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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第 81 章 孫家三口被扔出去的……

    孫家三口被扔出去的第二天, 忙于公務的賀英終于回府了。

    先去拜見賀老太太和賀大老爺,賀大老爺說了賀英幾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好色的毛病也該改改了, 仕途才是最要緊的。

    三年一場科考, 又一堆新才子出爐, 賀英得把握機會。

    “你那個母親, 也是不像話。”賀老太太言語間帶著不喜。

    一直以來她都不喜歡賀二太太,又笨又蠢, 還貼娘家。

    但看著孫子的份上,她也從來沒有難過賀二太太。但這回的事情,賀二太太做的實在太離譜。

    賀英低頭不敢言語,賀大老爺卻是向賀老太太使個眼色。婆婆收拾兒媳婦有的是手段,沒必要在孫子面前說他親媽的不是。

    “回去好好安撫你媳婦, 這回的事,她最委屈。”賀大老爺說著。

    賀英的前程,有一半握在蘇家里手里。這種媳婦, 得小心捧著。

    “是, 我會好好安撫六奶奶。”賀英說著。

    賀大老爺聽得點點頭, “去吧。”

    “是。”賀英應著。

    從賀老太太屋里出來,賀英先去看了賀二太太。

    賀二太太原本就病著, 現在病的更厲害了, 幾乎到了不認人的地步,主要是傷心。

    孫憐娘真是她看著長大的,沒想到她竟然早就與人私通,證據確鑿還敢說被冤枉。

    孫家徹底成了過街老鼠,以后再進不得賀家門。她以后想去賀家, 只怕也是難了。

    “六爺,太太這病該請個好大夫來瞧瞧。”婆子小聲對賀英說著。

    明明病的更重,卻依然服以前的藥。

    她去給賀大太太回稟,賀大太太只說,病去如抽絲,先把藥吃完了,等上兩天再說。

    賀英往里間床上看了一眼,“等過兩日,我去請御醫來。”

    勇毅侯府請不起御醫,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地位不夠,御醫不愿意包年坐診。

    就像蘇家,大丫頭有個頭痛腦熱,都能請御醫進府診脈。賀家請御醫就需要人情。

    賀英叮囑婆子幾句,從賀二太太屋里出來,通過角門就是蘇玫的屋子。

    蘇玫嫁進府時就有孕,賀英以此為借口搬到書房,然后就沒搬回來。

    不是他不想搬,而是他暗示明示了蘇玫,蘇玫卻說他住書房挺好的。

    “六爺來了……”

    小丫頭打起簾子,賀英進屋,蘇玫剛吃完飯,正欲放下碗筷,還剩下半桌子剩菜。

    “我來的倒是巧。”賀英笑著說,徑自餐桌前坐下來,看著蘇玫說著,“向娘子討口飯,總要給我吧。”

    蘇玫招來小丫頭侍侯洗手,無所謂說著,“我吃完了,你想吃就隨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賀英笑著說。

    小丫頭乘了飯端上來,賀英接過碗,對著一桌子剩菜是真的不客氣。

    蘇玫慢悠悠洗完手,也不理會賀英,徑自去了西梢間。

    賀英吃完進到西梢間,見蘇玫坐在羅漢床上,拿著棋譜擺棋局。

    “一個擺棋局多沒意思,不如我陪六奶奶下一盤。”賀英笑著說。

    蘇玫看他一眼,神情有些不耐煩,單刀直入,“有事說事,我不想浪費時間。”

    賀英把昨天蘇玫寫的休書拿了出來,是剛才婆子給他的,當著蘇玫的面撕個粉碎,“兒不言母過,我向六奶奶道歉。”

    說著,賀英起身,十分正式的向蘇玫躬身見禮。

    成親乃是結兩姓之好,賀二太太不懂,想拿捏兒媳婦天天把和離休妻掛嘴上,是最無腦的。

    本是你好我好大家的婚姻,天天拿這個威脅,最后結果就真別過了。

    而且時至今日了,他連蘇玫的正房都住不進去了,賀二太太哪來的自信,蘇玫會當賢妻,還花錢給他平事。

    “喲,給我賠不是,這真是難得啊。”蘇玫用揶揄的口吻說著。

    她流產的時候,賀英雖然表現的溫柔體貼,一直說要好好過日子,但并沒有道歉。

    他認為自己沒有做錯,她現在也覺得賀英沒做錯。

    但因為一封自己氣憤之下寫的休書,賀英竟然道歉了,還如此正式道歉,細想就有意思了。

    “夫妻本是一體,我讓六奶奶受了如此委屈,我早該道歉。”賀英態度十分端正。

    蘇玫流產之后,他就感覺到了蘇玫對她的冷淡。他心里不太當回事,因為蘇玫喜歡他,就算是一時間傷心難過,只要他花點時間,肯定能把蘇玫哄好。

    而直到這回事情,蘇玫全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甚至還想跟著攪和,對于他的利益是全然不在意。

    賀英突然明白,蘇玫是真的不在意了他。

    這個不在意,不止是感情上的,甚至是夫妻利益上的。

    情情愛愛這種,賀英雖然好色,心里卻并不當回事。夫妻嘛,利益為上,你好我好大家好。

    蘇玫己經是賀家婦,將來的榮譽有一半在他身上,她怎么能希望他倒大霉。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如直說。”蘇玫放下棋譜,看向賀英的神情有些不善。

    以前有濾鏡的時候沒覺得,現在就覺得賀英做事陰險。對母親妹妹還算可以,但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女人,全看利益。

    賀英卻是聲音放軟了,在羅漢床另一側坐了下來,“夫妻本是一體,傷了我,也就是傷了你,玫兒多少也該顧念夫妻之情。”

    就比如賀二太太給他下藥之事,蘇玫肯定是早知道了,她不但沒阻止,還在當天,派個小丫頭跟著,喊的震天響,生怕有人不知道。

    她這么做的理由,甚至不是為了報復孫憐娘。只是覺得他要倒霉了,她也跟著湊熱鬧踹一腳。

    至于后面答應娶孫憐娘為平妻,就更是火上澆油,生怕孫舅母鬧的不夠歡。

    “哈哈……”蘇玫聽得樂了,索性把話說明白,“夫妻本是一體,這話得門當戶對雙方才說的。我祖父是侯爺,大伯父是國公,二伯父是大將軍,父親三品侍郎,母親更是關家嫡女。”

    “再看看勇毅侯府,有拿出手的長輩嗎,還要靠你一個翰林院的小官撐門面。”

    “你能給我什么,連你親妹的嫁妝,你都擔心保不住巴巴送到我這里。屋里使喚的下人都是我自己花錢養,四季衣服首飾,是我娘家送來。”

    “勇毅侯府是與英國公府門當戶對過,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睜開眼看看,現在的你,哪有資格在我面前說夫妻一體。”

    毫不留情的一席話,好似把賀英最后的體面趴了個精光。

    賀英臉色臉看至極,直瞪著蘇玫,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剝。

    侯府的嫡出少爺,從小長生好,會讀書,風流才子,又考中探花。

    就是賀家己經敗落,賀英也從來沒有吃過苦的,賀大老爺還指望著他能撐起門楣,許多事情還要問他意見,如何會如此大聲斥責他。

    本能的就想大聲懟回去,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他反駁不了蘇玫。

    “我本來也不想把話說那么難聽,但賀家上下,時刻拿我嫁你之時說嘴。當初我是喜歡你,因為喜歡做了錯事,這不表示我會錯一輩子,我要糾正錯誤。”蘇玫說著,直面賀英的憤怒,絲毫不退讓。

    “我在二太太房里寫休書的時候,想的很清楚,賀家這樣的地方,被體棄是福氣。”

    關氏說的,不能和離,現在不是和離,是賀英要休妻。

    主要責任人在于賀英,她大不了去青云庵住上一年半載,事情過去也就沒事了。

    蘇家被休棄的下堂妻,谷夫人就是,她的親祖母正在蘇家住著。

    她的前大伯母慕容寧,都改嫁當王妃了。

    至于名聲,她出嫁時己經把蘇家女兒的名聲敗光了,蘇家也不在乎。

    蘇玫是說真的,她是真心覺得被休棄也不錯。

    這個認知讓賀英的身體一點點變冷,連帶著心中的怒火都一點點熄滅了。

    就像蘇玫說的,他有什么資格說門當戶對,他連與蘇玫和離都做不到。

    蘇玫不怕被休,他反而害怕承擔罵名。

    “我不會休妻。”賀英說著,斬釘截鐵。

    他突然發現自己錯的很離譜,當初與蘇鈺的婚事換成蘇玫時,他并沒有太大反應。

    都是姓蘇的,同是蘇家女兒,娶蘇玫帶來的資源并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蘇鈺,成親之后絕對不會是賢妻良母,更不會事事以他為中心。

    蘇玫喜歡他,既然喜歡,肯定比蘇鈺好拿捏。

    想的很美好,卻忘記了愛情會消失,而人的本性不會改變。

    蘇玫為了嫁給他,能把父母氣的半死,叛道離經此至,脾氣主意本就是特別大。

    有愛情的時候,還能哄著,一旦不愛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真想找好捏的,就該找那聽話的,在家聽父母的,一點錯找不著。而不是蘇玫這種,為達目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呵~真沒種。”蘇玫冷笑,雖然并不意外,卻多少有些失落。

    “既然注定無法分開,我們為什么不能好好生活。”賀英說著,這也是他這趟過來的目的。

    他本來想的很簡單,以他的口才,以及蘇玫對他的感情。

    哪怕是淡了,以他的才貌,只要肯用心,夫妻感情就不如從前,也會有明顯的改善。

    “說來說去,就是希望得到蘇家的支持。”蘇玫說著。

    賀英道:“是,我是如此希望。父母會老去,兄弟會娶妻生子,娘家的照顧是一時的,你己是賀家婦,將來的兒子也姓賀。”

    “蘇家小一輩里,有葉峰,新科狀元,前途比我更好,但他是姓葉不姓蘇。再就是蘇邑,他走武官路子,蘇越還在讀書,多久考上功名還要再說。

    “蘇家是盛極一時,但想長久繁榮,子嗣單薄是大忌。我是賀家的女婿,姻親綁定雙方,以我的才能我的上進心,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需要蘇家的支持,同樣的,我也會回饋蘇家。”

    一番話,聽起來感情充沛,細想就是交易。

    蘇玫對于官場上的事非向來不太了解,徑自說著,“這話你去跟我父親說,他看人比我準,你值不值得,得他決定。”

    蘇天佑考慮事情肯定比她周到,這個女婿值不值得扶持,他自有主意。

    賀英看著蘇玫,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非要弄成仇人似的。玫兒,你不覺得累嗎?”

    從小就在女人圈里打滾,他太自信了。而且夫為妻綱,他的妻子,怎么敢不事事以他的利益為先。

    “我父母失和半輩子,現在基本不說話。”蘇玫說著。

    以前她不懂,為什么她的父母不能像舅父舅母那樣,舅父一堆侍妾,與舅母依然能相敬如賓。

    后來她才明白,有些人就是靠感情活著,感情就是他的大半生命。

    她也一樣,她會不擇手段想嫁賀英,是因為喜歡他。她想與喜歡之人相守一生,現在她是對賀英死心,又不是對感情死心。

    尤其是與賀英經歷這些種種之后,讓她與賀英相敬如賓,比殺了她還難。

    過不下去,就是過不下去。

    ***

    十日之期己到,蘇天華帶領眾人回直隸。

    蘇天華和蘇邑騎馬,蘇鈺和葉氏各自一輛大車,行李裝了兩大車,跟隨的大夫,丫頭婆子另外坐車。

    再加上十來個騎馬的護院,浩浩蕩蕩一群人,行走在官道上十分顯眼。

    從京城到直隸,快馬兩日,現在這么一行人,蘇天華預計五天能到。

    蘇鈺許久沒出過門,天氣轉暖,春風吹著,想騎馬就騎馬,累了就到車上躺著。

    看著沿途的美景,京城的那些煩惱似乎也隨之消散了。

    出門真好,心情越來越平靜了。

    “直隸蘇氏,共分二十房,嫡系五支。”

    從上車開始,綠川就開始研究,管事整理出來直隸蘇家家譜。

    做為一個合格的丫頭,為主子分憂是必須的。蘇鈺從來沒有回過直隸,只知道直隸親友很多,但一個沒見過。

    為了避免過去后,兩眼一抹黑,綠川找管事寫了大概人員表,然后開始研究。

    “國公府是嫡系長房一支,現任族長是大老爺,因大老爺不在京城,二房的三叔公代理族長。”綠川又對蘇鈺說,“我們這回就借宿在長二房,也不知道會安排什么房子。”

    “四房老太太的壽宴在半個月后,三品誥命,又是是五十歲整壽,肯定十分熱鬧。”

    “雖然老太太備了壽禮,但姑娘肯定也得送一份,來的時候我己經準備好,怕丟了,跟老太太的壽禮放一起。”

    蘇鈺有些想睡了,便對綠川說著,“你自己看就行了,不用向我講解。”

    密密麻麻的人頭,記是記不住的,反正是跟蘇天華同路,到時候再說。

    她現在更擔心葉氏的情況,心病難醫,原本病的都要起不了床,現在聽說蘇辰找到了,坐車長途跋涉,明明該疲憊的,她精神卻看著好多了。

    這樣的葉氏,好像提著一口氣,若真是蘇辰,這口氣上來了,病也就好了。

    要不是蘇辰,葉氏這口氣松了,只怕真要大病一場了。

    三叔公找回來的這位,哪怕是演的呢,關鍵是讓葉氏以為是真的。

    一路相安無事,五天后,一行人進直隸。

    蘇鈺第一次來直隸,出于好奇,早就換了男裝騎馬。

    直隸不大,雖然沒有京城的繁華,但比起路過的幾個城鎮那是繁華太多了。

    做為京城周邊最繁華的大城市,至少街市上賣的東西不少,神奇玩意看著也不少。

    “給二老爺,二太太,小爺姑娘們請安。”

    剛進城門,沒走幾步,就有衣貌整潔的小廝上前。

    來之前,蘇天華給三叔公寫了信,三叔公早安排了機伶的小廝城門口守著,就是為了接人。

    “前頭帶路,先安頓了再說其他。”蘇天華對小廝說著。

    這一路奔波,葉氏看著精神還好,但總是疲憊。

    “老太爺在西大街借了一處三進院落,己著人收拾妥當,侍侯的婆子丫頭是從府里調派的,供老爺太太小爺姑娘們暫住。”小廝笑著說。

    蘇天華聽得點點頭,“如此甚是妥當。”

    二叔公共有五子,早己成親生子,卻還未分家。若是過去借宿,想想就頭大。

    在外單獨找處房舍,不與其他人混居,就是房子小些,也更妥當。

    小廝前頭引路,很快拐進了西大街,小廝指了指,“拐進去第二戶就是。”

    蘇天華看過去,卻見第二戶門口己被圍住,領頭是一名華衣公子,跨下駿馬,身側跟著十幾個手持棍棒的打手。

    連衙門的官差都在其中,把整個西大街都快堵滿了。

    “是那個土霸王陸錦!”小廝大驚失色,對蘇天華說著,“他們人多,二老爺您稍等,我這就去喊人來。”

    “不用喊人。”蘇天華喊住小廝,“這是什么情況?”

    “二老爺剛來直隸不知,騎馬的那個人叫陸錦,是寧陽侯府的世子,恒王妃是他親 姨,是直隸的土霸王,最是仗勢欺人。”小廝說著。

    蘇氏是直隸的大族,書香門第,人口眾多。若只是寧陽侯府還好,但恒王府是藩王,皇親國戚惹不起。

    “他與蘇家有仇?”蘇天華問著。

    小廝搖搖頭,“這房舍是老太爺借的,也不知道哪里惹到這個爺了,連官府的差官都喊來,只怕不好善了。”

    一直以來,蘇氏一族與寧陽侯府是井水不犯河水,陸錦再發瘋,也沒有找過無故找過蘇家的麻煩。

    “不好善了,那我就幫他了了。”蘇天華說著,回頭喊蘇邑,“趕他們走。”

    “是。”蘇邑應著,拿起櫻槍,騎馬向前。

    蘇鈺也在馬上,對蘇天華說著,“二叔,我也去看看。”

    “嗯。”蘇天華點頭。

    蘇邑拿出陣前罵陣的架式,長槍點地,大聲喝斥,“哪來的野狗,擋我去路,速速離開。”

    陸錦回頭看到蘇邑,不禁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好像。”

    跟隨的官差,見蘇邑一身平民打扮,還帶著幾分風塵仆仆,喝著道:“官府緝拿逃奴,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蘇邑并不善言詞,但他善武。人不下馬,手中長槍如游龍,幾乎是瞬間功夫,除了兩個官差外,十幾個持棍打手全部倒地。

    “這種戰力斗,也敢當土霸王。”蘇鈺本來還想著要幫忙的,沒想到蘇邑己經搞定了。

    就這點實力,要是在京城,別說土霸王了,當菜雞都得挨打。

    “好大膽子,竟然敢……”兩個官差喊的很大聲,身體卻是抖索著,只差抱一起瑟瑟發抖了。

    陸錦也被打下馬,他多少會些拳腳,雖然跌下馬,卻不至于太狼狽。

    但身為直隸的土霸王,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種氣,現在被人無故打了,頓時心頭火起。

    “好,好的很。”陸錦氣的發暈,卻知道眼前的情況于他不利,再打下去他占不了便宜,“給我等著。”

    陸錦帶著人馬離開,蘇天華這才策馬上前,跟這種小輩打交道有失身份。

    小廝見蘇邑打了陸錦,心道不好。陸錦的脾氣可不是趕走就算完的,肯定還有事非。

    但此情形,他哪里敢多言,上前拍門,“是我,來福,人己經被趕跑了,開門。”

    緊閉的大門終于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纖纖女子,雖然擦了眼淚,眼圈卻是紅的。

    一襲白衣,頭發簡單挽個發髻,卻難掩其萬種風情,真真絕色美人。

    而就在女子抬頭的瞬間,蘇鈺呆住了。

    她與蘇邑有九成相似。

    第82章 第 82 章 蘇天華扶著葉氏從車……

    蘇天華扶著葉氏從車上下來, 一路奔波,葉氏臉上己有疲態,看到白衣女子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 你是……”葉氏上前抓住女子的手, 眼淚就落了下來。

    蘇天華看著白衣女子, 也顯得十分震驚, 卻是小聲對葉氏說著,“外頭人多, 屋里說話。”

    一行人剛進院,三叔公就來了。

    陸錦帶著人剛圍上來的時候,就有婆子從后門跑去搬救兵。

    “沒事就好,我真是怕了那個土霸王。”三叔公走的太急,額頭都出汗了。“我們屋里說話。”

    三進小院, 雖然不大,院中花草整理的十分精致。

    管事帶著下人們整理行李,以及安置車駕馬匹, 主子們進正房說話。

    “云棠, 你也進來。”三叔公對白衣女子說著。

    雖然人帶過來了, 但不知蘇天華一家的態度,他并沒有說明原由, 只是讓她在府里小住, 丫頭婆子侍侯著,好吃好喝招待。

    “是。”云棠應著,顯得有些惶恐,又有些疑惑,蘇邑的臉讓她疑惑。

    太相似, 蘇邑要是女性,只怕要被認為是雙胞胎。

    正房落座,丫頭倒茶上來,葉氏幾乎是迫不急待的對云棠說著,“你叫云棠?誰起的名字?”

