當回事,蘇鈺自小習武,身體強壯, 就是有些不舒服, 睡一覺就好了。

    直至第二天, 蘇鈺發起了高燒, 綠川嚇壞了,連忙回報關氏, 請大夫進府。

    常來蘇家行走的是宮里的御醫胡大夫,老熟人,卻幾乎沒給蘇鈺診過脈,沒生病自然不用請診脈。

    “姑娘這是氣結郁于心,凡事要想開些啊。”診脈之后胡太醫說著。

    關氏問著, “嚴重嗎?”

    “姑娘身體素來康健,我開副疏散的方子吃兩天就沒事了。”胡大夫說著,格外叮囑, “一定要寬心。”

    蘇鈺躺在床上, 心里十分幸慶, 放著帳幔,不用直視太醫和關氏。

    綠川引著胡大夫到西梢間寫方子, 關氏站在床邊, 心里重重嘆口氣,卻不知道說什么好。

    大夫都說了,是郁結于心,為何郁結不言而喻。

    “姑娘,還是想開些。”關氏說著, “等身體好些,天氣暖和了,多出門走走。”

    “嗯,讓三太太擔心了。”蘇鈺小聲說著,“我沒什么大礙,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胡太醫寫完方子,關氏吩咐管事去抓藥,又叮囑綠川等一眾丫頭婆子好好侍侯,若是有事不管多晚都要回報。

    管事送胡太醫出門,關氏安慰蘇鈺幾句也要回去。

    等關氏走了,蘇鈺才讓丫頭收起帳幔起身。

    “姑娘,剛才胡太醫寫方子時,我悄悄給了他十兩銀子,讓他別亂說話。”綠川說著。

    胡太醫來蘇家看病是包年制,每年的四節八禮是定數,每回過來再給一兩銀子車馬錢。

    但這回蘇鈺突然生病,還是因為……

    要是胡太醫再外面亂說一嘴,外面的閑話就更多了。

    綠川便私自做主給了封口費,一點小錢就可以免許多麻煩。

    “很好。”蘇鈺說著,只覺得頭痛難耐,但躺著也不舒服,“更衣,我坐一會。”

    綠川上前侍侯,卻不敢多言。

    她也是現在才知道,不管蘇鈺表現的多么云淡風清。什么沒什么想過要成親,沒有薛遲還有謝無衣,都是嘴上說的。

    事實是,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身體最誠實。

    “你是不是心里笑話我。”蘇鈺突然對綠川說著。

    綠川愣了一下,馬上搖搖頭,“沒有,沒有,姑娘生病我擔心的不得了,也是我大意了,姑娘昨天都有些不適,早該請大夫的。”

    蘇鈺看綠川神情就知道,肯定要心里吐槽她,其實她自己也想吐槽自己。

    只因為薛遲在青云庵說的幾句話,她就輾轉難眠,竟然還生起病來,實在丟臉。

    “我好像挺沒出息的。”蘇鈺自我反省。

    綠川笑著道:“姑娘這是至親至性。”

    皇上賜婚,又不是薛遲移情,舍不得很正常。

    尤其是蘇家的情況,祖傳戀愛腦,只是生一場小病己經很厲害了。

    “說起來,你都二十了,真打算不嫁人,就這么跟著我嗎?”蘇鈺問綠川。

    這個問題她去年就問過,不是她嫌棄綠川,而是人的想法會變的,尤其是到一定的歲數后。

    去年不想成親,今年也許就想了。

    去年還沒有意中人,今年也許就有了。

    “姑娘,怎么又說這個。”綠川不干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先養好病再操心。”

    蘇鈺狐疑的看一眼綠川,綠川這個反應有點不太對,要是不想嫁直接拒絕不就好了。

    話說的含糊,多半是有隱情。

    但綠川天天跟著她,也沒有外男可見,難道跟府里的誰日久生情了?

    “大爺來了……”

    小丫頭傳話進來,蘇鈺馬上把話題打住,起身相迎。

    片刻后,蘇略進到屋里。

    “大哥,你回來了。”蘇鈺從里間出來,讓著蘇略在客廳坐下。

    綠川上茶,蘇略看著蘇鈺,有幾分打趣說著,“我剛回來就聽到你生病了,這么想不開啊。”

    蘇鈺下意識別過臉去,卻是強行解釋,“吹了風有些不適,哪有什么想開想不開的。”

    蘇略只是笑,也不拆穿蘇鈺,“好好養病,有什么想吃想玩,或者想找什么樂子,都告訴我,我最近都在京城。”

    “懶得出門,也沒什么想要的。”蘇鈺說著,她恨不得把自己關屋里,任何人都不想見。

    “那等你想到了再說。”蘇略說著,“姻緣之事順其自然就好,成親不成親的,也就那樣。”

    不結婚不可怕,結錯婚才是毀人一生。

    蘇鈺一點都不意外蘇略會這么說,畢竟二十五歲的大齡光棍實在沒資格催婚,笑著道:“我聽大哥的。”

    兄妹說了幾句閑話,蘇略還有事要忙,便要回去。

    見蘇略起身欲走,蘇鈺突然喊住他,“大哥……”

    蘇略看向她,“怎么了?”

    蘇鈺斟酌著用詞,這些天來一直在猶豫,卻還是想問個明白,“除夕晚上李府突然失火,大哥知曉嗎?”

