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聞祈饒有興致地等待著裴硯初的反應。
短短時間, 面前的男人神情幾度變化,從疑惑、錯愕,再到遲疑不定, 緋色的潮從臉頰蔓延至耳根燒成烈焰,整個人一動不動, 好似宕機到冒煙。
“聽不懂?”
聞祈慢聲問。
“聽、聽懂了。”
裴硯初舌頭像打結,下意識想伸手遵從指令,又反應過來自己手上還端著水杯, 手忙腳亂地把空了一半的玻璃杯放回茶幾上, 又垂下眼睫, 開始解自己領口的第一顆扣子。
大概因為覺得難為情, 剛才懶散隨意的坐姿全數不見, 背脊繃成了一條直線, 透著僵硬。
裴硯初微微側坐,別開臉, 耳根紅得滴血, 銀珠耳釘折射細微的光芒,胸膛起伏不定,泄露幾分不平靜的心緒。
往日里再熟練不過的動作在此刻變得生疏而笨拙,手指打滑了下,才將扣子順利解開,露出喉結下方的一小片肌膚。
“可以了嗎?”
裴硯初悶聲問。
聞祈的視線輕飄飄地逡巡掃過,隨意道:“繼續。”
裴硯初的頸項又紅了幾分,悶不吭聲地執行著指令, 修長的手指輕動,再次解開一顆扣子。
晚秋時節,公寓還沒到集中供暖的時間, 空氣透著微微的寒意。
裴硯初垂著眼睫,不敢看人,只覺得渾身燥熱,用力捏緊手指,才能勉強克制住戰栗的身體。
審視的目光劃過輕滾的喉結、赤紅一片的頸項,而后停留在那一道痕跡上。
一晚上過去,淡紅的痕跡轉深,呈現著殷紅而瑰麗的色彩。
聞祈撓了撓,懷里小狗的下巴,淡聲夸:“乖狗狗。”
小狗的兩只耳朵顫了顫,黑眼珠微瞇,渾身的毛舒服得快炸開。
裴硯初的面色赤紅,倉促地偏過頭去,慶幸著純黑色的布料能夠掩飾住自己不堪的異狀。
——望著他,夸乖狗狗,分明就是故意在玩他。
裴硯初的呼吸亂了節奏,憋得快瘋了,站起身,低聲道:“我、我去趟衛生間。”
聞祈嗯一聲。
裴硯初高大的背影匆匆,透著狼狽。
聞祈一下一下摸著懷里的小狗,潤紅的唇角輕輕掀起弧度。
裴硯初進衛生間洗了個冷水臉,等平復以后才走了出來,只有耳根依舊微紅。
聞祈正玩著手機,像在和什么人發信息,見他出了衛生間,道:“水水剛給我說,你上午給他說的素材提供了靈感,他寫了后面幾集的劇本拿給導演,導演拍板絕對會爆火。”
許千鈞還問要不要把對話轉發給聞祈,聞祈想了想,拒絕了。
他媽和裴硯初對話這件事,本身就夠古怪了,說的內容估計也是裴硯初戲癮大發吹得天花亂墜,他還是別聽了。
“能幫上忙就好。”裴硯初不怎么在意道,“可惜我現在和破產沒什么區別,不然還能投一筆錢給他。”
聞祈想起來問:“你出院這么久,你堂弟沒來問一句?”
裴硯初的語氣流露一絲輕蔑:“霈澤的股票連日暴跌,他接過了爛攤子,要收拾中止合作的項目,那些年底結算的賬目全提前找上門要求驗收結賬,忙著呢,沒空來搭理我。”
聞祈疑惑:“你都不在霈澤了,對這些事還這么了解?”
裴硯初道:“墻倒眾人推,霈澤現在漏就跟篩子似的,什么內部的事都捂不住,網上到處都是小道消息。”
“那你不打算做什么嗎?”
“我?我被霈澤除了職權,那邊鬧成什么樣,我也插不上手。”
裴硯初的唇角微勾:“況且,我不是假裝被你包養了嗎,那當然得在這兒本本分分地扮演金絲雀的角色了。”
他微微偏頭,狹長的桃花眼流露款款笑意,道:“對吧,雇主?”
最后兩個字咬得輕且曖昧,不像在喊雇主,像在喊金主。
聞祈的神色沒有半分波動。
他算是看出來了,裴狗也就在嘴上耍耍花招,什么實際的都不敢做。
聞祈平靜道:“還沒見過這么壯實的金絲雀,一頓能吃我兩倍的分量。”
裴硯初抗辯:“壯的金絲雀那也是金絲雀!還有,不是我吃的多,是小祈你吃的太少了。”
聞祈哼笑一聲,不置可否,轉而問:“西服店老板給你打電話了嗎?”
“還沒,我問問。”
裴硯初拿手機打了通電話,幾句話問清楚,收了線,轉頭對聞祈道:“店老板說明天可以過去試衣,著急的話,今晚六點左右也行。”
聞祈點頭:“好。”
裴硯初躍躍欲試:“那我們是今晚去,還是明天去?”
聞祈道:“你今晚自己開車去店里,試試西裝合不合身,順道在商場樓下的超市給元寶買一個寶寶餐椅。”
裴硯初呆住:“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你又不是小孩子,做事還要人陪著?”
聞祈不解:“上次是怕你找不到路,卡里沒錢,所以我和你一起出門。現在你有車有親子卡,還要我一起去做什么?”
裴硯初吭吭哧哧,憋半天說出句:“我一個人出門,害怕。”
聞祈用難以言喻的復雜目光注視著他。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裴狗,不是真的狗吧?
裴硯初可憐巴巴問:“真的要我自己去?”
聞祈無情:“自己去,我今晚要帶元寶去寵物美容店修毛,沒時間帶你。”
“哦……”
裴硯初像只被拋棄的黏人大狗狗,失落地垂下了頭:“我覺得我被你和元寶排擠了。”
聞祈靜默兩秒:“……元寶剪毛要兩個小時左右,你拿了西裝,看時間如果差不多,可以開車來店里接我和元寶。”
裴硯初嗖地恢復精神:“好!”
等晚飯后,裴硯初拿著車鑰匙獨自出了門,打開導航,開車前往定制西裝店在的商城。
他神色冷峻,耳側掛著藍牙耳機,一心二用聽對面報告的工作,語氣沉穩,從容不迫。
“……散戶的股票先不用管,盯著霈澤內部的變動就行,重點注意那些被動過手腳的賬務,有哪些人經手。”
“……可以,照原計劃進行。”
“……法院那邊卡時間遞交補充材料,往后拖。”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裴硯初淡淡一笑:“不用理,秋后的蚱蜢罷了,蹦跶不了多久。”
他簡單處理了這段時間的要事,劃動車載屏幕,轉而撥出另一道通話,給自己發小打電話。
發小很快接了起來,語氣嘲笑,吊兒郎當問:“喲,裴大總裁,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你的失憶戲碼演到哪兒了?”
裴硯初嚴肅道:“說正經的,幫我個忙。”
發小立刻正色起來:“怎么了?是不是霈澤那邊有用到我的地方?”
裴硯初道:“我記得你跟好幾個會所老板有交情,能不能幫我查到聞祈有沒有點過男模?要是點過,那些男模都是什么類型?”
對面一時無語:“你不要告訴我,要是聞校花點過什么男模,你還要追過去找男模取經。”
“嘖,那怎么了?”
“裴硯初,你能不能有點骨氣,不要這么舔!”
“你這是什么話,追老婆的事兒那能叫舔嗎?再說了,其他人想舔還排不上號呢。小祈偏偏給了我舔他的機會,是不是就說明他看我和看別人是不一樣的?——”
裴硯初還要長篇大論、有理有據地論證下去,對面先受不了了。
“停停停,我真是服了你了!聞校花有沒有點過男模是吧?你等著,我去幫你問問。”
“謝了兄弟。要是事成了,我和小祈結婚的時候,一定請你坐主桌。”
“嚯,你倒是想得挺美哈,連個手都沒摸到,就開始盤算結婚的時候請誰了?”
“誰說沒摸到手了!我們倆現在進展神速好吧,要不是說出來怕你這個單身狗嫉妒——”
車輛駛出環島,裴硯初一打方向盤,后面一輛車嗖地躥出來,直直開過來。
“砰!”的一聲巨響,兩輛車撞一起了,車頭呲呲冒煙。
藍牙耳機里傳來發小緊張的聲音:“裴硯初,你那邊出車禍了?沒事吧?”
“人沒事,車有事。”裴硯初頭疼道,“我下去看一眼。”
交警很快趕來判了責,對面負70%的責任,兩方商議后定損私了。
銀色中檔商務車輛被拖車拉去修理廠,裴硯初揉揉眉心,見發小一直在擔心地發消息,打去電話,簡要說了幾句這邊的情況。
“車子撞壞就撞壞了,人沒事就好。”發小松口氣,“那你現在是不是沒車用,要我這邊幫你搞輛車嗎?”
裴硯初想了想:“也行。我等會兒要去接小祈,你幫我盡快搞一輛吧。”
他正好看那輛銀車不順眼很久了。
星樂配的這車什么檔次,也配得上他家小祈?
“好,你想要什么類型的車?”
“便宜一點的吧,但也不要太普通了,內部的空間最好以寬敞為主,坐著要舒服。”
“簡單!”發小道,“不過你怎么和聞校花解釋多了一輛車啊?”
裴硯初想到等會兒去的商場超市是發小家里的產業,道:“你讓你家商超現在搞個抽獎送車活動吧,我正好要過去買東西。”
“行。商超內部通知、公眾號對外宣傳,整個流程給你做全套的好吧?兄弟做事你放心,保準沒問題!”
裴硯初感激:“兄弟,有你是我的福氣!”
天色漸晚,逐漸擦黑。
寵物美容店距離有點遠,走過去正好當作小狗的遛彎時間,等聞祈帶著元寶到了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元寶膽子小,害怕剪毛毛,聞祈全程陪著哄著。
隔壁桌位是只柯基在剪毛,柯基的主人是個戴銀邊眼鏡,精英打扮的英俊男人,時不時向他們這邊投來目光。
聞祈剛開始還以為精英男在看元寶,習以為常,畢竟元寶可愛,受到附近人群的關注是很正常的事。
等無意間撞上兩次視線,聞祈才發覺精英男好像是在偷看自己,窺視的目光很是露骨。
……為什么要看他?
聞祈心生不適,微蹙了蹙眉,不動聲色地轉過身,避開精英男的目光。
兩個小時過去,元寶終于剪完毛毛,被理發師放開的一瞬間,元寶飛奔而來,一頭扎進聞祈的懷里。
聞祈忍著笑,抱著小狗哄:“好了好了,結束了,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
元寶眼淚汪汪,委屈地嚶嗚一聲。
聞祈抽出一只手,給裴硯初發消息問他在哪兒。
裴硯初:【在等紅綠燈,再過一條街就到。】
聞祈:【好,那我在路邊等你。】
聞祈抱著小狗出了寵物美容店,等在主路邊,身后響起一陣漸漸接近的腳步聲。
他循聲望去,是剛才店里看到的那個精英男帶著柯基追了出來。
精英男彬彬有禮地搭訕:“你好,可以給個聯系方式,認識一下嗎?”
聞祈道:“不太方便。”
精英男不死心,繼續攀談:“其實我注意你很久了,前兩次你帶狗狗來剪發的時候我也在,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來認識你——”
聞祈沒什么耐心聽這種話,打斷道:“抱歉,我朋友就要來接我了。”
逐客的態度不能再明顯。
精英男不信:“我記得你前兩次都是打車,其實根本沒有朋友來接你,你是在等網約車吧?很多網約車不愿意搭載寵物,我有車,比較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他拿出車鑰匙按下,不遠處有一輛寶馬7系閃了閃車燈。
見聞祈根本不為所動,精英男轉了話題:“我家柯基性格很友善,要不讓我們的狗狗認識一下……”
轟的一聲巨響,跑車引擎如海浪轟鳴響起,霸道感十足地打斷了對話,讓人下意識地投去視線。
道路盡頭,一輛羅曼尼紅敞篷超跑出現在視野中,裹挾著風聲疾馳而來。
流線型的車身是極致的藝術美感,色彩亮眼到囂張,如同一頭兇猛的赤紅鯊魚破開廣闊的海浪,從遠及近。
周圍的車輛遠遠避開,不敢搶了半分風頭,更怕不小心擦碰到一點,就攤上天價的修理費。
聞祈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
旁邊的精英男望著逐漸接近的超跑,臉上露出驚艷的神色,喃喃:“這輛跑車發售的時候就是全球限量款,現在想提要往后等兩年,這輛是當時的限量款?”
他大概覺得跑車是個很好的聊天切入口,重新看向聞祈,語氣熱情:“你喜歡跑車嗎?我有一個朋友收藏了很多跑車,我和他關系好,可以隨便借車,你要是喜歡的話,周末的時候,我可以開車帶你,還有狗狗去兜風……”
呲拉一聲,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存在感強勢的刺耳聲響,羅曼尼紅敞篷超跑甩出一個漂亮的尾,正正好停在他們身邊。
這種臭屁又幼稚、刻意賣弄的炫技感,讓聞祈的唇角抽了抽,腦海里第一時間浮現某個人的身影。
又否定自己。
怎么可能?
而且裴硯初現在又不是什么十八歲男高中生……
敞篷車蓋徐徐升高后抬,逐漸露出車內的場景。
左側駕駛位上,成熟的男人寬肩窄腰,穿一套純黑西裝,襯衫領口松了兩顆扣子,頸側紅痕矚目,氣質沉穩低調,又隱隱透出久居上位的尊貴。
他偏頭看來,俊美無儔的眉眼噙著笑意,語調散漫:“過來的路上遇到了幾個紅燈,慢了一點,你和元寶沒有等很久吧?”
聞祈大腦一片空白,張了張唇,說不出話來。
他懷里的小狗眼睛一亮,搖搖尾巴,興奮地嗷一聲,和裴硯初打招呼。
裴硯初又看向站在聞祈身邊,目瞪口呆的精英男,禮貌問:“小祈,這位是?”
精英男漲紅了臉,對著聞祈囁嚅:“原來真的有朋友接你啊。”
他退后幾步,尷尬道:“既然有人接你,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了。”
聞祈看了眼精英男,沒說話,走近幾步,拉開跑車的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
裴硯初盯著精英男匆忙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轉過頭,問:“他剛剛是來搭訕你的?”
聞祈不答反問:“你不是去拿西裝嗎,怎么提了一輛車回來?”
剛上車的時候,他看了,這輛跑車是新的,掛的是臨時牌照。
裴硯初誠懇道:“我要是說這輛車是在超市買了寶寶餐椅,抽到的獎品,你信嗎?”
