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 半個月后,蘇越拿……
半個月后, 蘇越拿來了地契,兩個莊子。
一個關氏出錢買的,一個是蘇越拿出所有私房,又問蘇玫借了錢買的莊子。
兩處莊子都在江南, 離京城很遠, 管事去買的, 看過現場, 據說莊子很不錯。
當地的縣令,也姓蘇, 也不知道怎么攀的親,硬是扯出了親戚關系。管事也懶得理會,縣令再三保證照顧好關家的孤兒寡婦。
“多謝表哥。”關秀秀接了地契,下跪道謝。
蘇越嚇了一大跳,連忙擺手, “表妹不用如此。”
關秀秀卻是鄭重的磕了個頭,“我與母親商議過,近期就會離開京城。父親與兄長……還要表哥照看。”
說著, 關秀秀眼淚流了下來, 說是照看, 其實是收尸。
關家女眷可以領走,男人, 尤其是成年男子, 絕對走不了的。不管審理結果如何,大概率砍頭,小概率流放,絕無赦免可能。
按關大太太的意思,總是要等丈夫兒子的結果出來, 反正都這樣了,要死也得死個明白。
關秀秀卻不認同,主要是關楚河還沒有歸案。
要是關楚河再搞出別的事來,關家的罪名一旦加重,對女眷的處罰也會隨之加重,到時候能不能走了就不好說了。
雖然這樣對父兄顯得無情無義了,但都這樣了,還是能活一個是一個,總好過一家子死一起。
關大奶奶也跟著勸,她的孩子才幾個月,差點死在牢里,好不容易出來了,她只想趕緊離開。
她也算是命好的,娘家不管,跟著婆婆出來,小姑子張羅了兩處莊子,至少生活不愁了。
在媳婦和女兒的勸說下,又看著襁褓中孫子,關大太太終于含淚同意。
關家三口加一個孩子,關大太太陪房一家三口,行李幾乎是沒有。蘇越派了兩輛車,指派了一個管事,兩個護院跟隨,送她們一行人去江南。
臨走前一天,關氏和蘇玫來送行。
關氏抱著關大太太哭的不能自抑,還是被蘇玫勸開的。
“此回一別,只怕再無相見之日。”關大太太哭泣說著,“妹妹,你是有福氣,珍重。”
關家女兒的福,關氏享了。蘇家媳婦的福,關氏也享了,在一眾女子中,是最有福的。
“嫂子,你們也要保重。”關氏哭著說,“常寫信回來。”
關大太太點頭,心里卻知道,蘇家能幫她們到這種程度,很大原因是蘇越的愧疚,以后再想蘇家幫忙,就要十分謹慎了。
終于眾人上了車,蘇玫扶著痛哭不止的關氏,看著漸行漸遠的車駕,眼中的淚也是止不住。
關氏一直哭泣不止,不知道京中情況,她是知道的。
現在京城最熱鬧的地方是牙行,關家被抄家,主子們等著認領,下人則是直接發賣。
關家主子多,下人更多,一家人被賣的天南地北,一生再不得相見是常事。
幸運的是,他們只是下人,主人家的事不會牽連他們。又因為是高門大戶出來的,很多富商愿意買。
要是運氣好,遇到不錯的主子,下半輩子還能活的不錯。
慘的是關家主子,關家女眷太多,這么久了還沒被領走的,被領走的概率就小了。
一直關著不現實,這么多人吃喝拉撒,管起來也費勁。
只怕用了多久,沒有被領走的女眷,就會入奴籍發賣。官奴籍脫籍很難不說,關家這樣的大族,不知道多少齷齪男人等著買關家小姐。
前朝就有一例,本來是兒子的未婚妻,女方家倒霉后,不但不去幫忙解救,而是退了婚事。
等到女方被發賣時,爹出來買女方買走,原本的兒媳婦成了爹的通房丫頭。
女子成玩物本就可憐,貴族女子一旦落魄成了玩物,會更可憐了。
“母親,我們回去吧。”蘇越說著。
看著車駕走遠,他心里雖然也很難受,但事情終了,用這種方式還了虧欠,他也終于能舒口氣。
關氏早就哭的站不住,被兒女扶著上了車。
回到家之后,關氏就生病了,一連串的打擊,讓關氏的身體徹底垮了。
蘇玫和蘇越輪流侍疾,幸好關氏在蓮花庵養了一陣子,雖然庵堂清苦,身體卻是養好了。
如此纏綿病榻一個月,關氏身體也慢慢好了。自此之后,關氏常年佛堂禮佛,一應事物全部不管,代發修行。
***
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蘇鈺正在廊下圍爐煮茶。
一襲月白錦緞狐裘,素手輕執一把紫砂壺,將新雪舀入壺中,置于紅泥小火爐上烹煮。
“姑娘,明天王妃就離京。”胡婆子走過來小聲說著。
休養了這么久,慕容寧傷勢己無大礙。
今日早朝時,慕容弦再次上書,希望慕容寧回西北,顯慶皇帝終于答應。
遲此生變,今天答應,明天就動身。在請旨前,使團就打包收拾好,可以馬上出發。
蘇鈺的手頓了頓,眼眸微垂,長睫輕掩,輕聲應著,“嗯。”
早知慕容寧會離去,可當確切的日期擺在眼前。尤其是如此倉促,心尖還是泛起了難以言說的酸澀。
十九載的母女情分,這一去,山高水遠,今生恐再無相見之日。
往昔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浮現,都似這爐上的茶香,絲絲縷縷縈繞心頭,卻即將消散在風中。