    除夕白天當街行刺,膽量是足夠,但設計的一榻糊涂,落得個全滅的結果。

    幕后主謀是個膽大的傻逼。

    而就在當天晚上李府就失火了,一場邏輯上對不上,卻又不找到線索的意外,燒死了一百多口,卻把軍需案的重點嫌疑人留了活口。

    同樣膽大包天,但這手段,這心計,滿京城能做到的,一只手數得過來。

    還未出正月的緣故,案卷全部壓著,就是開放的,可以查閱,官府那邊的線索也不重要。

    京都府尹根本就不想查,也不想追究。與軍需案并案,最后只會不了了之。

    蘇鈺就想問問蘇略,是不是他做的。

    “李甲被人慫恿,當街行刺你。”蘇略語氣十分溫柔,“父親不在,我當兄長的,自然該還李家一份薄禮。”

    蘇鈺心頭不自覺得顫了一下,看著蘇略溫文儒雅的笑容,突然覺得有點點冷。

    她知道蘇略是為她報仇,也是立威。

    這一場大火之后,不管任何原由,想對她動手,就得想想這一場大火。

    但,這是一百多條人命啊,慘死的女眷下人何其無辜。

    慕容寧曾說過蘇略,說他殺人沒有感覺,根本沒有正常人的感情。

    慕容寧不會騙她,但蘇略對她太好了,讓她在面對蘇略不自覺得就戴上了濾鏡。

    “是覺得我不該告訴你嗎?”蘇略笑著說。

    蘇鈺抿了一下唇,她會問蘇略,當然是想到是他做的。

    但蘇略如此坦言相告,依然讓她意外。

    這種事情,不該瞞著她嗎,哪怕是騙她呢。

    “你今年十九歲,不再是小孩子,不管你的意愿為何,許多事情你都必須得接受。”蘇略說著。

    他的所做所為可以瞞著蘇鈺,但慕容寧做的呢,全京城皆知,瞞都沒得瞞。

    這就是蘇鈺所處的環境,想把頭縮起來,當個閨閣女兒,她做不到。

    蘇鈺不禁深吸口氣,頭好像更疼,又好像疼麻木了,反而沒了感覺。

    蘇略伸手摸摸蘇鈺的頭,像小時候那樣,他十分疼惜這唯一的妹妹,“我與父親不在你身邊,讓你吃了許多苦頭。但從本心上,我們都是為你好。”

    蘇鈺搖搖頭,“這些年我過的很好。”

    下意識想說,慕容寧對她很好,但想到蘇略與慕容寧的關系,不自覺得打住了。

    她很多時候都搞不明白,蘇略是養子,為什么會對養母意見這么大。

    “你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想過什么樣的生活都可以。”蘇略說著,“若是嫌京城太熱鬧,也可以回老家去,那里安靜。”

    蘇家是大族,京城沒幾房人,老家人就多了。若是回老家直隸,只是認人就能認一天。

    “再說吧。”蘇鈺說著。

    “你還病著,我說這么多倒是耽擱你養病。”蘇略說著,“歇著吧PMDUJIA,我回去了。”

    “嗯。”

    蘇鈺應著,送蘇略出屋門。

    看著蘇略緩步而去,蘇鈺心情一時間復雜難解。

    這是蘇略的世界,也是蘇天翊的世界,她插不進去,也融入不了。

    就和慕容寧一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哪怕是血緣至親,也都是各自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活著。

    胡太醫確實有兩把刷子,說兩副藥就好,蘇鈺吃完兩副藥真好了。

    綠川謹遵醫囑,但凡出門就會拿著斗篷,生怕蘇鈺再吹了風。

    “姑娘,晉陽長公主派人送來貼子。”婆子拿著貼子進門。

    綠川臉色頓時僵了一下,卻是趕緊上前接了過來,“勞煩嫂子了。”

    說著,從里間抽屜里隨手拿出一塊銀子塞給婆子,婆子道了聲謝趕緊去了。

    綠川小心翼翼把貼子奉上,蘇鈺接的時候,自言自語說著,“謝無衣要定親了吧。”

    以前只是放話,說要定親了,其實沒走流程。

    而現在晉陽長公主親自寫了貼子送來,那多半是真定親,不是嚇唬。

    就像慕容寧說的,謝無衣和薛遲同出一府,兄弟一樣的關系,晉陽長公主怎么可能允許她先跟薛遲談感情,再跟謝無衣搞曖昧。

    果然,貼子拆開,是喜貼。

    晉陽長公主親筆所寫,十分客氣,謝無衣和薛雨梓下個月正式定親,邀請她去吃席。

    告知是真,邀請是假,她若真去了,晉陽長公主能當場厥過去。

    “研磨,我寫回貼。”蘇鈺說著。

    回貼寫的很快,客氣禮貌,先是恭喜謝無衣定親。又表示,自己身體不適,就不親自過去道喜了。

    “找個穩妥的人送過去,路上不要出岔子。”蘇鈺吩咐綠川。

    晉陽長公主現在肯定很心焦,所以回貼要又快又準時的送達,好讓她安心。

    “姑娘放心吧。”綠川說著。

    謝無衣定親的事,在京城幾乎沒有水花,吃瓜討論的都沒有。

    出了正月后,慕容寧再次上折子,剛出正月,三堂會審的大戲終于開始。

    又因縱火案夾在其中,京都府尹也一同出席,提供縱火案線索,卻只是旁聽,一句話都不說。

    慕容寧當仁不讓成了主審管,據說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都試圖爭過,但沒爭過慕容寧。