聞祈不可置信地問:“你是在當你傻,還是我傻?”
裴硯初的額角冒冷汗。
靠,他就知道他發小辦事沒譜!
誰家超市抽獎送一輛跑車啊?
還信誓旦旦說這輛跑車是他幾年前訂制的款,價格特別便宜,兩人座位寬敞又舒適,絕對滿足他的用車需求。
他也不該一時鬼迷心竅,想彌補高中時聞祈沒看到他第一輛跑車的遺憾。
裴硯初的大腦瘋狂運轉:“你聽我狡辯,哦不解釋……”
第22章
聞祈點頭:“好, 我聽你解釋。星樂原本給我配的那輛車呢?”
裴硯初老老實實道:“出了場車禍,那輛車現在應該在修理廠里了。”
聞祈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你沒受傷吧?”
“沒受傷,車就小擦碰。”裴硯初的臉上露出一個傻傻的笑, “那車可能要修個一兩周。”
聞祈不在意車,聽到人沒事, 暫且放心下來,道:“那這輛跑車怎么來的?”
裴硯初道:“呃,說來話長, 有點復雜……”
幾句對話之間, 聞祈注意到寵物美容店的玻璃櫥窗后有人在悄悄拿手機對跑車拍照, 微蹙了眉, 道:“回去再說。”
裴硯初還在措辭, 立刻應聲:“好!”
語氣里有種暫時躲過一劫的慶幸感。
聞祈似笑非笑:“你現在有回去的這一段路可以思考, 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跑車來的時候風馳電掣狂野至極,回去的路上慢吞吞得像爬行的蝸牛, 惹來附近車輛行人的頻頻注視。
小狗第一次坐跑車, 兩只爪爪搭車沿,毛毛飛舞,開心地到處張望。
聞祈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側臉線條漂亮,纖長的手指微屈,牢牢地抓著小狗背后的牽引繩繩扣,防著小狗亂跑。
裴硯初在開車的間隙偷偷瞥來幾眼。
聞祈注意到了,不冷不淡道:“看路, 別看我。”
“哦哦。”
裴硯初耳根紅透,移開視線,不敢再借機偷看。
紅色超跑一路開到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在入庫口被攔住了,費了一番周折,車輛開回原停車位。
車停好后,裴硯初從后備箱拿出折疊寶寶餐椅,湊到聞祈身邊,不動聲色開始邀功:“聽說狗狗只能看到黃色和藍色,我特地挑了一個天藍色的,座位上還有軟墊,我摸了下,挺厚實。”
聞祈輕嗯一聲,從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帶著小狗走向電梯。
裴硯初時不時偷瞄一眼聞祈,實在猜不出他是什么態度,只能惴惴不安地跟著。
電梯搭載著兩人,上升運行,到了一樓再次停下,進來一個穿格子襯衫的年輕女生,手上的牽引繩帶著一只小博美。
元寶窩在聞祈的懷里昏昏欲睡,黑眼珠都快瞇起來了,發現有另一只小狗在,瞬間清醒了過來,嗷嗷兩聲。
“哎呀,是元寶!”格子衫女生熱情笑道,“好久不見了。”
她牽著的博美也激動地蹦跳了下,嗷嗷地回應。
聞祈認得面前這個穿格子衫的女生,是個大廠的程序員,下班時間晚,經常半夜三更出來遛狗,兩人在周末有時候會碰見,屬于能聊個幾句的點頭之交。
“今天下班比較早嗎?”
他把懷里的元寶放在地上,兩只毛絨絨小狗立刻湊在一起,哼哼唧唧搖尾巴。
“是啊,難得今天沒什么事不用加班,我就趕緊回來遛狗了。”
格子衫女生注意到站在聞祈身后穿黑西裝的裴硯初,眼冒星星:“哇,這是你朋友嗎?好帥!個子也高,是模特嗎?”
聞祈猶豫了下,裴硯初靦腆一笑,接了話:“不是模特,我現在專職被包養。”
格子衫女生當成了玩笑話,對聞祈笑著道:“懂了懂了,這是你男朋友吧?說話真幽默。”
又看到了靠在電梯角落的折疊餐椅,試探性地問:“你們買了寶寶餐椅啊?是元寶用,還是你們……”
她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帶著幾分熱切。
聞祈沒懂,面露疑惑——不是給狗狗用,還能給他們倆中的誰用嗎?
他回答:“給元寶用的。”
裴硯初卻明白了過來,視線飄忽,臉頰開始可疑地泛紅。
格子衫女生爽朗道:“我剛還在想你們進度這么快呢,又想到我朋友在物業群里淘了一個二手嬰兒床想當狗窩用,結果被傳未婚先孕,趕緊多問了一句,還好問了。”
聞祈愣了下,后知后覺引起了什么誤會,耳根一點一點攀升熱度,張口想解釋,又發現解釋什么都好像不對。
恰時電梯到了樓層,格子衫女生笑著道了別,帶著小博美出去了。
電梯只留他們,繼續上行。
封閉的空間一時變得安靜,聞祈有幾分不自在,偏頭看了眼裴硯初。
裴硯初接觸到他的目光,微微別開視線,臉紅得矚目。
聞祈問:“你臉紅什么?”
裴硯初悶聲道:“我一個純情處男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還不能臉紅嗎?”
純情處男四個字讓聞祈陷入了沉默,忍不住質疑:“……你都失憶了,萬一你忘了自己其實不是處男呢?”
“絕對不可能!”裴硯初矢口否認,“我是不是處男,我還能不知道?我手機里還有充足的證據證明我絕對是處男!”
聞祈疑惑:“什么證據?”
裴硯初低頭拿出手機,點點點,然后自信地把屏幕懟在聞祈面前:“你看!”
聞祈低眸一看。
手機屏幕上是個紀念日記錄軟件,放大、加粗的數字相當醒目。
【保持處男之身已經 xx年x月x日】
聞祈瞳眸睜大,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錯愕的神色。
不是,怎么會有人記錄自己保持了處男之身多少天,還當作勛章一樣展示出來?
“我備忘錄第一條還寫著語錄呢——容貌是男人最高的榮譽,貞潔是男人最好的嫁妝!男德男德,基本準則,不守男德,幾把打折!”
裴硯初振振有辭:“雖然我失憶了,但我從手機里的種種蛛絲馬跡可以推理出來,以前的我身心忠貞,是個不可多得的純潔處男!”
聞祈眸色復雜,啞口無言。
……這都什么跟什么亂七八糟的?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22樓,轎廂門徐徐打開。
聞祈失去了所有的對話欲望,抬步往公寓走去。
裴硯初急得追上來:“你怎么不說句話?”
聞祈聽得頭疼,實在不想和裴硯初繼續掰扯他是不是處男這個問題,道:“行,你說說那輛跑車怎么來的吧。”
裴硯初渾身氣勢一收,訕訕地應了。
他們前后腳進了公寓里,小狗今天的運動量超標,擦了爪爪后,路線歪歪扭扭地回了客廳里的小窩,啪嘰倒下。
聞祈接了杯水,坐在了沙發上,點頭道:“說吧。”
裴硯初站在他面前,磕磕絆絆地道:“我開車去商場的時候,接到了個電話,他說是我的發小,前段時間他被家里人送去國外了,手機也被收了,這兩天才偷偷拿到手機聯系我,問我現在是什么情況。”
“我倆正說著話,后面有個車原本要轉道,突然變直行,和我開的車就撞一起了。他就問我是不是需要用車,可以幫我搞一輛。”
聞祈記起那家商場樓下的連鎖超市名字,似有所悟,問:“他為了避人耳目,就打算以抽獎的形式送給你?”
裴硯初嗯嗯點頭:“他被家里的人勒令禁止和我來往,不敢把送車這事做的太顯眼,說要做得低調隱蔽,正好我要去超市買寶寶餐椅,他說那家超市是他家里旗下的產業,就搞了一個抽獎活動。”
聞祈提醒:“抽獎送跑車,聽起來好像低調隱蔽不到哪里去吧。”
裴硯初恭恭敬敬地遞來手機:“他這樣搞的。”
聞祈接過手機,上面顯示著連鎖商超的公眾號在幾個小時前發布了一個限時消費抽獎活動的宣傳廣告,二三等獎中規中矩,一等獎是一個超大問號,標注“神秘驚喜大禮”。
……還真搞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抽獎活動?
聞祈問:“所以,你買了一把寶寶餐椅,出來抽獎抽中了一等獎,開走了一輛跑車?”
“我剛開始發現是輛跑車,本來想拒絕的。”裴硯初誠懇道,“畢竟我又不認識他,他說什么和我關系好,都是他的一面之詞,我現在這狀況,也配不上用這么好的車。”
聞祈垂下眸,道:“也不用說什么配不配的話……就我知道的,你私底下出行都喜歡開跑車。以前能開,沒道理現在就不能開了。”
裴硯初驚喜問:“你知道我私底下開什么車?”
聞祈語氣生硬:“是你以前太高調了,我想不知道都難。”
裴硯初笑了下,又繼續道:“我發小也說我喜歡跑車,當時這輛限量款的跑車需要提前兩年預訂,名額有限,還只在預訂人的名單里隨機抽,當時是我喜歡這兩車,死皮賴臉讓他幫忙登記,如果他中了我沒中,可以把名額轉給我。”
“沒想到最后真的是他中了,我沒中,結果他也看上了那輛跑車,反悔了,不愿意把名額給我,我們為這車吵了好幾次,才說開了不提這事。最近霈澤出了這么大的變動,他也幫不上忙,正好這車上個月從海外運過來了,他想彌補我們之間的一點遺憾,執意要把這輛跑車送給我開。”
裴硯初嘆氣:“我本來不想接的,但是誰讓他的態度這么誠懇呢?我只好被迫接受這輛車了。畢竟這不是一輛普通的跑車,是來自一個朋友對我的道歉和補償,對過去一個遺憾的彌補。”
聞祈的神色古怪。
先不說這是不是一個普通的跑車,就以前他倆這關系,跑車到了,那不都是隨便互相借車開的嗎,有什么遺憾要彌補的?
他總覺得哪里說不出的不對勁。
聞祈不解地問:“那他直接借你車不就好了嗎?怎么還搞個超市抽獎?”
“是啊哈哈,直接借我車的事,他還特地搞個抽獎……”
裴硯初尷尬。
他預計的是一輛幾十萬的新款中檔車,這樣作為超市抽獎活動的一等獎也不扎眼,哪想到發小大手一揮,讓人送了一輛跑車過來。
裴硯初強撐笑意:“應該是怕家里人發現。他現在不在國內,只能借別人的手幫我的忙,每個分區的超市經理都有發起活動的一定自主權,表面上,這個抽獎活動是超市經理發起的,車鑰匙也是超市經理私自送到我手里,不會驚動別的人。”
裴硯初怕聞祈讓他把車還回去,飛快道:“這車暫時記在另一個朋友的名下,我發小說了,什么油費、保險和洗車美容這些錢都不用我出,他有錢,全包了!”
聞祈遲疑道:“……你的發小想得挺周到的。”
中間的環節轉了又轉,轉得人頭暈,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玩意兒。
裴硯初驕傲:“那當然了。”
為了讓聞祈能夠坐上他開的跑車,那必須想得周到!
聞祈卻在想:
這么大費周折,就為了把裴硯初之前心心念念的跑車送給他開。
這個發小……不會是暗地里喜歡裴硯初吧?
第23章
聞祈升起幾分古怪的悲憐。
交情好的時候, 都沒能夠說開在一起,最后相隔大洋彼岸,不能見面, 只能以彌補的名義送一輛跑車,聊寄情思。
還挺讓人遺憾的。
“我知道了。”
聞祈的聲音變得溫和, 道:“那輛跑車留著吧,你開。”
裴硯初放下心來,又開始孔雀開屏:“我穿這套西裝開跑車來接你和元寶, 是不是特帥?”
聞祈的目光抬起, 裴硯初不動聲色地挺直腰背線條, 刻意抬手, 裝模作樣地整理袖口, 手腕線條利落瘦削。
他個子高大, 肩寬腰窄腿長,適合穿這種顯身材的定制西裝, 哪怕是最普通最簡單的款式, 也能穿出富家貴公子的風流瀟灑范兒。
在電梯里被夸像模特,也不是沒有道理,裴硯初端起范兒,就像是下一刻就要走進平面廣告的拍攝現場。
聞祈在心里簡要點評了幾句,點頭道:“挺合身的,我還擔心讓店家趕工,出來的效果不一定好,現在看來還不錯。”
裴硯初的唇角上翹:“我也覺得還不錯。”
聞祈好心提醒:“你要不要拍一張照發給你發小?”
裴硯初茫然:“我發給他干嘛?”
聞祈斟酌:“你們被迫分開了這么長一段時間, 他應該很想知道你的近況吧?發張照片,正好……”
暫排苦思。
他沒記錯的話,裴硯初出車禍已經有兩周了, 也就是說,至少半個月之前,他的發小就已經被家里人強行送到了國外,被迫分離。
裴硯初越聽越不對:“我倆是挺長時間沒見了,但是發照片也太奇怪了吧?給里給氣的……”
給聞祈發照片還說的過去,給發小發他的照片做什么
等等。
電光石火之間,裴硯初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瞳孔微震:“你不會以為我發小和我有一腿吧?”
聞祈猶豫了下。
就這停頓的一剎那,裴硯初什么都明白了,像被踩中尾巴一樣跳起來:“怎么可能?我和他絕對沒有其他的關系!”
聞祈安撫:“我沒說你們倆有什么關系。”
畢竟可能是他發小單線暗戀他。
裴硯初盯著他,追問:“那你為什么說要我給他發照片?”
聞祈只好坦誠:“他對你這么上心,被家里人阻攔都要偷偷和你聯系,你要一輛車,他中間轉了這么多道就為送你一輛你喜歡的跑車,不像是普通的感情。”
“他送我跑車,就和許水送你轉運耳釘一個性質,純純友誼關系!”
裴硯初急得不行,像多年堅守的貞潔名聲岌岌可危,天都快塌了,他心急火燎地解釋:“況且我發小性取向女,喜歡網紅臉小明星,你要不信,我給你看他的朋友圈合照!”
他幾步過來,擠坐在聞祈的身邊,當著他的面,拿出手機點開了發小的朋友圈。
“你看看,我發小對男人絕對沒有一點興趣——”
頁面加載,跳出最新一條的朋友圈,顯示在半小時前發布。
【兄弟們,我們這兒還有哪些會所可以點男模?會所老板的聯系方式推給我,謝謝![抱拳][抱拳]】
裴硯初像被掐住了脖子,話語硬生生地止住。
空氣停滯,聞祈微微偏頭,疑惑地問:“這就是你說的……沒興趣?”