    云棠臉上露出尷尬之色,“是教坊里的媽媽起的。”

    葉氏微微一怔,隨即眼淚落了下來。

    蘇天華心里也難受,卻只能繼續問,“幼時之事,你記得多少?”

    云棠搖搖頭,“我聽教坊的媽媽說過,我是被拐子人京城拐來賣到教坊的,我記事時就在教坊了。”

    葉氏又問幾句,云棠皆搖頭不知,卻是疑惑的看著葉氏,“夫人,您家是丟了女兒了嗎?”

    “十五年前,元宵節的時候,我女兒丟了。”葉氏哭泣說著,“我找了她十五年。”

    云棠眼淚也跟著落下來,哽咽說著,“您是覺得……”

    “我生了一對雙生子,這是弟弟。”葉氏指著蘇邑說,眼淚滾滾而下。

    云棠神情巨變,看到蘇邑時,她就有感覺,如此相似的臉孔。

    現在葉氏說出來,她竟然覺得果然如此……

    “認親是大事,我想著,還是要滴血驗一下。”三叔公打斷情緒激動的兩人。

    蘇天華心情也百味雜瓶,點頭應著,“是該滴血認親。”

    他只是跟三叔公寫信,一起做個局,騙一騙葉氏,沒想到云棠這樣貌身世,竟然與丟了的蘇辰一樣。

    難道是天意,本是假,竟成真。

    “我來安排。”三叔公說著,“你們一路奔波勞累,先休息整頓。”

    蘇天華點點頭,也覺得如此妥當。

    云棠到底是什么情況,陸錦過來到底為何事,都要先問清楚。

    三叔公看向蘇邑和蘇鈺,蘇天華這意識到還未介紹蘇鈺和蘇邑,連忙說著,“這是我大哥的女兒鈺哥兒,這是我兒邑哥兒。”

    蘇鈺和蘇邑雙雙起身見禮。

    “是鈺姐兒啊。”三叔公首先看向上蘇鈺,十分歡喜,“都長這么大了,我記得你祖父給你定了親事,怎么還沒成親。”

    蘇鈺有瞬間的僵硬,催婚果然是人類主題,跑到直隸都躲不過,只能笑著說,“男方家里有變故。”

    “這樣啊……”三叔公只以為男方要守孝,也不再問。

    隨即三叔公又看向蘇邑,“邑哥兒今年得十八了吧,訂親了嗎,打算什么時候娶親?”

    蘇鈺心里平衡了,適齡男女一個跑不掉,一起受苦。

    “沒有訂親,娶親更不知道了。”蘇邑老實回答。

    三叔公馬上道:“都這個歲數,怎么能不定親,是京城沒有你中意的姑娘嗎,現在來了直隸,叔公幫你操心。”

    蘇邑完蛋了,蘇鈺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蘇邑,可以想像未來的說親場面了。

    “邑哥兒的婚事不著急。”蘇天華連忙說著。

    三叔公把話題打住,對云棠說著,“你也先回屋休息吧,不管你是不是老二的女兒,我都答應過你,送你離開直隸。”

    “是。”云棠哭泣著,見禮退下。

    云棠離開正房,自去后罩樓休息。

    三叔公這才嘆氣道:“這也是個可憐孩子。”

    “三叔是從哪里尋到她的?”葉氏急切問著。

    三叔公說著,“在恒王府的宴席上。”

    恒王府就藩在直隸,己傳至三代。蘇家做為直隸大族,王府有重大活動時,三叔公做為代理族長都會出席。

    半個月前,恒王妃四十歲整壽,大宴賓客,三叔公也在其中。

    云棠上臺獻藝,看到臉時,他當時就有點震驚。

    為了尋人方便,蘇天華把蘇邑的畫像散的哪里都是,比著蘇邑找,肯定很靠譜。

    當天晚上,三叔公就去找恒王府的長史官。

    一個上臺獻藝的歌伎,只要他開口,都不用花銀子,憑著面子長史官都會把人送她。

    果然,長史官痛快把人送他。

    因沒收銀子,三叔公便請了頓花酒,也是想著喝酒的時候,把云棠的身契要到手里。

    不曾想長史管卻說,人是陸錦送來的,但只有人,沒有身契。

    不過也無所謂,一個青樓歌伎,身契不身契的不用太當回事。

    三叔公見狀,就連忙向長史官打聽云棠的身世,長史官便把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了。

    云棠原是江南某個教坊里的歌伎,從小養大,因生的漂亮,媽媽指望著她賺大錢,不輕易許人。

    陸錦南下游玩,一眼看中云棠,砸了千金之數才把人搞到手。

    可能是新鮮感,也可能是因為云棠實在漂亮,陸錦給云棠贖了身,帶回直隸養在外頭,當了外室。

    直隸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寧陽侯府也是知道的。連陸錦的未婚妻,胡家小姐都一清二楚。

    少年風流,不是什么大事。陸錦這種霸王性子,也沒人敢管他。

    眼看著陸錦年滿十八,胡家小姐也十七了,寧陽侯府就想把婚事辦了,沒想到陸錦竟然不愿意,跟寧侯府鬧騰起來。

    這些本來與云棠無關的,沒想到她竟然在陸錦與家里鬧的最兇時,懷孕生子。

    長子為庶本就是大忌,婚前生子就更過份了。

    胡家得知消息后,馬上去找寧陽侯,寧陽侯保證一定給胡家一個說法。

    沒多久陸錦就把云棠送給了恒王府,至于孩子,就沒人知道下落。

    現在陸胡兩家己經定下日子,下個月陸錦就娶新媳婦。

    “云棠,到底給陸錦生了孩子的,陸錦就真把她送到恒王府當歌伎?”葉氏說著,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她早知道云棠的身世肯定十分不堪,但沒想到,竟然己經產子。而且還遇上這種絕世渣男。

    “我也這么問過長史官。”三叔公說著。

    男人風流沒什么,但對女人多少得有點良心。睡了一兩年,孩子都生了。

    因為未婚妻鬧起來,要打發走也得安置一下,再怎么樣把身契還了,再給些銀兩,好聚好散。

    不曾想長史官卻說,“陸大爺向來如此,不喜歡了就丟開手。壽宴當天,登臺獻藝的事他都是知道的,全然不在意,自己還在臺下看。”

    “雖然沒有身契,但你只管把人帶走,他保證不找你麻煩。”

    三叔公當時聽得就有些無語,但想想也符合陸錦的人設。

    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單純好色而己,不喜歡了覺得麻煩了,也就隨意處置了,壓根就沒有情義可言。

    “既然如此,他來鬧什么?”蘇天華皺眉說著。

    三叔公也覺得十分莫名,卻也不太當回事,“大不了把當時贖身的身價銀子還他。”

    就像長史官說的,都送給恒王府當歌伎,登臺獻藝了,早就不當回事。

    “這等無情之人,若讓我遇到,我定不會輕饒。”蘇邑說著。

    他并不認為云棠是蘇辰,雖然臉很像,但他沒有任何感覺。

    做為一個路人,聽到云棠的經歷,他同情之余,對陸錦十分厭惡。

    賀英己是京城出了名的渣男,但據說與他歡好過的勾欄女子,沒有說他不好的。

    感情是一回事,道義又是另外一回事。

    渣到連道義都不講,那就與感情無關,純粹就是人渣。

    “我己派人往江南,仔細調查云棠的身世,確實如長史官所言。”三叔公說著。

    “她大約是五歲時被拐子賣進教坊里,據拐子說,是京城拐出來的千金小姐,因怕惹禍,只想趕緊脫手。”

    蘇天華給他寫信時,想的是找個假的,就那么巧的,他在接到信的第二天就看到了云棠。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葉氏聽得心疼不己,卻是看向蘇天華,“你覺得她是辰姐兒嗎?”

    “如此相似的面容,連身世都一樣,十之八九。”蘇天華說著,“滴血認親后,一切分曉。”

    葉氏心里有些打鼓,但聽蘇天華這么說,也點點頭。

    滴血認親,自能定奪。

    “你們一路奔波,都早點休息吧,有事也明天再說。”三叔公說著。

    蘇天華再次向三叔公道謝,不管云棠是不是蘇辰,都要謝三叔公這一番操勞,“我送三叔。”

    三叔公連連擺手,“不用,你們歇著吧。”

    下人們己經把屋子收拾好,蘇天華夫妻住了正房三間,蘇鈺住了東廂房,蘇邑住了西廂房。

    帶來的下人,女眷們跟著主子們住,男人住了倒座。

    三叔公又從自家調派了十幾個丫頭,跟著云棠住在后罩樓。

    房間己經收拾妥當,雖然行李太多,還沒辦法分配清楚,但至少今天晚上要用的己經有著落。

    眾人都累了,各人屋里吃飯,各自休息。

    掌燈時分,綠川帶著小丫頭鋪床,蘇鈺卻有些心不在焉。

    “那位云棠姑娘可是直隸的名人,當年陸大爺為了她,那可是千金買笑。”三叔公調派來的小丫頭突然說著。

    綠川看她一眼,剛想開口訓斥,云棠現在身份特別,如何能背后議論。

    “怎么說?”蘇鈺好奇問。

    小丫頭說著,“整個直隸都知道,陸大爺為了她斥責重金造了一艘花船,是整個直隸最好的。就因為她第一次去游湖時,有個小姐嘲諷她,陸大爺當場把對方推下水,又打造了全城最好的花船,說只有這樣的花船才配的上她。”

    “還有元宵節的時候,讓工匠比著她的身型打造了全直隸最高最大的花燈。七夕就更不用說了,放了全城的煙花。”

    “還有,云棠剛懷孕的時候,陸大爺就請了大夫,每月去請平安脈,還在最大的廟里供送子觀音。”

    “生產的時候就更夸張了,直隸的穩婆都被請了去,只是大夫就請了三個。”

    “生下兒子后,陸大爺開了十天十夜的流水席,過去道聲喜就會有紅包收。”

    小丫頭講的聲色并茂,哪個少女不懷春,一個勾欄里出來的女子,被男人寵愛至此,還是陸錦這種年輕帥哥。

    閨閣千金是不屑議論,丫頭就不同了,多少人希望也遇到個陸錦,就此脫了奴籍,嫁得如意郎君成為人上人。

    “這位陸大爺既然定了親,未婚妻家里如何能允許他如此胡鬧。”綠川口吻中帶著不可思議。

    她自幼在蘇家侍侯,對于高門大戶的規矩是懂的。

    陸錦這樣的,胡家就是屬烏龜的,也得打上門去要求退親。

    “胡家己經落魄了,哪里敢管。”小丫頭說著,“胡家小姐甚至公開說過,她只求一個正室的名份。要不是陸大爺鬧著不娶胡家小姐,胡家屁都不會放一個。”

    陸錦為了云棠鬧的全城皆知時,胡家人看到云棠甚至還要陪笑臉。

    胡家小姐大概還是要臉的,每每知道云棠去了何處,她就主動避讓。

    綠川聽得瞠目結舌,陸錦鬧的這一出,己經超出了她的認知。

    “那為什么后來……”

    蘇鈺聽得也有些發怔,主要是戀愛經驗太少,對男人的了解也不足。

    愛的時候如P.M. 獨.傢.癥.蠡此熱烈,連孩子都是陸錦主動讓生的。

    就算這份愛意不能持久,至少能好聚好散吧,至于送到王府當歌伎,任人糟蹋嗎。

    “我聽人說,是因為陸大爺又喜歡上一個勾欄女子,就不喜歡云棠了。”小丫頭說著。

    “陸大爺為了她,也花了好多銀兩,置辦了更大更好的花船。”

    男人都喜歡救風塵,救了一個不夠過癮,那就多救幾個。

    “陸大爺喜歡的這位新人,據說脾氣可不好了,在眾人面前甩過云棠的耳光,很多人都看到了。”小丫頭繼續說著。

    “大概是怕云棠復寵,就給陸大爺吹枕邊風,攛掇著陸大爺把云棠送人,被人糟蹋壞了,她也就安心了。”

    后面的猜測是婆子們說的,陸錦是直隸的風流人物,也是眾婆子丫頭的談資。

    一個小丫頭哪里能知道這么多,但大家沒事就議論,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知道的就多了。

    炸裂的言語,細想邏輯竟然是合理的。

    蘇鈺和綠川相視一眼,都有種世界觀被顛覆的感覺。

    出門果然長見識,能充份認識到人種的多樣性。

    就在蘇鈺無語之時,外頭腳步聲響起,在院墻外頭,腳步聲很整齊。

    奇異的是,并不是在門口,而是分散在周圍,好似要把這套三進小院包圍起來。

    “你們在屋里好好呆著。”蘇鈺說著,轉身出門去。

    蘇鈺剛踏出東廂房,只見蘇邑也從西廂房出來,手里提著纓槍。

    這趟跟著來的,也有蘇家的護院,都是戰場退下來的老兵,聽到動靜不對,都手持刀劍出來了。

    打開大門,就見十來個護院手提油桶往院墻上

    倒油。

    其中一個,手持火把,正欲放火。

    蘇邑長槍出手,連人帶火把打出了一丈外,心中怒極,“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放火燒屋。”

    更多的火把出現在街口,可能下午才挨過打的緣故,陸錦帶了更多打手,手持刀劍而來。

    蘇鈺打量著陸錦,突然發現低估他了。

    實力不夠,膽子來湊。

    京城地界,天子腳下,敢公然放火行兇,不絲毫掩示的,還真沒有。

    直隸,天高皇帝遠,這些土霸王發起瘋來,風格很不一樣。

    “把云棠交出來,不然我一把火燒死你們。”陸錦表情兇狠。

    第83章 第 83 章 如此大的動靜,不管……

    如此大的動靜, 不管是正房的蘇天華和葉氏,后罩樓的云棠都聽到了。

    云棠更顯得格外激動,悲憤交加,要不是婆子們扶著, 只怕要哭倒地上。

    “我再說一次, 把云棠交出來。”陸錦語氣兇狠。

    “你為何來找云棠?”蘇鈺絲毫不害怕, 她只是疑惑陸錦的行為。

    都送到王府登臺為藝伎了, 不喜到這種程度,為什么要來找?

