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一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一天·【第二更】
事實證明,獅崽子和小藍龍在造陸那兒度過了相當愉快且自由的一夜。
兩個小家伙一點也沒流落野外的“凄慘”,相反,獅崽子帶著小藍龍找到了一處相當豪華的樹洞,樹洞里頭干燥而空曠,兩個小家伙直接在里面做窩了,獅崽子還啃了好幾嘴的花叼回樹洞里。
等殷嶼和賀連洲找來的時候,就見樹洞里幾朵可憐巴巴慘遭毒手的小紅花,七零八落地躺在樹洞角落里,獅崽子還頗高興又得意地豎著尾巴尖。
“……還挺有情調的呢。”賀連洲低笑一聲。
一只兔子沒多少肉,夏天還沒到兔子養膘的季節,加上氣候炎熱食物容易變質,珍貴的蛋白質來源放一夜可能就不能吃了……
基于以上種種(自己說服自己的)理由,殷嶼吃嶼了一整只兔子。
野生兔子的肉質緊實,有嚼勁又不失肥嫩,一口咬下肉的香氣便在口中擴散。連吃了幾天魚蝦后,兔子肉那么點沒有調料的腥臊氣味完全阻礙不了屬于肉的美味。
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殷嶼一直覺得魚蝦螃蟹算不上肉。
一只兔子加上兩條魚算不上太多,卻也是殷嶼時隔……大概是快要一年的飽餐一頓。
末日后食物短缺,尤其殷嶼穿越之前的那一年——末世前剩下的物資基本消耗殆盡,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喪尸越來越多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能有一口吃的活下去就很好了。
餓得習慣了是以殷嶼的胃口并不大,兔子肉讓他吃得很飽也很滿足。
黏連著碎肉的兔子皮和骨頭被他埋進土里遮掩氣味,留待明天做進一步處理。
半夜的時候開始下雨。
雨滴敲擊著樹葉,又從樹葉滾落到地上,浸潤進泥土里,淅淅瀝瀝連綿著的聲響。
殷嶼睡得不沉,很快被雨聲驚醒,他走到山洞口邊,裸露的皮膚能感覺到門簾縫隙吹拂進來的風中夾雜著濕潤的小水珠。
下雨意味著第二天土地泥濘,還會阻礙殷嶼的任務進度,他已經能想象到藏在河邊的陶胚被雨水一泡會變成什么樣子。
但他并不討厭下雨。
雨水像是把森林里某種凝滯沉悶的東西沖刷進了土地,殷嶼把門簾撩開,山洞外的空氣透著躍動似的清爽氣息。
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清爽快活起來,再躺回草墊上也沒有被喪尸啃咬的噩夢驚擾。
……
這場雨下了一整夜還沒有停,天亮時依然有雨滴細碎地往下落著,在積水洼里擴散出一圈圈漣漪。
殷嶼醒得比平時稍晚,看看天色覺得這雨短時間內停不下來,便趁雨勢不大去了一趟河邊。
陶胚泡了一晚上水已經沒了形狀,陶窯表面也有濕泥往下淌的痕跡。好在陶窯里面燒好的陶器沒什么損傷,殷嶼順利回收了燒制好的小碗陶鍋和小水桶。
他還沒來得及再做些什么,雨就再次下大,噼里啪啦在樹蔭上敲出輕重不一的密集鼓點,催促著殷嶼快些回到庇護所去。
他聽到沉悶的隆隆雷聲,遙遠得像是在另一個世界響起。
雷雨天不是適合在森林里工作的天氣,好在他還有不少可以在山洞里進行的室內工作。
殷嶼就著山洞里積攢的干柴點起火堆,驅散隨著雨水飄進山洞的一絲涼意。
小水桶里靜置一晚上的海水上層澄清,他舀起一碗海水,放在火上加熱。
海水曬鹽的大致流程就是蒸發濃縮、蒸發結晶,利用海水中氯化鈉濃度達到飽和析出,而雜質含量較低未達到飽和的那個點,從海水中提取較為純凈的氯化鈉。
操作要點是海水不能完全蒸干,盡量維持在氯化鈉飽和與雜質未飽和的濃度上。
碗里的水很快咕嘟嘟冒出水蒸氣,殷嶼用樹枝把結在碗壁上的白色晶體鏟回水里。等到碗底有較多晶體析出時,他把碗里剩下的水倒掉,在結晶冷卻至室溫后又添了海水混合著結晶繼續煮。
第一次蒸發得到的結晶大部分是氯化鈉,但可能還混有小部分的其他雜質,畢竟他操作全靠目測和感覺。
第二遍加海水接著煮相當于提純操作,類似于鹽田法里向結晶池撒鹽,這樣二次結晶出的氯化鈉會比第一次純度更高,蒸發濃縮后析出的也會更多。
殷嶼反復煮了三遍,得到了能蓋住碗底那么多的白色結晶。
細雪一樣的白色顆粒間有那么一點點灰色雜質,殷嶼捻了一點舔了舔,淡而純凈的咸味含著一絲苦澀從舌尖準確傳遞到大腦。
是勉強能夠食用的鹽沒錯了。
有了鹽,冬天的腌制類食品儲備就有了可操作性,雖說整個煮鹽流程費時費力還浪費柴火,不過只用來滿足殷嶼自己生活所需的話還是可以接受的。
兔子肉已經半點不剩,殷嶼從泥坑里撈了最肥的一條魚抹上鹽腌制后再放在火上烤。
使用曾經也許是啤酒瓶的淺綠色玻璃瓶裝涼開水象征的儀式感遠遠大于實用意義,殷嶼盡自己所能奢侈地享用了穿越后第一頓有鹽的晚飯。
魚肉細嫩,鹽的淡淡咸味能稍稍遮蓋住河魚肉里的土腥氣。魚皮烤得微微焦硬,帶了幾分煙熏后的風味,更加凸顯出魚肉本身的鮮甜。
而觀眾們明明已經圍觀殷嶼吃了好幾天魚蝦螃蟹,此時看著鏡頭里細白綿軟的魚肉,焦黃酥脆的魚皮,以及殷嶼因為下雨沒糊上河泥的臉,不知為何唾液開始大量分泌,肚子發出饑餓的訊號。
【默默拆開了一袋零食……】