裴硯初原地石化。
靠,他忘了讓發小幫忙問問聞祈有沒有點過會所男模這件事了。
“這、這是個意外,我們先跳過這個。”
裴硯初勉強鎮定道:“我給你看他以前的朋友圈——都是在什么頒獎典禮上,和小明星們的合照。我車禍住院太無聊,把所有聯系人的朋友圈都扒拉了個遍,記得清清楚楚!”
手指往下一滑。
【朋友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裴硯初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早不設限制,晚不設限制,偏偏這時候卡這兒。
故意針對他是吧?!
裴硯初立刻道:“我現在就打電話把他搖起來,讓他打開朋友圈的權限……”
他正要動,手卻被按住了。
聞祈的眉眼蘊著溶溶笑意,眸光清潤明亮,鼻尖精致,潤紅的唇角勾著淺淺的弧度,近距離下,漂亮的面容好似一幅清風明月水墨畫,讓人不自覺地屏息凝神,心神沉醉。
他輕聲道:“不用,我相信了。”
裴硯初一動不動,好像腦子宕了機,發直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自己的手上。
和上次他死皮賴臉“玩游戲”不同,這次是聞祈主動碰他的手。
白皙如玉的纖細手指輕輕地搭在手背上面,指腹溫潤,觸感微涼,也不見什么動作,只這么簡單的相觸,就好像有無數火星落下,燙灼烙印,叫那片肌膚都燃燒起來。
裴硯初重新看向聞祈,耳根泛紅,磕磕絆絆地重復:“你、你相信了?”
聞祈點頭:“你沒理由在這上面騙我。”
“絕對沒騙你,我和發小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裴硯初就差對天起誓了,又想起什么,半試探性道:“畢竟我聽聞阿姨說了,你不喜歡欺騙。”
聞祈臉上的笑意收斂,收回了手,淡淡道:“誰都不喜歡被騙吧。”
裴硯初卻一把抓住他的手,飛快道:“誰說的?我就喜歡被騙。”
聞祈愣住:“……啊?”
裴硯初誠懇道:“騙人也有很多理由啊,萬一對方是善意的呢?剛開始以為對方不懷好意,最后發現是個誤會,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是不是會覺得很驚喜?”
聞祈道:“比如?”
裴硯初冥思苦想:“呃……比如說你以為對方忘記了你的生日,但其實他是假裝忘記,背地里偷偷為你準備了一個禮物。你會不會很感動?”
“不會。”聞祈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準備了生日禮物是什么不能說的事嗎?如果有朋友為我準備禮物,我從知道的那一刻開始,就會感到開心了。”
裴硯初不死心:“總會有特殊情況的吧?一些善意的、不得已的隱瞞。比如別人送了我不喜歡的生日禮物,為了對方開心,我會假裝特別喜歡。”
聞祈卻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閃爍起來,抿了唇:“那要是……別人在不知道你芒果過敏的情況下,送給你一杯楊枝甘露,你也會接嗎?”
又想起裴硯初現在失憶了,補了一句:“而且那時候的你知道自己芒果過敏。”
“也要看什么人。”
裴硯初注視著他,聲音放緩:“要是對方是我看不順眼的人,送什么禮物,出于善意還是惡意,我都不會看一眼。要是對方……被我劃進了朋友的范疇,那無論送什么禮物,我都會收下。”
朋友?
聞祈有點困惑,但也順著往下問:“那如果對方送了你一杯楊枝甘露,你明知里面有芒果,自己會過敏,也會喝下去?”
裴硯初小心翼翼地提議:“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楊枝甘露里面有芒果?”
聞祈:……?
他臉上的震驚太過顯眼,叫裴硯初窘迫起來:“楊枝甘露這名字聽上去,也看不出來有芒果啊。”
裴硯初的回答太過離譜太過滑稽,叫聞祈在短暫的錯愕以后,笑了起來,單薄的肩膀輕輕地顫抖。
“好吧,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聞祈唇角輕勾,“畢竟發生在你的身上,聽上去也挺合理的。”
裴硯初一愣:“什么叫發生在我身上,挺合理的?”
“因為你夠傻,所以再離譜的事出現在你身上,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聞祈的語氣一停:“不過,裴硯初,你還要抓著我的手多久?”
裴硯初視線下落,發現自己還緊緊攥著聞祈的手,觸電似的趕緊松開,打哈哈:“忘記了……”
聞祈收回了自己的手,輕揉了揉指尖。
上面還仿佛殘留著幾分被緊緊抓握的力道和屬于裴硯初的熾熱體溫。
聞祈緩慢地思考著,心情微微感覺奇妙。
照剛說的什么禮物理論,高中時的裴硯初,把他劃進了朋友的范疇?
他們算什么朋友,不打不相識的朋友嗎?
“時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聞祈道,“明天下午和我一起去趟星樂。”
裴硯初問:“去解約?”
聞祈點頭:“合同都在我手上了,明天正好去找點事。星樂內部現在很亂,旗下簽約的藝人都在忙著找出路,過去看看熱鬧。”
裴硯初正色起來:“那我的作用是……?”
思忖著——是談話陷入僵局,展示他卓越的談判技術?
還是拿到解約合同后,幫忙看一眼,避免星樂又在條款上挖坑,欺騙聞祈跳進去……
“你定制的西裝都到了,當然是當我的保鏢了。”聞祈神色散漫,下頜微揚,“明天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別說話,當我的背景板。”
裴硯初的思緒被打斷,目露錯愕:“……啊?”
當初他在店里試西裝的時候,就覺得自己這一身看起來像黑衣保鏢。
結果,聞祈還真打算讓他當保鏢啊?
聞祈輕輕挑起眉尖,問:“怎么,不愿意?”
“愿意。”裴硯初震聲,“當然愿意了!”
他飛快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自發編好了理由。
聞祈為什么不選別人當保鏢,偏偏選他?
獨一份的校花の貼身保鏢名額給了他,這不就是說明信任他、看中他嗎?
星樂當初能拿出這么坑人的合同,一看就不好相與,當咬人的狗這種事,元寶根本排不上用場,保護聞祈,還是得讓他上場!
元寶攤在自己的小窩里呼呼大睡,快睡成了一灘融化的棉花糖,四只jiojio顫了顫,渾然不知自己當狗還被暗地里編排不夠格。
第24章
一抹亮紅色駛出地下車庫, 如離弦之箭匯入車流之中。
聞祈托著臉頰,用手機看許千鈞給自己發的最新消息。
【啊哈哈續集爆了又是幾十萬的熱度!現在有大劇組主動給我拋橄欖枝了!】
【小祈你的耳洞恢復得怎么樣?有沒有換轉運耳釘啊?】
聞祈回:【我按你說的涂藥膏了,恢復得挺好的, 打算這兩天就換耳釘。】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指尖輕輕摩挲, 確認沒有脹熱,又偏頭問裴硯初:“你的耳洞恢復得怎么樣?”
裴硯初道:“沒什么感覺。要換耳釘了嗎?”
“晚上回去換吧。”聞祈道,“水水說他的新劇又爆了, 催著我換耳釘。”
裴硯初郁悶道:“他寫的短劇我也看了最新的幾集, 看不懂。”
聞祈略微升起一點興趣:“劇本演的什么?”
“金絲雀拒絕了支票, 說自己和主角是真愛, 主角的未婚夫知道這件事后趕過去羞辱金絲雀, 來了個反派, 反派和主角的家族有仇,本來是想綁架未婚夫的, 但是分不清誰是誰, 干脆把兩個人都綁了,說只有一個人能在他手里活命,讓主角交贖金二選一。”
聞祈詫異:“這就是水水和你聊過后得到的靈感?你們倆到底說了什么?”
裴硯初道:“就說了不要支票啊,許水問我要是后面沈家那邊知道我的存在,我會怎么辦,我說見招拆招,反正現在法治社會,沈家總不能綁架我吧?”
看樣子許千鈞只聽進去了“綁架”兩個字。
還編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反派出來。
聞祈問:“反派為什么要主角二選一?”
裴硯初道:“為了為難主角?”
兩個人討論了一路反派為什么不要雙倍贖金也沒討論出個結果, 超跑一路暢行無阻,開至了星樂傳媒的大廈門口。
紅色超跑囂張又扎眼,裴硯初下了車, 態度自然地拋了鑰匙給工作人員幫忙停車,工作人熱情地表示沒問題。
聞祈戴著口罩等在一邊,等裴硯初過來了,語氣復雜道:“以前助理開車帶我來這邊,沒人幫忙泊車。”
“是嗎?可他剛給了我一張提車牌,說明一直有這項服務的。”
裴硯初有些驚訝,轉瞬又了然:“可能以前看車的檔次不高,把你當成不出名的藝人了。”
兩人進了大廳,前臺的工作人員遠遠地就注意到了他們從紅色跑車下來的全過程。
聞祈報了預約的名字,工作人員看了眼他身后戴墨鏡穿黑西裝的冷臉保鏢,沒多問,微笑著幫忙刷了電梯卡。
電梯上行,空間里只有他們兩人,聞祈偏頭看了眼裴硯初。
裴硯初微微低頭,問:“怎么了?”
“以前星樂擔心會有私生混進來,管理得很嚴格。沒有工牌,也沒有經紀人下來接,想上樓的話,除了登記身份證號,來的目的也會被問得很詳細。”
聞祈很是不解:“今天多了一個你,他們都沒怎么問我了。”
他那天也是突發奇想,抱著逗裴硯初玩的心態訂制了一套黑西裝。
沒想到今天多了裴硯初這個保鏢,情形截然不同。
裴硯初唇角微勾,手指輕動了動,克制住了想摸摸聞祈腦袋的沖動,聲音含著笑意:“小祈,你要不要這么可愛?”
聞祈瞪大了眼。
裴狗他在說什么?
裴硯初輕笑:“他們態度不一樣,當然是因為他們捧高踩低,不像小祈你,看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聞祈的眸光閃動,別開了臉,低聲說了句話。
裴硯初沒聽清,靠近了些,問:“什么?”
“我說——”聞祈別扭,“你不要突然夸我。”
他本就不習慣受關注、被夸獎,習慣了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面前是他一直不對付的死對頭,聽他夸自己,總感覺很奇怪。
裴硯初無辜道:“為什么?我說的都是實話。”
聞祈語氣硬邦邦:“我不習慣聽別人夸我。”
“那沒辦法。”裴硯初勾著唇角,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我就這樣,你只能適應適應了。”
這還是再次遇見以后,裴硯初第一次態度這么強硬。
聞祈道:“你……”
恰時電梯響起語音,提醒樓層到達。
聞祈抿了唇,不再言語,走出電梯,循著記憶去往經紀人的辦公室。
裴硯初看電梯停留的是中間樓層,問:“不去找宋知聿?”
聞祈道:“宋知聿想把我和星樂繼續綁在一起,又擔心我真的不去和沈家見面,只會假裝自己不在,拖著解約。我打賭,他甚至沒和我的經紀人說這些事。”
裴硯初聽出另一層意思:“你的經紀人不知道你是誰?”
聞祈輕嗯一聲,不欲多說。
自他和聞若嬋說自己寫不出歌后,宋知聿“好心”給他換了一個經紀人,讓他接一些其他輕松的工作,轉換心情。
經紀人叫徐辰,有著金牌經紀人的名頭,手底下管著一打的藝人,對著家境殷實、自帶資源的小明星笑臉巴結,對著沒什么背景、或是火過又變得寂寂無名的藝人則基本不管,偶爾塞兩個垃圾通告。
徐辰剛開始還因為聞祈是宋知聿親自塞過來的人而誠惶誠恐、好聲好氣地對待了好一陣,后面發現宋知聿對聞祈不理不睬,不聞不問,很快就原形畢露,變了態度。
加上聞祈將安排過來的工作一推再推,更是惹得徐辰不滿。
到了辦公室,門沒關,聞祈站在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
經紀人在辦公室里正在敲電腦,聽到聲響看來,認出人,敷衍道:“小祈來了啊,稍等我在忙。”
聞祈還在等著,裴硯初卻邁步走了進去。
他戴著墨鏡,露出的半截臉線條凌厲,接近一米九的高大身形配上純黑色的西裝,壓迫感十足。
裴硯初拉出桌對面的辦公椅,微轉方向,聲音嚴肅又不失恭敬地道:“聞先生,請坐。”
聞祈:……
他不是讓裴硯初當背景板的嗎,裴硯初怎么突然演上了?
聞祈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坐上椅子。
徐辰從電腦前抬起頭,愣愣地問:“他是……?”
裴硯初冷聲道:“我是沈家派來的保鏢,這段時間保護他的出行。”
“沈家?”徐辰沒明白過來,“哪個沈家?”
聞祈不知道裴硯初在搞什么鬼。
前兩天知道他要和沈家的小少爺見面,不是還鬧著自己不做小三的嗎?今天怎么又主動提起來了?
裴硯初語氣驚異:“你怎么連哪個沈家都不知道?星樂現在的狀況在到處求人幫忙,求到哪兒去,你作為經紀人,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嗎?”
徐辰回想起來。
他確實聽說了一點隱蔽的風言風語,說星樂用什么手段攀上了老牌勢力沈家,沈家有可能出手幫星樂渡過這次難關。
但沒聽說和聞祈有什么關系啊?
徐辰看聞祈的眼神立刻變得不對勁,謹慎發問:“小祈,你和沈家是什么關系啊?”
裴硯初一板一眼地答:“聞先生和我們沈家的小少爺已經合了八字了。”
聞祈用驚異的目光看裴硯初。
合了八字是不錯,但那是因為沈家根據大師的批命找和小少爺適配的人,是挑選聯姻人選的第一個步驟。
但從裴硯初的嘴里說出來,好像他和沈家的小少爺已經將結婚提上議程,他攀上沈家是板上釘釘的事。
顯然徐辰也誤會了,冷汗直冒,站起來,拿出紙杯給聞祈倒茶水,諂媚笑道:“這么大的喜事,小祈你怎么沒和我說呀?沈家真的很看重你,還特地派一個保鏢保護你……”
聞祈木著臉接過紙杯。
怎么說?他也是剛知道沈家給自己派了一個保鏢這件事。
裴硯初道:“我們沈家當然看重這門親事,但是有一件事需要先解決——聞先生可以作為宋總的弟弟和我們沈家聯姻,但不能作為星樂的小藝人和我們沈家扯上關系,相關的解約費用,我今天代表沈家的立場,全出。”
又補充一句:“聞先生解約這件事,我們沈家希望和平解決,越快越好,并且把影響壓到最低。”
剎那間,聞祈突然明白了裴硯初想做什么。
這段時間星樂丑聞纏身、風雨飄搖,找經紀人鬧著解約的藝人一個接一個。
他也聽說了星樂的應對策略。
搖錢樹,一個都不能放走,全拖著。
不掙錢的小明星,狠狠薅下一層解約金的羊毛,就同意讓他們離開。
而徐辰有一定的權限,可以遞交《獨家經紀合同解除協議書》給法務部簽字確認。
徐辰被“聞祈是宋知聿的弟弟”這個消息給砸懵了——他怎么完全沒聽說過?