    “她是我的人, 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陸錦冷聲說著,“我就是把她帶回去宰了,也絕不允許別人染指。”

    蘇邑頓時怒了,“世上怎么有你這等狼心狗肺之人。”

    陸錦冷笑, 朝院子里揚聲喊著,“云棠,老實滾出來, 惹我生氣, 你知道后果。”

    “寧陽侯府真是好家教。”

    蘇天華從院里出來, 葉氏緊跟其后,身邊是云棠, 被兩個婆子扶著, 身體依然止不住瑟瑟發抖。

    陸錦看到云棠,惡狠狠盯著她,“勾三搭四的賤人,看我怎么整死你。”

    云棠身體一顫,葉氏憐惜看著她, “你不用怕他,在這里,沒人能欺負你。”

    說著,葉氏對蘇邑說著,“給我照死里打。”

    蘇邑早就怒了,聽得葉氏吩咐,哪里還會留手。

    陸錦下午吃了虧,此時卻是早有準備,特意從恒王府借了護院,十幾個人圍了上去。

    蘇家帶的護院也不少,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出手即傷人。

    眼看著雙方戰成一團,恒王府的護院竟然占不到便宜。

    “點火。”陸錦大聲喊著。

    蘇家護院早就提防著,哪里還有機會,不等陸錦的人靠近,就被打飛。

    “你可知我是誰?”蘇天華看向陸錦。

    下午時他讓蘇邑去料理,而沒親自露面,就是不想讓人說以大欺小。

    但陸錦的所做所為,己經超過他的忍耐底線,有必要跟他的家長聊聊。

    “我管你是誰。”陸錦怒聲喝著,“在這直隸地界上,就是國公府的人來了,也得給我退讓。”

    “好大的口氣,希望你的父母也能如你這般,繼續保持。”蘇天華說著。

    他聲音不大,神情也很平常。就在話出口的瞬間,突然出手。

    身如鬼魅,閃身至陸錦跟前,一把掐住陸錦的脖子,舉高拎了起來。

    陸錦漲紅了臉,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一般。想掙扎,只覺得呼吸緊促,下一秒都要暈過去的模樣。

    “放心,我不會掐死你。”蘇天華說著,隨即緩聲說著,“想你們主子馬上死的,就繼續打。”

    陸家的家丁,以及恒王府的護院,看陸錦被制,當即都停下手來,其中還有人喊著,“我們是恒王府的人。”

    “那正好,你們現在回府報信,英國公府蘇天華,將要去寧陽侯府做客。若是恒王爺想來一敘,正好一起喝茶。”蘇天華緩聲說著。

    “英國公府?哪個英國公府?”

    “還有哪個英國公府。”

    恒王府的護院小聲議論幾句,就有一個領頭的人站出來,“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貴人。”

    “前頭帶路,我現在就去寧陽侯府,找寧陽侯聊一聊孩子的家教問題。”蘇天華說著,卻沒有放開陸錦的意思。

    一群下人面面相覷,但陸錦被掐著脖子,就是想接著打下去,看看倒地死傷的兄弟,也有些怕了。

    在直隸橫行了這么久,打了這么多回架,死人是極少見的。

    而住在蘇家的這伙人,是真敢殺人。

    寧陽侯府并不遠,也就是兩條街。蘇天華掐著陸錦的脖子,單手拖拽,全無反抗余地。

    陸家下人們面面相覷,跟隨在后,蘇家的家丁沒有跟來,只有蘇邑和蘇鈺跟在蘇天華身后。

    蘇鈺也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樣的家教,能教出陸錦這種畜生。

    早有腳程快的護院回府稟報,蘇天華剛行至寧陽侯府大門,就見中門大開,寧陽侯一身正裝出迎。

    早在兩天前,他就收到消息,蘇天華帶著家眷回直隸。

    寧陽侯府在直隸是有些權勢,但京城的大貴族相比,差的就有點遠。

    原本想著,先寫拜貼探探風向,也不求交結,不失禮數不得罪。

    哪里想到,不等拜貼寫好,就有下人來報。有人自稱是,英國公府蘇天華,現在正掐住陸錦的脖子,要與他聊兒子家教問題。

    “拜見蘇將軍。”寧遠侯認識蘇天華,本來還想著不會這么巧,沒想到真這么巧。

    再看陸錦,被蘇天華掐著脖子拖了一路,雖然沒死,卻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將要暈死過去。

    “有十來年沒見吧,寧遠侯倒是一如從前。”蘇天華說著。

    寧遠侯看著陸錦,多少有些顧不得了,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實在是心肝寶貝的很,“犬子不知哪里得罪了蘇將軍,我代他向您賠罪。”

    說著,寧遠侯對著蘇天華鞠躬見禮。

    “令郎意圖燒死我全家。”蘇天華輕描淡寫說著,看陸錦也差不多快斷氣,猛然大力一甩,把陸錦丟到寧陽侯身側。

    陸錦此時早然暈倒,身體軟軟的倒在寧陽侯身側。

    “錦哥兒……”

    一直躲到后頭的寧陽侯夫人看到兒子被扔進來,還以為己經斷氣,當即也顧不得,哭著沖了過來。

    “沒死,不用哭喪。”蘇天華說著。

    寧陽侯大松口氣,卻是再次向蘇天華鞠躬見禮,“犬子無狀,我定重罰于他。”

    蘇天華道:“很好,明天我派人過來,由他們動手,打上三十棍,事情翻過,我不追究了。”

    寧陽侯當即變了臉色,本是一句客氣話,沒想到蘇天華會這么說。

    雖然只有三十棍,以陸錦的體格挨的過,但想到這棍子要打到兒子身上,他依然心中不忍。

    “怎么,侯爺是打算公堂上見?”蘇天華說著,“意圖燒死朝廷命官,這樣的罪名,我肯私了己是給足寧陽侯府的面子。”

    “我兒己被你打成這樣……”寧陽侯夫人忍不住哭泣說著。

    “夫人這話,是真想令郎那把火放起來啊。”蘇天華嘲諷說著。

    寧陽侯頓時啞然,卻是回頭喝斥寧陽侯夫人,“無知婦人,還不速速退下。”

    關鍵是趕緊把陸錦帶進府里醫治。

    寧陽侯夫人終于反應過來,趕緊召來婆子,七手八腳的把陸錦抬進府。

    寧陽侯大松口氣,正想著用什么借口送走蘇天華。至于明天那三十棍,等找來恒王爺,由他出面調節,蘇天華肯定會賣這個面子。

    馬蹄聲響起,只見恒王爺騎馬帶著侍從,從遠至近而來。

    寧陽侯嚇了一跳,沒想到恒王爺這時候來了。

    恒王府的護院往王府報信,恒王爺聽到消息后,就馬上趕過來。

    關于陸錦,恒王爺是說過恒王妃的,寧陽侯夫人與恒王妃是親姐倆。寧陽侯夫人老來得子,但如此過份溺愛,早晚會出事。

    恒王妃不聽,果然,這回踢到鐵板上。

    “拜見恒親王。”

    眾人見禮,恒親王翻身下馬,笑容滿面說著,“快免禮,大晚上的,怎么都站門口,也不進去說話。”

    寧陽侯愣了一下,這才勉強笑著,對蘇天華說著,“蘇將軍,請。”

    “大晚上的,過府就不用了。”蘇天華說著,“我明日派人過來。”

    寧陽侯神色一僵,又有點意外。

    提議進府的是恒親王,沒想到蘇天華連恒親王的面子都不給。

    恒親王卻絲毫沒有面子被削的尷尬,徑自笑著說,“早聞蘇將軍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藩王和武將是不能有交情的,老死不相往來最好。

    “恒親王過獎了。”蘇天華客氣說著。

    恒親王又笑著看向蘇鈺,“是蘇姑娘吧,我們見過,姑娘可還記得我。”

    楚王爺的繼女,更關鍵的是,她的母親是慕容寧。

    京城早有消息傳來,情愿得罪閻王爺都不要得罪慕容寧。

    蘇鈺想了想,笑著說,“三年前,王爺奉旨見京,有幸在楚王府拜見王爺。”

    “蘇姑娘好記恨。”恒親王笑著說,“我剛得知姑娘來了,正想下貼相請。沒想到竟在此相遇,也是機緣。”

    “是挺巧。”蘇鈺笑著說,“陸錦是王爺的外甥,我明天無事,正好要來看他。”

    親自來看他打板子,保證打的夠狠。

    恒親王有些疑惑,正欲發問,蘇天華就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嗯,改天再敘。”恒親王笑著說。

    如此鬧到半夜,蘇天華帶著蘇鈺,蘇邑回到住所時,葉氏剛安撫好云棠。

    云棠哭哭泣泣中說了許多,葉氏早就聽得心頭火起。

    陸錦這等人渣畜生,聞所未聞。

    “老爺回來了……”

    門口小丫頭傳話進來,云棠馬上止住眼淚,站起身來。

    “夫人,我先回去了。”云棠說著,從后門走了。

    蘇天華進到屋里,葉氏上前幫蘇天華更衣,又問起情況。

    “明天阿鈺帶人去寧陽侯府,打陸錦三十棍。”蘇天華直接說結果。

    這三十棍,可以讓陸錦生不如死。

    “我也要去,不打死他也得要他半條命。”葉氏說著,想到云棠的遭遇,依然氣憤不己,“這種畜生就活該斷子絕孫。”

    “那把阿邑也叫上,你們三個一起。”蘇天華說著。

    葉氏卻想到云棠,“我還要帶著云棠一起去。”

    “隨你。”蘇天華說著。

    “我想過了,不管滴血認親是什么結果,我都想把云棠帶回京城。”葉氏說著,“把她留在這里,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蘇天華想到云棠的身世,也不禁一聲輕嘆,“都依你。”

    第84章 第 84 章 陸錦被蘇天華掐的半死不……

    陸錦被蘇天華掐的半死不活, 大夫又是扎針又是灌藥,終于把人弄醒了。

    “云棠,云棠……”陸錦驚聲叫著,害怕了。

    在夢里, 云棠走了, 跟著更富貴, 更有權勢的男人走了。

    “我的兒啊, 你總算是醒了。”寧陽侯夫人哭著抱住陸錦。

    陸錦卻是急切問著,“云棠呢, 云棠人呢。”

    寧陽侯夫人快要氣死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那個賤人。”

    折騰了這么久,寧陽侯己經知道了前因后果,雖然心疼兒子, 卻不禁罵著,“為了一個青樓女子,你去惹蘇家, 你是想全家跟你一起死。”

    蘇家人走后, 寧陽侯就請恒親王到府里小坐, 主要是那三十棍的事。

    本想讓恒親王做個和事佬,沒想到恒親王不但拒絕了, 還勸了寧陽侯幾句。

    直隸蘇氏是大族, 族人眾多,這個且不說。

    京城蘇家是蘇氏的嫡系分支,最近十來年,那是節節高升,別人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他家是強龍能壓下地頭蛇。

    蘇天華是領兵打仗的大將軍,陸錦敢放火燒他的屋,哪怕是用不知身份當托詞,那也是把人得罪了。

    三十棍,這事就翻篇,己經很給面子。

    再求情,他張不開這個嘴。

    恒親王還格外提醒寧遠侯,同行的蘇鈺,她親媽是慕容寧,這事要是處置不好,傳回京城,想想馮家的下場。

    寧陽侯聽完就有些怕了,馮家的事,己經從京城擴散開來,好多世家大族都怕了。

    滅門就在一夕之間,甚至連個像樣的借口都沒有。

    “是他們要跟我搶人。”陸錦怒聲吼著,隨即喃喃自語著,“怪不得連孩子都不要了,原來是攀上更高的枝了。”

    “一個青樓楚館里的東西,當然是愛錢愛勢。”寧陽侯夫人想到云棠就一肚子氣,“要不是看她生了誠哥兒,我早派人掐死她了。”

    寧陽侯一脈子嗣單薄,陸錦是家里的獨苗,寧陽侯夫人三十五歲得子,一家老小都十分寶貝。

    雖然看不上云棠的出身,但孫子是親的。孩子落PMDUJIA地她就讓婆子抱過來了。

    原本想著,要是云棠老實聽話,等陸錦娶了正妻后,也讓她進門。

    沒想到云棠竟然攛掇著陸錦退親,胡家是落魄了,也就是落魄才能容忍陸錦胡鬧至此。

    要是把這門親事退掉,想再尋一個這么合適的都難了。

    這估計就是云棠的想法,陸錦沒有正妻,只守著她一個人過。

    一個青樓女子竟然有這么大的野心,寧陽侯夫人想到就胸悶氣喘。

    “老爺,太太,蘇家的人來了……”

    管事急匆匆跑進來,語氣中帶著驚恐,“正在外面鬧呢。”

    寧陽侯和寧陽侯夫人頓時有些怕了,昨天晚上那一通鬧,他們可是見識過的。

    唯獨陸錦,掀被子下床,滿臉怒氣的往外沖,“我要把云棠找回來。”

    寧陽侯和寧陽侯夫人看陸錦還在發瘋中,連忙追了上去。

    “回來,快來人把他攔住。”寧陽侯連忙吩咐著。

    管事卻是道:“攔了也沒用,蘇家欺人太甚,在門口砸門叫罵呢。”

    “什么!”

    此時寧陽侯府門口,卻是熱鬧非凡。

    葉氏坐著滑桿軟轎從西大街出發,身側蘇邑,蘇鈺以及云棠隨行。

    十幾個護院跟隨著,卻并沒有閑著,敲鑼打鼓喊著,“陸錦挨打了,陸錦要挨打了……”

    直隸城并就不大,這么喊了一路,整個直隸都知道了。

    陸錦乃是直隸一霸,路人皆知,現在有人敢喊要打陸錦,不管真假,這么直接下陸錦的面子,這土霸王肯定不會善了。

    有熱鬧,而且是大熱鬧,早有好事之徒,尾隨葉家眾人來到寧陽侯府。

    雖然沒敢直接圍著大門口,但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對面墻頭屋頂上都有人。

    “把門給我砸了。”葉氏坐在軟轎上說著。

    還敲什么門,陸錦敢潑油放火,她就敢砸門。

    一聲令下,護院早有準備,幾個人上去,拿出腰間的斧頭,框框十幾下,朱漆大門被劈了個稀巴爛。

    蘇邑對母親脾氣早有了解,一臉淡定。

    蘇鈺也不意外,脾氣上來時,葉氏能把蘇天華打的鼻青臉腫,這都是小場面。

    唯獨云棠,她出門前并不知所謂何事,這樣的場面讓她嚇壞了。

    她在直隸這么久,深知寧陽侯府勢力,陸錦是真敢殺人。

    “等會我讓人把陸錦拖出來,當街打這三十棍,讓整個直隸的人都看到。”葉氏對云棠說著。

    云棠顯得有些驚恐,“寧陽侯府與恒王府是姻親,夫人……”

    以陸錦的性格,要是受此侮辱,絕不會善罷干休。

    葉氏拍拍云棠,笑著道:“陸錦算什么東西,何需怕他,我給你出氣。”

    昨天云棠與她說話時,她就看出來了,云棠十分懼怕陸錦。

    哪怕陸錦好時,也對她過,但對她壞,實在太壞,讓她怕到骨子里。

    “這,你們……”

    朱漆大門砸完了,陸家三口終于出來了。

    陸錦看到云棠,眼里再沒有別人,就欲沖過來,云棠嚇壞了,下意識就要抱頭尖叫時,就見蘇鈺人影一閃,一抹寒光刺向陸錦脖頸。

    陸錦下意識捂住脖子,鮮血沒有噴發出來,只是入骨的寒意好像實體化。

    明明沒有傷口,但那瞬間的感覺,陸錦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如此近。

    “再敢亂動,下一刀,我就抹了你的脖子。”蘇鈺語氣平淡。

    她沒殺過人,也沒打算殺了陸錦。

    但這種時候了,陸錦還要張狂,至少要嚇他一嚇。

    這一刀也讓本欲吵鬧的寧陽侯夫人閉嘴了,果然是京城來的權貴,跟本土的惡霸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侯府世子都敢直接抹脖子,動手的還是一個年輕姑娘。

    “我乃朝廷一品誥命,就不向兩位行禮了。”葉氏依然坐在軟轎上,語氣傲慢。

    武官晉階憑軍功,不像文功還需要熬資歷,蘇天華官階升的快,她早就是一品誥命了。

    當然,她這個一品誥命跟谷夫的一品誥命比,那就水多了。

    “昨天令郎意圖放火燒屋,我夫下令,杖責三十以示警戒。”葉氏對寧陽侯說著,“為了公平期間,當街行刑。”

    當街行刑四個字讓寧陽侯夫妻漲紅了臉,陸錦要是當街挨了這一頓打,將來還怎么在直隸立足。

    “你們,蘇家就是再了不起,也不能如此仗勢欺人。”寧陽侯夫人氣急敗壞。

    “哈哈……”葉氏笑了出來,對身側的蘇鈺說著,“鈺姐兒,她說我們仗勢欺人呢。”

    蘇鈺笑著,看向陸錦,“陸大爺那么喜歡仗勢欺人,今天也該好好休會一把,什么叫仗勢欺人。”

    說話間,蘇鈺對護院們使了眼色,護院把帶著長凳以及棍棒拿出來。

    又有兩個走向陸錦,“陸大爺,請了。”

    陸錦哪里肯就范,兩個護院本就是練家子,哪里容得陸錦掙扎,直接按住拖到板凳上。

    “打。”葉氏一聲令下。

    棍棒落到陸錦身上,陸錦悶哼一聲。

    這回派來打手,都是經驗非常老道,保證能不見血的把陸錦打個半死。

    這么一棍下去,只是一聲悶哼,陸錦倒算是一條漢子。

    “看到了沒,這陸錦也沒什么了不起的。”葉氏對云棠說著,“都是權勢包裹出來的,只要比他更有權更有勢,他就能像狗一樣跪著舔你。”