【看人類種的直播,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笑哭]】
【看著英英吃飯,我也跟著餓了起來。】
【人類種:吃播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我這里是深夜啊1551,外賣都關門了QAQ。】
【我選擇關掉饑餓感知模塊,做莫得感情的機械種。】
昨天晚上吃完了肉剩下的兔子皮也被殷嶼洗干凈晾起來,等待風干后進行鞣制工作。
殷嶼是不太能明白為什么鞣制皮革需要先晾干再放在加了草木灰的水里泡軟,不過既然他印象里是這么個流程,也就老老實實照著流程把兔子安排上。
感謝他未雨綢繆囤積了不少火堆燒完后的灰燼,在需要草木灰的時候能隨取隨用。
除此之外,他還挑選了幾根堅韌牢固的藤蔓繩子,制作捕捉綿羊的陷阱。
雨停后之后他會接著之前的路線探索實驗田附近的地形,尋找適合建造過冬房屋的地方。
沿途殷嶼會經過看到羊群的河岸,他計劃在被羊群踩出來的小路放上陷阱,運氣好也許會有所收獲。
其實如果有鐵絲之類的會更牢固一些,但系統那鐵絲50積分/厘米的標價,讓殷嶼考慮再三還是沒能下得了剁手的決心。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凌晨才停。
鳥叫格外的輕快高亢,被雨水沖刷過的森林透出鮮亮的色彩,水汽將原本深沉的顏色暈開,便顯出透明而干凈的氣息。
空氣清新濕潤,輕飄飄散著讓人愉快的草木香氣。
哪怕溫度仍然是盛夏標準的炎熱,趕路這件事情也變得稍稍輕松了一些。
殷嶼在綿羊踩出的小道上埋下了陷阱。地上有綿羊留下的蹄印,已經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說明昨天或者前天有羊群走過這條小路。
埋下陷阱的地方殷嶼鋪上枯草樹枝做掩護,想想又在陷阱前后立起兩道木片,以確保綿羊的步伐能正好踩中陷阱。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殷嶼在河里洗干凈手,接著往實驗田的方向走。
前幾天還生著穗狀花的玉米一場雨后就長出了小小的果實,紡錘形被一層層葉片包裹,完完全全就是玉米的模樣。
不過葉片里面還沒有長出黃燦燦的玉米粒,得要再等上一兩個月才到可以收獲的時候。
實驗田的外圍是玉米地,穿過這片不怎么高大廣闊青紗帳,樹木稀疏陽嶼燦爛,灌木野草間或生長著一些殷嶼眼熟的蔬菜和農作物。
夏日里已有不少蔬菜結出了果實,可惜殷嶼能認出來的作物只有特征明顯的黃瓜西紅柿之類。
他的農田經驗僅限于高中為期一周的學農實踐,末世時身在市中心的他也沒有郊區幸存者們拔野菜搶農作物的經驗。
殷嶼還在雜草堆里找到破開半拉的西瓜,瓜皮厚實瓜瓤少少,小小圓圓的一個。
可夏天怎么可能少得了西瓜。
青皮紅瓤誘惑著殷嶼喉嚨干渴,上面爬著的螞蟻瓢蟲也阻止不了殷嶼腦內自動開始回憶西瓜甜滋滋涼絲絲的味道。
沒有西瓜可吃,只好就近揪了根黃瓜解饞。
殷嶼先小心地咬開舔舔,確認是熟悉的味道后才爽快地一口咬下去。
咔嚓。
清爽甜嫩的黃瓜一樣適合夏天,隔著屏幕觀眾都能想象出黃瓜脆生生的口感。
【吃的也模擬得這么真實,英英你是魔鬼嗎???】
【環境模擬模擬地球就好,吃的不用這么認真的[捂臉]】
【雖然我知道人類種肯定離不開吃吃吃,但隨便摘個果子都吃得這么香……】
【聽聲音就知道這果子又脆又嫩汁水豐沛,吸溜。】
【更想知道地上被英英凝視的果子是什么味道,英英剛剛絕對看著它吞口水了!】
殷嶼三兩口吃完了一根黃瓜,又摘下了圣女果大小胭脂色的西紅柿。
【啊啊啊啊不要吃了!這個汁水四溢的酸爽音效!!】
【人類種靈魂三問:能吃嗎,好吃嗎,怎么吃……】
【一人血書英英開味覺共享啊!吃得太香了!】
【砸個滿天星求味覺共享啊啊啊!知道是幻想模擬的但我也超想知道地球食物是什么味道1551!】
【那我求個觸覺共享叭……想擼兔兔毛,看著好軟吖……】
【用戶[希思維斯]贈送主播[星艦*1]:恭喜英英發現儲備糧!同求味覺觸覺各種共享!】
【用戶[希思維斯]贈送主播[星艦*1]:想擼英英的頭毛!】
金嶼燦燦的土豪專用字體從屏幕上飄過,叫觀眾們不由自主地視線轉向殷嶼的頭發。
穿越前胡亂剃成板寸的頭發短短幾天長不出多少,殷嶼的發質偏軟,剃短了也不會支棱起來,微微有些亂地翹起個發尾,毛絨絨看上去確實有些好擼的樣子。
觀眾們可恥地心動了。
果然操作騷還是打賞榜首的大佬騷,他們就只想著擼兔兔吸大貓,完全沒想過對英英下手呢。
明明英英有那么好看(比劃)。
既然觀眾們(尤其是金主爸爸)提出了要求,殷嶼也就戳了戳裝死的系統了解了一下直播平臺上的感官共享功能。
感官共享,顧名思義就是讓觀眾能夠在直播中實時分享主播嘗到聞到碰觸到的各種事物,屬于星際直播的必備功能之一。
當然這也是需要殷嶼用積分兌換,價格倒是意外的良心。
再怎么說也是直播系統,直播相關的各項功能定價都在殷嶼的接受范圍內。
現在殷嶼可以開啟的是味覺嗅覺和觸覺三個感官的共享功能,每個感官有50%和100%兩個檔次可選,50%檔次的500積分一個感官,100%檔次的900積分一個感官。