    慕容寧的手段,讓他們有不太敢爭。

    人證物證監察寮己經整理出來,但十年前的舊案,總有缺失,現在三堂會審,證據就要足夠服眾。

    案件初審十分順利,關鍵人物李大人交代的又多又快,幾乎到了問什么說什么的地步。

    一場大火,除了他本人外,基本全家滅門。

    李大人是一夜白頭,求生的意志都很薄弱,又入了監察寮大牢,也不知道監察寮怎么審的,現在整個人渾渾噩噩狀態。

    據李大人交代,他與梅將軍并無恩怨,之所以扣糧草也是被逼無奈。

    戶部掌管天下錢糧,說起來是很威風,但是連續幾年災年,錢糧收不上來,但用錢的地方一點都不少。

    會苛扣梅將軍的糧草,是因為梅將軍沒有后臺好欺負。扣其他款項,根本就扣不了。

    至于因此戰敗,軍士死亡,那就不是戶部的事了。有關太后當后臺,梅將軍找不了他的麻煩。

    李大人此話出口,在場的官員都沉默了。

    十年前,顯慶皇帝雖己二十七歲,但關太后依然大權在握,母子爭權,還非親生母親,斗的異常激烈。

    李大人是關太后的鐵桿,而梅將軍只是個會打仗的將軍,在黨爭之時保持中立,結果就是替罪羔羊。

    好事輪不到,壞事全攤上,必要時就是兩方拉出來的替罪羊。

    只想老實當個純臣,要么就遠離京城,不然就是把頭扎在土堆里,都隨時都被拉出來擋災,誰讓你好欺負呢。

    當然,這種事情不會寫在邸報里,蘇鈺會知道,是因為蘇略把堂審記錄送了一份給她。

    蘇鈺只看文字就有種窒息感,而這只是個開始,接下來會還會咬出誰,會審出多少奇葩,更無從得知。

    也因為李大人交代的太多,京城越發安靜了,都有種風雨欲來山滿樓的感覺。

    別說謝無衣定親,連薛遲要尚主的事都沒人提,唯獨蘇鈺還在風口浪尖上,時不時被提起。

    她是慕容寧的女兒,更重要的是,越來越多人意識到。蘇鈺在除夕白天被刺殺,晚上李大人家就被滅門了。

    怎么會這么巧,怎么可能這么巧。

    “姑娘,剛才老太太派人來傳話,二太太病著,老太爺和老太太要去葉府探病,問姑娘要不要同路。”綠珠急匆匆進門說著。

    “二嬸病的這么嚴重?”蘇鈺又是驚訝又是擔心。

    葉氏每年十五前后都會病一場,這回連蘇震岳和谷夫人都要過去探病,那這回病的是真不輕。

    “三房也準備去,只因三老爺一直在衙門脫不開身。”綠川說著。

    據說蘇玫夫妻都去看過了,只怕情況真的不太好。

    蘇鈺擔憂不己,吩咐綠川,“我跟老太爺,老太太同去,馬上去準備。”

    午飯過后,蘇震岳騎馬,谷夫人和蘇鈺坐車,一同去了葉府。

    蘇天華得知蘇震岳和谷夫人都來了,親自迎到二門上。

    “竟然把老太爺和老太太都驚動了。”蘇天華說著,臉上神情卻甚是焦慮不安。

    蘇震岳道:“你那媳婦是心病,只是吃藥怕是用處不大,該想點其他辦法。”

    “己經想了。”蘇天華說著。

    蘇鈺微微愣了一下,什么叫做己經想了?

    葉氏的住所在東跨院,從二門過去,通過垂花門就是。

    小丫頭打起簾子,眾人正欲進屋,就聽葉氏說著,“找到了?”

    葉峰正欲細說,抬頭看到蘇震岳和谷夫人進來,連忙打住起身見禮。

    葉氏也欲起身,卻被谷夫人攔住,“你歇著吧。”

    蘇震岳問葉峰,“剛才你說什么找到了?”

    葉峰笑著回答,“二妹找到了。”

    蘇辰被拐之事,直隸的蘇氏族人是知道的,也是想著,人多力量大,能幫忙尋找。

    就在剛才,葉峰收到直隸二房三叔公的信。

    說到朋友做客時,遇到一名女子,與蘇邑樣貌十分相似,年齡也相符。

    更重要的是,她也是拐子從京城拐出來的。

    三叔公細細詢問后,便把那名女子接到自己家中。怕路上信丟了,派家里管事快馬加鞭跑一趟京城,把信送到葉峰手里。

    來人還說,人己經安置好,不管是去直隸認親,還是把人送到京城,都可以。

    “真的是辰姐兒嗎?”葉氏心情激動,“我昨天做夢,還夢到辰姐兒被蟲子咬,哭著喊娘。”

    說著葉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是與不是,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谷夫人說著,“有邑哥兒在,也容易辯認。”

    蘇邑與蘇辰是雙胎胎,蘇家的雙胞胎長相都是一模一樣。

    就是有男女之別,大概模樣也得有九分相似。

    自從蘇家散出消息說丟了女兒,一波又一波人來尋親,都不用問別的,只看臉就能辯別,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葉氏還顯得十分猶豫,主要是這么多年了,失望太多回了。

    蘇天華卻是道:“說起來,許久沒回過直隸,不如趁著回去一趟,峰哥兒還要去翰林院,就留下看家,我們帶上邑哥兒回去。不管真假,也散散心。”

    葉氏還是有些猶豫,蘇邑道:“我一直覺得二姐還活著,也許她現在正在直隸等我們呢。”

    這話一出,葉氏頓時有了力氣,吃了無盡苦頭的女兒在等她。

    若是因她的猶豫而錯過,豈不是到了黃泉路上都不安生,便道:“好,我們回去。”

    蘇天華聽得松口氣,正欲吩咐葉峰去打包收拾行李,就聽谷夫人對蘇鈺說著,“鈺姐兒,有件事,我想麻煩你替我跑一趟。”

    “老太太請說。”蘇鈺說著。

    谷夫人說著,“四房的老太太與我相交多年,下個月是她的整壽,特意寫了信了給我。我倒是想去,只是這身子骨實在經不起折騰了,想讓你替走一趟。”