    陸錦是云棠的心結所在,想破除心結,就要在云棠面前,把陸錦狠狠的壓下去。

    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更不是不可戰勝,生爾為人,誰也不比誰高貴。

    云棠顫抖的身體逐漸平靜,甚至敢直視陸錦受刑。

    是啊,陸錦并沒有什么了不起,他與她一樣,都只是普通人。

    無數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似乎伸手就能抓住,卻不愿意去抓住。

    遇到陸錦時,云棠是真的高興。

    因為生的好性格溫順,再加上養了這么多年,教坊里的媽媽對她很好。

    但教坊里的姑娘,年齡到了,都得接客。

    為了尋個合心意的,媽媽也很愁,直到陸錦出現。

    年輕漂亮,侯府世子,出手闊綽,更重要的是對她很好,說就喜歡她一個。

    這種話勾欄里的姐兒沒人信,云棠也不信,但聽著高興,關鍵是陸錦出手大方。

    本以為只是一夜風流,沒想到陸錦竟然愿意給她贖身,并帶回直隸。

    哪怕是當外室,那也比在青樓強。媽媽很高興,樓里的姐妹也都為她高興,不用接客,有人贖身。

    將來如何不好說,但怎么也比呆在青樓里強。

    回到直隸后,陸錦置辦了一所四進院落,還擺了酒請了幾個親友,一頂粉嬌把她接進門。

    那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她是真心實意感激陸錦,全身侍侯他,只要能哄陸錦高興,她做什么都愿意。

    云棠有時候都想,人生要是能停留在那個時候就好了。

    陸錦對她的柔順也格外滿意,各種為她花費,沸沸揚揚滿城風雨。

    云棠高興當然高興,卻總有種不真實感。

    青樓里呆久了,見的男人也多了。男人上頭期和下頭期完全是兩個人,上頭期的行為越夸張,下頭后翻臉就越難看。

    把所有張揚的事做了一遍,與其說是討女人歡心,不如說是自己開心。

    那是云棠最快樂的時候,然后,她懷孕了。

    一直以來陸錦沒要求她避孕,她也沒有喝湯藥,心里也隱隱期待過,要是能有個孩子就好了。

    但她也很清楚,孩子未必能生下來。

    畢竟陸錦還沒有成親,外室先生子算是怎么回事。

    也是她運氣好,寧陽侯府子嗣單薄,陸錦的定親對象胡小姐又十分十分大度,陸錦親口承諾,孩子可以生下來。

    云棠高興壞了,開始安心養胎。

    懷孕后不能陪睡,陸錦來的少了。心里有點難過,臉上卻沒有絲毫介意。

    別說她一個沒名沒份的外室女子,就是陸錦將來的正室也不敢管,甚至還要主動給陸錦挑姨娘塞丫環。

    見面少了,也甚少親密,云棠當時就能感覺到陸錦隱約間帶著的不耐煩。

    她并不在意,也不意外,男人嘛,總是枕邊睡著那個最好。

    有了新人,舊人也就沒那么喜歡了。

    直到孩子出生,寧陽侯夫人抱走孩子。

    云棠和陸錦的關系急轉直下,她知道陸錦在她懷孕生產期間,又養了一個青倌人。

    為了新人又張揚的花費一番,就好像游戲又玩了一輪。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陸錦熱情過去之后,會對她這么壞。

    只因為她提了一句孩子,就被陸錦甩耳光。

    緊接著陸錦把新人也接到四進宅院里,新人不但不溫柔還十分刻薄。

    因失寵而被冷落,地位下降,開始像丫頭一樣干活,還時常被新人責罵。

    最嚴重一次,她被趕到柴房里睡了大半個月。

    雖然在教坊長大,但從小到大,不管是媽媽還是身邊的姐妹對她都很好,都是可憐人,相互抱團取暖。

    這種苦楚,云棠沒受過。再加上想念孩子,心情身體皆每況欲下,時常哭泣。

    因為過的太苦,云棠給在江南的媽媽寫信。

    除了訴苦之外,還有一點擔憂,陸錦這樣對她,只怕很快就要拋棄她了。

    念在她生下誠哥兒,陸錦應該會還她身契,她手里還有點點積蓄,就想著回江南。

    這封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陸錦手里,陸錦拿著信,雙眼血紅的問她。

    “果然是青樓里出來的賤人,我好吃好喝著你,你卻還想著要當婊子。”

    從那之后,挨打成了家常便飯,賤人,騷貨,各種侮辱性詞匯,陸錦張口就來。

    關柴房,餓飯,甚至還被新人用藤條抽的滿身傷。

    云棠不能明白,哪怕她在教坊里長大,也沒見過陸錦這種男人。

    一夜夫妻百日恩,男人睡了一個女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點感情的。

    不喜歡了,厭煩了,因為種種原因,被拋棄的女人多了。但把曾經的愛人當豬狗一樣隨便對待,這是極少見的。

    因為不能明白,她曾質問過陸錦,換來的就是一頓怒罵。

    陸錦罵她賤,罵她出身青樓,卻自恃高貴。

    然后,她就被關進了小黑屋里,整整三天,她快瘋了,也是那個時候,她對陸錦的恐懼到了極點。

    要不是婆子看她太可憐,趁著沒人時打開門,給她送水和食物,她會死在那場虐待里。

    從小黑屋出來后,陸錦對她還活著,似乎很失望。

    但對于虐待她,也沒了興趣,在新人的挑唆下,他把她送給了恒王府。

    一個歌伎而己,世家子弟之間經常互送,恒王府的長史官把她隨意收下,隨意安排。

    在恒王府的第一晚,因為陸錦以前的張揚,讓她在直隸很有名。同屋住的歌伎們,看到她神情都很古怪。

    她卻沒什么感覺,甚至覺得有點點開心。

    在這里,只是冷眼而己,不會被虐待。

    “三十棍己滿。”執杖的護院說著。

    此時的陸錦早己經暈迷過去,眼睛卻似乎看著云棠的方向。

    云棠也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著這樣的陸錦,一直壓抑著的心魔似乎在散散散來。

    原來陸錦挨打后,也是這個樣子,誰都不比誰高貴。

    第85章 第 85 章 陸錦挨打的消息,瞬……

    陸錦挨打的消息, 瞬間傳遍直隸。

    當天下午,三叔公就來了,因為云棠的事,他知道蘇天華夫妻很討厭陸錦, 但是他沒想到這兩口子如此張揚, 就這么把陸錦打了。

    三叔公原本還想著, 勸上幾句。

    寧陽侯和恒王府在直隸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蘇氏是大族雖然不怕這些,但事不能做絕, 人也不能得罪太狠。

    如此想著,三叔公進門就看到,葉氏和云棠在院里樹下下棋,蘇邑旁邊圍觀。

    蘇邑的五官輪廓隨蘇天華,但眉眼間還有幾分像葉氏。

    而云棠不同, 她的眉眼輪廓更像葉氏一些。三人一起的畫面,怎么看都是血緣至親。

    云棠要真是蘇天華夫妻的親女,她受的那些苦……

    三叔公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滿臉帶笑的走進去。

    “三叔來了。”葉氏看到三叔公, 連忙笑著起身。

    蘇邑和云棠也跟著起身見禮。

    進屋落座, 小丫頭倒茶上來。

    因不見蘇鈺,三叔公笑著問, “怎么不見鈺姐兒?”

    “她沒來過直隸, 出去玩了。”蘇天華笑著說。

    “她初來乍到,得有人跟著,別迷了路。”三叔公說著。

    尤其是剛跟寧陽侯府結了仇,還是要小心些。

    “她是慣出門的,不用擔心。”蘇天華笑著說。

    三叔公見蘇天華如此說, 也不再問,說出今天的來意,“認祖歸宗是大事,我想著滴血認親時,得把祖老們都叫上,大家共同見證。”

    因為是女兒,開祠堂顯得太正式,但把祖老們叫上共同見證,倒是能省些口舌。

    蘇天華聽得點點頭,“如此甚好。”

    “那就三天后,在我家舉行。”三叔公說著。

    蘇天華說著,“全憑三叔安排。”

    而此時的蘇鈺一身男裝,帶著書僮打扮的綠川,正在直隸街上閑逛。

    初來乍到,蘇鈺十分好奇,店鋪少,街攤多,

    街頭賣藝的更多,說書打把式,馴猴看的眼都花了。

    “且說這位云姑娘,乃是公府千金淪落風塵,與那錦公子本是天作之合,奈何造化弄人,憑空冒出來一位麗美人生生攪和了好姻婚。”

    天橋下說書先生正口吐蓮花,圍觀群眾著實不少。

    雖然用了化名,但誰聽不出來這是講陸錦和云棠的。

    連路過的蘇鈺都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

    說書先生說出來的段子,基本上都是經過藝術加工,添了不知道多少料。

    但為了吸引觀眾,尤其是眼前的大熱門八卦,多少都得有點真實在其中,不然觀眾不買帳。

    陸錦挨打那天,蘇鈺就看出來了,陸錦對云棠是賊心不死。

    都打成那樣了,還能直盯著云棠,差點被割喉都不死心,這感情看著相當深。

    既然有情,為什么又會那樣對云棠。

    “這麗美人可是大有來頭,乃是怡紅院的頭牌花魁,生的嬌艷美貌,見之失魂。錦公子生辰,眾公子怡紅院小聚,多喝了幾杯酒,麗美人借機春風一度。”

    說書先生正說著,就聽女子激情辱罵,“什么臟水都往我身上潑,說什么醉酒,我呸,他要是不硬,我還能硬上不成。”

    葷話出口,男人們樂呵呵笑著,大娘們無所謂,小媳婦就有些羞于入耳。

    蘇鈺只當自己沒聽到,順著聲音看過去,罵人的是個年輕姑娘。

    十六七歲的模樣,五官艷麗,身材豐腴,舉手投足卻帶著慵懶風情,正是麗春院的頭牌碧珠。

    說書先生認得碧珠,聽到她的怒罵,并不惱怒,反而笑嘻嘻說著,“姑娘是錦公子的新歡,最是知情人,若愿意說上幾句,我這攤位讓給姑娘,請姑娘來說。”

    圍觀群眾也跟著興奮起來,跟著喊,“碧珠姑娘,你就講講唄,隔壁的說錦公子能一夜馭七女,可是真的?”

    “他能不能,你去問他啊。”碧珠大聲說著,“我們麗春院最講規矩,客人給錢,我們就干活,從來不摻和別的。你們想怎么編排我不管,但編排到我就不行。”

    “錦公子為你一擲千金,沒為你贖身嗎?”有人就問著。

    碧珠陰陽怪氣說著,“那錦公子是什么人物,怎么能看上我這種煙花之地青樓女子,人家是要娶大家閨秀的。”

    “那云棠也是青樓出來的。”有人喊了一句。

    碧珠冷笑,越發陰陽怪氣,“都一樣,都是青樓里的賤人。”

    “現在整個直隸都在說,是你攪和了錦公子和云姑娘好姻緣。”有人說著。

    碧碧卻不愿再說,只是對說書先生說著,“再讓我聽到你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的那些丑事,告訴你家娘子。”

    這話一出,圍觀群眾更樂呵了,還有人再問。

    碧珠就說,“想聽我講,來麗春院找我啊,只要肯花銀子,我什么都講。一個大子不出,就想聽熱鬧,想什么好事呢。”

    罵罵咧咧一通,碧珠轉身走了。

    她一走,圍觀的群眾自然也就要散了,說書先生也不管講到哪里了,趕緊拿起托盤收銀子。

    綠川丟下一塊碎銀子,主仆倆走的時候,蘇鈺笑著道:“這位碧珠姑娘倒是有意思。”

    綠川隱約覺得有點不好。

    “說起來,我還沒逛過妓院。”蘇鈺滿懷期待說著。

    綠川頭發都要豎起來了,“爺,這樣不妥吧。”“又不是在京城,有何不妥。”蘇鈺笑著說,“逛妓院這么刺激的事,就不叫阿邑了。”

    綠川很想勸,奈何勸不住。

    雖然經常男裝外出,但逛妓院這種過份驚世駭俗之事,蘇鈺沒敢在京城做過。

    而現在在直隸,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認識她的人也不多,何不突破一下。

    華燈初上,麗春院做為直隸第一的青樓,排場極大,只是街頭迎客的姑娘,都比別家的漂亮。

    “哎喲,您這是……”

    老鴇子看到蘇鈺,馬上迎了上來。

    蘇鈺并不意外,她男裝是很難辯雌雄,但那是對普通人。

    青樓里的媽媽,那是識人無數,要是男女都分不清楚,真成笑話了。

    綠川雖然不樂意進來,但配合的非常默契。

    一張一百兩銀票塞到老鴇子手里,老鴇子頓時看直了眼。

    “我想見碧珠姑娘。”蘇鈺說明來意。

    老鴇子愣了一下,陪笑說著,“姑娘屋里有客了,公子換一個吧。”

    又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塞到老鴇子收里,老鴇子收的時候,手都抖了,卻神態扭捏說著,“姑娘素來接待男客,從未……”

    第三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綠川沒有塞到老鴇子手里,而是在老鴇子面前揚了揚。

    “接,姑娘女客也接。”老鴇子咬牙說著,“公子稍坐,容我安排。”

    風塵里打滾三十年,見的人多了,高門大戶里的小姐奶奶有特別嗜好的也有。

    雖然逛青樓的沒見過,但林子大了,不免出幾個奇葩。

    錢給夠,都接。

    碧珠做為麗春院的頭牌,雖然用青倌人抬了幾年身價。但隨著年齡增長,拿了最初最貴的那筆初夜銀子后,身價也就是二十兩。

    而且這個身價也維持不了多久,女人的青春最要緊,再過兩三年,十兩銀子只怕也能過夜了。

    現在有豪客大手筆給三百兩,碧珠聽到錢后,眼晴都直了。

    雖然從未接過女客,也不喜歡女人,但三百兩銀子,她都可以。

    “姐姐……”

    蘇鈺帶著綠川剛進門,就見衣衫單薄的綠珠撲了上來。

    蘇鈺下了一跳,綠川趕緊護主,沖著碧珠喊著,“大膽,還不退下。”

    碧珠愣了一下,連忙站直身體,只以為剛才太熱情了,客人不喜歡,馬上拿出小家碧玉的姿態,“妹妹莽撞了,還請姐姐見諒。”

    “你們是不是誤會什么了。”蘇鈺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一般來說,女扮男裝進妓院,老鴇子不該擔心是抓奸之類的事情嗎。

    而眼前的情況,似乎有點點不太對。

    碧珠吃吃笑著,“姐姐花了三百兩,這般大的手筆,妹妹怎么會誤會。我雖未侍奉過女子,但勝在老實乖巧,任憑姐姐吩咐。”

    蘇鈺呆滯,不,她沒這個想法,更不知道要吩咐什么。

    綠川也嚇壞了,急切說著,“好好站著說話,姑娘是有事要問你,哪里要你動手動腳的。”

    這回呆滯的換成碧珠了,三百兩銀子就問事,不干活。

    這是哪里來的敗家,不,超級大圣女啊。

    “姑娘想問什么,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碧珠立馬換了神態,嚴肅恭敬。

    蘇鈺不禁揉了下眉心,第一次逛青樓,經驗不足,差點鬧出笑話,幸好沒人看到。

    “坐下說話。”蘇鈺說著,招呼碧珠坐下。

    碧珠哪里會坐,笑著道:“姑娘面前,哪有我的坐位,我給姑娘倒茶。”

    這可三百兩銀子的大客戶,要是還有下回,夠她躺半年的。

    “我想問,陸錦和云棠的事。”蘇鈺說著。

    碧珠偷偷撇了一眼蘇鈺,眼珠轉動,隱約猜到蘇鈺的身份。

    她見過云棠,蘇鈺五官與云棠是有幾分相似的。再加上風言風語的流言,這多半是國公府派人來打聽。

    但為什么是年輕小姐?