聽到后面的話,徐辰又看向聞祈,問:“小祈,你今天找我是想解約?”
聞祈點頭,鎮定道:“原合同文件我已經帶過來了。”
徐辰躊躇起來:“我沒有聽宋總提過……”
“他最近忙,估計忘記了和你說一聲。”聞祈淡聲道,“我和他現在打電話。”
聞祈當著徐辰的面,撥通了給宋知聿的通話。
通話很快接起來,傳來宋知聿的聲音:“小祈,你找我?”
聞祈忍著惡心,低聲道:“哥,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是不想同意我和星樂解約?但解約這件事,畢竟關乎我和沈家那邊……”
他點開擴音。
音筒清晰地傳出宋知聿的溫和聲線:“小祈你想解約,我怎么會不同意?是我這邊太忙了,這段時間實在顧不上……”
桌對面的徐辰聽出了宋知聿的聲音,神色震撼。
居然是真的?
聞祈和宋總真的有關系,那為什么以前宋知聿對他的態度這么奇怪?
聞祈敷衍幾句,很快收了線。
徐辰回想起之前得罪聞祈的事,又想到聞祈現在搭上了沈家,整個人如坐針氈。
裴硯初從西裝外套內側抽出一張卡,語氣倨傲又透著無形的威脅:“你們星樂的賬號多少?今天把錢打過去,解約的流程在一天內可以走完吧?”
按理來說,解約流程要拖個好幾天的。
但徐辰不敢拖延,當即道:“可以可以,我這就和法務部打招呼。”
聞祈的目光掃過裴硯初手中的卡,微不可察地蹙了眉。
裴硯初的賬戶不是都被凍結了嗎?
這張卡是撐場面用的,還是里面真的有錢?
裴硯初繼續扮演著沈家派來的話事人角色,有條不紊地催著徐辰走流程,他的氣勢太過冷峻,叫徐辰根本無暇思考,下意識跟著行事。
聞祈甚至沒找到機會詢問出自己的疑問,只能暫且都壓下,拿到蓋了紅章的合同解除協議書的時候,甚至有幾分恍惚,不敢相信這么簡單就到了手。
徐辰全程跑上跑下,親力親為,催促著法務部辦完了這件事,忙得滿頭大汗。
回來以后,他躬身對聞祈道:“以前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
聞祈淡淡地暼他一眼,道:“你閉好嘴就行。”
徐辰立即閉嘴,惶恐地連連點頭。
聞祈和裴硯初離開了辦公室,去往電梯間。
電梯顯示還在底樓,緩慢上行,裴硯初在旁邊疑惑地問:“徐辰說的誤會是什么?他怕成這樣?”
聞祈沉默了會兒,道:“星樂爆出來的丑聞你應該也知道——用底層小明星進行情色賄賂。徐辰對我也安排過這種事。”
裴硯初的神情驟然僵住。
“那時候我已經推了小半年的工作了,徐辰告訴我,我一個很喜歡的老師在一部星樂投資的劇組里負責ost的部分,可以幫我安排一個和老師見面的機會,我答應了。”
“安排的地點在一家會所,包間的人很多,剛給男模點了香檳塔,氣氛正熱烈。”
聞祈神色平靜,輕描淡寫:“徐辰硬拉我過去,說見完老板就帶我去認識老師,有個投資商摸了我的臉,我用一瓶空的香檳瓶給他開了瓢,鬧得很大,最后是宋知聿幫我擺平了這事。”
裴硯初艱難地問:“那,聞阿姨知道這件事嗎?”
“那段時間……媽媽在帶著音綜的選手在國外采風,很忙。”
聞祈垂下眼睫,聲音很輕:“我不想打擾她,而且事情發生了,也解決了,好像也沒什么可說的。宋知聿也不會主動告訴媽媽,畢竟出現這樣的事,和他的態度逃不開關系。”
好在出了這些事,徐辰拿捏不準宋知聿對他的態度,索性當他不存在,直接放養了。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徐徐打開。
聞祈正要邁步進去,裴硯初卻沒動,遞來提車牌,道:“小祈,你先在樓下等我,我去一趟衛生間。”
聞祈想著工作人員把泊好的跑車開過來也要時間,點頭接了過來。
裴硯初注視著聞祈進了電梯,等電梯數字緩慢下行,轉身回了徐辰的辦公室。
辦公室房門半掩,還沒進去,先聽到里面傳出來的徐辰的聲音。
語氣輕蔑又嘲弄。
“當初不肯認識大老板,還把人打破了頭,害得我黃了好幾個資源,原來是仗著有背景,清高著呢。現在攀上沈家,一樣是賣身,裝什么裝……”
裴硯初捏緊了拳,面無表情,推開了門。
第25章
辦公室里響起徐辰驚疑不定的聲音:“你怎么回來了?……”
裴硯初沒回答, 抓著徐辰的后領脖子推人出門,一副大搖大擺,乖戾囂張的校霸作派。
徐辰平時沒有健身的習慣, 毫無還手之力,被硬生生地半拉半拽著走, 色厲內荏:“你想干什么?算你是沈家派過來的保鏢,也不能在星樂任意妄為!……”
哐當一聲,旁邊的厚重逃生門被推開, 徐辰被一把搡了進去。
“說吧。”
裴硯初直截了當地問:“當初你帶小祈去的哪個會所, 里面有哪些人, 碰他臉的又是誰?”
徐辰瞪大眼:“你想干什么?”
“算賬啊, 這還看不出來。”裴硯初納悶, “你做那些事的時候, 就沒有考慮過惹到不該惹的人,被找麻煩的這一天?”
徐辰聽懂以后, 覺得不可思議。
他本來是怕沈家知道以后, 找他這個軟柿子算賬,怎么這個保鏢反應這么大,像要挨個去找那天在場的大老板們的麻煩?
徐辰譏諷出聲:“那些人就算是沈家也不一定愿意得罪,你一個保鏢不會是想給他撐腰吧?省省……”
話還沒說完,徐辰就被一拳打在了臉上,狼狽地跌坐在地。
裴硯初把手指捏得咔咔響,冷笑反問:“你都說了我是他的保鏢了,我都不來給他撐腰, 誰來?”
聞祈等在樓下,遲遲沒看到裴硯初的身影,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微蹙了蹙眉。
裴硯初怎么還沒下來?
眼見工作人員已經將跑車停在門口了,聞祈在聯系人列表里找到裴硯初,撥出通話。
一陣鈴聲在身后響起。
聞祈轉過身,遠遠地,撞進了裴硯初含著笑意的灼亮眼眸中。
“在找我?——”
裴硯初揚了揚手中的手機。
原本擋住大半張臉的墨鏡被摘了下來,露出完整的立體五官,眉眼深邃聞祈俊逸,鼻梁挺直,薄唇輕掀,勾起淺淡弧度,顯出幾分痞里痞氣。
扣至最高的襯衫松開了幾顆扣,露出一片小麥色的結實胸肌,領口處卡著一副黑色墨鏡。
他就這么抓著西裝外套走過來,周圍的景象仿佛都虛化,走出電影大片感。
聞祈的眸光輕微地波動了下。
裴硯初走近,笑著道:“等會兒回去,要不要和元寶一起慶祝拿到了解約合同?”
聞祈很慢地點了頭:“好。”
裴硯初的心情顯然很好,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車鑰匙的時候,道了謝,還特意繞到副駕,幫聞祈打開車門。
聞祈坐上副駕,微微抬眼,視線掃過裴硯初撐在車頂上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處透著不正常的異紅,像是剛剛重力打擊過什么的痕跡。
還沒等看清楚,裴硯初就已貼心地幫忙關上了車門,回到了駕駛座上。
紅色跑車引擎啟動,聲浪翻滾,疾馳離開。
裴硯初掌著方向盤,興致勃勃地提議:“今晚想吃什么?上次我們一起吃的那家法餐怎么樣,訂個外賣送到公寓,讓他們做點元寶也可以吃的。”
聞祈沒接話,問:“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裴硯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沒怎么,一直都這樣啊。”
見他不答,聞祈眸色微閃,換了個問題:“徐辰帶你的卡去法務部交違約金,但你的賬戶不是都被凍結了嗎,卡里怎么會有錢?”
裴硯初不怎么在意地道:“這卡不在我的名下,不然我那些朋友怎么給我打錢?我提前了解過,星樂的解約合同是可以分批付違約金的,首款幾十來萬,不多,找幾個人隨便湊湊的事。”
他又笑道:“剛才是為了撐場面,我代表沈家刷的卡,這筆賬得你自己還啊,我可還不起。”
聞祈一哽:“放心,我當然知道自己還。”
他低下頭,在手機上給小群說了自己和星樂解約的事,群里的其他朋友紛紛冒了出來,祝賀道喜。
聞祈隨意回了幾句,語氣平淡。
許千鈞察覺了他的情緒,私底下敲小窗問他:【小祈,你怎么了,我感覺你不是很高興?】
聞祈猶豫了瞬,回:【高興。但是事情發生得太快,讓人感覺太不真實了。】
他偏了臉,看了一眼在開車的裴硯初,斟酌著,又打出下一句話:【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裴硯初好像沒有失憶。】
許千鈞:【裴硯初裝失憶總得有個理由吧?但這么多天過去了,他也沒做什么,會不會是小祈你想多了?】
聞祈也困惑:【我也想不到裴硯初裝失憶的理由,但他總給我一種怪怪的感覺。】
而且,今天的裴硯初表現得太強勢太反常了。
不動聲色之間,就能把徐辰糊弄得團團轉,還很清楚法務部那邊的流程和手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快刀斬亂麻地幫他處理了一切。
許千鈞給他出主意:【那你要不要試試套話?我以前想套前男友的真心話,就把他灌醉,一問一個準兒。】
灌醉?
聞祈若有所思,覺得可行,抬了臉,對裴硯初道:“我記得那家法餐廳提供紅酒,你點外賣的時候,點一瓶羅曼尼康帝吧。”
裴硯初毫無防備,點頭應下:“好啊。”
兩人回到公寓,小狗搖著尾巴歡快地撲過來。
裴硯初給法餐廳打電話訂外賣,聞祈陪元寶玩了會兒玩具,被舔了滿臉滿手的狗狗口水,索性去浴室洗了個澡。
出浴室的時候,外賣已經送到。
裴硯初正在擺盤,一抬頭,看到聞祈用浴巾擦著滴水的頭發走出來。
青年身形高挑,面若出水芙蕖,清艷無雙,他換了耳釘,赤色的珊瑚珠盈盈地綴在耳垂上,透出似有似無的魅惑感。
聞祈換了一件真絲睡袍,透明的水珠在雪白的胸膛上一路滾落,隱沒進V形領口的深處,腰身被系帶勒得又細又窄,下面是兩條羊脂白玉般的小腿,纖細漂亮,肌膚被熱氣蒸成淡淡的粉色。
裴硯初的心跳加速跳動起來,眼睛閃了閃,艱難地移開,狀似隨意地提議:“晚上還挺冷的……要不再多穿幾件?”
聞祈淡淡地看他一眼,拿起手機,打開了公寓的中央空調,調至熱風。
他隨手將半濕的浴巾扔在旁邊的椅子上,問:“你酒量怎么樣?”
“我酒量——”
裴硯初下意識想答,又硬生生給憋了回去,牢記自己的失憶人設,謹慎道:“我也不記得。”
羅曼尼康帝已經開瓶醒酒,法餐廳還特地送了兩支水晶紅酒杯。
聞祈拿起盛著紅酒液的醒酒器,給裴硯初先倒了一杯,推過去,神色溫和:“今天謝謝你。”
裴硯初傻笑起來:“怎么說的這么客氣?你是我雇主,我當然要站你這邊了。”
他試探性地拉開聞祈身邊的椅子,見聞祈自顧自地繼續倒酒,沒有排斥的意思,樂顛顛地坐下了。
——歷史性的進步,他和聞祈坐在一起吃飯了!
裴硯初唇角上揚,喝了口紅酒,不知是因為酒意,還是因為聞祈坐在他身側,渾身都在發熱,臉頰也變得滾燙。
他心思微動,想轉過去看人,又有些不敢。
聞祈隨口問:“元寶呢?”
裴硯初這才敢將視線望過去,道:“躲起來了。剛元寶叼著個小黃鴨玩偶過來找我玩,我看那玩偶有點臟,問元寶要不要把玩偶洗一洗,嚇得它趕緊跑了。”
聞祈能想象出裴硯初說的場景,翹起唇角:“元寶有好幾個玩偶,天天舔來舔去,我給它洗過,它氣得半天不理我。”
兩人吃著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整個過程里,聞祈一直在不動聲色地給裴硯初倒酒。
裴硯初根本沒設防,喝了一杯又一杯,后面才慢慢回過味兒來了。
——聞祈這是在灌他酒?
問題是,這紅酒度數也不高,不醉人啊。
反倒是……
裴硯初往旁邊一暼,視線劃過聞祈松松垮垮的睡袍領口,趕緊收回視線,不敢多看。
聞祈突然問:“你很熱嗎?臉紅成這樣。”
裴硯初鎮定點頭:“空調的熱氣挺足的。”
他回來以后還沒換衣服,又給自己的襯衫松了一顆扣子,抬手之間,單薄的面料繃出手臂肌肉線條。
聞祈輕嗤一聲,沒說話,抬手將杯子里最后一層底的紅酒給喝了,臉頰很快浮起淡淡的緋色。
他蹙了眉尖,有些想不通。
裴硯初的酒量這么好的嗎?接近半瓶下去,一點都不像喝醉了的樣子。
聞祈反倒有些暈,拿掌心懶洋洋地撐臉,思考著是不是該換個策略。
他往旁邊看去,又抓住了裴硯初在偷看自己。
裴硯初仿若無事,低頭喝了一口紅酒,凌亂的黑發間耳根紅得滴血。
這個反應……
聞祈輕輕挑眉,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我的頭好像有點暈。”
裴硯初立刻緊張看來,問:“是不是喝醉了?”
“可能吧?”