    第79章 第 79 章 蘇鈺愣了一下,蘇天……

    蘇鈺愣了一下, 蘇天華,葉氏,蘇邑都回去了,給四房老太太賀壽并不缺人。

    谷夫人如此說, 應該是希望她離京。

    生病那兩天, 谷夫人過來探病, 雖然沒說什么, 但神色卻是欲言又止。

    蘇略也說過,不想在京城, 可以回老家。

    “說起老家,我還沒回去過。”蘇邑很是高興,對蘇鈺說著,“大姐,就一起嘛。”

    “嗯, 一起回去。”蘇鈺笑著說。

    谷夫人是覺得最近京城的風雨太大,希望她回老家避避。

    說定回老家人選,因葉氏病著, 再加上這么多人一行, 還得打包收拾東西, 約定十天后動身。

    說了一會話,眼看著就要到中午, 蘇天華本欲留飯。

    但葉氏病著, 葉老太爺身子也不好,不想再添麻煩,蘇震岳帶著谷夫人和蘇鈺回去。

    “四個丫頭,六個婆子,小廝還得帶上幾個。”綠川緊張盤算著。

    回府之后, 蘇鈺還沒什么感覺呢,綠川先激動了。

    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終于有機會了。同時又擔心回老家后,蘇鈺生活不便。

    “不用帶這么多人。”蘇鈺說著,“先不說住處,路上都不方便。”

    她和蘇邑都沒回過老家,葉氏還病著,這一路上,大夫,丫頭婆子肯定都得帶足。

    她再帶一堆丫頭婆子,趕路都是麻煩事。

    “但是姑娘從小到大,都是這么過的。”綠川擔心。

    不管是住蘇家還是住王府,這些人手都是蘇鈺日常生活的基本排場。

    蘇鈺可能不太懂,但做為貼身大丫頭,綠川可是太懂了。

    充足的人手,是舒服生活的提前。

    “那就改一改。”蘇鈺說著,“你跟著,再帶一個丫頭一個婆子,輕車簡從。”

    “是。”綠川只得應著,“姑娘要回去多久?”

    蘇鈺想了想,“歸期未定,幾個月肯定要得。東西不用帶太多,直隸雖然不及京城繁華,日用還是能買到的。”

    “嗯,那我就多帶些銀兩。”綠川說著。

    綠川打包收拾,蘇鈺也沒閑著,先去了一趟楚王府,向慕容寧和楚王爺辭行。

    首先見到的是楚王爺,因為慕容寧還監察寮沒回來。

    “那么多年沒回過老家,突然回去,住哪里,侍侯的人手夠嗎?”楚王爺顯得很擔憂。

    蘇鈺笑著說,“與二叔同行,管事也跟著,自有人張羅。”

    楚王爺還是不放心,繼續問,“那什么時候回來?”

    “要幾個月吧。”蘇鈺不確定說著。

    “八月宜寧出嫁,你可得要回來。”楚王爺說著。

    雖然按楚王爺的意思,去年就想把宜寧郡主嫁出去。

    但郡主出閣,要向宗人府報備,儀式安排,準備嫁妝,流程非常多。

    更重要的是,匆匆忙忙成親,男方家也不樂意。

    親事定下來后,官媒婆差點跑斷腿,終于把婚期定在今年八月。

    “那是一定的。”蘇鈺雖然不確定歸期,但為免口舌,肯定要先答應。

    楚王爺又叮囑許多,又讓管事收拾東西,讓蘇鈺帶到直隸去。

    蘇鈺很想拒絕,但也知道楚王爺的性格,拒絕更麻煩。

    楚王爺這個繼父,雖然很多時候不靠譜,但人還是挺好的。

    晚飯時間慕容寧終于回來,蘇鈺又向慕容寧說了一遍。

    “你二嬸病了?”慕容寧神情中帶著擔憂。

    蘇鈺點頭,“十五去青云庵上香后就病了,說一直夢到辰姐兒。這回回直隸,也是二叔的安排。”

    雖然沒明說,但直隸的那個“蘇辰”多半是假的,為了安慰葉氏。

    要是葉氏也認為是假的,一場錯認,小事一樁,不值得一提。

    要是葉氏認為是真的,蘇天華多半會將錯就錯,那就更不能說出來。

    “路上你多照看你二嬸。”慕容寧下意識說著,隨即又道,“有你二叔在,也輪不到你照顧。”

    蘇鈺笑著說,“阿邑也同行,留二哥在葉家。”

    慕容寧聽得點點頭,“最近京城不太平,你跟二叔回老家也挺好,多住些日子再回來。”

    “是。”蘇鈺應著。

    與楚王爺,慕容寧一起吃了晚飯,蘇鈺就要告辭回去。

    “等一下。”慕容寧叫住蘇鈺,“你二嬸病著,我抽不出去時間探病,我準備了些東西,你替我去看看她。”

    說話間,兩個婆子捧著禮盒過來。

    珍貴藥材,明貴補品,甚至連衣料錦緞都有。

    兩個婆子捧著,手都感覺有點不夠用。

    蘇鈺愣了一下,“是不是太多了?”