    碧珠不敢問,更不敢挑破蘇鈺身份。

    國公府千金逛青樓,這話要是從她這傳出去,八個頭都不夠殺的。

    “我是兩年前被陸大爺包養的。”碧珠緩緩道來。

    當時她還是清倌人,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指望著有個肯出錢,人也勉強能拿出手的男人買了她初夜。

    陸錦豪擲五百兩,她是欣喜若狂。

    不管什么霸王,陸錦是個年輕公子哥,長的也好,而且五百兩銀子多實在。

    青倌人的初夜,不只是一天。跟嫁女兒有點像,屋里布置的跟新房似的,兩人相處也類似于夫妻一般。

    男人都喜歡夜夜當新郎,儀式感是要給夠的。

    其實第一天過后,陸錦就沒怎么來過。

    碧珠有點失望,也在意料之中,都知道陸錦有個真愛云棠,偶爾出來吃個野味,總還是要回家的。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半個月后,他突然向麗春院提出要包養她,一年一千兩。

    這個價碼非常高,老鴇子一口答應,她也是樂意的。

    畢竟是個還能入眼的年輕公子哥,出手也大方。

    雖然被包養,但陸錦并沒有把她接走,自己反倒成了麗春院的常客。

    吃不完的花酒,陪不完的客人,但有錢掙,陸錦一個人撐起了麗春院一半銷業額。

    “陸大爺出手很大方,性格嘛,這樣門庭的獨子,總有幾分公子哥的傲氣。待我還好,主要是給錢多,不打不罵就很好。”碧珠說著。

    至于溫柔體貼,那就天方夜譚了。

    不過,給錢了,錢也到位了,買的就是這項服務,她就覺得很好。

    “有傳言說,陸錦為了你,也是造花船,各種花錢如流水。”蘇鈺說著。

    碧珠笑著說,“那哪里是為我,是為了自己的臉面。男人擺闊總得有個由頭,為了女人擺闊,既顯得癡情,又能裝闊。”

    在青樓里一擲千金的,有幾個是真為了女人,都是為了自己的臉面。

    外頭的人不懂,自小在青樓里打滾,她哪里不明白。

    “陸錦曾把你接過去與云棠同住。”蘇鈺說著。

    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地方,傳言總有夸張之處,碧珠是親眼所見。

    “是,云棠生完孩子,在孩子被侯府抱走后。”碧珠說著,“陸大爺說,云棠總是哭哭泣泣的,看著就煩人。又說我是開心果,能逗他開心,就把我從麗春院接過去了。”

    碧珠對云棠是久聞大名,但也只是遠遠見過,并不真切。

    面對面見到,大美女,大大美女。

    乍見美女,又是同屋爭夫的關系,碧珠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為了爭寵,主要是為了爭錢,碧珠開始時找過云棠麻煩。不外乎是裝綠茶,云棠愛哭,她就逗陸錦笑。

    反正都是女人之間爭寵的手段,她當時都做好云棠反擊的準備,結果云棠只會哭。

    “陸錦對云棠好嗎?”蘇鈺問。

    碧珠連連搖頭,“非常壞。”

    壞到她都十分同情云棠。

    她每每故意找云棠茬時,陸錦不但不阻止,還會以此為借口欺負云棠。

    她只想綠茶一把云棠,問陸錦要點銀子,或者買個首飾。結果陸錦把云棠抓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還讓云棠給她當丫頭。

    碧珠驚呆了,青樓的姐兒只愛財,要說有仇,真沒那么大。

    但陸錦是老板,老板的話,她也不敢不從。

    當丫頭使喚,打耳光,關柴房……

    云棠越來越慘,碧珠也越來越害怕,陸錦這明顯不正常,她弄不好就會成第二個云棠。

    “我知道外頭的閑話,都說是我攛掇的,陸大爺才會把云棠送給恒王府。”碧珠一肚子委屈,“天地良心,我要是有這個本事,肯定問陸大爺多要錢財,我要他的人干嘛。”

    還是一個神經病,暴力狂,她又不是欠打。

    后來一年期之期到了,陸錦再提出包養時,哪怕錢多,她都讓老鴇子拒絕了。

    這一年提心吊膽的,再來一年,她真要上吊了。

    “這個陸大爺,莫不是有病。”綠川實在聽不下去,脫口而出。

    “我真覺得他有病。”碧珠卻是認真的點點頭,“我能感覺到,陸大爺對云棠是有真心的,但又嫌棄她出身青樓。”

    這是女人的直覺,陸錦雖然睡她,但對她幾乎是沒有情緒的,發泄完就完了。

    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幾乎都與云棠有關,時時刻刻牽動他心神。

    陸錦罵云棠最多的一句,我怎么可能,真心喜歡一個青樓里的妓女。

    越是如此罵,反而是心里越在意。

    “這真心也太廉價了。”蘇鈺說著,言語間帶著不屑。

    真心喜歡就要好好對待,覺得身世不配,實在過不了自己這關,那就放棄,大家好聚好散。

    嫌棄還要留在身邊,每天非打即罵折磨對方,這種擰巴又別拗的心理,實在是有病。

    而且這種所謂的喜歡,也絲毫沒有為云棠著想過,真心喜歡她,又哪里舍得這么傷害她。

    碧珠不禁感慨,發自肺腑的說著,“男人的真心都廉價,只有銀子最好。”

    話出口,碧珠自覺得失言,連忙低頭,給蘇鈺把茶續上。

    “你還知道什么?”蘇鈺問。

    碧珠想了想,道:“我見過陸大爺的未婚妻胡小姐,知書達理,十分賢良。”

    既無才,也無貌,沒有能拿出手的地方,可不就只剩下賢良可以夸了。

    “胡家也曾是官宦之家,可惜出了個敗家子,胡家早就落魄了。”碧珠說著,“不管陸大爺怎么胡鬧,胡家都會緊抓住這門親事。據說這位胡小姐一直被其他千金小姐嘲笑。”

    也是陸錦開始時寵云棠太過,一個正室還得避讓外室,面子里子都被踩在腳底下。

    “胡小姐……”

    蘇鈺這才想起來,陸錦是定了親的,只是這位未婚妻實在沒有存在感。

    “外頭一直說,陸大爺是因為云棠跟家里鬧騰,不想娶胡小姐,我覺得這傳言有誤。”碧珠說著。

    雖然相處的不算愉快,也沒說過多少話,但就幾個月的相處來看,碧珠覺得傳言與云棠無關。

    云棠沒那么大的攻擊性,也沒有野心,她只會逆來順受,而且還很傻。

    明明是青樓出身,竟然還對男人抱有期待,希望得到男人的憐愛而不是錢財。

    孩子被抱走雖然難受,但是侯府抱走的,怎么都比跟著一個青樓的娘強。

    陸錦都那樣對她了,她還想著長長久久跟著他,而不是趕緊撈錢跑路。

    這種傻子,天天以淚洗面,就想著怎么挽回陸錦的心。好讓她進門當個小妾,有機會見見兒子。

    讓她跪求胡小姐有可能,怎么可能主動找正室大娘子的麻煩。

    “難道是胡家自己放的話,或者中間做了什么手腳?”綠川說著。

    “我要是胡小姐,肯定恨死云棠了。”碧珠說著,“要是讓她進了門,自己只怕再無立足之地。”

    寵妾滅妻是大忌,但陸錦那樣,怎么看都不是會守規矩的。

    更重要的是,云棠連長子都生了,還被寧陽侯夫人抱走教養。

    生子長子的寵妾,丈夫不喜歡,子嗣排行落后,又沒有讓夫家顧忌的娘家,這樣的正妻,成親之后只怕連背景板都不如。

    “為了這么一個薄情寡義的東西,竟然還要算計。”蘇鈺忍不住說著。

    要是陸錦和云棠之間真存在誤會,或者有人刻意挑撥,應該是胡家所為。

    碧珠只是圖錢,沒有那么大的利益沖突。

    與云棠有真正利益沖突的,是胡家,以及胡小

    姐。

    “姑娘自是不把寧陽侯府放在眼里的,但在直隸,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不管是寧陽侯府還是恒王府,那都跟老天爺似的。”碧珠有幾分打趣說著。

    國公府千金,自然是看不上陸錦這等人渣。

    就是她,把銀子因素拋開,她也看不起陸錦。一個爺們活成這樣,實在窩囊。

    只是女人多命苦,許多時候女人算計男人,并不是為了男人,而是為了男人的財。

    男人以為爭的是自己,其實是財。

    胡小姐爭的是正室的位置,寧陽侯世子夫人。

    男人是誰不重要,能讓我當侯府夫人最重要。

    如此一番交談,眼看著要到巳時時,蘇鈺想著蘇天華要擔心了,便起身要走。

    “我送姑娘。”碧珠笑著說,“姑娘以后一定要常來,但凡有想知道的,只管告訴我,這青樓楚館里,沒什么秘密。”

    這三百兩銀子真好賺。

    蘇鈺笑,“你還是期待我別來了,不然小心你這店開不下去。”

    要是讓蘇天華知道她逛妓院,這間麗春院能不能開下去真不好說。

    碧珠的房間在二樓,出了門左拐就是下樓的樓梯。

    碧珠生怕有不長眼的沖撞了蘇鈺,前頭引路,十分殷勤。

    剛走到樓梯口,就見正對著樓梯的房門被大力推開,一個白衣身影被推出來。

    “滾,給爺滾出去。”屋里怒聲吼著。

    眼看著白衣人要被推下樓梯,蘇鈺一步上前,伸住拉住對方,猛然一拽拉了回來。

    “多謝。”

    蘇鈺愣了一下,“男人?”

    第86章 第 86 章 白衣纖弱,除了身材……

    白衣纖弱, 除了身材有點高挑外,只看背影,怎么看都是女子。

    “多謝。”

    聲音低沉優雅,猶如古韻琴瑟。

    蘇鈺連忙松開手, 眼底的震驚無以言表, 以至于脫口而出, “男人?”

    男人笑了, 好似幽蘭綻放,帶著世外的圣潔與高遠。

    蘇鈺頓時有種開了眼的感覺, 若是單論五官長相,男人尚不如謝無衣。關鍵是氣質,仿若弱柳扶風,讓人望之生憐。

    碧珠是麗春院頭牌,站在他面前, 都要自慚形穢。

    “姑娘好眼力。”男人笑著,眉目含情,憑添一份風流。

    蘇鈺瞬間清醒, “公子很會說話。”

    嘲諷的不著痕跡, 是會說話。

    碧珠見有情況有些微妙, 連忙上前介紹,“這位是若葉公子, 我們直隸的大才子, 最善于音律。”

    蘇鈺有些意外,這樣的男子出現在麗春院這種地方,她第一反應是,原來麗春院還有男招待。

    沒想到人家不是招待,而是客人, 聽碧珠的語氣,還是很有名望的客人。

    “蘇姑娘好。”若葉公子向蘇鈺見禮。

    蘇鈺有些意外,“你認識我?”

    她不認識這位若葉公子,別說認識了,就只是一面之緣,這等長相的男子,也一定會讓她印象深刻。

    “久聞大名,初次見面。”若葉公子笑著說,“整個直隸,姑娘家如此打扮來青樓的,應該只有蘇姑娘您了。”

    “很有道理。”蘇鈺好似聽不出話里的嘲諷,反而坦蕩承認。

    是啊,她就敢這么做,怎么樣。

    兩人你來我往說話的功夫,只見有人從房間里出來,嘴里罵罵咧咧,“姓程的,我讓你滾,你沒聽到嗎。”

    蘇鈺看了過去,同樣的年輕公子哥,樣貌平平,衣著奢華,舉手投足全是粗魯。

    “哎喲,是世子爺。”碧珠大聲喊著,又連連給身邊的人使眼色。

    這要打起來了,趕緊來人拉架啊。

    “恒王世子?”蘇鈺說著。

    直隸只有兩個可以稱為世子的,一個是陸錦,另一個就是恒王府的世子。

    陸錦見過,那只剩下恒王世子。

    “知道是本世子,還不速速跪下。”恒王世子態度囂張。

    “讓我跪,你還不夠格。”蘇鈺說著,“若是真論起輩份來,你還得喊我一聲姑姑。”

    楚王爺與顯慶皇帝歲數相仿,但輩份大,是皇叔,連帶著她這個繼女的輩份都高了。

    恒王爺與顯慶皇帝同輩,他的兒子,按輩份確定要叫她姑姑。

    當然,這種論法,跟晉陽長公主那種實權公主論不得。跟恒王府這種己經傳了三代,又無實權的藩王還是可以論論的。

    如此囂張的口氣,恒王世子都愣住了。

    他雖然看著有點傻,其實比陸錦還是精明些的。

    尤其是陸錦挨打后,恒王爺向他講了不少京城的豪門。

    那是真豪門,無實權的外地藩王,都得上趕著巴結,還巴結不上。

    “原來是蘇姑娘。”恒王世子馬上想到蘇鈺的身份,想想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陸錦,口氣變得謙和起來。

    “沒想到姑娘喜歡這種地方,來,快屋里請,我們一起喝花酒。”

    這,倒也不必如此熱情。

    蘇鈺滿頭黑線,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拱手說著,“告辭。”

    說著大步下樓,綠川緊跟著追上去。

    碧珠想追,但步子沒有蘇鈺快,只能大聲喊著,“以后常來玩啊。”

    不,真的不來了。

    蘇鈺走的更快了。

    在麗春院這么一耽擱,蘇鈺帶著綠川回到家里,將近子時。

    蘇天華和葉氏都未睡,蘇鈺這么晚了還未回來,實在擔心。

    蘇鈺哪里敢說自己逛了青樓,只說去了詩會,遇上幾個詩友,大家多喝了幾杯。

    蘇天華和葉氏也沒說別的,知道蘇鈺是外頭玩慣的,只叮囑她,以后若是晚歸,一定派人回來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是我疏忽了,以后定不會如此。”蘇鈺低頭說著。

    主要是只帶了綠川一個,去青樓這種事情,也不敢往家里報。

    “時候不走了,你也去睡吧。”蘇天華說著。

    “是。”

    ***

    蘇氏是大族,蘇天華要滴血認親尋回親女的消息,先是蘇氏宗族,隨后整個直隸都知道了。

    說書先生講的更起勁了,碧珠罵了一通之后,完全沒用處,該講還是得講,誰讓她是重要女配。

    “要是這云棠真是蘇家女兒,這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人家本來就是鳳凰,哪里還需要變。”

    “要真是蘇家女兒,寧陽侯府只怕嘴都要笑歪了,這樣家世的媳婦,寧陽侯墊著腳都找不著。”

    “都成是蘇家的千金,還給侯府當媳婦,這也太虧了。”

    “在青樓里呆了這么久,還給陸家生了孩子,不嫁陸家嫁誰去。”

    在直隸人民的紛紛議論中,寧陽侯和寧陽侯夫人聽到了消息,卻絲毫不在意。

    沒法在意,陸錦快死了。

    只是三十棍,要了陸錦大半條命,王府的大夫,直隸的名醫都請了,出馬跳大繩的都請了幾班人馬,陸錦依然半死不活。

    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暈睡,醒來就灌藥,灌完就接著睡。

    “我就說那個云棠不是好東西,自己要攀高枝了,卻把自己的男人廢了。”寧陽侯夫人怒聲說著,“生怕錦哥兒去纏著她,耽擱了前程,連親生兒子都全然不管不顧了。”

    寧陽侯也是憂心忡忡,擔心方向卻與寧陽侯夫人全然不同,“她要真是蘇家的千金,只怕……”

    還沒滴血認親確認身份,蘇天華夫妻就為她出氣,要廢了陸錦。

    要是滴血認親,確定是真的千金,那為了云棠將來的前程,蘇家肯定饒不了陸錦,那就不是一頓打的事了。

    “大不了,三書六禮把她娶回來,誠哥兒是她親生兒子,她能怎么樣。”寧陽侯夫人說著。

    孩子都生了,還能跑了不成。

    寧陽侯卻沒這個自信,“到時候悄悄派個人去打聽消息。”

    轉眼到了三天后,蘇天華和葉氏早早起床,葉氏甚至是一夜沒睡,攪得蘇天華也沒睡好。

    各人屋里吃飯,大門口集合,蘇天華和蘇邑騎馬,葉氏,蘇鈺,云棠三人同坐一車。

    比葉氏更緊張的是云棠,她何止是一夜沒睡,這幾天來,她幾乎是吃不下睡不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就好像做夢一樣,或者做夢都沒做過那么好的夢。

    她也許是國公府的千金,只是也許,就讓她如入夢境。

    從西大街到三叔公家只有兩條街,轉眼即到。

    做為蘇氏一族的代理族長,三叔公的房舍相當寬敞,七進倒底帶花園。

    當然人口也多,五個兒子己成親,孫子孫女加一起將近三十個,大孫子們將眼看著也要娶媳婦,七進的府邸都要不夠住。

    今天是大日子,三叔公早把前頭正廳收拾出來,桌椅家俱重新擺放,連安排的下人都全部換了新衣,茶杯碗碟更是不用說。

    蘇家祖老們陸陸續續到了,歲數與三叔公差不多,都是白發蒼蒼,子孫滿堂。

    “我就說嘛,三哥突然從恒王府要了個歌伎,必有原由。”

    因為人未到齊,幾個老哥們也開始閑聊。

    “這云棠的身世,眾所周知。大張旗鼓的滴血認親,要是真親女,難道還真要認回去?”

    說話的是,三房的六叔公,他對這回的滴血認親也最不認同。

    孩子丟了,當父母當然心疼。

    但是云棠那種身世,教坊里長大,當過外室,還生了一個私生子。

    即使這一切皆非云棠所愿,但己經落到這種地步,真認回去當小姐,蘇家的臉面放哪里。

    族里的年輕姑娘們,難道還真跟一個教坊里出來的女子當姐妹?