聞祈含糊地唔一聲:“我想回房間,裴硯初,你抱我過去吧。”
裴硯初的手腕一抖,差點把紅酒杯給摔了。
聞祈主動要求,把他抱回房間?
這簡直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景象。
裴硯初胸腔中的心臟砰砰鼓跳,緊張無措地快蹦出來,呆住了般,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聞祈問:“你怎么不動?”
“哦、哦……”
裴硯初舔了舔唇,趕緊放下了酒杯,他站起身,伸出手臂去抱聞祈。
聞祈伸出兩條纖長柔軟的手臂,乖順地纏上了裴硯初的肩膀,輕輕地靠了上去,依賴的模樣讓人心神晃蕩。
朝思夜想的美人入懷,幽幽的柚子清香盈在鼻間。
裴硯初抱著聞祈,渾身僵硬,什么都不敢多想,盡量平穩地往走廊盡頭的主臥走去。
待進了房間,他動作輕緩地將聞祈放在床上,一邊起身,一邊低聲道:“那你先休息……”
話還沒說完,他的襯衫領口被纖細手指緊攥著往下一拽,眼見著就要摔倒在聞祈身上,裴硯初的手臂險險地撐在了床面上,停在半路。
兩人的視線碰撞,鼻尖近乎相抵,呼吸纏綿,能嗅聞到彼此唇間的醇香紅酒氣息。
“走什么?”
聞祈仰面躺在床上,發絲散亂,眉眼透著慵懶春情,眸光似水波瀲滟晃動,唇色緋紅,看起來柔軟好親,睡袍領口徹底散開,露出一大片光潔細膩的肌膚,粉珠半遮不遮。
大概因著酒意,雪白如玉的肌膚泛開一層桃粉,平坦的胸膛隨著呼吸,而緩慢起伏。
聞祈長睫半闔,清冷聲音懶懶地拖著調,像藏著小鉤子:“在這兒待著,我有話要問你。”
裴硯初視線發直,咕咚地吞了一下口水。
拿、拿這個考驗他啊?
第26章
裴硯初道:“你問。”
聞祈躺在柔軟的床上, 醉意逐漸上涌,思維變得緩慢,竟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原本要問什么。
他想了想, 慢慢地道:“你手上的傷怎么弄的?”
裴硯初哄著道:“沒有傷,你看錯了。”
聞祈冷笑:“你當我沒長眼睛?直說吧, 你是不是回去找徐辰的麻煩了?”
裴硯初思考著怎么回答,聞祈見他遲疑,神色隱約變得疲倦, 聲音放輕了:“裴硯初, 你明明知道的, 我討厭別人騙我。”
“……是, 我氣不過, 回去找徐辰的麻煩了, 揍了他一頓。”
裴硯初的心被戳得軟成一灘,低聲道:“不想告訴你, 是怕你覺得我太沖動。”
饒是有過猜想, 被證實的這一刻,聞祈依舊覺得不可置信。
真的回去找徐辰的麻煩了?
為什么?
就為了……他在電梯門口自嘲般剖出的那一段往事,裴硯初就折回去,幫他出氣?
聞祈安靜了會兒,道:“你以為你還是高中生嗎?動不動搞打架這一套。”
裴硯初故意道:“說明我現在的心態還很年輕?”
聞祈沒理他的插科打諢,問:“有監控拍到你嗎?”
“沒有,我把徐辰叫去逃生通道進行的友好交流。”
裴硯初回憶了下。
他見時間不夠,打了一通電話讓人過來收尾, 就算有監控拍到他,后續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那還有余地。”聞祈暫且放下心來,“況且徐辰的心思都掉錢眼里, 實在不行,花錢擺平。”
裴硯初問:“擔心我啊?”
“誰擔心你了?你用我的保鏢身份去打的人,我當然得考慮善后。”
聞祈松開了抓著裴硯初衣領的手,卻又被裴硯初一把握住,帶著按在了自己的臉上。
裴硯初的黑眸亮亮的,問:“那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要給我獎勵的?”
自己主動去找麻煩,還有臉回來找他要獎勵?
聞祈想嘲他,對上裴硯初期待的視線,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問:“想要什么獎勵?”
他的態度實在太好,裴硯初不知道哪來的膽子,脫口而出:“那、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聞祈似笑非笑地反問:“抱一下?”
裴硯初剛起來的氣焰一下子又低落下去,結結巴巴地道:“嗯……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也算朋友對吧?朋友之間,抱一下,表達一下友誼……”
他顛三倒四地找補理由,神情愈發懊惱。
聞祈的眸底漾開笑意,伸了手,去推裴硯初的肩膀,示意他起來。
裴硯初以為這是拒絕的意思,垂頭喪氣地起了身,站在床邊,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聞祈半坐了起來,睡袍松垮,曲起一條纖長的腿,肌膚白得晃眼。
“去洗干凈再回來。”聞祈道,“你身上都是酒味。”
有戲?
裴硯初被猝然降臨的驚喜砸暈,嗯嗯點頭,回去洗澡的速度比往常都快。
等裴硯初出了浴室,回到房間,發現聞祈閑閑地翻著書,還沒睡,放下心來。
“來了?”
聞祈合上書,掀起眼簾。
裴硯初的臉上還掛著水珠,耳垂上戴著同款的珊瑚珠耳釘,襯得五官更加俊美,他的身上裹著一身黑色睡袍,系帶上是胡亂打的結,透著匆忙。
裴硯初努力維持著鎮定的神色,問:“現在抱嗎?”
聞祈漫不經心地輕應一聲,往旁邊讓了一個身位。
這是讓他上床的意思?
裴硯初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上了床,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
聞祈主動湊了過來,清瘦修長的身軀輕輕地貼上了裴硯初,將臉埋進了他的頸側。
裴硯初精神緊繃,兩條手臂試探性地攬上了聞祈的腰身,發現懷里的人安安靜靜的,沒有拒絕的意思,身體緩慢地放松下來。
他低下了頭,將下頜放在聞祈柔軟的發絲上,小幅度地蹭了蹭,胸口被暖呼呼的滿足情緒漲滿了。
像有一只不待見他、有多遠離多遠的雪白小貓咪,終于紆尊降貴,同意讓他抱一抱了。
裴硯初的唇角上揚,渾身輕飄飄的,整個人像浮在云端上般不真實。
聞祈微微闔眼,困倦感翻涌而來。
裴硯初剛出浴的身體帶著蓬勃的熱氣,胸膛的肌肉緊實微彈,抱在腰間的手臂力度恰好,帶來令人心安的安定感。
是個不錯的暖床抱枕。
聞祈恍惚間生出就這么靠在裴硯初身上睡著的沖動念頭,又勉強克制住,纖長的手指按上了裴硯初的胸膛。
裴硯初的身體驟然緊繃如弦,小心翼翼地問:“小祈?”
聞祈沒說話,手指按了按裴硯初的胸膛,淡聲地夸:“胸肌練得不錯。”
裴硯初的耳根升溫,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之前明里暗里秀身材這么多次,聞祈都沒一點回應。
難不成是因為今天他暴揍了徐辰一頓,聞祈終于發現他的好了?
連帶著對他改觀,對他的身體也有了興趣……
裴硯初正胡想亂想著,身體控制不住地升溫燥熱,聞祈哼笑一聲,忽然道:“裴硯初,你頂到我了。”
兩個人抱在一起,變化只在頃刻之間,連躲藏的余地都沒有。
裴硯初大腦一片空白,喉結上下滾動,狼狽地道歉:“對不起,我……”
聞祈卻打斷問:“要我幫你嗎?”
裴硯初大腦運載過度,徹底宕機罷工了。
聞祈說的什么?
他不會是晚上吃錯了什么菜,神經錯亂出現了幻聽吧?
聞祈沒聽到回答,失了耐性,直接伸手往下。
入手的一瞬間,好似又膨脹幾分,一只手竟然有些捉不過來。
聞祈的神色閃過驚愕。
……這是吃什么長大的?
出現在裴硯初的身上,好像又很合理。
聞祈不再多想,回憶著往常自己的經驗,緩慢地動作起來。
頭頂傳來裴硯初凌亂微重的呼吸聲。
聞祈抬起長睫,目光落在裴硯初的臉上。
裴硯初的面容赤紅,額角滲著薄汗,視線迷離,渙散失神,整張臉充斥著滿滿的男性荷爾蒙,性感撩人。
他對上聞祈的眼眸,視線像是被燙到了般閃了閃,下意識避開。
聞祈偏要盯著他,緩聲問:“舒服嗎?”
裴硯初氣息急促地答:“舒、舒服。”
“怎么不看我?”
裴硯初便遲疑著,緩慢地轉回目光,和聞祈對視。
男人的黑色睡袍散開衣襟,一大片結實胸膛覆著濃重的緋色,悶悶地震顫起伏,汗珠滑落。
聞祈的眉眼似春日海棠般明艷靡麗,眸底蘊著一抹興味,懶懶散散地問:“今天為什么回去找徐辰打架?”
裴硯初有幾分崩潰:“小祈,你非得這時候問我這些嗎?”
聞祈手上用力,反問:“不愿意說?”
裴硯初三魂六魄都快爽飛了,聲線打顫:“說的,你問什么我都說。”
就算知道聞祈準備的是個灑滿毒藥的陷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跳進去。
“回去找徐辰打架,是想幫你出頭。”裴硯初的音色沙啞,“他那么對待你,我聽了生氣。”
聞祈帶著點不解:“為什么你會生氣?”
裴硯初笑了起來,目光灼灼,道:“心疼你,當然會替你生氣了。我也生我自己的氣,如果我早一點陪在你身邊,也許你就不用遇上這種事了。”
聞祈的心尖顫了顫,心跳亂了節奏,一時竟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定了定心神,強調道:“我說過,我們以前不熟,關系也不好,就算以前的你知道那些事,也不會有什么變化。”
裴硯初也沒去糾正。
過去的事情不能改變,嘴上逞強做彌補,也毫無用處。
他低聲保證:“不管以前的我會怎么樣,至少現在的我陪在你身邊,不會讓人敢欺負你。”
聞祈竟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微微別開臉,悶聲道:“說什么大話,你現在都這個樣子了,能做什么?還回去打架替我出氣,也不怕找上麻煩。”
裴硯初道:“麻煩事多了,也不怕多這一件。再說了,你明知道我現在麻煩纏身,不也主動將我帶回家了嗎?就算事情再糟糕,有你愿意收留我,也就不算什么了。”
聞祈的語氣硬邦邦:“誰說我愿意收留你了。要不是元寶喜歡你,我早就想把你趕出門了。”
裴硯初低低地笑著,像看透了他的口不對心,叫聞祈有幾分惱怒,手上掐了把。
“嘶——”
裴硯初輕微抽氣,胸膛起伏幾下,調笑:“小祈,我這根以后還要用來伺候老婆。能不能手下留情?”
聞祈問:“還想找老婆?想找什么樣的?”
不會是,聽到他要找老婆,吃醋了吧?
上涌的酒意混著灼燒的欲.念麻痹了裴硯初的理智神經,他的視線在聞祈的臉上轉了一圈,唇角輕掀,道:“我想……找個和你一樣漂亮的。”
聞祈的聲音溫溫柔柔:“就這一個要求?”
見聞祈像對這個話題感興趣,裴硯初的狗膽子又大了幾分,飄飄然地道:“要漂亮,性子也要好,看著冷冷淡淡,不愛說話,但其實心地最軟了,身高最好比我低半個頭,這樣抱起來正正舒服……”
聞祈也不見生氣,問:“怎么聽起來我很合適?”
比照著說的標準,能不合適嗎?
裴硯初暈乎乎的,唇角翹起弧度:“是嗎?巧合吧。”
“既然都這么合適了……”
聞祈眸光閃動,輕輕一笑,語氣蠱惑:“裴硯初,我給你做老婆好不好啊?”
像夢寐以求的驚喜從天而降,裴硯初一個激動,想也不想就點頭:“好啊好啊。”
聞祈的動作停了。
裴硯初猛地意識過來自己剛說了什么,對上聞祈晦暗不明的視線,像一桶混著碎冰的冷水潑在頭上,瞬間清醒了。
腦海里只有兩個字。
——完了。
第27章
視線相對, 氣氛詭異。
聞祈的聲音不冷不淡:“你還挺敢想的。”
裴硯初的要害受控于聞祈的手掌中,不上不下,憋得難受, 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聞祈輕聲問:“喜歡我?”
裴硯初下意識想否認, 又想起聞祈討厭欺騙,神色變得猶豫不定。
聞祈手上的動作繼續,半點不掩飾自己借此要挾人的目的, 慢條斯理地揉弄著, 道:“說話。”
裴硯初眼底赤紅, 呼吸紊亂, 注視著咫尺之距的聞祈, 一張口, 就是破碎顫抖的悶哼,根本不成調子。
“我……唔……”
裴硯初的神色帶著隱忍, 仿若在忍受著什么即將推到極端的情緒。
聞祈也看出來了, 輕嗤一聲,指腹轉了方向,堵住了某個口。
裴硯初的喉結滾動,頸項青筋凸起,似痛苦哀求,似崩潰囈語,低啞地喚:“小祈,讓、讓我……”
聞祈掀起長睫, 道:“你知道我要聽什么。”
裴硯初自暴自棄般閉了眼,眼尾緋紅,低聲承認:“是……我喜歡你, 仰慕你。”
仰慕這個詞……和裴硯初實在不搭。
聞祈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上松開了力度。
轟然決堤之間,裴硯初控制不住地弓了腰腹,猛地將臉埋進了聞祈的頸側,身形顫抖,熾熱的呼吸盡數噴灑。
曖昧水聲伴隨男人沉悶的低哼響起,聞祈回過神來,耳根躥起熱度。
裴硯初緩慢地抬起了臉,視線微微癡迷,小麥色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著,滾落著大顆大顆的汗珠。
他坐起身,抽了床頭柜上的紙巾,給聞祈擦手。
聞祈語氣復雜,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裴硯初看他一眼,又很快地落下視線,道:“見到你的第一眼。”
那就是,在病房相遇的時候。
聞祈別扭地移開視線,收回手,道:“我去洗手。你給自己擦一下吧。”
裴硯初嗯一聲。
聞祈從另一邊下了床,去了浴室洗手,清水流淌,卻降不下臉頰上的一絲燥熱。
從小到大,他分明聽過很多次告白。
當面的、寫在信上的、社交媒體上發來信息的,用詞或是羞澀含蓄、或是大膽輕佻,甚至露骨得臟話頻出,他都毫無波動。
那些經歷,沒有一個能比得過裴硯初的告白帶來的震撼和茫然無措。
裴硯初,怎么會喜歡他?