    蘇家大房與二房關系異常親厚,慕容寧與葉氏當了這些年的妯娌,情份肯定有。

    但是……

    探病而己,不用這么多吧。

    “禮多人不怪。”慕容寧說著,“我沒親自過去,先失了禮數。”

    蘇鈺依然覺得太多,卻沒再說,“是,我明天就去。”

    蘇鈺帶著禮物回去,第二天親自去趟葉府,把禮物和慕容寧的心意帶到。

    “大嫂,不,王妃太客氣了。”葉氏說著,神情有些感慨。

    蘇天翊和慕容寧分開的原因,至今無人得知,旁觀者只覺得可惜。

    “母親心里掛念二嬸,只是事情太多,不能親自過來。”蘇鈺笑著說。

    葉氏笑著說,“說來我們也多年不見了。”

    說來也是奇怪,慕容寧改嫁后,雖然四節八禮都走著,她們卻沒有見過面。

    明明同在貴婦圈里,王妃雖然身份高貴,但也沒高到夠不到的地步。

    “可能是母親太忙了。”蘇鈺說著。

    改嫁之后,慕容寧把所有心力都放到事業上,對于楚王府都是管理者心態,更不用說京城女眷之間的交際應酬。

    “也是,她和我不一樣。”葉氏說著,“以前是真沒看出來。”

    雖然外族女子,嫁給蘇天翊時,慕容寧相夫教子,十分賢良淑德。

    改嫁后會心性大變,同為女子也能理解。與丈夫那般相愛,把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全部盡到了,依然被拋棄。

    心生絕望,二嫁之后,換種活法也能理解了。

    與葉氏閑聊著,眼看著就到中午,蘇鈺在葉府吃了中午飯才離開。

    坐車回到國公府,綠川上前侍侯更衣,同時匯報著,她派人往文墨齋送了消息。

    這趟離京至少要半年,文墨齋也算是蘇鈺的產業,總要跟夏老板說一聲。

    “夏老板得知姑娘要出遠門,特意送了一堆話本,說是給姑娘路上解悶。”綠川笑著說。

    “難為他有心了。”蘇鈺說著。

    綠川好奇說著,“姑娘對夏老板一點都不好奇嗎,也不調查他的身世。”

    “個人有個人的造化,何必介入別人的因果。”蘇鈺說著。

    綠川欲言又止,但見蘇鈺神情淡然,對夏書和全然不放在心上,也不敢多言。

    又有幾日,蘇玫得知二房和蘇鈺要回老家,先是大包小包的去了葉府。

    東西倒不是送給二房的,而是托蘇天華帶過去,給老家眾人的。

    關氏己經預備了,這是蘇玫自己的,出嫁女另算一份,不與娘家一起。

    按蘇玫的說的,從來沒有回過去,老家的叔伯親戚也沒見過禮,帶些禮物回去聊表孝心。

    蘇天華接過來,對蘇玫贊許有佳。

    以前與賀英的婚事鬧成那樣,蘇天華對這個侄女也是有氣的。

    再看現在的蘇玫,做事周到,說話得體,更難得是有孝心。

    婚姻讓人成長,尤其是不幸的婚姻,蘇玫這種變化,蘇天華很是欣慰。

    從葉府出來,蘇玫沒回家,順道去了蘇家,去看蘇鈺。

    這一走至少要小半年,姐妹不得相見。蘇鈺不好去賀家,她就來蘇家與蘇鈺辭行。

    “不怕姐姐笑話,賀英又出一樁丑事。”蘇玫笑著說。

    賀英堅持不收孫憐娘,孫家鬧騰呢,賀二太太都氣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病,還是裝病,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孫家鬧的歡,再加上事情奇葩,早晚都會傳遍京城。與其等別人說,不如自己說了。

    “這些天我一直在打包收拾東西,京城的八卦都不知道。”蘇鈺說著。

    賀英還沒學乖嗎?

    蘇玫當即把元宵節晚上發生的事講了一遍,講的眉飛色舞,尤其說到賀英醒來后的反應。

    蘇鈺聽完都驚呆了,脫口而出,“孫家到底是官身,還是表妹,賀二太太讓她當妾,她可真是賀英的親媽。”

    小官為了討好上司,送女兒送妹妹的不少,但對象至少是二三品大員,得有蘇天佑的品階。

    賀英還沒從翰林院熬出來,芝麻綠豆的小官,就敢納官身表妹為妾,這是嫌賀英仕途太多,特意給他加難度。

    “賀英堅持是被下了藥,但就是下了藥,他也沒對孫憐娘做什么。”蘇玫說著。

    孫舅母因為賀英的話,氣的跳了三丈高,非要請婆子給孫憐娘驗身。

    驗身結果,孫憐娘己非處子之身。

    賀英就更有理由了,反正不是他干的,誰知道孫憐娘跟誰睡了。

    非清白之身,硬塞給他,是想他當接盤俠,這綠帽他不戴。

    這話一出口,孫舅父和孫舅母恨不得當場掐死賀英。

    當然賀家下人一堆,不等他倆動手,自有管事小廝把他們攔下來。

    “我也是才知道,賀英這個舅父好賭,舅母是填房,并不是孫憐娘的生母。”蘇玫說著。

    一般來說,破船還有三千釘,好歹是官家,當年賀二太太能嫁進勇毅府,門第也能過的去。

    結果到孫舅父這,官是捐的,薪資少的可憐。自己又好賭,前不久在堵坊輸了一把大的,不但把家產敗光,還欠了錢。

    現在著急把孫憐娘塞給賀英,是賀二太太己經被刮干凈了。讓賀二太太問賀英要,賀英只說沒錢。

    孫舅父和孫舅母見正常途徑榨不出來了,這才想著把孫憐娘塞給賀英,以此死死纏住賀英。

    納妾得給納妾之資,可以獅子大開口,要不了千兩,也得要大幾百兩。

    然后逢年過節,要是賀英敢不給錢,那就有得鬧騰了。

    “原來如此。”

    蘇鈺本來還奇怪,好歹是官家女兒,沒必要死纏著一個賀英。

    要是沖著錢,想找個長期血包,那確實賀英合適。再有賀二太太打配合,能把賀英吸血吸到死。

    “反正有熱鬧看。”蘇玫笑著說,“我本想留下來陪母親,現在都有點期待回賀家。”

    蘇鈺神情古怪的看蘇枚一眼,回想半年前,蘇玫還為了賀英要生要死。

    現在這心態,呃,倒是真好。

    說了半天話,蘇玫估摸著賀家的好戲也要上場了,便要告辭回去。

    蘇鈺本欲留她一起吃晚飯,蘇玫笑著道:“我回去吃。”