    依他的意思,要滴血認親就悄悄的來。

    就算真是親女,也別聲張,找間庵堂送過去,每月送點銀兩也就夠了。

    當然,云棠要是更有骨氣點,覺得愧對家門,愿意自裁保住家風,倒是讓人高看一眼。

    “不認回去難道任人糟蹋嗎,兒女是爹娘的心頭肉,親女都不認,那成什么人了。”

    門口傳來一句,只見四房的老太太錢夫人扶著丫頭進來。

    “嫂子來了。”眾人紛紛起身招呼。

    六叔公臉上有幾分難看,也只得起身招呼。

    錢夫人雖然是四房的,但其夫年齡最長,再加上她喜歡張羅,性格又厲害,平輩的小叔子們對她多少有點忌憚。

    “滴血認親這等大事,我當然得來。”楊夫人說著,徑自坐了下來,“免得有人要欺負人家小姑娘。”

    “嫂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六叔公說著,“我們蘇氏乃是名門望族,豈能……”

    眼看著就要吵起來,三叔公打斷六叔公,“老二夫妻尋女多年,我們當長輩的豈能不成全。”

    而且蘇天華那脾氣,不成全他的長輩,那就不是他長輩了。

    正說著,蘇天華,葉氏,蘇鈺,蘇邑,云棠都到了。

    眾人連忙把話題打住,葉氏一個女子都能帶著人把寧陽侯的大門砸了,連剛才大聲說話的六叔公都閉嘴了。

    眾人廝見,主要是蘇鈺和蘇邑都是第一回來直隸,自然也是第一回拜見長輩。

    “這樣貌是像。”錢夫人目光在蘇邑和云棠身上打轉。

    倒是蘇鈺,因為身上有外族血脈,五官雖然相似,卻有明顯的不同。

    “馬上就能見分曉了。”三叔公說著,雖然與他無關,但做為主持人,情緒也難免緊張起來。

    兩個婆子抬來一個高幾放到正中位置,隨后三叔公親自取了水,端著碗放到高幾上。

    又有丫頭端著托盤上來,上面放著兩枚銀針。

    戰場上爭戰了這么多年,蘇天華的心緒依然緊張起來,首先上前拿起銀針刺破食指,鮮血滴入碗中。

    云棠臉色蒼白至極,身體甚至都有些微微發抖,卻異常的堅定。

    緊跟著上前,拿起另一枚銀針,刺破食指,鮮血滴入。

    隨著兩滴鮮血滴入,在場所有人的心情都揪了起來。尤其是葉氏,下意識緊緊抓住蘇天佑,眼晴直勾勾看著碗中的兩滴鮮血。

    鮮血清水中流動,一點點交匯,一點點相融,直到完全融合。

    “合,合在一起了……”葉氏聲音發顫,眼淚緊跟著落了下來,抱住云棠放聲大哭,“辰姐兒,我的兒……”

    云棠早就泣不成聲,只是疑似都讓她入夢,現在成真,她只覺得更不真實。

    只是葉氏這樣抱著她,實在太溫暖。

    “母,母親……”

    娘倆抱頭痛哭,蘇天華心情起伏難定,也跟著落淚。

    蘇鈺旁邊看著,也是心酸不己,向蘇天華和葉氏說著,“恭喜二叔,二嬸,尋回妹妹。”

    這是蘇天華和葉氏最大的心結,現在滴血認親尋回女兒,終于放下心了。

    隨即又看向云棠,眼中帶淚,“二妹,終于回家了。”

    云棠哭泣著,“姐姐。”

    “此等大喜,定要好好慶祝。”錢夫人一邊擦淚,一邊笑著說。

    “對,一定要好好慶祝。”葉氏也跟著說,“我的女兒是世上最好的,自然要得到天下間最好的。”

    蘇天華對三叔公道:“我打算擺上一個月的流水席,還需要三叔公幫忙操持。”

    三叔公笑著道:“這個簡單,交給我吧。”

    在坐其他族老,也跟著恭喜,連六叔公雖然不高興,也不敢此時掃興。

    唯獨蘇邑,雖然也高興,臉上卻好像帶著些疑惑。

    他總覺得云棠不是蘇辰,他對蘇辰感覺最強烈的時候,是在對戰南魏的戰場上。

    蘇鈺自是了解蘇邑,知他心中所想,從某方面說,蘇邑是有些癡的。

    滴血認親都成了,這就是天意,云棠就是蘇辰,再較真其他沒有意義。

    不然,讓蘇天華和葉氏這么傷心難過一輩子嗎。

    “看你高興的,快叫姐姐。”蘇鈺笑著說。

    蘇邑這才反應過來,向云棠見禮,“二姐。”

    “弟弟。”云棠回禮。

    三叔公高興說著,“我己經備下宴席,今天都留下來吃飯。”

    云棠是蘇天華親女的消息,幾乎是瞬間傳遍直隸。

    同時蘇天華發話,會擺一個月的流水席,不管誰過去就能吃。

    這樣的大手筆,頓時讓全城沸騰。

    不管什么時候都是窮人多,可以免費吃一個月,還是雞鴨魚肉的宴席,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消息傳到寧陽侯府,寧陽侯和寧陽侯夫人面面相覷,好一會都沒言語。

    “我若是托王妃去提親,這面子算是給足了吧。”寧陽侯夫人跟寧陽侯商量著。

    云棠以前是外室,現在成了千金小姐了,可以娶進門當正室了。

    就是有人還拿云棠在教坊里長大說嘴,還有蘇家會管。

    而且京城蘇家,這樣的門第,要不是云棠的情況特殊,寧陽侯府真不一定能攀上。

    寧陽侯只覺得她腦子進水,以蘇家的權勢,給云棠改身份有什么難的。

    只說是自幼多病寄養在廟里,現在病愈接回家中,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為什么要下嫁。

    “你還是先去看看錦哥兒吧。”寧陽侯說著。

    話音剛落,就有婆子來報,“大爺醒了,又鬧呢。”

    這些天一直半暈迷狀態,終于清醒了,睜開眼就要鬧著去找云棠。

    夫妻倆皆是一愣,連忙趕過去,只見幾個婆子攔著陸錦,陸錦堅持往外走,“我想清楚了,我就是喜歡云棠,我要去找他。”

    幾個婆子苦勸,寧陽侯又是氣又是急,“你還想找誰,那云棠現在是國公府蘇家的嫡女。”

    “什么?”陸錦一臉莫名。

    寧陽侯夫人當即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講了一遍,云棠不是攀高枝了,是找到親生父母了。

    現在的云棠是國公府千金,蘇天華的親女。

    陸錦聽完整個人懵住了,好一會突然大聲笑了起來,“我可以娶云棠了。”

    第87章 第 87 章 “這件,這件不要,……

    “這件, 這件不要,其他的全部包起來。”葉氏只看了一眼,就對老板說著。

    “是,小的這就幫您包起來。”

    老板高興的嘴都合不上, 最新款的首飾, 擺了一個桌面, 二十幾件, 葉氏這是要全包了。

    “太太,小姐們, 除了首飾,還有各色香囊,小玩意,您瞧瞧。”老板一邊整理打包首飾,一邊熱情介紹。

    小玩意就更多了, 香囊扇子荷包,林林總總各種配飾,葉氏看的有些眼花繚亂, 再加上逛了半日, 她大病初愈也有些乏了, 便揮手道:“都帶上。”

    “是,是, 小的馬上打包。”老板笑著說, “不如貴客留下地址,等全部裝好,我讓人送過去。”

    “也好。”葉氏也覺得這樣妥當。

    跟隨的婆子上前對老板說了地址。

    “直隸地方太小,好多東西都沒有,委屈你了。”葉氏對云棠說著。

    馬上就是四老太太錢夫人的壽辰, 云棠剛被認回,家族里第一次亮相,穿戴絕不可馬虎。

    “這些己經很多了。”云棠說著,眼中帶著點惶恐,最近這些天,幸福來的太不真實,“母親要是單為我置辦,實在用不了。”

    以前陸錦對她好的時候,也是大手筆花過錢,但花的都是明面上看到的錢,一擲千金,千金買笑,讓眾人仰慕他的財力。

    而葉氏的做法,進門就搬空店,這種衣服首飾店,再上配飾之類的小東西,是看著小,但東西極多,一件件算價格,加起來的數目十分驚人。

    就這一間店,千兩銀子就打不住,再加上前面買衣服布料,還有將要去胭脂鋪,一個上午不到,看著沒干什么,幾千兩銀子都沒了。

    “用得了。”葉氏說著,“挑喜歡的自己用,不喜歡的就打賞送人。”

    錢夫人壽宴,會把蘇家嫡系五枝一網打盡,烏泱泱的人頭,連三叔公都未必能認全。

    這種場合,見長輩收見面禮,見晚輩要給見面禮,平輩之間,要互送小玩意。

    年輕姑娘們送的就是這種小玩意,壽辰當天,得安排一個專門的丫頭拿包袱,就是為了裝這些。

    “我從家里帶來了一大包袱,都是這些,妹妹眼前這些也就是勉強夠用。”蘇鈺笑著說。

    她是多寶樓的常客,對直隸的鋪子興趣不大,難得葉氏有興致,她也跟著一起來了。

    “我己經往家里寫了信,等我們到了家,你的東西都會準備妥當。”葉氏笑著說,又對蘇鈺說,“我和二叔己經商議過,要搬回府里。”

    當初她會搬回葉家,跟蘇天華吵架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換個環境,希望心情能平靜些。

    現在蘇辰找回來了,她小時候一直住蘇家,去葉家的時候少。現在又回舊居,對于她也是舊地重游。

    “太好了,我一直愁著沒伴,以后就有二妹妹作陪了。”蘇鈺笑著說。

    葉氏笑著道:“我那屋子多年未住,有得收拾,還得過上一陣子。”

    她離開國公府十年,房舍都在,但家具東西肯定得重新收拾整理。

    三人閑聊著,從首飾鋪出來,想到還有胭脂水粉要買,葉氏就覺得有些累了。

    蘇鈺見狀,便對跟隨婆子吩咐著,“到前面的鋪子里,跟老板說,店里所有的,每樣拿一樣,送家里去。”

    “是。”婆子應著,趕緊去了。

    云棠己經驚呆,沒想到還有這么逛街的,葉氏卻是笑著道:“如此也好,今天著實沒精神逛了,回去慢慢選吧。”

    “正好回去中飯。”蘇鈺笑著說。

    三人正欲上車,就見一輛馬車靠近,不等馬車停穩,車上的人大聲喊著,“云棠。”

    是陸錦的聲音。

    云棠頓時變了臉色,卻沒有躲閑的姿態,努力站直腰桿。

    葉氏臉色難看,把云棠護在身后,冷笑說著,“看來上回那頓打還是打太輕。”

    陸錦從車上下來,雖然身著華麗,臉色卻是蒼白的,一副病態的模樣。

    只是他神色是歡喜的,看著云棠說,“云棠,我們可以成親了。”

    門當戶對,云棠再不是任人辱罵的青樓女子。

    “你是失心瘋了嗎?”

    葉氏怒聲罵著,“憑寧陽侯府的門第,也想高攀我蘇家,看來上回的教訓還不夠。”

    以前云棠是身份太低,任由其打罵。

    現在成了國公府千金了,就想著用以前的種種,甚至孩子,攀上國公府的高枝。

    無恥到如此地步,陸錦該死。

    與碧珠交談過的蘇鈺,倒是有點了解陸錦的想法,他應該是沒有攀高枝的想法的。

    因為在他心里,青樓女子云棠,不配他的愛,他的愛是錯的。

    現在云棠成為了國公府千金,倆人是門當戶對的,就值得他的愛了,他們應該喜結連理。

    主打一個自我中心,自以為是。

    “岳母,以前都是我的錯。”陸錦向葉氏躬身致意,“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對云棠,看在誠哥兒的份上,岳母就原諒我吧。”

    他與云棠本就是兩情相悅,只因身份差異,現在身份問題沒有了,自然該成親。

    “誰是你岳母。”葉氏怒不可謁,對跟隨的護院們說,“還不快把他打出去。”

    四個護院上前,動起手來,是一點都不客氣。

    陸錦知道蘇家的厲害,出門來找云棠,自然是帶足了人手。

    雙方大戰開啟,圍觀的人卻是越來越多。

    陸錦和云棠,現在是直隸最大的八卦,堵場都開盤了,賭蘇家會不會把云棠嫁給陸錦。

    現在陸錦又當街示愛,還叫葉氏岳母,這種大戲,挨打都得看。

    “云棠,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我也是。以前是因為身份,現在身份再不是阻礙,你就是我唯一的妻。”陸錦大聲喊著。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真心愛著云棠,越是真心,他越覺得難受。

    堂堂侯府世子卻真愛一個青樓女子,豈不是笑話。

    他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確定自己的心意,哪怕云棠出身青樓,他也是真愛她。

    而在這個時候,云棠成了國公府小姐,身份再不是問題。

    這是天意,老天都在成全他們,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葉氏聽得快要氣暈,蘇鈺看一眼云棠,只見她臉色蒼白,身體微顫,“陸大爺莫要胡說八道,我與你再無瓜葛。”

    打耳光,辱罵,各種虐待,種種事情之后,陸錦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她既震驚又不解。

    要是因為國公府的權勢,過來攀扯,她雖然會鄙視,但也能理解。

    陸錦竟然敢說感情真心,他們之間也許有過,早己在一場場虐待中煙消云散。

    “以前種種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陸錦大聲喊著。

    幾個護院被陸錦的打手纏住,一時間奈何不了陸錦。

    蘇鈺決定親自動手,沒動刀,只動拳頭。

    閃身上前,一記劈手襲向陸錦的脖頸,陸錦還想再說,人己經軟綿綿的倒下去。

    “把你家主子抬走。”蘇鈺大聲說著。

    寧陽侯府的護院一看陸錦又暈了,也不打了,連忙扶起自家主子。

    想到陸錦的身體狀況,也不敢糾纏,趕緊抬上車就走。

    護院駕車要走的時候,卻發現走不了。

    現在直隸最大的八卦,就是陸錦和云棠,早在陸錦大聲表白的時候,這條街就被圍觀的群眾占領了。

    說書先生甚至連字筆都準備上了,多好的素材啊,明天就有新段子可以上,馬上又能賺一筆。

    “讓開,讓開……”

    寧陽侯府的護院大聲喝斥,總算開出一條路來,駕著馬上車走了。

    當事人都暈倒離開了,至于騷擾國公府千金,那是不敢,圍觀群眾也漸漸散去。

    葉氏氣的差點暈過去,當街打了陸錦三十棍,下手又極重,都這樣了,陸錦還敢有攀扯的賊心,這是真想死啊。

    “母親……”

    云棠看葉氏臉色不好,連忙扶住她,“都是我不好,惹的這些麻煩。”

    “這與你何干。”葉氏說著,又安慰云棠,“不用擔心,會解決的。”

    因為沒想到陸錦還有這個膽量,這才沒有防備。現在知道了,那肯定饒不了陸錦。

    過往的事情己經無法改變,但可以把過往的人解決了。

    陸家護衛駕車把陸錦送回家,半路上陸錦就醒了。

    蘇鈺只是把他打暈,馬車顛簸著就醒了。

    “云棠,云棠……”

    陸錦大聲喊著,從昏迷中醒來。

    “大爺,您可算是醒了。”管事抹著額頭的汗。

    有心想勸一句,那蘇家人不好惹,真打不過,何苦送上門找打。

    “我要退親。”陸錦大聲說著。

    他想到了,云棠會拒絕他,是因為他與胡家還有婚約。

    因為太沒把胡家看在眼里,以至于經常忘了婚約的事。

    管事驚呆,“大爺,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把媒婆叫來,還有胡家人也一起叫來。”陸錦說著,“讓帳房準備三千兩銀子。”

    三千兩銀子給胡家做退親賠償,他自覺沒給少。

    “這,這事得太太出面吧。”管事說著。

    陸錦的決定,他不敢攔,但這么大的事,他更不敢讓陸錦自己就辦了。

    第88章 第 88 章 陸錦鬧著要退親,寧……

    陸錦鬧著要退親, 寧陽侯無所謂,胡家家世太差,就是跟云棠沒成,再給陸錦說親事, 也只會比胡家好。

    寧陽侯夫人心里有點不舍, 但獨子鬧騰, 再加上云棠現在的身世, 那可是國公府的門第,值得賭一把。

    當天下午, 胡家老爺,太太,連陸錦的未婚妻胡四娘都一起來了。

    胡家沒叫媒婆來,想著能挽回一下。陸家卻是叫了,還是當年訂親時的婆媒。

    “現在城里風言風語的, 我也就直言了。”寧陽侯夫人開門見山,“早年兩家定親,我是真心實意結這門親事的, 但是……唉, 錦哥兒和云棠連兒子都生了, 這婚事就是結不成,這孩子也不是普通庶子。”

    當初把誠哥兒抱回府的時候, 寧陽侯夫人想的是想陸家子嗣單薄, 現在有個健康孫子,雖然長子為庶不好,但也先養著。

    將來正妻生下嫡子,還是以嫡子為重。

    結果,云棠身份大變化, 誠哥兒的身份就不同了,子憑母貴。

    胡太太笑得十分勉強,“這個變故誰都想不到,都好商量的。我家四娘最是有容人之量的,一定會好好待誠哥兒。”

    說話間,胡太太還看向胡四娘,示意她也說上幾句。

    胡四娘臉色平淡,卻是道:“陸大爺對云棠姑娘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想太太難為,親事就退了吧。”

    胡老爺和胡太太臉色皆變了,連連給胡四娘使眼色。

    來之前說好的,一定要試著挽回。這是胡家唯一能拿出手的親事,也是唯一翻身的機會。

    胡四娘卻是全然不管,徑自流淚說著,“這事不怪誰,只是造化弄人。”

    “你是個好姑娘,識大體,有主意,又通情達理,是我那兒子沒福氣。”寧陽侯夫人說著,眼中帶著不舍。

    胡家雖然條件不好,但對胡四娘本人,寧陽侯夫人是很滿意的。

    自從定親之后,胡四娘常來府里,各種哄她開心。說話得體,行事大方,不管陸錦如何胡鬧,她都沒有一句怨言。

    “是我沒福氣,不能長陪太太左右。”胡四娘說著,眼淚越掉越多。

    寧陽侯夫人見她哭的傷心,也跟著傷心起來,“好孩子,總是我家對不起你。我準備了五千兩銀子給你當嫁妝,你出閣時,我去送你,保你風風光光。”

    原本說的是三千兩,但胡四娘如此通情達理,而且這事本就侯府的錯,耽擱了人家姑娘的花期,多給兩千兩也是應該的。

    胡老爺和胡太太聽到五千兩銀子,臉上頓露喜色。五千兩銀子補償,這可是天文數字了。

    “我不是來要銀子的。”胡四娘哭泣著,“我只是舍不得太太,太太對我這般好,我哪里還能尋到這樣的婆婆,我不嫁了,這輩子不嫁了。”

    說著,就放聲大哭起來。

    胡老爺和胡太太聽胡四娘說不要銀子,頓時急了,當著寧陽侯夫人的面,也不敢說什么,連連給胡四娘使眼色。

    “好孩子你莫哭。”寧陽侯夫人聽她哭的也有些心酸,“這幾年你在我身邊,跟親女兒差不多,我也舍不得你。”