以殷嶼現在的積分儲蓄,如果不考慮給下個月還債數額存款,咬咬牙還是可以買個50%單感官共享的。
于是在一片求味覺共享求觸覺共享的聲音中,殷嶼面不改色地申請了開啟……
嗯,嗅覺共享。
“嗅覺占據了味覺感知的60%。”殷嶼振振有詞,“聞到好聞的氣味,不管吃什么都會覺得好吃了。”
吃是眾口難調,毛絨絨是短時間內擼不到的。
唯有這沒有了人類蹤跡重歸于自然的地球,這雨后森林中飄散著的草木香氣,和這香氣中萬物萌發的生機與寧靜。
沒有任何人可以抗拒。
殷嶼微微擰起眉頭,看見了演示圖上的一張傷口膿包圖,鼓脹起來的膿包幾乎把皮膚撐得透明,一個接一個地布滿了整片胳膊。
非常惡心。致死率不高,羞辱性極強。
賀連洲嫌棄地齜了齜牙:“我討厭這個,別去找它了吧?”
殷嶼嗤了他一聲。
“而最后一個生物信號,它位于一座山峰之上。那里有一處未知深度的洞穴,信號來自洞穴深處至少兩千米的深度。”殷容深吸了口氣,打斷了殷嶼和賀連洲兩人私下的小動作。
她沉聲道:“我們沒能繼續往下探索,因為我們遇到了由接近水平通道組成的巨大水系統,它非常深,而生物信號就從水中發出的,我們不知道水里究竟有什么。”
“但根據當地人的傳說,那里是龍的棲息地。”
第 182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二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二天·【第一更】
殷嶼將獅崽子和小藍龍暫且先“寄養”在了造陸上,他們第一個要去的目的地就是獄牢谷,尋找三眼鹿的棲息地。
針對三眼鹿的特殊習性,行動人數越少,越安全。
殷嶼和賀連洲隔天就出發了,投喂獅崽子和小藍龍的日常任務就落在了廖庭身上,身為生物學家的廖庭對投喂兩頭小怪物興致盎然,甚至在研究要不要用活禽喂養。
殷嶼由著廖庭去了,反正獅崽子和小藍龍,一個是簽了“飼養條約”的,一個是親和力拉到滿值的,隨便廖庭如何折騰,他也不擔心這兩個小家伙會被養出野性不受控制。
“別喂胖了,到時候一個跑不動,一個飛不起來,這是虐待。”殷嶼臨走前唯一只叮囑了一句這個,有造陸的例子在先,殷嶼一點也不擔心兩個小崽子被餓著,只怕養過了頭。
廖庭拍著胸脯向殷嶼保證。
段費那邊,被賀連洲拒絕后,老男人神情恍惚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手上提了一版啤酒,喝得爛醉。
一夜過后,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段費扶著宿醉作痛的腦袋,赤著腳出來開門。
房門打開,門口什么人也沒,他納悶地嘟噥著,正想關門,忽然動作一僵,看著地上血紅一片的油漆。
他視線僵硬地往上移,最后在大門上看到一張留言便利貼:
“做個老實人,不然你以為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段費喃喃讀出聲,頓時背后泛起細細密密的冷汗來,酒一下子全醒了。
他驀地瞪大眼睛,精神質地朝四周探頭探腦。
他昨晚才冒出想要報復賀連洲的想法來,今早就收到了一張匿名恐嚇信……
段費渾身一抖,臉色白得不像人樣。
/ / /
賀連洲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了,整個大公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廚房里有殷嶼留下的便利貼,幾個星級酒店的外賣電話在上頭,賀連洲點了三份冰激凌、兩個甜甜圈還有熱騰騰剛出爐的小甜餅。
接到電話的酒店接線員臉上表情都僵了,但依舊聲線甜美地應了下來。
等到鮑啟文一進門,就看見賀連洲坐在客廳的懶人沙發上,抱著一大桶冰激凌,沾著甜甜圈,吃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賀連洲一點也沒想到鮑啟文會過來,他聽見門口動靜的時候,還以為是殷嶼回來了。
不然他肯定把這些冰激凌小甜餅藏得嚴嚴實實。
“冰激凌!甜甜圈!小甜餅!賀連洲你是不是不管你的小肚子了!?”鮑啟文捂著臉尖叫。
賀連洲咽下嘴里的甜甜圈,又刮了刮冰激凌桶:“吃都吃了,就讓我吃完嘛。”
賀連洲是那種容易堆積脂肪的體質,臉上不容易長肉,全堆在小肚子上了。
所以鮑啟文把這種高熱量的甜品都當做洪水猛獸,嚴防死守,奈何賀連洲對別的食物都興致缺缺,偏最喜歡這些垃圾食品。
“昨天殷嶼過來找我,是不是你打的小報告?”賀連洲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瞇起焦糖色的圓眼睛看向鮑啟文。
鮑啟文微頓,看看賀連洲的樣子也不像是要秋后算賬的意思,于是點頭承認:“誰讓你一上去就半小時沒有一點消息的?我還以為你被人綁在上面了呢。”
“對了,你后來找沒找到段費的老婆?”鮑啟文又問。
聽見鮑啟文提起方瑜,賀連洲就有些頭疼地捏了兩下眉心,“找到了,不過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也算是半被困住了吧。”
“誒?”鮑啟文眨眨眼,隨即緊繃起來,“那你呢?你沒牽扯進去吧?”