聞祈勉強壓抑下波動的心情,出了浴室,裴硯初還在外面沒離開,罰站似的等他出來。
裴硯初像是破罐破摔,接受了自己即將被趕出家門的事實,問:“要我現在走嗎?”
聞祈問:“你打算去哪兒?”
裴硯初道:“我也不知道,但身上還有一點錢,應該能找到地方住的。”
他眉眼低垂,神色透著落寞:“最近天氣冷了,你帶元寶出門的時候記得加厚外套。元寶的小毯子我早上給換洗了,在烘干機里,還沒得及拿出來……”
聞祈微蹙了眉——裴硯初的語氣怎么像苦情劇的小白花主角一樣?
裴硯初又道:“元寶的軟骨素還能吃個兩周,你記得提前買。還有元寶的小衣服……”
聞祈的眉心跳動,忍無可忍打斷道:“沒說讓你走。現在外面都在傳你被我包養了,要是你走了,我從哪兒又變出個人,找理由讓沈家回絕聯姻?”
裴硯初一怔,不敢相信地問:“你不生我的氣?”
聞祈道:“生氣。但要是就這么直接把你趕出來,也太便宜你了。”
裴硯初讀出言外之意,黑眸一點一點地驚喜亮了起來,像落滿了無數的星光,追著問:“你知道了我喜歡你,也愿意留下我?”
聞祈道:“……時間很晚了,回去睡覺吧。”
含義不言而喻。
裴硯初想笑,又怕自己太過得意忘形,把聞祈惹生氣了,努力壓平唇角,語氣克制地道:“那,我回房間了。”
聞祈不自在地點點頭。
裴硯初見好就收,樂滋滋地準備離開臥室。
就要出門的前一刻,聞祈突然想起來,叫住了人,補充一句:“我讓你留下,沒說你就可以喜歡我了。”
裴硯初干脆道:“這不行。”
聞祈沒想到他會反駁,神色驚愕。
裴硯初誠懇道:“喜歡這件事本來就不受人的控制,不是小祈你說不允許,我就可以不喜歡你了。”
他反過來指責:“小祈,這就是你不講理了。”
“我不講理?”聞祈面無表情道,“是我最近給你太多好臉色了,給了你一點錯覺。”
裴硯初的心尖被撓了一把,道:“小祈,我忘了告訴你了——你越不給我好臉色,我就越喜歡你。”
話音剛落,一個雪白的枕頭迎面飛來,裴硯初利落地往外一躲,砰枕頭地砸在了關上的房門上。
房間里只余聞祈一人,回歸往日的安寧時刻。
聞祈揉著眉心,慢慢地走回到床邊,拿起自己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有幾條許千鈞發來的消息。
【怎么樣怎么樣?灌醉人了嗎?套出什么話了嗎?】
【我剛想起小祈你的酒量不怎么好,你小心別把自己給玩進去啊。】
晚了,已經把自己玩進去了。
騎虎難下。
聞祈敲屏幕:【是套出來了一些話。】
發出去后,又打字:【裴硯初說他喜歡……】
這句停留在對話框里,最后一個字像是變得難以啟齒,打不出來,豎線光標閃動,信息遲遲沒有發送過去。
對面的許千鈞還在等著,連發幾句,催促后文。
聞祈的耳根緩慢地染上一層薄薄的緋色。
實在……說不出口。
他又不像裴硯初那么沒臉沒皮,能把什么喜歡、什么愛的話,隨便地掛在嘴邊。
聞祈刪刪減減,含糊地回:【問了幾個問題,我確定裴硯初是失憶了。】
不然解釋不了為什么裴硯初會喜歡他。
今天下午在星樂的反常表現,大概是曾經作為霈澤總裁的本能吧。
聞祈又和許千鈞說自己今晚換了耳釘。
許千鈞:【我把轉運的手鏈送給其他幾個朋友,他們都說最近運氣變好了。你換了耳釘,說不定馬上就有好事發生!】
聞祈的眸底漾開笑意:【借你吉言。】
許千鈞:【小祈你先睡吧,我最近寫了一個反派不認識人,把未婚夫和金絲雀都給綁架了,讓主角二選一的劇情,有好多評論在罵反派弱智劇情不合理,我想一想后面該怎么寫。】
聞祈安慰他:【有爭議才有熱度,有人罵也是好事。】
許千鈞:【也是,總比根本沒人看好。】
許千鈞:【主要是這劇情才哪兒到哪兒啊,不就是是個普通的二選一嗎?現實比劇本癲多了,搞得我逆反了,想寫一個更放飛的后續。】
聞祈:【好,那你記得注意休息。】
許千鈞:【嗯嗯。】
聞祈正準備放下手機,屏幕頂端又跳出一條來自裴硯初的消息。
裴硯初:【我今晚說的都是認真的。小祈,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聞祈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境又起了層層波瀾,冷漠地回:【沒事干就去把地拖了。】
好在裴硯初沒在回消息,聞祈放下手機,沉入了夢鄉。
清晨醒來,聞祈昨晚睡得安穩,情緒平靜,習慣了沒有某只小狗嗷嗷刨門的叫醒環節,簡單洗漱換了衣服,打開了臥室門。
整個公寓煥然一新,木地板锃光瓦亮,光潔得蚊子站上去能打滑腿,每個柜子都被擦得一塵不染,仿若閃動著金色微光。
小狗噠噠噠地跑過來,換了個桃粉色的小圍兜,撲著聞祈嗷嗚嗷嗚要抱抱。
裴硯初從廚房端著一盤紫薯糯米餅走出來,笑著道:“老婆,早。”
聞祈俯身抱小狗的動作頓在半空,震驚地抬起視線,問:“你叫我什么?”
裴硯初立刻改口:“小祈,早。”
聞祈將小狗抱進自己的懷里,冷嘲:“敢做不敢當?”
“敢當,我喊多少聲都愿意。”裴硯初無辜道,“就是怕你生氣。”
知道他會生氣,還故意玩這一出,不就是上趕著撩閑找罵嗎?
聞祈氣不過,卻聽到有一陣鈴聲響起。
拿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宋知聿撥來的通話。
裴硯初將紫薯糯米放在餐桌上,湊近一看,興致勃勃地點評:“這是來找你秋后算賬了。”
聞祈沒接話,接通了宋知聿撥來的語音。
語音對面宋知聿也沒有了平時的寒暄過程,直截了當進入主題:“小祈,你怎么昨天和星樂解約了?程序走得這么快?”
按理來說,聞祈找徐辰說解約,徐辰當他是個沒什么背景的小藝人,肯定暗地里要先敲詐一筆“好處費”,才肯拿出解約合同談后面的違約金,夠讓聞祈受氣的。
但昨天有幾個大老板突然表示有意愿幫星樂一把,他忙得腳不沾地,無暇顧及星樂內部的事。
等到了晚上,他問了助理幾句公司有什么變動,才知道聞祈居然已經和星樂解約了。
聞祈淡淡道:“我昨天在電話里和你說了我要解約。宋總不用這么驚訝吧?”
宋知聿顧忌著現在有求于聞祈,不能撕破臉皮,語氣溫和:“我就是來關心一句,我這段時間太忙了,沒來得及幫你處理合同的事。小祈,你不會怪我吧?”
裴硯初在旁邊聽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聞祈像是看慣了宋知聿這樣的作派,語氣平靜無波:“宋總想多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要說嗎?”
宋知聿試探性地道:“這周末你就和沈家那邊見面了……”
聞祈輕嗯:“我知道,我會按時過去。”
“那就好。”宋知聿放下心來,“聞阿姨為星樂最近的事也一直在忙,小祈你愿意幫忙,聞阿姨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聞祈唇角的笑意變淡,敷衍幾句,掛斷了通話。
另一邊的宋知聿盯著掛斷通話的手機屏幕,若有所思。
背著他和星樂談了解約,說明聞祈也不像表面那樣平靜順從。
同意和沈家的小少爺見面,說不定是因為聞若嬋的利益和星樂捆綁得太緊密,掙脫不開,只能假意順從,避免星樂這邊魚死網破,把聞若嬋工作室里的那檔子事都給抖落出去。
但如果沈家那邊主動表示對聞祈不滿意的話,這樁聯姻也得吹黃。
宋知聿的思緒百轉千回,他在娛樂圈里沉浮多年,有一點自己的人脈在。
聽聞沈家小少爺沈溪,雖然和一堆小明星廝混各種party,名聲靡爛敗壞,但因為恪守嚴格的沈家家規,從不敢真的做什么,甚至每晚到點都乖乖回家。
那要是在見面那天,收買侍應生,給沈家小少爺下一點不干凈的東西,和聞祈意外發生了什么……
宋知聿的眼眸微瞇,撥出另一個通話,低聲詢問:“我聽說你們會所最近新進的一批助興的藥,效果不錯……”
第28章
裴硯初在旁邊聽了全程, 聽到聞祈保證會按時過去,瞬間垮臉。
變臉速度之快,叫小狗都歪著腦袋, 疑惑地“嗷?”一聲。
聞祈剛掛了電話,一抬眼, 就看到裴硯初臭著一張臉,原本積郁的幾縷煩悶也消散,故意問:“怎么了?”
裴硯初嚴肅道:“我剛想到一個問題, 萬一沈溪看上你了怎么辦?”
聞祈道:“不會。如果一出生, 就有人告訴你在二十二歲必須結婚, 結婚對象不能自己挑, 要看生辰八字合不合, 你會覺得期待還是覺得想反抗?況且沈溪的緋聞挺多, 不是模特就是小明星,都是女孩子, 他對男的沒興趣。”
裴硯初忍不住問:“那要是見了面, 換成你覺得沈家那小子人還不錯,怎么辦?”
他暗地里查過——沈小少爺在圈子里鶯鶯燕燕紅顏知己一抓一大把,名聲不大行,但有一副不錯的少年皮囊,唇紅齒白像個小白臉。
雖說可能性很小,但要是聞祈看上了這個類型的呢?
聞祈心下覺得好笑,問:“那不是正好嗎?”
裴硯初急了:“你上次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你對男的不感興趣,對結婚也沒什么興趣。”
聞祈反問:“知道我對男的不感興趣, 對結婚也沒興趣,那你還來招惹我?”
裴硯初的眸光微閃,移開視線, 低聲道:“我本來沒打算告訴你的……”
聞祈一噎。
昨晚確實是他強硬地逼裴硯初承認的。
裴硯初又委屈道:“我就想著先不告訴你,雖然你對結婚不感興趣,但要是相處久了,萬一覺得我人還不錯呢?”
聞祈問:“然后呢?”
裴硯初的臉頰緩慢地蔓開一層緋紅,道:“就、就都行,看你的想法。”
照他的想法,那就依舊是一輩子不結婚。
聞祈道:“那要是我昨晚不問,你打算什么時候給我說?”
“照我的打算啊……”
裴硯初傻樂起來:“你不想結婚,那我也不結,我倆就這樣搭伙過日子,可能等到七老八十了,我臨終前告訴你——其實我早就喜歡你了,沒想到吧哈哈。”
“……有病,你是當自己苦情劇主角嗎?搞這一套。”
聞祈不自然地別開視線:“吃早飯吧,我餓了。”
他抽開椅子坐下,掃了眼桌上,發現還有餐盤里有油條豆漿,還有幾樣是附近一家老字號粵式早點,問:“你早上出過門了?”
裴硯初點頭:“昨晚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就起來把地給拖了,看時間還早,我就帶元寶出門散步,想著快到你起來的點了,就買了幾樣早點。”
聞祈遲疑地問:“你不會是一晚上沒睡吧?”
剛才見裴硯初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還不覺得有什么,現在仔細看去,裴硯初的眼瞼下覆著一層淡淡的陰翳。
“睡了可能有倆小時。”
裴硯初撈走聞祈懷里的小狗,塞進旁邊的寶寶餐椅里,避免小狗影響聞祈吃飯。
他轉而在餐桌對面坐下,心生滿意。
嗯,還是坐對面能更好地欣賞他老婆的美貌。
聞祈拿起一個紫薯糯米餅,慢悠悠道:“可以,晚上不睡,下午補覺,你就保持這個作息,我去和沈溪見面的那天,你也不用去了。”
裴硯初當他在說笑:“那你怎么推掉和沈家的聯姻?”
“水水現在泡在劇組里,找幾個長得帥、有檔期的小藝人陪我過去演戲。”聞祈隨口道,“讓人演場戲的事,找誰不是演?”
裴硯初臉上的神情僵住了。
只是稍微一聯想,聞祈對著別的人言笑晏晏,態度親昵,就算都是假的,也足以讓他的胸口翻騰起一股濃烈的妒意,灼燒得呼吸都帶著疼。
裴硯初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點一點蜷縮,想緩和氣氛,打趣般笑著道:“我這么好替代的?”
他本意是想緩和氣氛,只是笑得實在難看,聲線也細微地顫動,反而泄出了一絲不平靜的心緒。
聞祈聽出來了,詫異地向對面投去視線,裴硯初卻突兀地站了起來,低聲道:“我剛才從外面回來,忘了換衣服。”
他離開了餐廳,大步向客臥走去。
聞祈的神色微微驚愕,沒有錯過裴硯初起身離開時,低垂的眉眼下,眼尾洇開的一抹紅。
不會是……哭了吧?
客臥的房門哐的一聲關上了,餐廳重歸于一片安靜。
坐在寶寶餐椅上的小狗也像是察覺了氣氛的不對,左右看看,尾巴晃悠的節奏也變慢。
聞祈咬了一口手里的紫薯糯米餅。
口感綿密軟糯,帶著紫薯的淡淡清香,沒有放糖,一吃就是裴硯初自己做的。
餐桌上放著一盤盤冒著熱氣的餐點,和往常一樣,琳瑯滿目繁多。
自裴硯初住進來后,每日的早餐類型就沒重樣過。
奇奇怪怪的,裴硯初好像熱衷于讓他多塞一點吃的,自從試探性地買了外邊的早餐,發現他不排斥每樣都嘗一點后,就開始半做半買搞出一桌來。
他向來是挑挑揀揀,好吃的多吃幾口,不好吃的就放下,讓裴硯初解決剩下的份量。
只是今天的桌上少了個人,莫名顯得每樣都平平無奇起來,讓人沒什么胃口。
聞祈又吃了一個蝦仁燒麥,慢慢地喝了小半碗的粥,起身去了客臥門口,抬手叩了叩門。
熟悉的腳步聲在客臥的門后響起,而后傳來裴硯初的聲音:“怎么了?”
聞祈輕聲問:“還沒換好嗎?等會兒早餐要冷了。”
里面的裴硯初道:“你先吃吧,不用管我。我最近鍛煉的時間不夠,體脂率都上去了。”
聞祈猶豫了下,道:“我吃不完。”
裴硯初會錯了意,道:“沒事,不用管,放桌上就好,我等會兒來收拾。”
怎么比元寶還能鬧脾氣?