    “母親。”胡四娘順勢抱住寧陽侯夫人,“我早想這么叫您,只是與禮不合,今天退了親,我再不能叫,您就容我失禮吧。”

    “你想叫隨時都能叫。”寧陽侯夫人聽得感動不己,脫口而出,“我沒有女兒,就認你當干女兒,以后我們就是親母女。”

    “母親……”胡四娘叫的越發親切。

    胡四娘當場行了認親禮,寧陽侯夫人又拿了見面禮給胡四娘。

    如此轉變,胡老爺和胡太太又高興起來。本以為這親徹底斷了,胡四娘給寧陽侯夫人當女兒,這不是又續上了。

    “既給我當了女兒,就先別家去,陪我住些日子。”寧陽侯夫人說著,不禁揉揉眉心,“我那個兒子,實在讓我操碎了心。”

    胡四娘素來有主意,做事周全,有她在身邊,也能多個幫手。

    “我陪在母親身邊,為母親分憂。”胡四娘說著。

    胡太太欣喜萬分,“如此再好不過,我一會就差人把四娘的東西送過來。”

    “不值什么,我差人重新置辦。”寧陽侯夫人說著。

    胡四娘笑著道:“母親如此疼愛我,那五千兩銀子的嫁妝,也先放家里,等我出閣時,母親給我添妝。”

    胡家太窮了,這五千兩銀子,哪怕寧陽侯夫人點名是給她的,最后也落不到她手里。

    以前胡家上下高看她,是因為她將來能成寧陽侯夫人。現在成不了了,她的婚事還不知道會被如何操弄。

    來之前她就想的清楚,既然與寧陽侯有緣,那這棵大樹,她是如論如何也要攀上的。

    寧陽侯夫人更高興了,銀子沒出家門,還多了個女兒,拉著胡四娘的手說,“好,都依你。”

    胡老爺和胡太太頓時急了,“這,這不好吧,這銀子……”

    放在侯府里,說是胡四娘的嫁妝,以后萬一再有變故。

    就是沒有變故,銀子在侯府,他們也摸不著。

    “胡老爺這是覺得我安排的不妥?”寧陽侯夫當即擺起臉色。

    胡四娘馬上笑著道:“怎么會,父親是高興,您如何照看我,他高興還不及呢。”

    說著胡四娘連連向胡老爺使眼色。

    胡老爺心里在滴血,卻只能咬著牙,勉強陪笑臉,“我是太高興,都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寧陽侯夫人臉上笑著,對胡家的事多少是知道的。吩咐官媒婆,“當初錦哥兒和四娘的婚事是你操辦的,一事不凡二主,退親之事,還要勞煩你。”

    “是,是,請您放心。”官媒婆說著,因為是退親之事,臉上也不敢表現出喜色。

    因胡家的媒婆沒來,官媒婆只得自行去尋。

    又說了幾句,胡四娘看出寧陽侯夫人乏了,便給胡太太使眼色。

    胡老爺和胡太太這才起身告辭。

    “我去送。”胡四娘說著。

    寧陽侯夫人點點頭。

    胡四娘送胡太太和胡老爺到二門上,一家三口一起過來,走的時候只有二老。

    胡太太欣喜女兒成了寧陽侯夫人的干女兒,雖然這個干女兒陸家宗族不承認,但總是攀上關系了。

    將來有寧陽侯夫人保媒送嫁,肯定嫁的不差。

    胡老爺卻是臉上帶著怒氣,“那五千兩銀子,你就怎么就敢說留在陸家。”

    “我著人去蘇家打聽過,蘇家看不上陸大爺,與云棠的婚事成不了。”胡四娘小聲說著,“我在府里住著,好好侍奉侯爺和太太,陸大爺娶不到云棠,自然就能看到我。”

    “我說把五千兩銀子留下來,也是想討太太歡喜,陸大爺的婚事終究是要她做主的。”

    “父親還是要把眼光放長遠些,眼前這五千兩,跟這座寧陽侯府比,實在算不得什么。”

    如此一通說,胡老爺轉怒為喜,“家里這些兄弟姐妹獨你最聰明,也最有主意。我就說,你怎么好好的說要退親,原來是有這個主意。”

    “只是臨場應變,沒來及跟父母說,還請二老勿見怪。”胡四娘小聲說著,“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改日我回家了再與二老細說。”

    說話間,車夫拉著車駕過來,胡老爺和胡太太一前一后上了車,胡四娘看著車駕駛出了二門,臉上的笑容才收起,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胡老爺是好糊弄,這婚事退都退了,怎么可能還有余地。

    寧陽侯夫人再喜歡她都沒有用,陸錦是他的親子,還是獨子,當母親的少有能拗過兒子的。

    更重要的是云棠的身世,那可是英國公府,若是這門親事真成了,能送陸錦原地飛升。

    而且陸錦是男人,兒子都有了,操起深情人設,抱著孩子天天去惡心云棠,鬧上幾年,折騰得云棠嫁不了別人,這門親事是能成的。

    一個耗字決,陸錦耗的起,她就不陪著瘋了。

    沒有家世,也沒有絕世外貌,若是再把年齡拖大了,那真要隨便嫁人賭命了。

    ***

    “這個配飾,搭這個顏色還挺好看。”

    葉氏正房里堆滿了箱籠,全是這兩天逛街的戰利品。

    自從蘇辰走丟后,葉氏對于女兒家的東西都十分忌諱。連帶著自己,這些年都無心打扮。

    現在終于把女兒找回來了,自然得好好打扮收拾一番。

    “這件也可以。”蘇鈺在旁邊出著主意。

    這幾天相處,能明顯感覺云棠精神好多了。

    雖然與葉氏,蘇天華一起帶著明顯的緊張,但己經從陌生變成有點熟悉,這是很好的開始。

    云棠吃了太多苦,她的很多應激反應就能感覺到,她這輩子基本沒有被好好對待過。

    葉氏拿配飾問云棠,“你覺得哪件好看?”

    云棠看看左邊,看看右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選擇。

    或者說,葉氏和蘇鈺選的都很好,她不知道要認同誰的。

    “太太,大姑娘,二姑娘。”婆子進門傳話,“外頭有一位年輕公子,說要找大姑娘。”

    “找我?”蘇鈺疑惑,“我不認識什么年輕公子。”

    葉氏笑了起來,“你素來人緣好,去看看吧。”

    薛遲要尚主了,謝無衣據說也要娶親了,新的篇章要開始了。

    “我真不認識誰。”蘇鈺忍不住解釋著。

    帶著心中的疑惑,蘇鈺去了前頭小客廳。

    “若葉公子?”蘇鈺驚呆。

    青樓里遇到的公子,竟然找到這里來了。

    “在下姓程,若葉是起的雅號,我本名一個喻字,口俞喻。”程喻說著。

    “原來是程公子。”蘇鈺說著。

    也挺巧,喻與鈺同音。

    程喻說著,“那日與姑娘在麗春……”

    “打住!”蘇鈺厲聲說著。

    要是讓蘇天華知道她逛青樓,能把她耳朵念到生繭。

    程喻微微一笑,仿若曇花盛開,有種過份絢麗的美,“原來蘇姑娘也有怕的事。”

    “說不上怕,只是麻煩。”蘇鈺說著,“一面之緣,公子來尋我,可是有什么事?”

    她并不想與青樓常客有交集。

    “姑娘對我有誤會。”程喻說著,“我時常寫詞,麗春院的姑娘拿去彈唱,我并不介意,所以才會對我格外客氣。”

    才子們寫的詩詞,雖然希望被傳唱,但被青樓女子彈唱就會被鄙視。

    當然,專門為了某個青樓女子寫的,那是風流韻事,另一番計較。

    “這是程公子的私事。”蘇鈺說著。

    程喻拿出拜貼,“這個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春日宴,知曉蘇姑娘,蘇公子在直隸,送上拜貼一份,望姑娘賞臉。”

    蘇鈺接過貼子,拜貼做的十分精致,尤其是右下角一朵幽曇花,工筆整齊,脫俗不凡。

    看在這朵幽曇花的份上,蘇鈺道:“只要十五當天,我還在直隸,定會赴約。”

    錢夫人壽宴在初九,云棠己經找到,還有陸錦時不時騷擾。

    要是蘇天華打算錢夫人壽宴結束就回京城,人不在直隸,自然無法參加。

    “那就恭迎姑娘大駕了。”程喻笑著說。

    端茶送客,蘇鈺吩咐婆子送程喻離開。

    程喻將要出門時,突然笑著道:“蘇姑娘要是喜歡在下的畫工,我可以送幾副給姑娘。”

    蘇鈺微微一怔,不禁看向程喻。

    倒不是因為拜貼上的幽曇是程喻畫的,而是程喻的洞察力。

    拿到拜貼后,她不過是掃了一眼,在幽曇花上就沒多停留,程喻就察覺到她的喜好了。

    “我對丹青所知甚是一般,送我怕是要送糟蹋了程公子的心血。”蘇鈺客氣說著。

    第89章 第 89 章 “這位程公子在直隸……

    “這位程公子在直隸是名人。”蘇邑說著。

    春日宴的請貼, 蘇鈺拿給蘇邑看了。

    往年京城的春日宴,他若在京城,蘇鈺一定會拉著他參加。

    現在直隸的春日宴,玩法又與京城不同, 蘇邑也想湊湊熱鬧。

    “青樓里混的才子, 自然是名人。”蘇鈺說著。

    正經才子們都不進青樓, 生怕累及名聲。

    青樓賽道十分狹窄, 想出名就很容易。

    就像賀英,中探花之前, 就能名揚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混青樓。

    “不,這位程公子對青樓女子十分尊重,從未有過齷齪之事,是真君子也。”蘇邑說著, “他常出入青樓是有原因的。”

    程喻是外鄉人,祖籍江陰,來直隸為的是尋人。

    尋的還不是一般人, 是教坊司的官奴。

    據說程喻出身書香門第, 祖父還是狀元。隨著祖父的過世, 家族逐漸末落,勉強維持。

    十九年前, 程喻的舅家鄭氏一族出事, 誅九族大罪,男丁殺光,女人入教坊司為官奴。

    四年前,其母臨終遺命,讓他勿必來直隸尋找舅家的親友。

    雖然己經十來年過去, 但因鄭家的事太過于轟動,再加上官奴都要在當地官府記錄在冊,又不能贖身,找起來并不難。

    當初鄭家二十幾個女眷入教坊司,十來年過去,總共活下來四個。

    年齡最大的是程喻的小姨鄭文,原是花魁,現在是老鴇子。

    另外三個年齡都不大,還不到二十歲,襁褓時就入了教坊司。

    年齡漸長后,鄭文也在教坊司有了話語權,很是照顧她們,這才活了下來。

    “因為舅舅一家的遭遇,程喻就對青樓女子甚是憐憫,他做的詞隨她們談唱。有難之時,也會出手相救。”蘇邑說著,“程喻的名聲,在直隸是真的不錯,這回的春日宴就是他主持。”

    因為對春日宴有興趣,他特意打聽了一下,沒想到先聽到了程喻的八卦。

    “竟然是這樣的。”蘇鈺十分意外,“那倒是我失禮了,對他很不客氣。”

    蘇邑道:“據說他為了脫籍之事,一直四處奔波,他會特意送來拜貼,應該是有,呃,討好之意。”

    官奴籍脫籍是非常難的,必須得朝中有人,還得有大人物才行。

    前先程喻一直在討好恒王世子,原本都快成了,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事情又擱置。

    “我沒覺得他在討好我。”蘇鈺說著。

    與程喻兩次相處都說不上愉快,她心有成見是一部分,程喻對她的態度也不好。

    說有仇不至于,但不好友是肯定的。

    “據說這位程公子脾氣不太好的,肯跟人好聲好氣的說話,就是討好了。”蘇邑說著。

    蘇鈺更意外了,“要是這么說,那確實是討好了。”

    “我跟父親母親說了春日宴的事,父親不去,母親不太想去,但她想二姐去。”蘇邑說著。

    現在的云棠有點像木偶人,問她什么都可以,怎么樣都行。

    據丫頭所說,云棠晚上還會做惡夢,夢到陸錦打她時的情景。

    她在努力擺脫陸錦帶來的陰影,很努力了,但依然不夠,她需要找回自我。

    還有誠哥兒,云棠的親身骨肉。

    蘇天華和葉氏對于誠哥兒,血緣上的親外孫完全不感冒。

    奸生子,要是沒這個孩子,云棠可以過的更好。

    但云棠自己怎么想的很重要,那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這也是蘇天華會留在直隸的原因,身世可以改。

    重要的是云棠的心態,陸錦也好,誠哥兒也好,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在直隸解決完,總比回到京城后,再鬧得京城沸沸揚揚強。

    “那就一起去。”蘇鈺笑著說,“國公府的千金,就該多出門走走。”

    心魔需要自己打敗,不然就是蘇天華把陸錦碎尸萬斷,云棠的心魔不除,下半生只怕會更不安。

    兩人正說著,就聽外頭傳來吵鬧聲,以及孩子的哭泣聲。

    “你們是誰啊,抱著孩子闖什么。”蘇家婆子攔著。

    “這是誠哥兒,貴府二小姐的親生兒子,我是誠哥兒的奶媽,奉太太之命,把誠哥兒送過來。”奶媽高聲喊著。

    蘇鈺不禁皺眉,這是見陸錦自己貼不上了,就拿孩子開路。

    只要云棠認了孩子,陸錦就能慢慢磨著,以孩子父親的身份登堂入室。

    就是一年半載成不了事,只要拖著云棠嫁不了人。時間久了,孩子慢慢長大,問云棠要父親時,云棠也許就會心軟,國公府同意親事。

    “豈有此理。”蘇邑怒火燃起,就要掀簾子出去。

    蘇鈺拉住他,“有小孩子在,莫要太沖動。”

    云棠的親骨肉,要不要得她自己做主。

    兩人從廂房出來,云棠和葉氏也從正房出來,葉氏站在正房臺階下,臉上帶著怒氣。

    云棠臉色蒼白,卻是往前走了幾步,直愣愣的看著奶媽懷里的孩子。

    孩子落草后就被寧陽侯夫人抱走,她就沒見過幾次。

    奶媽見云棠出來,當即抱著誠哥兒走到云棠面前,“這是誠哥兒,一歲了,太太一直小心看顧著,沒有絲毫怠慢。”

    這是實話,自己的親孫子,寧陽侯夫人照顧的非常仔細。

    云棠看著誠哥兒,一歲的小娃兒,生的粉雕玉琢,烏溜溜的大眼晴正看著她。

    親生骨肉,生下來就被抱走,云棠下意識就想伸手就去抱,腦海里卻突然浮出過往的畫面。

    “賤人,你這個賤人,青樓里的賤貨,故意勾引我,還敢裝得一副無辜的模樣。”

    陸錦重重的耳光落到她臉上,她己經分不清是身上疼還是心里疼。

    她很想辯解,她沒有勾引過陸錦。但是身在青樓,怎么辯解的了。

    “爺認識我,我就在青樓里,我從來沒有裝過良家子。爺既看不上我的出身,又何必贖我出來。”

    記憶里的自己跟陸錦辯解著,她是真的不懂,她沒欺沒騙,看不上青樓女子,丟開手就是了,何苦要折磨她。

    “果然是賤人,我贖你出來,沒讓你千人騎萬人枕竟成我的錯。”陸錦更生氣了,指著她罵的更難聽。

    “你想回青樓接客是不是,好啊,我成全你,我把你送到麗春院,那里有的是男人滿足你。”

    說著陸錦就要拉著云棠往外走,云棠嚇壞了,連聲求饒。

    青樓女子皆是命苦人,哪怕當外室也比在青樓強。許多姐妹羨慕她的好運,遇上陸錦,她是該惜福的。

    但是為什么,陸錦要這么對她。她甚至想過,既然如此不喜歡她,為什么不放過她。

    “姑娘,抱抱孩子吧。”奶媽再次說著。

    一句話驚醒了沉浸在過去的云棠,她嚇了一大跳,連連后退幾步,誠哥兒好像變成了陸錦,又指著她罵了起來,“賤人,你個賤人!”

    “啊!!”