賀連洲抬眼看了看鮑啟文:“什么程度算是被牽扯進去?”
鮑啟文:“……”那就是已經牽扯進去了。
經紀人傷腦筋地直皺眉,憂心忡忡地看著賀連洲:“那怎么辦呢?是和那個叫青烏的人有關系?殷嶼清不清楚?還有段費那邊……”
“殷嶼不清楚多少事情,你也別多嘴。段費那邊,他要是搞事情,就按照你平時一貫的方法應付就是了。”賀連洲擺手,“你是我的經紀人,只管娛樂圈方面的事情就是,別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
鮑啟文閉上了嘴,他摸了摸鼻尖,忽然有些心虛。
今天凌晨他剛和殷嶼說了不少事兒呢。
“那行,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別把自己丟進火坑里去。”鮑啟文說道,“對了,之后的個人賽,你準備了什么?”
“我以為我是保送出道的?”賀連洲挑了挑眉峰。
鮑啟文一噎,按住自己被氣得一跳一跳的太陽穴,心平氣和地開口:“那怎么的?你還想在舞臺上光露個臉就出道?”
“……”賀連洲細細一想,覺得是有些過分。
他揉著額頭說道:“行了,我會準備一個才藝節目的。”
“麻煩賀小少爺別把總決賽說得像是年會表演一樣。”
“我都樂意給你準備個節目了,你怎么還得寸進尺???”賀連洲睜圓眼睛。
鮑啟文笑起來。
“對了,總決賽之前不準再吃冰激凌甜甜圈這種東西了,不能讓你的粉絲看見你的小肚子,會掉粉的。”鮑啟文臨走前補充了一句。
賀連洲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你今天過來是干嘛的?就為了抓我偷吃冰激凌?”
“帶藝人路過這附近,殷嶼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按時吃飯。”鮑啟文說道,“顯然你沒有。”
他揮了揮手機,示意自己又要打小報告了。
賀連洲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一躍跳起來,蹦到鮑啟文面前:“你是我的經紀人還是殷嶼的小間諜???我不是吃了東西了么!你和殷嶼說什么了?”
鮑啟文扮了個鬼臉:“等殷嶼回來你自己問他。”他說完,砰地一下合上門,施施然地離開了。
賀連洲扭頭看看那一桌子的甜食,腦海里跳出了殷嶼夾著眉毛、一臉不贊同的表情。
他摸摸鼻尖,把一桌子的甜食塞回了冰箱,又定了一個下午五點左右的鬧殷,打算在那時候定個正餐外賣,在殷嶼面前好好挽回一個按時吃飯、健康飲食的形象。
定完了鬧殷后,賀連洲翻到手機里剛存下的一個風水大師的聯系電話,就是之前電視臺負責人柯林瑞發來的,在四年前那件案子結束后,請來了對方重新裝修大廈。
賀連洲看看時間,撥了過去。
“你好,啟明路334號奶茶鋪,霸王鴛鴦奶茶8888元一杯……”一道女人平淡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賀連洲愣了兩秒,面無表情地把電話掛斷。
“百萬出場費、8888出場費,還真是看人下碟啊。”賀連洲低聲自言自語,兀自笑了一聲:原來兩個風水大師都是同一人,那還真是巧合得讓人不得不深思。
青烏的戀人因為那件意外遭遇,被電視臺曝光,最終抑郁而死。
順勢而推,青烏因此對電視臺、以及當初參與新聞播報的一干工作人員懷恨在心。
給電視臺重新翻修的風水師是青烏,那間發生血案的倉庫變成了蘊養鬼靈的溫床。
電視臺前兩年頻頻出現鬧鬼謠言,臺里更是出現了晚上不得留夜加班的規矩,說明那只厲鬼始終都在,這兩年被蘊養得很好。
而段費那邊,段費跳出眾人視線,漸漸嶄露頭角,是在三年前。
段費說過,當初是對方主動找上了他。
加上段費妻子懷胎十月,那么反推青烏找上段費的時間,也就在當初那件事情發生之后沒多久。
從時間上來看,段費夫妻二人的孩子,從頭到尾都是青烏計劃的一部分。
再看昨天青烏對那只瓦罐的重視程度、方瑜起初所說的瘋言瘋語,賀連洲半瞇起眼睛,心里浮上一個不怎么好的假設。
青烏想借方瑜的孩子做點什么,或許是把自己的戀人重新帶回來。
賀連洲上一世遇過類似的事情,只不過結局并不遂人愿。
他聽說的那個版本里,風水師被不受控的力量反噬,厲鬼掏空了對方的身體,好好一個人眨眼間變成了一具干癟的尸體,四竄的鬼魂把周圍的山村攪和得生靈涂炭。
他經過那處的時候,山村里只剩下零星幾個幸存者,他們把事情全都告訴了他。
賀連洲盤腿坐下來,指尖平放一枚古幣,紅繩繞著骨節分明的手指纏了一圈又一圈。
他閉上眼細算,從段費與方瑜二人的生辰八字里,衍推青烏找上這兩人的原因。
時間一點一滴不快不慢地掠過,鼻梁上漸漸沁出一點細汗。
伴著“嗡——”的一聲清響,賀連洲驀地睜開眼,指尖上的古幣應聲落地,古幣外圓內方,方口處出現一圈焦黑。
而與此同時,就在青烏的那間小房子里,青烏驀地胸口一痛,像是被什么東西掏了心口,他張嘴吐出一口帶黑的污血,驚得方瑜小聲叫起來。
青烏雙眼烏黑,看向方瑜懷里的瓦罐,瓦罐合起的縫隙里傳出絲絲常人看不見的黑氣。
他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見先前那枚屬于賀連洲的古幣忽然懸空,直直飛向瓦罐,啪地一下緊貼在瓦罐合起的縫隙處。
黑氣登時被逼下去,古幣上傳出焦臭的氣味。
青烏虛弱地晃了一下身體,半倚在梳妝臺上,發愣地看著那只瓦罐——它為什么想傷害我?