小狗不知道什么叫臺階,裴硯初也聽不懂嗎?
聞祈揉揉眉心,有幾分沒轍,問:“這就是你想說的?沒別的了?”
“……有。”
一門之隔,裴硯初安靜了會兒,將額頭輕輕地抵在門上。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語氣,想讓自己聽上去沒有那么狼狽:“我想說……我長得不錯,身材也還行,那些劇組里不知道什么來路的小藝人也不知道干不干凈,收費還貴。”
“——所以,小祈你能不能……考慮帶我去和沈溪見面。”
聞祈怔了怔。
他的面前只有原木色的門,看不見裴硯初的樣子,更難以想象裴硯初說出剛剛那一番話時低聲下氣的神情。
在記憶里,高中時的裴硯初永遠是張揚的,少年桀驁不馴,呼朋喚友,從沒什么煩心事。
聞祈靜默一瞬,道:“出來,陪我吃了早飯再說。”
他在心里等待。
一秒、兩秒……
第三秒的時候,房間門打開了。
裴硯初站在門后,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眸。
眼圈果然是紅的。
聞祈刻意地沒去看,也沒點出來,兩人一前一后地回了餐桌前,沉默地用完一頓早餐。
吃完以后,裴硯初將空掉的碗盤放進廚房的洗碗機里,出來的時候,聞祈在客廳里正逗小狗玩,沒話找話,問他:“元寶的梳子放哪兒了?我給他梳梳毛。”
裴硯初悶聲道:“我早上給他梳過了。”
聞祈哦一聲,想起裴硯初昨晚說的話:“你說元寶的軟骨素快吃完了……”
“下單買了兩瓶,用的你的親子卡。”裴硯初道,“快遞預計后天到。”
聞祈本就不是話多的人,兩個問題用完,徹底沒了話說,只能轉回頭,繼續心不在焉地逗著小狗玩丟球游戲。
大概因為小狗在早上就被裴硯初遛過了,消耗了精力,不像平時那樣激動地撲來撲去,步伐沉穩,完全是配合著聞祈在玩。
恰好放在陽臺上的烘干機響起提示音,提醒工作完成,裴硯初用藤框裝了烘好的衣服,又回到客廳里,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將一件件衣服鋪開,又仔細地疊好邊角。
聞祈的視線余光瞄向裴硯初。
身形高大的男人神色冷淡,薄唇抿成直線,氣質凌厲,看起來頗不好惹,手上的動作卻是勤勤懇懇的,不見有半分不情愿,熟練之間透著股認真。
只是平日里的裴硯初見縫插針地逮機會,要和聞祈撩閑聊幾句,今天疊衣服的整個過程都悶不吭聲,一句沒說。
裴硯初把聞祈的衣服都疊好,抱著走向主臥,打算像往常那般幫他放進衣柜里。
聞祈匆匆將手里的半只鱈魚干塞到小狗的嘴里,扯了張濕巾,隨意地擦了擦手,邁步追了上去。
裴硯初走得快,剛將衣服放進主臥的衣柜里,聽到腳步聲接近。
他抬頭看到聞祈進來,動作一頓,問:“還有什么要我做的嗎?”
聞祈道:“我還沒想好見沈溪的那天穿什么,你幫我挑一下衣服吧。”
裴硯初剛平靜下來的心境被他這一句翻了個底朝天,差點氣得要瘋。
聞祈要和什么聯姻對象見面就算了,不過是逢場作戲,當不得真,時間久了,他老婆自然而然就知道正宮只能是誰。
但也不代表他能心甘情愿幫忙挑衣服啊,這和主動給自己戴綠光帽子有什么區別!
聞祈看他神色不虞,問:“不愿意?”
裴硯初咬牙道:“愿意,當然愿意。”
他拿出手機查周末的溫度,又轉而看向衣柜。
里面掛著除去特殊場合需要的兩三套正裝,都是基本款的常服,顏色以米白、藍色等淺色為主。
聞祈走近幾步,問:“看好了嗎?”
裴硯初挑了幾件,拿出這件往聞祈的身上比,又拿出那件,手上拿的衣服換了又換。
聞祈耐心地站在那兒當衣架子,讓他比來比去。
裴硯初最后都放了回去,道:“不用我特意挑,你穿什么都好看。”
聞祈的唇角掀起很淺的弧度。
他還以為裴硯初會故意搭配出一身難看的衣服——避免沈小少爺意外看上他。
裴硯初沉思著:“不過那天冷,還是選個厚點的外套。”
聞祈回過神來,道:“餐廳有空調,不冷,正常穿就行。”
裴硯初的神色又變得不樂意了,悶悶地哦一聲,隨手拿起另一件外套。
聞祈點評:“這件也可以。你不是說上面有星星圖案,和你有一件的玫瑰暗紋比較適配嗎?”
雖然他到現在也沒明白星星和玫瑰配在哪里。
裴硯初一愣,低眸注視著他,高大的俊美男人瞧上去傻呆呆的,像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聞祈輕輕挑眉,笑著問:“怎么,不想和我穿情侶裝?”
第29章
情侶裝。
裴硯初有點克制不住唇角的上揚, 又告誡自己不要太過得意忘形。
不就是情侶裝嗎?
高中的時候統一穿校服,他和聞大校花不也天天在穿情侶裝外套?
現在也要拿捏住那個沉穩的架勢!
裴硯初輕咳一聲,裝模作樣道:“情侶裝是吧, 那我重新挑挑。”
就是語調的末尾微微打飄。
聞祈的眸底閃過笑意,點了點頭。
裴硯初這回比照著自己衣柜里的那幾件, 很快就選了顏色相配的衣服褲子出來,興致勃勃地問:“這套怎么樣?”
聞祈掃了一眼,他本就是為了哄一哄裴硯初才讓他挑的, 對穿什么都是無不可的心態, 道:“挺好的。”
裴硯初積極發問:“內褲要挑情侶款的嗎?我打算穿灰色的, 你有灰色的款式嗎?”
聞祈道:“……這就不用了吧。”
裴硯初不贊同道:“既然演戲就要演全套, 從里到外, 不能有絲毫的漏洞!”
誰會閑得沒事, 扒拉他們的內褲看是不是情侶款式?
聞祈的額角跳了跳,只好道:“我沒灰色的。”
“那黑色的呢?”
“……有。”
“黑色的也行。”
裴硯初一錘定音, 又熱心建議:“小祈, 你可以試試灰色的,灰色顯大。”
聞祈反問:“我穿給誰看?”
裴硯初面露羞澀:“我不介意欣賞一下……”
“我介意。”
聞祈面無表情地拿走裴硯初手上的衣服:“好了沒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裴硯初那股搖尾巴的得意勁兒又上來了,賴著不肯走,道:“你都要帶我去和沈溪見面了,我們倆到時候需要做什么,你給我說一下唄?”
“不用。”聞祈道,“你到時候安靜一點就行。”
主要是在見面之前, 他拿不準沈溪那邊的態度,怕弄巧成拙。
聞祈又想起上次裴硯初在星樂自作主張的事,囑咐道:“你別像上次在公司里那樣, 突然來個劇本。”
裴硯初不死心:“那天我們總會有肢體接觸的吧,不然我倆純純站在一起,誰能知道我們是包養關系?說不定還以為我倆是拜過把子的好兄弟呢。”
聞祈想知道裴硯初想玩什么把戲,直接問:“你想要什么肢體接觸?”
裴硯初眼眸亮閃閃的:“我可以給你涂護手霜啊。”
他循循善誘:“你想想,沒人給好兄弟手把手地涂護手霜吧?是不是很有道理。”
聞祈遲疑一下:“我沒有護手霜。”
裴硯初道:“我有,我去店里取西裝的時候,路過一家賣護手霜的店正好在打折,就買了兩支。”
聞祈心緒復雜:“你還挺精致的。”
裴硯初驕傲:“那當然了,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屬于未來老婆,金貴著呢,當然得好好保養。”
聞祈有點受不了:“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個未來老婆的。”
裴硯初一副拿你沒辦法,寵你吧的寵溺表情:“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屬于你。這樣可以了吧?”
聞祈克制著自己一拳打在裴硯初臉上的沖動,冷笑:“涂護手霜是吧?可以,只要你全程閉嘴。”
裴硯初眨眨眼,伸出手,乖巧地給自己嘴邊拉上一個拉鏈。
交易達成,聞祈點頭道:“你去拿護手霜吧,我去洗個手。”
裴硯初點點頭,表示收到。
聞祈去洗了個手,用紙巾慢條斯理擦干每一根濕漉漉的手指,抬起頭,看到鏡子的那一刻,神色閃過怔愣。
鏡中的青年面容昳麗,眉梢眼角微彎,眸光流轉,蘊著很淺的笑意,唇邊也翹著,生動得似春日爛漫桃花。
從剛才起,他就是這樣一直笑著的嗎?
聞祈心跳加快,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顯露出幾分茫然。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接近,節奏沉穩,一聽就知道是誰。
聞祈依舊保持著擦手的姿勢,若無其事地回到往常的平靜狀態,擦完手,投去了視線。
裴硯初斜靠在浴室門口,耐心地等待著,身姿瀟灑,見他看過來,晃了晃手里的護手霜。
桃花眸風流含情,笑容燦爛耀眼。
聞祈眼眸微閃,垂落長睫,伸了手,道:“就在這兒涂吧。”
手指纖長骨感,白皙如玉,指甲瑩潤,弧度圓鈍,甲床透著健康的淡淡粉色。
浴室的燈很亮,光線投落下來,像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漂亮得像漫畫里才會存在的手。
裴硯初走過來,伸手握住聞祈的指尖,脫口而出:“怎么又用冷水洗手?”
聞祈看他一眼。
裴硯初回想起不準說話的禁令,只好委委屈屈地閉了嘴,將護手霜放在大理石洗漱臺面上,轉而用兩只手掌捂住了聞祈的手。
裴硯初的手大上一個號,幾乎能將他的手整個包攏。
掌心寬大干燥,溫度也比他高,像個源源不斷釋放熱量的小火爐,肌膚緊緊相貼,很快將聞祈冰冷的指尖捂上了一絲暖意。
聞祈忍不住問:“不是說涂護手霜嗎?”
裴硯初嘰里咕嚕地解釋,像加密通話。
聞祈道:“……說人話。”
裴硯初正色道:“你的手太冷了,直接這樣涂上去,護手霜不容易吸收。”
聞祈道:“我等會兒要去工作室,就這樣涂吧。”
“那好吧。”
裴硯初遺憾道,拿起護手霜,擠了一點冰淇淋質地的奶黃色乳液在聞祈的手背上。
空氣里彌漫開來一股蜂蜜柑橘的清新香氣。
聞祈問:“護手霜是柚子味的?”
裴硯初應道:“嗯,這支給你買的。”
他的寬大手掌捧著聞祈的手,以溫熱指腹輕緩地按揉那一點乳液,暈開薄薄的一層在肌膚上。
粗糙的指腹輕輕劃過手背,力度時輕時重,像帶起一連串的熾熱火星,噼里啪啦地跳動著。
聞祈的脊背發直,身體隱約躥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
裴硯初渾然不覺,用修長的手指輕揉慢捏,連指尖的縫隙也輕輕插進去,緩慢地輕撫摩挲,態度珍視得像養護什么玉器寶石,不放過每一處細節。
聞祈低聲問:“可以了吧?”
裴硯初認真道:“小祈你的手有點干,可以再多涂一點。”
聞祈被身體的異狀弄得心生煩躁,直白地問:“怎么,這雙手昨晚沒把你摸爽?”
裴硯初的動作一頓,整張臉飛快地紅了,神色無措,顛三倒四地解釋:“我、我不是嫌棄你的意思,昨晚我出來的速度那么快,當然是爽的。我就是想說,最近天氣比較干燥,所以……”
聞祈的心情勉強好了幾分,道:“知道了。”
裴硯初黑發間的耳根通紅,不敢再說話,默不作聲地幫他涂完了兩只手。
聞祈抱著禮尚往來的心態,問:“要我幫你涂嗎?”
裴硯初受寵若驚地點點頭。
聞祈學著剛才裴硯初的樣子,給他涂護手霜。
裴硯初全程沒有看手,渾身飄滿了粉紅泡泡,視線直勾勾地盯著他,傻樂著道:“謝謝老婆。”
聞祈輕揚眉尖。
裴硯初立刻改口:“謝謝小祈。”
第一次還能說是不小心口誤,第二次、第三次明顯就是存心的了。
聞祈念在裴硯初在擋聯姻這件事還有用處的份上,懶得和他計較,給他簡單粗暴地涂完了兩只手,道:“我去工作室,你回去補覺吧。”
裴硯初正經道:“我等會兒肯定能做個柚子味的夢。”
……誰管你做什么夢。
聞祈別扭地移開視線,沒接話,離開主臥。
他回了工作室,在只有一個人的空間里,心緒依舊有幾分起伏不定,緩了一會兒才打開顯示器。
和星樂已經解約,代表可以獨立接工作。
聞祈想了想,在平常自己混跡的論壇掛上了帖。
底下評論蜂擁而來:【大佬你終于正式接工作了!!】
有路人點了進來,不明所以地評論:【這個大佬很有名嗎?】
其他人熱心科普:【神仙大佬音感賊準,看問題一針見血,在論壇里幫過很多人的忙,還不收費!】
論壇上有一個好友Echo和聞祈平時來往較多,模糊知道他有合約在身,私下敲他,問:【你現在可以獨立接單了?】
聞祈:【可以。】
Echo:【我看了你的價目表,你這demo的定價怎么這么低?】
聞祈實話實說:【你也知道我做后期的混音還行,但編曲沒有狀態,這次接單也只是想找找手感,所以定價偏低。】
Echo:【你這狀態,要我說實話嗎?】
聞祈:【你說。】
Echo:【都說曲風反映一個人一段時間的精神狀態,以前你的曲風旋律都能聽出情感來。現在就是平靜,純技巧一整個沒有欲.望的狀態。你懂我想表達的意思嗎?】
聞祈:【知道。】
自從知道整個工作室的幕后真相后,聞祈的情緒就變得越來越淡,甚至生出幾分迷茫,不知道自己該追尋什么。
說寫不出歌,也不是假的。
Echo:【你要不要試試談個戀愛?】
誰談戀愛?
他?