    連續劇少看一章就落下劇情了。

    蘇鈺看蘇玫神情,“那我就不耽擱你看戲了。”

    第80章 第 80 章 蘇玫坐車回勇毅府,……

    蘇玫坐車回勇毅府, 車駕剛駛進二門,就聽孫舅母哭天喊地罵著,“賀英拐我女兒,卻提了褲子不認帳, 我要告官, 革了賀英的功名。”

    幾事管事媳婦和婆子圍著她, 任憑她在二門鬧, 只要不出二門,就全然不管。

    一時間蘇玫的車駕駛進來, 孫舅母連忙撲上去,看到是蘇玫,就更興奮了,就要拉扯蘇玫。

    蘇玫身邊的丫頭婆子上前拉開她,“舅太太再趕上前, 就休怪我們無禮了。”

    孫舅母喊著,“六奶奶,你親口說的, 讓憐娘進府當平妻。”

    蘇玫聽得笑了, “我答應有什么用, 六爺不答應,我還能按著他的頭不成。”

    “他與憐娘的事, 你是親眼看到的。”孫舅母急切說著。

    本以為算計了賀英, 難點在于蘇玫。

    沒想到蘇玫答應了,賀英死活都不同意。

    姑娘給了人家,便宜卻沒有占到。眼看著賀家越來越懈怠,賀二太太也說病了,賴在床上裝死。

    孫舅父和孫舅母是真急了, 孫舅父直接去翰林院堵賀英,孫舅母就在二門上撒潑打滾。

    結果,賀家的主子們根本就不露面。

    現在孫舅母有機會揪住蘇玫,自然不想放手。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都看到了。”蘇玫笑著說,“那么多長輩都在,我一個晚輩做什么主。”

    說話間,蘇玫往二房走,孫舅母本想跟著糾纏,卻被婆子拉住。

    孫舅母多少知道點蘇玫的厲害,使錢厲害,府里的婆子都愿意給她賣力干活。

    不敢糾纏,只是跟蘇玫,繼續說著,“要是賀英沒了功名,你這人探花夫人就當不了了。”

    蘇玫古怪的看著孫舅母一眼,連狀元都不是,三年一個探花,朝堂上一抓一把。

    三品誥命稀罕,三年一個的探花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且賀英的功名,革不革跟她有什么關系,又不是蘇天佑的官職出問題了。

    “你別以為我是說笑,惹惱了我,我是真的會告。”孫舅母怒聲說著。

    告官這種話,對于賀家來說,就像好是核彈。持有的時候威懾力最大,真爆炸了也就那樣了。

    孫舅母深知其中道理,喊的大聲卻不敢真去做。像賀大老爺這種老人精,可能嚇不住,但用來拿捏蘇玫這個小媳婦應該很容易。

    “那你去告啊,我正好有借口和離,求之不得。”蘇玫笑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要是衙門難為你,我可以幫你出頭,狀師都幫你請。”

    孫舅母聽得愣住了,有點搞不懂,蘇玫這是說真還是說假的。

    甩掉孫舅母,蘇玫回到二房,剛進屋就小丫頭來傳話,“太太請六奶奶過去說話。”

    “我就來。”蘇玫說著。

    換了外衣,蘇玫去了前頭賀二太太正房,賀二太太正在床上躺著,孫憐娘床邊站著,哭腫了眼。

    賀二太太是真病了,并不是裝病,身子骨本來就不強,鬧這么一出,又是氣又是急,內外交加就病倒了。

    大夫來看過,只說要好好休養。賀二太太哪里休養的了,孫家的事情不解決,賀英又不見人。

    “太太,您尋我。”蘇玫神情氣爽的走到床前問安。

    賀二太太剛吃了藥,多少有點精神,看著蘇玫,卻是朝孫憐娘使了個眼色。

    孫憐娘對著蘇玫跪了下去,“六奶奶,以前都是我錯,我向您賠不是。”

    蘇玫連忙錯開身,不受孫憐娘的禮,嘴里說著,“我都答應你當平妻了,是六爺不同意。”

    孩子流產之時,她怨過賀二太太和孫憐娘,但事過境遷,她的心境己經變故。

    從某方面說,她甚至還有點感謝孫憐娘,那孩子要是真生下來,只怕也是她今生的業債。

    災難讓人成長,福兮禍兮,實在很難說的清楚。

    賀二太太聽蘇玫如此說,只以為是推詞,抹淚說著,“這孩子可憐,小時候就沒了娘,總往我這里跑,也是因為繼母不待見她。我是動過親上加親的想法,但那都是以前了,都是我糊涂,以后再不會這么想。”

    “女兒家失了清白身子,又被六郎那么說,實在活不下去了,你就當可憐可憐她,拿一千兩銀子出來,收了她吧。”

    孫舅母鬧來鬧去多是為了錢,蘇玫有錢,拿一兩千銀子出來,幫賀英把事平了,才是賢妻所為。

    “我出一千兩?”