……
窗外落日的余輝灑進客廳,在賀連洲的背后細細鋪上一層金色的落暉,襯得他那雙眼睛里像是籠了一圈金色的光,漂亮又神秘到極點。
“果真如此……”賀連洲半斂下眼,抿起薄唇,手指尖微有些被灼傷的痕跡。
他輕搓了搓指尖,沉默了幾秒后,從茶幾下抽出一張便利貼。
to長發公主:
要出門一趟,拯救失足風水大師,不用等我回來吃晚飯了,你懂的:)
賀連洲把這張貼在先前殷嶼給他留下的便利貼旁邊,滿意地翹起嘴角。
賀連洲聞言眼皮微微一跳,隨后道:“你是說裝備精良的考察隊還不如這些走-私的在這里走得深?”
“別小看這些人。”殷嶼輕嘖,“這些人絕大多數時間都在這里穿梭生存,了解這片山谷的程度遠超過考察隊,他們就像是這片獄牢谷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這片獄牢谷之所以那么危險,也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殷嶼低聲道。
誰知道那些被擊落的無人機、消失死亡的考察隊員,到底是被獄牢谷里的野獸生物攻擊,還是被那些人攻擊了?
由于獄牢谷的地理位置和毒蟲、瘴氣等兇名在外,它成為了華夏與鄰國之間的天然屏障地界,只有在交界處才有一條修筑的土路和崗-哨士-兵。
而林子里的其他區域,則令絕大多數人分不清究竟在國內還是國外。
也正是這樣危險與混亂并存的環境,才成為了挑戰法律者的隱秘天堂。
“現在我們走進來了。”賀連洲聞言開口,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看看到底是誰更危險。”
第 183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三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三天·【第二更】
這一次出發不受任何限制,是帶足了充分裝備的。
殷嶼身后背著上了膛的槍,手上則握著一把開-山-刀,一邊往深處走,一邊劈開一條林間的小道。
這里的毒蟲多,走不了幾步就能看見一條腹足都是花色的毛蟲在樹干上一拱一拱地扭過,被殷嶼用刀尖挑飛得遠遠的。
又或者是蜘蛛垂在蛛絲上吊掛下來,漏斗大小的花蜘蛛,一眼就是劇毒。
兩人的裝備都是從頭護到了腳,以防被哪只小東西嘬了一口,他們的背包里還備著四支強效血清,做足了最壞的打算。
不過所幸,也不知道是領主的威壓,還是賀連洲腕間的小蛇威壓,這些毒蟲雖然出沒在殷嶼與賀連洲的視野里,但都默契地沒有接近。
“Restart訓練營半決賽!現場的觀眾們都準備好了嗎?直播平臺上的觀眾都準備好了嗎?我們就要開始了!”
主持人拿著話筒,賣力地烘氣氛。
直播彈幕冒出一串【天啊怎么又是這個主持人】、【每次看他開口都仿佛覺得自己在幼稚園哦】……
薛陽拿著手機刷直播,看到那上面的觀眾反應,尷尬地牽了牽嘴角,連忙示意主持人可以直接進入下一環節了。
Restart的性質有點類似與組合男團出道,但又有所區別。
現在是半決賽,一共就剩下兩個男團,以團隊形式進行比賽,半決賽后會淘汰一組進入總決賽。
之后在總決賽里,又從唯一的男團中決出前三人氣王——總決賽當然是以個人形式進行才藝展示了。
這個節目性質,基本就是最大程度上方便了賀連洲前期的渾水摸魚——保送團隊進入總決賽、后期總決賽暗箱操作——賀連洲C位出道,花路送出道。
比賽開始,兩組人分別又唱又跳,熱舞和年輕男孩的汗水帶翻了全場。
薛珂注意到舞臺上方的大燈閃爍了兩下,燈光似乎有些變化,他皺了皺眉,剛想用對講機聯系后勤,就被邊上薛陽狠狠一拽。
薛陽小聲捂嘴驚叫:“看賀少!”
薛珂一個激靈看過去,就見賀連洲一個騰空空翻,空翻躍起的高度讓全場都沸騰起來。
“昨天彩排有這一出?!”薛珂后悔莫及,早知道就該切特寫過去了!
“沒吧???”薛陽驚訝極了,又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
他覺得按照賀少前幾次比賽的性子,都是能不跳就不跳,能站在那兒懶懶做個花瓶,就做個花瓶的類型,又怎么會忽然翻個跟頭搞得滿堂喝彩?