胡婆子躊躇片刻,又道:“大姑娘要不要與大老爺……”
她伺候慕容寧多年,對慕容寧的心思再清楚不過。
此番離去,慕容寧定是想見蘇天翊一面。十年夫妻,雖說緣分已盡,但慕容寧的深情從未更改。
“我會和父親一起去。”蘇鈺說著。
蘇天翊回來后,父女見面的次數有限,聊天內容也是圍著她來的。
蘇天翊從來沒有提過慕容寧,說起她也是以你母親代稱。
不是蘇天翊受了情傷后不想提,而是他己經放下了。對他來說,慕容寧只是他女兒的母親,再無一絲愛意。
現在要慕容寧要走了,蘇天翊會去送她。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著女兒,該做的他都會做。
果然,晚飯時分,蘇天翊就派人傳話,明天辰時與蘇鈺一起,給慕容寧送行。
剛送傳話人,薛遲也派人送信過來。
慕容寧明天離京之事,他己知曉,他想明天與蘇鈺一起,給慕容寧送行。
母親離開,對蘇鈺來說,是件大事。
蘇鈺想了想,還是回信拒絕了。
慕容寧和蘇天翊,因為有她這個女兒在,大家還是利益一致的。
但是薛遲,他對慕容寧的離京,肯定是不贊同的。
就是與蘇天翊,目前利益一致,君臣翁婿之間,只怕也是利益多于感情。
慕容寧都要離開了,她只想好好與母親道別,與薛遲還是單獨見面比較好。
次日清晨,蘇鈺早早起床,精心梳妝,準時候在二門。
車駕早己備好,蘇略來的很快,他雖然對慕容寧厭惡極了,但蘇天翊要去送行,他肯定也要去。
“大哥。”蘇鈺雖然笑著,臉上卻是掩不住的落寞。
蘇略道:“要下雪了,外頭冷,你先進車里,父親己經在路上。”
這些天來,蘇天翊一直住在皇宮,保護顯慶皇帝安全,偶爾也跟著討論長生之術。
薛遲找來的練丹師也就位了,顯慶皇帝本身也喜歡占卜,雙方匯合后就是找到好朋友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顯慶皇帝就可以跟閻王爺討論如何長生了。
正說著,就見蘇天翊匆匆進門,身上還穿著官服,看到蘇鈺和蘇略,“一起坐車。”
三人同乘,護院以及侍衛,步伐整齊地跟在馬車兩側,統一的黑色勁裝,神色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不等走到城門處,馬車剛轉彎就遇到了西北的車隊。
與來時那浩浩蕩蕩,滿載著各種奇珍異寶的陣仗相比,如今的車隊精簡了許多。
貢品全部奉上,雖說朝廷也會有回禮,可不過是按規制賞賜,東西不但很少,還廉價。
慕容弦騎馬,慕容寧坐車,傷勢雖說已無大礙,但為了更好地恢復元氣,坐車自是更為穩妥。
京城的街道雖然夠寬闊,但此時并不是送行之地。蘇家車駕很自然的跟在西北使團的車隊后面,一路向程外駛去。
直到出了城,地勢寬闊了,使團的車駕停了下來,蘇家的車駕也緊跟著停了下來。
慕容弦先行下馬,隨后快步到車駕前,扶著慕容寧下車。
蘇家三人也從車上下來,蘇鈺的目光緊緊盯著慕容寧,不自覺地向著她走去。
蘇略卻很自覺得后退幾步,站到外圍,幫蘇天翊警戒。
不知何時,雪花又悠悠地飄了下來,雪勢不大,卻裹挾著絲絲縷縷的冷意,輕輕落在眾人的肩頭。
“母親。”蘇鈺輕聲喚著。
昨晚她一夜未眠,腦海中不斷翻涌著過往,與慕容寧相處的點點滴滴,設想了無數今日分別要說的話,可此時真的見到了,千言萬語卻似被梗在了喉嚨,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
慕容寧看著她,眼底是化不開的眷戀與不舍,只是心中早已有了決斷,她絕不后悔。
“要好好照顧自己。” 慕容寧輕聲說道,
蘇天翊不會在京城久留,待他離去后,蘇鈺便沒了這最大的依靠,往后的日子諸多艱難,以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會安排好的。” 蘇天翊說著。
慕容寧目光落到蘇天翊身上,眼中的苦澀瞬間如潮水般涌來,幾乎難以壓抑。
這輩子,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唯一傾心愛過的,這份感情深深扎根在心底,時至今日,每次觸及,依然讓她心痛不已。
“保重。”蘇天翊聲音平和。
這一聲出口,離別之時到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慕容弦打破了這份沉默,上前一步,輕聲說道:“阿姐,我們該上路了。”
慕容寧微微點頭,姐弟倆轉身欲走,慕容寧的腳步略顯沉重,她下意識地想要回頭。
她的女兒……
慕容弦卻強勢的扳正她,不讓她回頭,“阿姐,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