    云棠抱著頭尖叫起來,她這么一喊,原本來到陌生環境就害怕的誠哥兒也跟著哭了起來。

    “辰姐兒。”葉氏連忙上前安撫云棠,沖著奶媽吼著,“還不快滾。”

    奶媽也嚇壞了,沒想到云棠看到誠哥兒會是這個反應,“是,是,我這就走。”

    說著,奶媽抱著大哭的誠哥兒趕緊走了。

    “好孩子,沒事了。”葉氏安撫著云棠。

    云棠反手抱住葉氏,失聲痛哭著,似乎要把心中的悲憤與苦楚全部哭出來。

    葉氏待她的好,待她的溫柔,是此生對她最好的人。

    不知道多少世才能修來這樣的福份,她想重新開始,她想好好生活。

    為什么過往的一切死命咬著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重新開始。

    晚上蘇天華回來,葉氏氣憤中對蘇天華說了白天的事,“我己經讓人搜集陸家的罪證,到時候從老到小一網打盡。”

    原本對于陸家,她也沒準備做那么狠,但是今天陸家把誠哥兒送來,連小孩子都要利用,實在是忍無可忍。

    “此事不急。”蘇天華說著,“現在京城風云變幻,先等等吧。”

    慕容寧主審軍需案,除了原本公布的名單,還牽扯出了更多,越來越多的陣年舊案被扒出來,基本都與關太后相關。

    自從顯慶皇帝成年后,母子之爭從來沒有間斷過,近幾年更是愈演愈烈。

    二十幾歲的顯慶皇帝,爭不過五十幾歲的關太后。現今三十七歲的顯慶皇帝,就未必會輸給六十幾歲的關太后。

    由慕容寧發起的大清洗,現在的京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一個外地侯府,根本沒人搭理。

    提到京城,葉氏不禁擔憂,“我們一直留在直隸,京城那邊……”

    “既然是大哥的意思,我們留下即是。”蘇天華說著。

    按照他的原計劃,陪著葉氏來直隸認親,不管真假,錢夫人大壽后就會回京城。

    但臨走之即,蘇略突然來找他,說是蘇天翊的意思,讓他們在直隸多玩些日子。

    “大哥這些年不在京城,對京城之事倒是了如指掌。”葉氏說著,言語間帶著疑惑,“我一直覺得,大爺突然留京,與大嫂……”

    就好像聯動一樣,慕容寧要搞事了,蘇略就留在京城給她當幫手。

    李府的那把火,要跟蘇略或者慕容寧無關,她都能給蘇天華納妾。

    “大哥既然己有計較,我們何必再操心。”蘇天華說著,“我是個武官,領兵打仗才是我的本份,這些朝野爭斗,能不參與就不參與。”

    這也是蘇天翊的意思,兩兄弟若是選了相同的路,萬一栽了,整個家族也就完了。

    你選東,我選西,雖然不能互成助力,卻也不至整個家族一敗涂地。

    第90章 第 90 章 四房在蘇氏宗族中是……

    四房在蘇氏宗族中是大支, 錢夫人四品誥命在身,丈夫雖己去世,膝下六子二女均己成才。

    長子,次子, 五子皆有功名在身, 兩個女兒嫁的也很好。

    前年錢夫人召集蘇氏祖老們, 親自主持分家。

    話也說的直白, 趁自己活著時候,把家分好, 免得以后再出爭執。

    分家之后,錢夫人與長子住在四房的祖宅,她的身后事以及身后財產全部歸于長子。

    這回錢夫人壽辰也是長子操辦,因為事務太多,請了兄弟們來幫忙, 齊心協力看著十分熱鬧。

    因為是大壽,這場壽宴持續三天,每天的客人不同, 安排不同。

    第一天是官家太太以及蘇氏族中長輩, 第二天是蘇氏族人, 第三天是家中仆從,連帶著收拾殘局。

    “兄長, 嫂子, 可算是見到你們了。”

    壽宴第一天,錢夫人長子四房的大老爺門口迎客,看到蘇天華一行人,馬上迎了上來。

    雙方客套的功夫,蘇鈺抬頭就見程喻從車上下來, 想到前面兩回見面的冷漠,蘇鈺主動朝程喻微笑示意,以示友好。

    程喻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朝蘇鈺拱拱手,上前招呼,“蘇姑娘。”

    蘇鈺沒想到他會過來,本想著點頭示意就完了,此時也只得招呼,“好巧。”

    “說不上巧,這種大日子,都會過來。”程喻事實求是說著。

    蘇鈺有瞬間的沉默,面對這種話題終結者,她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幸好蘇天華跟四房的大老爺己經客套完了,眾人一起進府,總算免了尷尬。

    四房住的是祖宅,雖然有些破敗之處,但面積很大。五進大院左右皆帶側院,后頭大花園,亭臺樓閣十分精致。

    壽宴擺在后花園,重要貴客,有官職有誥命的皆在大花廳。

    其他的男客在左側,女客在右側,以花園池塘為分界點,規劃的井井有余。

    宴席在中午,開席之前戲己經唱起來,沒人聽戲,都在忙著認識介紹。

    從蘇鈺跟著葉氏剛入大花廳的那一刻起,各種親戚都來了。

    蘇氏是大族,在直隸是遍地親友,大街隨便拉一個,論起來都不好都是親戚。

    現在是錢夫人過生辰,能來的親友都來了,那就更多了。

    蘇鈺早有準備,綠川跟在身側,只是收長輩所賜就收了一大堆。

    云棠就顯得慌亂許多,整個直隸都知道她的身份,就是以前沒見過的她的,也都知道她。

    她的丫頭是葉氏給她的,原本葉氏身邊的大丫頭,十分體貼入微,可以幫她應對各種狀況。

    饒是如此,云棠依然顯得有些忙亂,她幾乎不敢抬頭,她怕看到別人眼里的蔑視。

    就像陸錦罵她的,青樓出身的賤人,妄想登高臺。

    “十二娘,十三娘,十四娘,十五娘……”

    錢夫人介紹著自己的孫女,至于前面的都己出閣,要介紹也得跟夫婿一起介紹。

    “見過妹妹們。”蘇鈺見禮。

    人丁興旺是大宗的標致,錢夫人自己就生了六個兒子,族中地位也是靠兒子多撐起來。

    到孫子輩的,那就更多了,錢夫人介紹的時候,孫子的名字都記錯過。

    “兩位姐姐好。”

    姑娘們齊齊見禮,畢竟年輕,打量蘇鈺和云棠的目光十分露骨。

    一個十九歲依然未嫁,一個青樓出身,當過外室生過孩子,現在被國公府尋回,成了尊貴的國公府千金。

    錢夫人笑著道:“這個月十五是直隸的春日宴,熱鬧的很,我己經跟你二叔說過,多留些日子,你們姐妹們親近親近。”

    “我跟阿邑收到請貼了,要參加的。”蘇鈺笑著說,看向云棠,“一起熱鬧熱鬧。”

    錢夫人有些意外,“收到請貼了?誰送的?”

    “程喻程公子。”蘇鈺順口說著。

    程喻是這回春日宴主持人,自然該四處派發請貼。

    “程公子送的?”別說年輕姑娘們了,就連錢夫人都顯得十分驚訝,“你與程公子認識?”

    剛到直隸,就跟程喻認識,還親自發請貼給她?

    “有過幾面之緣。”蘇鈺說的很含糊,總不能說與程喻是青樓認識里的。

    蘇十二娘臉上帶著明顯的不信,“程公子最是傲世輕物,對郡主都十分慢怠。”

    怎么可能會主動給才見過幾面的人,送春日宴的請貼。

    后面的蘇十二娘沒說出來,蘇鈺卻是聽出來了。

    程喻在外人眼里如此高冷嗎?

    隨即想到,程喻想給鄭家人脫籍,有求于她,自然高冷不起來。

    這倒讓她明白,程喻在她面前的別拗感,高冷貴公子的頭顱不好低下來,就是低下來了,也只是與人平視,她才感覺不到被討好。

    錢夫人看一眼蘇十二娘,警告的意味明顯,“那就更好了,到時候一起乘坐花船,一起游湖。”

    “阿邑己經找好花船,正和二叔商量,到時候一起去。”蘇鈺笑著說。

    她并不想跟眾人姑娘一起坐花船,都不太熟,一起坐船太別拗,而且人多又擠。

    直接拒絕不合適,那就把蘇天華搬出來,總不能讓蘇天華跟姑娘們一起擠。

    “找好了?”錢夫人更驚訝了。

    因為每年的春日宴,直隸的花船都要提前定制,一艘質量頂好的花船有時候要花上兩年時間,就是臨時改裝也得好幾個月。

    蘇邑初來乍到,哪里找到的花船。

    她會邀請,也是想著花船不好找,不坐花船就沒辦法參加春日宴。

    “說是有一家急用錢,轉讓的。”蘇鈺說著。

    蘇邑以十倍的價格買了一艘花船,錢是葉氏出的,具體多少她也沒問。

    錢夫人還想再說,又有其他賓客進來,錢夫人道聲失陪過去招呼,讓眾姑娘們陪著蘇鈺和云棠。

    至于葉氏,進門就被知府夫人,以及官家太太們纏上,錢夫人想說話都沒機會。

    “蘇姑娘。”

    程喻走了過來,蘇鈺笑著看向他,“程公子。”

    蘇家眾姑娘看到程喻,不自覺得后退一步,臉上卻都帶著少女的嬌羞。

    少女懷春,如此纖細文弱的美少年,既使知道沒有可能,也想多看幾眼。

    “聽阿邑說,能買到合適的花船,多虧程公子幫忙。”蘇鈺笑著說。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有錢也沒處花。

    程喻當中介,聯絡了花船買主,同時當了擔保,交易才如此順利。

    “說不上幫忙,蘇公子出手實在豪爽。”程喻說著。

    十倍的價格,八千兩銀子,眼晴都不眨一下。

    簽定協議后,買家高興壞了,十分感激他。

    蘇鈺不禁偏頭看一眼程喻,笑著說,“程公子倒是個實誠人。”

    知道他們需要花船,就幫忙聯絡買家,能幫到實處,這種討好至少沒那么討厭。

    既己幫到實處,嘴巴就該好好講一講,努力邀邀功才是。而不是直接說,因為你家錢多,我這都不算幫忙。

    程喻這口才,不,他就沒有口才。

    “蘇姑娘這是在夸我嗎?”程喻說著。

    蘇鈺笑著說,“你覺得是就是吧。”

    “我雖未去過京城,姑娘大名卻如雷貫耳。”程喻說著。

    他看過蘇鈺寫的詩,以及從京城流傳出來的墨寶,大氣豪邁,別說閨閣女兒比不了,一般男子都比不上。

    “我現在在京城的名聲可是一點都不好,如雷貫耳聽起來可不像是好話。”蘇鈺打趣說著。

    程喻道:“那是他們不懂蘇姑娘,那點小情小愛,姑娘不會放在心上。”

    蘇鈺呆了一下,疑惑的看向程喻。

    這是在恭維她嗎,為什么聽起來又這么怪。

    她倒是真不想把小情小愛放在心上,奈何祖傳戀愛腦,一時半會的戒不掉。

    “恒王妃駕到。”

    突然一聲高喝,大花廳眾人都愣住了,連壽星錢夫人都顯得十分驚訝。

    她并沒有邀請恒王妃,恒王府是親王府邸,她只是四品誥命,攀不上。

    再者,考慮到云棠的關系,錢夫人不止沒請恒王妃連寧陽侯夫人都沒請。

    現在恒王妃主動來了,錢夫人只覺得不好,但人來了也不敢不迎。

    屋里眾人皆起身迎出去,云棠身體微微顫抖,她是見過恒王妃的,在恒王府當歌伎的時候。

    恒王妃特意把她叫過去,并沒有冷嘲熱諷的罵她,而是讓她盡歌伎的本份。

    那種高高在上,從骨子里岐視,連罵都都不屑的侮辱,云棠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拜見王妃。”

    眾人齊見禮,一行人中,除了恒王妃,還有寧陽侯夫人,以及恒王妃的親女,十七歲的柔嘉郡主。

    寧陽侯夫人身后卻跟著一個奶媽,懷里抱著一個孩子。

    云棠看到孩子的瞬間,臉色就變了。

    是誠哥兒,她就知道,寧陽侯府不會輕易放過她。

    “都起來吧。”恒王妃笑著說。

    眾人起身,錢夫人趕緊上前,“請王妃上座。”

    說著又給身邊的長子媳婦使眼色,馬上安排開席。不到開席時間也得開,不然坐著說話一定會出事。

    不等長子媳婦出門安排,柔嘉郡主走向蘇鈺,上下打量著她,嘲諷笑著,“你就是蘇鈺,聽說你在京城丟了臉,實在嫁不出去了,才來直隸的。”

    “放肆,恒王府沒有教養嬤嬤嗎,身為郡主對長輩如此無禮。”蘇鈺冷聲說著,壓根不理會柔嘉郡主,只是向恒王妃。

    “我的母親是親王嫡妃,按輩份,恒親王該喚我母親一聲嬸娘,柔嘉郡主也該喚我一聲姑姑。”

    恒王妃做為藩王妃,在直隸跟土皇后差不多,就連恒王爺都沒怎么說過她,蘇鈺如此態度,頓時讓她大怒,“你母親二嫁……”

    “我母親嫁于楚王爺,乃是太后指婚,恒王妃可是對太后有異議。”蘇鈺聲音更大。

    提到關太后,恒王妃頓時啞然,柔嘉郡主甚是不服氣,還想再辯解,恒王妃卻是拉住她。

    關太后指婚時,蘇鈺己經九歲,不管是不是親生,皇室都承認蘇鈺是楚王爺的繼女。再反駁就是對關太后有意見。

    “哎呀,要開席了,姐姐,我們也入座吧。”眼看著氣氛要僵,寧陽侯夫人上前打圓場。

    今天過來的目的是讓云棠認下誠哥兒的,直隸所有的貴人都在這里,只要云棠認下了,她與陸錦的婚事就成了。

    錢夫人身為主人,這種爭執也不敢露頭。

    寧陽侯夫人出來打圓場了,她才連忙過來,引著恒王妃上座。

    眾人剛落座,衣著整齊的小丫頭捧著菜上來,另有婆子接過擺桌。

    菜過三巡,戲臺上剛換了新戲,鼓點剛敲起來,誠哥兒突然大哭起來。

    因為蘇鈺與恒王妃的爭吵,席上壓根就沒人說話,誠哥兒這么一哭就格外的響亮。

    寧陽侯夫人見狀,連忙喚奶媽把誠哥兒抱過來,又看著云棠說,“這孩子估摸著是想親娘了,母子連心,奶媽哪里能抱的住。”

    恒王妃冷笑,“現在成了國公府的小姐,哪里還會想著兒子,女人心冷起來,那是真狠。”

    葉氏變了臉色,剛想開口時,云棠突然開口。

    她抬起頭,眼晴直視著寧陽侯夫人,“孩子剛落地時,是您派了婆子來,對我說,我身份卑賤不配為母。您會給他另尋一個合適的母親,讓我徹底斷了念想。”

    “現在我尋回親人,成為國公府小姐,又是您讓奶媽抱著孩子過來,對我說,母子連心。其實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到底算不算孩子的母親。還是說,只有我成了國公府千金,對陸家有利了,才算是孩子的母親。”

    赤果果的一席話,把寧陽侯夫人的心事揭穿,也因為說的太明白,席上眾人臉色都有些微妙。

    青樓出身的云棠,寧陽侯府看不上,連孩子都不讓撫養。

    這本是高門大戶的常事,說起來也是為孩子好。

    現在云棠大變身,變成寧陽侯府高攀。

    寧陽侯夫人這樣抱著孩子硬貼,這種場合還抱著孩子,為的是什么,大家都明白。

    要是云棠認下了,旁人也不說什么。但現在是云棠把寧陽侯這快遮羞布扯下來,那就是真難堪了。

    世人皆市儈,但不能市儈的太明顯,至少得留點臉面。

    “婊子無情,青樓出來的,就是穿上華服也上不得臺面。”恒王妃冷笑說著。

    云棠深吸口氣,似乎想把壓在心頭的污穢吐出去,“整個直隸都知道我的出身,我也從來沒有隱瞞過,我是生于青樓,被陸大爺贖回來的。王妃覺得我低賤,那一直死纏著我,想用孩子綁架我的寧陽侯豈不是更賤。”

    “大膽!”恒王妃勃然大怒。

    蘇鈺有個王妃親娘就罷了,云棠一個隨手可以捏死的螞蟻竟然敢頂嘴,瞬間怒氣上頭,大聲呵斥,“一個青樓妓子,千人騎萬人枕的玩意,也敢這么跟我說話。”

    就聽“哐當”一聲,葉氏拍桌而起,指著恒王妃怒罵,“一個京外藩王,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這才幾年,削藩丟爵的王爺可不是一個兩個。”

    “你敢威脅我,我堂堂親王妃……”

    “閉嘴!”

    一聲怒喝來自門口,正是匆匆趕來的恒親王。

    得知恒王妃帶著寧陽侯夫人來了錢夫人壽宴,心知不好,他就趕緊來了。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恒王妃還是跟葉氏吵了起來。

    削藩丟爵的話,葉氏都直接說出口,囂張是真器張,但恒親王聽著也是真害怕。

    “王爺……”

    恒王妃站起身,十分委屈,“蘇家實在是……”

    “啪”

    恒親王抬手一個耳光打在恒王妃臉上,氣憤之中,用力太大,恒王妃沒能站穩,歪在地上。

    場面有瞬間的靜止,恒王妃自己都驚呆了。

    她與恒親王十幾年夫妻,連個側妃都沒有,夫妻感情極好。

    這是恒親王第一次動手打她,還是在這么多人面前。

    “母妃。”

    柔嘉郡主嚇壞了,上前去扶恒王妃。

    恒王妃怔忡之中,滿臉淚痕,早己泣不成聲。

    如此變故,大花廳里的眾人都傻眼了。

    前面的爭吵還是能夠理解的,恒王爺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嚇傻了。

    恒王爺為什么不護著自己媳婦,難道是因為惹不起蘇家?

    “我的女兒與寧陽侯府無任何瓜葛,孩子更與我家無關。”

    蘇天華的聲音從恒親王身后傳來,進門之后,他被拉去書房,來的比恒親王還慢一步,卻己知前因后果。

    直接無視恒親王夫妻,蘇天華目光落到寧陽侯夫人身上,目光如刀,讓寧陽侯夫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再來糾纏,莫怪我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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