他狐疑地打量著舞臺四周,最后目光定在舞臺柱上嵌進去的一枚古銅錢。
薛陽發誓那枚古幣之前肯定不在那兒,不然早就被清場后勤的人清走了。
他咽咽口水,果然有事兒。
“薛導,你看那邊,那枚古幣肯定是剛才賀少借著空翻的動作投過去的,這兒是不是又鬧什么了……”薛陽壓低了聲音對薛珂說道。
薛珂輕吸口氣:“那么多人在場,怎么還有鬼敢鬧事?”
他擦擦額頭上立即沁出來的冷汗,說道:“有賀少在……應該沒關系吧?”
薛陽不確定地點了點頭,看著臺上面不改色、繼續唱唱跳跳的賀大少,猶疑地附和:“看起來不像是有大事的樣子。”
“可昨天晚上……賀少看起來也不像是遇見了那么嚇人事情的模樣。”薛珂復又指出。
薛陽:“……”也是噢。
【臥槽!!鳴鳴那個空翻絕了!!這是人類能空翻跳起的高度嗎?!】
【少年好腰力啊!!!】
【腰好腿好肺活量好,弟弟又是成年人,齊全,可開車了!】
【樓上???叉出去!我崽崽還是個孩子!】
【等一下啊,我感覺……似乎隱約看見賀連洲手上甩出去了個什么玩意兒?】
【233333不會是戒指什么的吧?】
【一毛錢壓歌詞小抄】
【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魔鬼,鳴鳴哭給你看噢】
一首歌的時間結束,鏡頭在喘著氣的男孩們面前慢吞吞地掃過去,沾著汗水的白襯衫、微微滾動的喉結……
然后刷地切給了前排的三個導師。
【……導演是惡魔嗎???】
【我哭了,弟弟們秒變大叔,嚇死我了】
依舊是段費扛把子開口,他的態度沒有多少變化,哪怕前兩天還住院著呢,這會兒上了臺,化了妝,又是一副讓人恨不得跨過舞臺打一頓的樣子。
他拖長了聲音,先點評另一個組合:“Restart從海選到現在,應該也有四個多月的時間了吧?”
“是的,段費老師。”那個男團的隊長中規中矩地回答道。
“可我怎么覺得這四個月的時間像是被你們丟進了黑洞?你知道我在你們身上看見了什么嗎?一無所獲!”
“我們要找的是唱跳俱佳,可你們呢?哪怕是其中的一點都沒有做到!”
“沒有學會怎么走,就開始學怎么跑,基本功不扎實也不勤練!”
“我記得我在第三期的時候就著重點過你們團的問題了吧?基本功基本功,需要我每天給你們定個鬧殷在你們耳邊嚷,你們才會重視起來嗎?”
段費一通說完,喝了口水,然后轉向身邊的其他兩位導師:“好了,兩位導師還有什么看法?”
“……”
臺上的隊長被段費一通罵得眼圈都紅了,這一組合基本都是年齡比較小的,最小的一個才剛剛19歲,在臺上小聲抽咽起來。
賀連洲嘖了嘖嘴,幸好控麥師傅有先見之明,提前把賀連洲的麥關了,不到對方開口的時候絕不開麥。
之后輪到賀連洲這一組,八個人上臺,任重遠臉上帶著幾分凝重和緊張,手背在身后握成拳頭。
賀連洲瞄到一眼,扯了扯嘴角想笑。
段費打開自己的麥克風,如隼般銳利的目光掃過臺上八個人,在滑到站在最角落的賀連洲時,忽然目光柔和下來。
【我是出現幻覺了么?為什么我覺得老禿驢好像變溫柔了?】
【這個眼神,慈愛。】
【我選擇自閉,老禿驢是抖M嗎?剛和賀連洲吵完一架,不僅沒遷怒,反而還……??】
【段費不是說了吵架是假的么?現在一看,他視頻里說的都是真的吧,不然仇人見面不還得分外眼紅?】
【那些造謠的等著收法律信函吧】
“其他兩位導師有沒有想說的?”段費先轉向其他兩位同行,“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
作為一個資深毒舌找茬導師,段費還從來沒有在節目上夸過學員,他打算先聽聽其他兩人怎么說,取個經,現場偷師,現學現賣。
賀連洲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段費。
等到其他兩名導師評論完后,段費才開口,他清了清嗓子,而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起來,期待著段費和賀連洲之間這回會擦出怎樣的火花來。
“和上一次的表現相比,至少你們這段時間的練習沒有白費,很高興看見時間在你們身上是留下了痕跡的。”
“Ray,你的四肢協調能力還有待加強,你要把舞蹈的美感展現出來,而不是簡單完成一個動作——猴子都能在訓練后完成要求的動作,你不能和猴子一個標準。”
“陸刊,你的面部表情需要好好管理一下,你讓我覺得好像隨時隨地跳著就要休克過去,我很擔心。”
“……”
段費一個個單獨點評過去,畢竟是總決賽團的配置,總得著重突出一下。
“賀連洲……”
【來了來了來了!!我最期待的畫面出現了!!】
【抱起了我的爆米花,嘻嘻嘻】
“賀連洲……”段費又念了一遍,似乎有些卡殼,他微皺著眉,似乎點評賀連洲的表現給他出了很大的難題。
“剛才的空翻讓人眼前一亮,看得出你的底子很好,如果在前幾期的比賽里就展現出你的優勢,也許我可以給你設計更適合你的風格。”
【????????????】
【我耳朵沒出問題吧?這是段費?!】
【段費是不是剛才喝了口水?水里是不是有啥小藥丸???他怎么忽然轉性了!】
【我懷疑這是戴著人皮面具的假段費!】
“用不著。”賀連洲敲了敲自己的麥克風,聽見有聲兒后,漫不經心地開口,勾了勾嘴角,“我也就興之所至,沒打算給你們表演。”
【確定了,賀連洲還是那個賀連洲。】
【賀連洲是真的。】
【√】
段費:“……”
任重遠愣了愣,看向賀連洲都帶上一點不可思議。
最后宣布出線結果的時候,基本上也沒什么懸念,畢竟段費那個態度可太明顯了。
薛珂痛心疾首,他期待的互懟大場面,偏偏段費不給勁。