    蘇玫愣住了,聽前面話時,她還以為賀二太太是博可憐,讓她替賀英做主,稀里糊涂收下孫憐娘。

    沒想到賀二太太還想她出一千銀子,她有病嗎,給賀英花一千兩銀子。

    “這筆銀子是數目是有點大,但是你手里肯定有的,家和萬事興,都是為了賀英。”賀二太太說著,又開始掉眼淚,“以前是我錯待了你,以后我會好好待你,媳婦更勝親女。”

    “我再有錢,也不會這么花。”蘇玫直接拒絕,“孫家鬧關我什么事,賀英的藥又不是我下的,誰惹的麻煩誰抹平。”

    賀二太太頓時變了臉色,沒想到她己經低聲下氣求蘇玫了,被拒絕不說,連下藥的事都提了起來,語氣怒了起來,“當初是你死乞白賴嫁過來的,甚至搶了你的姐姐的婚事。蘇鈺樣樣比你強,六郎要是娶了她,今天這事就不會發生。”

    明明蘇玫自己倒貼的,賀家讓她貼上來,就給足臉面了。

    她就得為賀英奉獻,要不是她,賀英能娶更好的。

    “所以你們就作踐我。”蘇玫聲音冰冷,哪怕心境己經轉變,但過往的記憶卻依然讓她全身冰冷。

    她喜歡賀英,想嫁給賀英,這在賀英以及賀家人眼里就是是原罪。

    尤其是賀二太太,更有種得意,你就是賤人,死巴著我兒子,我作踐你是應該的。

    “什么作踐,明明是你自己犯賤。”賀二太太說著,“我說錯了嗎,珠胎暗結進我賀家門,六郎娶你為正室己經是天大的恩惠。”

    這是蘇玫一輩子的把柄,不管什么時候,這事拿出來說,蘇玫就抬不起頭來做人。

    “所以啊,人真的不能犯渾,錯了一次,就要被人拿住。”蘇玫喃喃著,像是在自嘲。

    “你搶了你姐姐的好親事,你就不反省一下嗎?”賀二太太繼續說著。

    “賀家這種地方,賀英那種人,算什么好親事。”蘇玫冷笑。

    賀二太太更生氣,“那也是你求著來的。”

    “那你讓賀英跟我和離,寫休書也行。”蘇玫聲音大了起來,“哪個不離,哪個是縮頭王八。”

    賀二太太愣了一下,沒想到蘇玫敢這么說。

    和離,休棄對女子傷害極大,越是門庭高,越是不敢。

    蘇玫卻是動了火,聲音越發大了,逼進賀二太太,“太太素來有主意,能為兒子納妾,自然可以為兒子休妻。這休書太太來寫也是一樣的,寫完我與賀英畫押,拿到官府去,一樣有效。”

    說著蘇玫對屋里丫頭婆子說著,“來人,準備筆墨,太太嫌我不夠孝順,我今天既孝又順,這休書我替太太寫了。”

    賀二太太頓時變了臉色,孫憐娘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連連給賀二太太使眼色。

    蘇玫脾氣向來大,把她惹惱了,休妻之事先不說,她是肯定進不了門。

    “六奶奶快別這么說……”

    賀二太太身邊的丫頭婆子也被嚇住了,哪里真敢拿來筆墨,烏壓壓跪在地上,嘴里說著求饒。

    蘇玫脾氣上來,如何攔的住,見下人們不拿筆墨來,便自己動手。

    走到西梢間里,蘇玫以賀英的口氣寫了休書,自己的名字簽好畫押,隨即把休書塞到賀二太太懷里,“太太讓賀英簽了字畫了押,我就是賀家的下堂婦。”

    賀二太太哪里敢接,她向來欺軟怕硬,本以為拿捏了蘇玫的錯處,能拿捏一輩子,哪里想到蘇玫脾氣這般大。

    孫憐娘雖然素來有心計,此時也嚇壞了。

    哪怕有強勢的娘家,被休棄的女子下場也很慘的。

    蘇玫竟然自己寫休書,這己經超過了孫憐娘的理解范圍。

    “休書我寫了,把話帶給賀英,不敢簽字畫押的是烏龜王八。”蘇玫大聲喊著,看著賀二太太和孫憐娘瑟瑟發抖了,這才轉身離開。

    與賀二太太這番爭吵,哪怕是出了氣,睡覺時蘇玫還是有點氣。

    后悔倒是不多,主要是后悔也沒用,索性就不后悔了。

    日子總要過下去,但怎么過,得由她說了算。

    翻來覆去到后半夜,蘇玫剛想入睡,就聽前頭賀二太太院里有人喊著,“來人啊,抓賊了。”

    蘇玫愣了一下,連忙喊人,陪睡的丫頭,外間的婆子連忙進來。

    “去看看怎么了?”蘇玫對婆子說著,心里卻是疑惑,“這大半夜的,哪里來的賊。”

    雖然賀家窮了,但架子還在。賀大太太管家雖然問題也多,但不至于門戶不嚴。

    婆子連忙去了,前院吵嚷聲越來越大,隱隱約約還有孫舅父和孫舅母的聲音,蘇玫也有點坐不住,吩咐丫頭更衣。

    穿好外衣,丫頭婆子帶齊,蘇玫匆匆去了前院。

    從角門進入,只見賀二太太院里熱鬧極了。

    管事帶著小廝點著火把,不大的院子通時燈火通明。

    幾個婆子押著一個小廝模樣的年輕男子,男子旁邊還有一個被扯開的包袱,幾件金首飾,數件銀首飾,還有一塊塊碎銀子散落地上。

    孫憐娘站在男子旁邊,一臉被嚇壞的模樣,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這人是誰啊,半夜摸進院子里,趕緊拿了送去官府。”

    賀二太太在正房臺階上站著,似乎也被這種陣

    仗嚇到了,身體顫抖,“人是怎么進來的,這大半夜的,怎么有陌生男子進院。”

    她是被婆子喊醒的,大半夜鬧賊,嚇都要嚇死了。

    管事道:“不知道哪里來的小賊,驚擾了主子休息,我這就把人官府。”

    說話間,幾個小廝上前就要把男子拉走。

    “憐娘,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是你約我私奔的,現在竟然把我當賊拿了。”男子突然失聲痛哭,也抬起頭來。

    “噫,這不是王大嗎。”有小廝認出王大。

    管事也過去辯認,十分詫異,“怎么,你怎么……”