聞祈覺得有些荒謬,問:【你認真的嗎?】
Echo:【認真的。】
Echo:【你別先忙著抗拒,從生理上來說,和人擁抱、接吻,親密關系都能促進激素的分泌。談個戀愛,不管對方什么類型,都是思維的碰撞,談得越抓馬越狗血,越能夠刺激靈感,不然你看圈里那個誰,談個戀愛寫甜蜜情歌分個手寫傷心情歌,都是爆款。】
聞祈盯著擁抱、接吻這兩個字眼,回想到剛剛裴硯初幫他擦護手霜的情形。
肢體接觸,確實可以擾動心境,讓情緒起伏。
聞祈猶豫了下:【我沒想過談戀愛。】
Echo:【那就想想唄,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聞祈:【還是不了,謝謝Echo你的建議。】
聞祈動搖了瞬,想象了一下自己要是找個人談戀愛,裴硯初會有什么反應,就很快打消了念頭。
算了,萬一裴硯初又哭了怎么辦?
裴硯初的那張臉,比起落寞,還是更適合出現囂張又欠扁的表情。
Echo:【啊不好意思,我剛發現自己忘了問你性取向,還自動設定成男的了。】
聞祈回過神,回:【沒關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又忍不住問:【你是怎么確定自己喜歡男的?】
Echo:【?】
Echo:【有了喜歡的人,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了。】
Echo:【你別告訴我,到現在為止你從來沒有過喜歡的人,或者有好感的人?】
聞祈疑惑地請教:【那你怎么確定自己喜歡誰,或者對誰有好感?】
Echo:【在你眼里,有覺得誰像星星一樣耀眼的嗎?】
Echo:【或者說,我剛說你可以試試找個人談戀愛的時候,你腦海里有在想什么人嗎?】
時間過去良久,久到Echo以為聞祈掉線了的時候,屏幕上終于出現了聞祈慢吞吞的回復。
【沒有。】
第30章
周末。
聞祈神色懶懶地等在路邊, 聽手機通話里聞若嬋和自己說話。
聞若嬋很是重視這場相親,擔心他遲到,還特地撥來通話詢問聞祈是否出門了。
聽到聞祈說了在等車以后, 聞若嬋又囑咐:“這次見面,小祈你一定要認真對待。”
聞祈敷衍地應:“知道。”
聞若嬋又問:“媽媽給你發過來的文檔, 你有看嗎?”
聞祈看過一眼。
文檔里包括了第一次見面可以準備的禮物清單選項、聊天冷場的時候可以選擇的話題,詢問對這次見面印象的話術,很貼心, 但某種程度上來說, 過于貼心了。
聞祈道:“媽媽, 這是我和沈溪見面, 不是我作為一個傀儡, 代表背后的團隊和沈溪見面。”
他的話像是刺痛了什么, 通話陷入安靜,只余蕭瑟的風聲掠過身邊。
聞祈低聲道:“沒什么別的事的話, 我這邊就先掛了。”
聞若嬋沉默了瞬, 應一聲好。
聞祈剛收了手機,一陣屬于跑車的轟鳴聲浪突然響起,從遠及近。
野性十足的紅闖入視野中,迅速拉近,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急急響起,囂張至極的跑車停在了聞祈的面前。
車窗降下,裴硯初偏頭看來,挺直的鼻梁架著一副墨鏡, 薄唇輕勾,問:“帥哥,順風車走不走?”
聞祈問:“怎么收費的?”
裴硯初道:“原價六百五, 碰到就是緣分,給你打個八折吧。”
聞祈一邊開車門,一邊隨口道:“你的順風車收的還挺貴。”
裴硯初抬起墨鏡,視線上下打量著他,故作輕佻:“算了,看你長得好看,我倒貼錢給你。”
聞祈輕嗤一聲,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又有聞若嬋發來的信息,神色浮現幾分厭倦,但也按捺著性子,打字回應。
裴硯初俯身探過來,替他拉了安全帶,順道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內容,詫異道:“聞阿姨說沈溪年紀小,叫你哄著讓一讓?”
視線被遮擋,距離驟然拉近。
聞祈有些不自在,嗯了一聲。
裴硯初幫他扣好了安全帶,坐回去,笑著道:“你以前都沒給過我一個笑臉,沈溪算什么?還能讓你給個好臉色。”
聞祈聽出不對勁:“以前?”
裴硯初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僵,神色自若地道:“對啊,你不是說我倆高中的時候關系特差嗎?我猜你沒給過我什么好臉色。”
聞祈淡淡地收回視線:“你猜的沒錯。”
裴硯初沒敢吭聲,默默地發動了引擎,手機在支架上顯示著導航路線,顯示17:45分到達。
沈家預訂的是一家坐落在湖邊的餐廳,風景極好,等到了地方,有工作人員在門口代為泊車,還有身著燕尾服的侍應生上前,視線繞過兩人,禮貌詢問:“請問哪位是聞先生?”
聞祈頷首:“我是。”
“請您和我來。”侍應生看向裴硯初,摸不準這是什么人,“這位是您的朋友嗎?沈先生表示這次只有兩位用餐……”
聞祈掃了一眼周圍的場景,就知道沈家是包了場,偏頭對裴硯初道:“你先在對面的咖啡廳等我。”
這和裴硯初預計的不一樣。
裴硯初皺起眉宇,有些不愿意:“我……”
“去對面。”
聞祈的語氣含著很輕的笑意,伸手摸了摸裴硯初的頭發,道:“聽我的話,嗯?”
落下的力道帶著溫柔,裴硯初全身過電一樣麻了,暈暈乎乎地露出一個傻笑,點了點頭。
侍應生作為幫著布置場景的工作人員,自是知道今天餐廳的包場是為了什么,良好的素養讓臉上沒有顯露出半分,引導著聞祈進餐廳。
進了門,聞祈的視線無意劃過裝飾墻,一怔,疑惑地問:“你們餐廳是改名字了嗎?我怎么記得以前叫叁生。”
他記得很清楚,裴硯初有個亂七八糟的小三理論,編排過“叁”這個字不好。
他還提前搜過餐廳,跳出來的第一張圖就是標志性的玫瑰花墻,簇擁著中間的餐廳名字。
現在花墻還在,紅玫瑰嬌艷欲滴,中間的餐廳名字卻從藝術字“叁生”變成了花體的“Rosette Nebula”。
侍應生微笑解釋:“我們餐廳前段時間換了位老板,要求改名字。但您放心,我們的主廚沒變,換名字不會影響出餐水平。”
聞祈:
要是裴硯初在這兒,估計要得意飛了,說不定還要對他道:“你看,不止我一個人覺得以前的名字不好吧?”
聞祈的眸底劃過一閃而過的笑意,面色平靜,點頭道:“好的。”
餐廳裝潢浪漫,一路都裝點著扎著蝴蝶緞帶的玫瑰花球,角落的舞臺上還有演奏家現場拉小提琴。
侍應生指引著聞祈在能觀賞湖景的窗邊坐下,恰是日落時分,金色輝光灑落,湖面粼粼閃光。
桌邊空無一人。
聞祈早有預料,安靜落座。
侍應生幫忙倒了一杯檸檬水,而后識趣地離開,將空間留給了他。
聞祈的手機放在桌上,跳出一條親子卡在某咖啡店消費34元的扣款提醒,同一時間,又彈出來自聞若嬋的消息:【小祈,你到餐廳了嗎?】
聞祈點開消息,回:【到了。沈溪還沒到。】
又切了和裴硯初的對話框:【買了什么咖啡?】
裴硯初發來一張照片,木桌上一杯咖啡,有經典的愛心拉花。
【卡布奇諾。上面的拉花像不像我的心破碎的形狀?】
【餐廳溫度怎么樣?會不會冷?】
聞祈沒理他嘴貧的話,回:【不冷,空調溫度挺高的。】
裴硯初:【我想聽聽等會兒沈溪會和你說什么,我們打個語音通話唄。】
聞祈笑了下,回:【想聽什么?第一次見面,沒有長輩作陪,十有八九是沈溪提出來的要求,估計是想給我下馬威呢。】
【我媽說什么沈溪年紀小,叫我多讓讓,估計知道沈溪對被安排聯姻很不滿。】
從小被寵到天上去的沈家小少爺,知道自己的婚姻做不了主,不敢和家里人嗆聲,不得使性子對著相親對象撒氣?
裴硯初:【他要是敢這樣對你,我立刻端著咖啡沖過來潑他頭上。】
聞祈輕笑一聲,找出隨身帶的藍牙耳機,點了連接,指尖輕劃屏幕,撥出了通話。
藍牙耳機質感很好,真切地傳遞著裴硯初的聲線,像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話。
“——老婆?”
語氣含著寵溺。
聞祈的指尖微微蜷縮,沒應聲。
見他不回應,裴硯初哄著道:“理理我吧,老婆。”
聞祈道:“你再喊一次——”
他后半句威脅的話還沒說出來,裴硯初像得到什么允許似的,果斷地又喊了一遍。
聞祈被氣笑了:“今天膽子挺大?”
語音里的裴硯初低聲道:“惹你生氣了,那今晚上回去罰我好不好?”
聞祈頭皮發麻,道:“現在還在外面,裴硯初,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意思是,回去就可以隨意說這種話了?
裴硯初飄飄然起來,又注意到對面的餐廳門口又停了一輛跑車,視線一凝。
銀色邁凱倫,價格高昂,但遠遠比不上他現在開的那輛超跑炒起來的價格。
裴硯初升起微妙的攀比之心,又迅速地將那一小點的愉悅給壓了下去。
和一個受家族庇護的二世祖小屁孩比這些,有失身份。
沈溪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兒,聞祈連他都看不上,更別說沈溪了,今天過來就是見個面走個過場,給兩家交代。
他才是那個會跟著聞祈回家“領懲罰”的人。
裴硯初說服了自己,渾身舒坦,看跑車也覺得順眼起來。
銀色跑車下來一個少年,金發耀眼,眉眼桀驁,身形很高。
他穿著一件撞色棒球服,長褲叮叮當當掛一堆銀鏈,將鑰匙遞給泊車的工作人員,對前來接待的侍應生微昂起下巴,說了什么。
神色十足的倨傲。
一看就是聞祈不會喜歡的類型。
裴硯初作出判斷,放下心來,道:“小祈,沈溪到餐廳門口了。”
還不忘上眼藥:“這個時候才到,說明什么?說明他一點都不重視,如果是我和你約會,我肯定提前半小時就到了等你。”
聞祈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17:59。
卡著點,但也還算準時。
聞祈沒理裴硯初的編排,想起剛才他說的話,想了想,道:“我等會兒會掛通話,先和沈溪聊幾句,看看他的態度,如果我在二十分鐘內沒有出來,你先在附近找地方吃點東西。”
裴硯初警惕地問:“你要和他聊什么?二十分鐘是什么意思?”
聞祈好聲好氣地和他解釋:“沈溪一看也不想答應家里安排的聯姻,我的目的是不讓媽媽和星樂鬧翻,我想知道我們中間有沒有尋求合作的可能。”
“也就是說,如果二十分鐘內我沒有走出餐廳,就代表我和沈溪聊得還行,后面可能會合作。”
他想知道沈溪是個意氣用事的草包小少爺,還是個腦子拎得清的人。
最優解,是和沈溪一起做戲拖著兩邊,能拖到星樂破產清算,或是被別家并購是最好不過。
對于沈溪來說,被安排聯姻不可避免,但能偷得一時閑散自由是一時,勉強算是雙贏的辦法。
裴硯初不同意:“萬一你倆來往久了,沈溪看上你了怎么辦?我覺得二十分鐘都很危險。”
聞祈無奈道:“裴硯初,我在很認真地和你說事,你能不能別在這兒吃飛醋?小少爺他那社交平臺上的賬號有幾百萬的粉絲,平時互動的都是有名氣的女模特、女明星,性別的限制首先就擺在那兒,更別說他什么人沒見過,對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裴硯初立刻道:“不行,什么叫對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他有機會和你相親見面,還敢挑三揀四?”
說看不上他都不對,裴硯初的腦子有病吧!
聞祈一陣無語,卻有一道少年聲音響起,遲疑地問:“你就是聞祈?”
聞祈抬起視線,怔了怔,他剛才太專注,竟然沒發現沈溪已經到了。
他點點頭:“你好,我是聞祈。”
“你……”
染著金發的乖戾少年擰起眉宇,盯著聞祈。
沈溪以前都拿家里說的什么命定之人改命解難當笑話聽,結果隨著他的年齡增長,長輩開始找人合八字,他這才意識是來真的。
自成年以后,每年都有幾份檔案送到他手里,安排見面,他剛開始還心生好奇,配合著去相親,但很快就沒了耐性,態度變得抗拒。
但是不去見面,家里就會停他的卡,他只好又灰溜溜地回來。
好在家里的人還算寵他,愿意讓他在候選人里挑一個自己喜歡的,他用著這個長得不行、那個性格不合的名義一拒再拒,講究一個拖字訣。
這次是某個親戚和星樂有關系,說了許多好話,連帶著家里的長輩也重視起來,覺得宋家能借機和星樂聯姻最好不過,幾次鄭重交代,希望能直接定下來。
沈溪全然不當一回事,連檔案也一如既往地懶得看,只記住了個名字就來相親了,打算和往常一樣走流程,見個兩三面,再和家里人說句不合適。
他來過這餐廳好幾次,拒絕了侍應生帶路,大步走進后,漫不經心的目光一轉,整個人愣住了。
窗外的湖景反射著粼粼的波光,明耀的金光勾勒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美人眉眼溫柔,輕盈蝶翼般的長睫輕輕垂落,鼻尖精致,唇角含著無奈的笑意,像在和耳機里的人說什么。
青年坐在桌邊,仿佛身處一幅上世紀的復古油畫,比桌上水晶花瓶里的熱烈玫瑰更奪人視線。
等沈溪知道這真的是自己的聯姻對象后,心跳加速跳動,撞著胸口像要蹦出來,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這誰未來老婆?他的未來老婆?靠,怎么今天才安排見面!
聞祈見他視線一瞬不移地盯著自己,更覺得疑惑,問:“你是沈溪吧?”
沈溪如夢初醒,結巴回答:“我、我是。”
他有些后悔今天沒有好好打扮就過來了,語氣難免帶上幾分羞澀和局促。
通話還沒來得及掛斷,咖啡館里的裴硯初聽著對話,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聞祈思忖著開口:“你應該也知道我們今天見面的目的。”
“我知道。”
沈溪輕咳一聲,往聞祈的對面一坐,語氣風輕云淡,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么急切:“我覺得我們直接結婚有點太快了,可以先訂婚,互相了解一段時間,再把結婚提上議程。你沒意見吧?”
聞祈懷疑自己聽錯了,神情茫然:“……啊?”
耳機里的裴硯初也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憤怒拍桌:“我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