下到后臺,任重遠又攔住了賀連洲。
賀連洲頭都大了,這年輕人怎么回回下臺都要攔住他?再把他另一個手腕捏青,說不定殷嶼真會把人丟黃浦賀里去。他在心里這么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目光打量著對方,高高挑起一側眉頭。
“又怎么了?”他著重了一下咬字,光是聽著這挑起的音調和漫不經心的隨意,就讓人的火氣蹭蹭蹭往上冒。
賀連洲好像有這樣惹人生氣的天賦,但同時,假設他想讓人喜歡上他的話,又分分殷可以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面,讓人溺斃在里面。
任重遠深吸了口氣,咽下要破開喉嚨的不悅,他冷靜地開口:“段費老師對你的態度……我很抱歉上次對你產生的誤會和偏見,我道歉。”
“上次產生的誤會和偏見?”賀連洲揚著眉梢,“我還以為這是第一次見面就存在的。”
任重遠:“……”
“你上回那個行為應該叫無事生非。不過我沒有放在心上。”賀連洲扯了扯嘴角,擺手說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可以走了。”
任重遠漲紅了一張臉,偏偏不占理。
陸刊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就在他們擠在后臺的時候,段費那邊結束錄制后就立馬過來了,一進門就是一聲“賀大師”。
段費的聲音在這些學員耳朵里,不亞于魔鬼,驚得一圈人猛地轉過身,齊刷刷一聲喊:“段費老師!”
——當然,這里頭不可能有賀連洲。
段費胡亂點頭應和了一下,快步走到賀連洲身邊:“賀大師!我們什么時候約個時間?求您!”
其他七子:大師?賀大師?求您???
賀連洲笑意更明顯:“放心,我很了解人類的武器能做到什么程度,十年前我活下來了,在這里我更沒有理由受傷。”
殷嶼微微瞇起眼,看賀連洲,輕呵一聲:“或許有一天你會想起來告訴我十年前發生過什么。”
賀連洲頓了頓。
殷嶼見賀連洲沒有開口,他冷笑了一聲,很快起身道:“還有,我沒有在擔心你,我只是討厭我的營地被發現而不得不考慮改動地點。”
他拔掉了帳篷的扎地固定釘,將帳篷收起。
賀連洲:“……真要走啊?”
殷嶼沒有丟給他多余的一個眼神。
第 184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四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四天·【第一更】
殷嶼換了扎營的地方,不論剛才賀連洲看到的是不想招惹麻煩、只想離開的走-私犯,還是派來打探路況的下線,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來的扎營點對殷嶼而說都不再安全了。
他們換到了更加隱秘的地方,爬過傾斜角約莫有五十度的斜坡。
斜坡上的土質松散,石頭受力都會直往下滾,殷嶼必須抓住兩邊的樹枝借力,才能登上斜坡,然后爬到一處相對平坦些的高點。
從這里往下看,他們先前扎營的地方全在視野范圍里,清晰可見。
殷嶼微瞇起眼,陰差陽錯的,這是一個比方才更合適的扎營地點。
殷嶼重新搭起帳篷,沒管賀連洲。
在賀連洲回到八樓那間舊排練室的時候,他就發現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樣了。
首先是那面玻璃。
玻璃當然被人換了一塊新的,但出奇的是,當他站在鏡子面前的時候,他卻生出一種里頭照映出來的人影,并非自己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隨著他盯著鏡面的時間越長,感覺就越明顯。
賀連洲二話不說就把鏡子拆了下來。
沒給鏡子半點出幺蛾子恐嚇的機會。
那面鏡子背后,貼著一張黃符,符上畫著一張八卦圖——這很正常,這是再常見不過的辟邪符之一了。
可細看之下,賀連洲卻發現,這八卦圖中的陰陽魚旋轉方向,與真正的八卦圖恰恰相反。
雖然陰陽魚的旋轉角度并沒有統一的標準,但是陰陽魚按順時針旋轉卻是所有風水大師必會遵守的。
鏡子背后的這張符,類似“乾三連,坤三斷,震仰盂……”這種繁瑣的細節都正確無誤,偏偏畫符的人卻顛倒了太極按北斗星斗柄順時針旋轉的自然規律。
賀連洲摸挲著符上的紋路,感受到指尖隱隱主動向他呼應的符力,一張俊俏的臉冷沉下來。
八卦圖自古以來就被用作除兇避災的圖案,可陰陽魚的旋轉顛倒,不亞于直接扭曲了原來的用意。
不僅沒法除兇避災,更甚者招致禍亂,為非作惡。
賀連洲揭下那張黃符,撕得粉碎。
符力貼在他的指尖上,發燙又沾著黑氣,賀連洲半瞇起眼睛,指尖輕輕一彈,將那股黑氣彈飛出去,沒了承載的符紙,黑氣很快消散在空氣里。
這間屋子里的東西似乎已經不在了。
可能是這張黃符增強了對方的鬼魂力量,讓它不僅僅只是被束縛在死亡的地方,可能整幢大廈都成了那個東西的活動區域。
賀連洲在心里暗罵一聲,真能給他增加工作難度。
就在賀連洲大步離開排練室的時候,他聽見樓上先前彩排的舞臺區傳來薛珂的喊話,他眉頭微皺,立馬往逃生梯的方向跑去。
跑過走廊中間的電梯時,電梯無人按下卻“叮”地一聲打開,露出無害空蕩的電梯廂,里頭暖黃色的燈光穩穩亮著。
要是這會兒有人在賀連洲的邊上,只要那人看過一部恐怖片,大概都會尖叫著拖住賀連洲千萬不要進去。
在鬧鬼的大廈里,走進一個無人卻自己打開的電梯?