    王大是賀家的家生子,從祖父起就在賀家侍侯,十分得主子喜歡。

    大概十年前,賀家開了恩典,把王大一家放了出去,脫了奴籍。王大父母對賀家依然恭順,逢年過節,或者主子的好日子皆過來拜見。

    王大本來就在府里侍侯過,脫了奴籍后,也常隨父母過來,與賀家上下皆十分熟識。

    “我與憐娘情投意合,只因孫太太要一千兩銀子聘禮,生生要把我們拆散。”王大哭的聲淚俱下。

    孫憐娘驚呆了,下意識辯解著,“你胡說八道,我與你是見過幾面,但我怎么可能看上你一個奴才。”

    王大雖然脫了奴籍,但在賀家面前是挺不起腰桿的,奴才就是奴才。

    她心氣向來高,如何看的上一個奴才。

    孫舅母更是直接,一個巴掌打到王大臉上,“你一個奴才也敢攀扯主子,送到衙門去,偷竊主子家的財物,這可是大罪。”

    王大聲音悲凄,“孫太太,我知道你恨我,因為我擋了你的發財夢,就為了一千兩,你忍心讓女兒作妾。”

    孫舅母更是怒了,抬手又是幾個耳光打在王大臉上,剛想大罵時,說聽賀大太太說著,“這是怎么了?”

    賀大太太是當家太太,賀二太太院里鬧賊,婆子肯定先匯報給她。

    管事剛想說前因后果,王大突然大聲喊著,“我知道了,是你要嫁給六爺了,怕我把我們之間的事說出來,所以才騙我過來,說要與我私奔,其實是設下了局,用偷竊的罪名把我抓了,你就能安心給六爺當平妻了。”

    賀大太太先是一怔,隨即樂了,嘴角幾乎要壓不住,“喲,這還是一對野鴛鴦呢。”

    孫憐娘嚇壞了,連忙辯解著,“不是,是他胡說八道,總不能他憑空說幾句,就毀我名節。”

    “我有證據。”王大大聲喊著,掙開小廝從懷里拿出書信,“這是憐娘寫給我的信,約我今晚私奔,還把自己的私房給了我。”

    又指著地上散落的首飾,“這是憐娘的,其中肯定有她戴過的。”

    眾人上前去看,就有婆子喊著,“這,這不太太丟的那件金簪子嗎,怎么在這里。”

    “還有這件步搖,是太太送給孫姑娘的。”

    說著把簪子和步搖撿起來,送到賀二太太面前,賀二太太看著兩件首飾,頓時氣的全身亂顫,看著孫憐娘喊著,“你竟然,偷我的首飾,還私會男人。”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孫憐娘徹底慌了,直接跪了下來,“姑媽,我從小在你身邊長大,我的脾性如何你是最清楚,我愛慕表哥這么多年,怎么會與一個奴才有染。”

    就在孫憐娘下跪哭泣之時,王大己經把懷里的書信交給管事,管事轉給了賀大太太。

    賀大太太看了一眼,卻是對婆子說,“到孫姑娘屋里,看看有沒有她的筆墨,拿出來核對筆跡。”

    孫憐娘每回過來,都是住在賀二太太正房旁邊的耳房里,現在孫家賴著不走,孫憐娘繼續住耳房。

    孫舅父和孫舅母見狀,連忙去攔,但哪里攔的住,孫舅母罵罵咧咧,但幾個婆子上前拉扯,如何攔的住。

    片刻之后,就有婆子拿著孫憐娘的筆墨出來,賀大太太大概看了一眼,“看著是挺像的,把帳房叫來,讓他來看看字跡。”

    婆子去喊帳房的功夫,賀大老爺終于從姨娘屋里出來,匆匆來了二房。

    至于賀二老爺依然睡在姨娘的小跨院里,聽到動靜了,卻不想過來。

    “這是怎么了?”賀大老爺問著。

    賀大太太笑著說,“抓了一對野鴛鴦,真是沒想到,孫家膽子真大,孫憐娘早與私通破了身,卻把屎盆子扣六郎身上。”

    “我沒有,我沒有。”孫憐娘早嚇得小臉蒼白,拼命解釋著,卻全然無用。

    “這人證物證俱在了,還敢說沒有。”賀大太太冷笑著,揚了揚手中的書信,“等核對了筆跡,我看你如何狡辯。”

    姍姍來遲的帳房先生終于來了,管事把書信以及孫憐娘房里找來的筆墨找出來,帳房先生看了又看,“這是一個人所寫。”

    “不是,我沒有寫信給他。”孫憐娘大聲喊著,“這肯定是有人模仿。”

    帳房先生道:“若是小姐不信我所說,可以到官府去,請官府去對比。”

    孫舅母好像反應過來一般,大聲喊著,“這是栽臟,你們賀家栽臟。”

    “那你去告官啊。”賀大太太聲音更大,“你不是天天喊著告官嗎,現在去告吧。人證物證俱在,你家女兒不簡點,卻要跑到賀家來訛詐,我倒要看看京都府尹怎么說。”

    孫舅母頓時啞然,孫憐娘直接跪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賀大老爺道:“把他們三個丟出去,以后再不準進門。”

    “是。”

    管事應著,帶著小廝們叉起孫舅父,幾個婆子上前拉扯著孫舅母和孫憐娘。

    三人掙扎著,但哪里是對手,沒走正門,直接從后門丟了出去。

    蘇玫在角門站著,圍觀全過程,不禁說著,“這賀英倒是有點手段。”

    也是孫家人太天真,賀英如此年輕就能中探花,在少年一輩里也是數的著的。

    想靠無賴的手段,就想纏上吸血,也是天真的很。

    民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像孫家這種快破產的,到底哪來的自信,能搞的贏侯府,哪怕是將要落魄的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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