這是要怒送一血啊!
但是賀連洲身邊沒有人,賀連洲一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彩排的舞臺區在十四樓,他在八樓。
讓他爬六樓?不可能的哈。
電梯門在賀連洲走進去的瞬間,啪地合上,空氣像是在兩邊金屬門合上的時候被迅速擠壓,發出一聲類似詭譎怪笑的氣聲,一晃而過。
賀連洲呵出一聲輕笑,不慌不忙地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紅線,纏在自己的小指上,指頭勾了勾,在碰上14樓的按鍵時,就聽見一聲接連的“噗噗”從按鍵區傳出,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擠爆了一樣。
自古紅繩不僅代表姻緣,也代表辟邪,四五六歲的孩童去祭掃祖宗的時候,總是會在手腕上系一根紅繩,就是因為這個。
賀連洲,堂堂前一國國師,點睛起龍脈,調水改國運,折騰的都是賀山社稷的大事兒,如今電梯里的這點小把戲恐嚇,還真不怎么能為難到他。
他輕哼一聲,手指在14樓的按鍵上敲了敲,就聽見電梯井里傳來“嗡嗡”的運作聲,把人平安帶上了14樓。
電梯門一打開,賀連洲就看見薛珂的那個小助理,被一只肚子破了還往外掉腸子的鬼纏住了。
他瞇瞇眼,剛走出電梯門,門就飛快合上,和剛才一樣,無聲無息又下到了八樓去。
看來那顛倒的八卦陣果然招來了這附近其他的鬼魂,不僅僅只有這幢大廈的“原住民”。
賀連洲再看那個已經能顯形出來的鬼魂,再看小助理臉色慘白得仿佛隨時隨地都要暈過去的模樣,他微搖頭,顛倒八卦圖確實增強了鬼魂的力量,至少讓它能直接被人看見了。
就在前一晚,這東西只能通過排練室里的鏡子顯出模樣、嚇唬人。
薛陽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對面的電梯開了又合上,還有一個年輕人從電梯里走出來。
要不是薛珂帶著哭腔、罵罵咧咧的聲音還在另一頭時不時地扯響,薛陽此刻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失去意識了。
他直愣愣地盯著眼前的“人”,那道氣聲還在他耳邊一遍遍地重復。
薛陽渾身發抖,不住地后退,回過神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立馬松開對方的手,但是卻沒想到,他的手被眼前的“男人”反握住,拽得他生疼。
他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你放開我!放開我!”
薛陽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清朗溫潤的聲音,如同山澗清泉叮咚,又像是遠遠地從天邊傳過來。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冥。青龍白虎,對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
只聽那道聲音低低一喝,自己眼前那個五臟六腑掉了一地的“男人”渾身一晃,陡然僵硬,身形一下子變得半透明起來。
在薛陽眼里,此時此刻忽然出現的賀大少不亞于天降神兵,超級英雄。
薛陽又使勁一抖手腕,終于從那只鬼的拽握里掙脫出來。
他抱著手連滾帶爬地跑到賀連洲的身后,渾身發抖:“賀少!賀少!真的有鬼!”
賀連洲看了薛陽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剛才在干什么?”
薛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賀連洲一把提溜到了身后去。
薛陽頭一回覺得自己一米八的個頭那么容易被人提起來。
賀連洲表示這不算什么,任重遠那185cm的身高,都讓他提小雞仔似的提起來了呢。
在國師面前,身高不是問題,除非你指著鼻子說他是個小矮子。
那一定會體驗到來自國師的小心眼報復。
賀連洲擋在薛陽的面前,小指上綁著的那根紅繩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
他咬破中指指腹,擠出一滴鮮血,嘴里輕念:“真靈下盼,仙旆臨軒。令臣關告,逕達九天!”
他話音落下,指腹上的鮮血便凝成一顆渾圓的血珠,從指腹上悠悠懸浮起來。
賀連洲目光一冽,手指發力,血珠徑直彈向鬼魂。
“男人”額頭中心正中一發,猛地往后仰倒,在落地的剎那又倏地化成了灰,無影無蹤。
薛陽張大了嘴看著眼前這幕,覺得自己像是在看老舊的除魔港片,大概是林正英這類的——他其實沒有看過——只是這一幕對薛陽來說,沖擊力可太大了。
“你還好么?”賀連洲轉身問薛陽。
薛陽依舊保持著大張著嘴的傻樣,沒有回過神,直到賀連洲不耐煩地挑起一側眉頭,又重復問了一遍,他才猛地回過神:“我、我還好。那個東西呢?它死了?”
“不,沒有,只是暫時被打退了而已。除非我找到它為什么能留在這兒的關鍵東西。”賀連洲說道,他打量著薛陽,確定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沒什么問題。
賀連洲覺得薛陽看起來比他這個身體的年齡還小,染成棕黑微卷的短發,有點像自己的翻版,除去個頭比自己還高一截。
他讓賀連洲想起上輩子的幺弟,他沒能救下的幺弟。
于是賀連洲罕見地顯得“溫和”,他問道:“不是叫你們早點離開的么?”
“薛導還在調試設備。”薛陽抿抿嘴,他又看向賀連洲,張了張嘴,看起來好像有不少好奇想問的。
只不過賀連洲“惡名在外”,臺里都說賀大少出了名的毒舌尖刻,看他直播的時候把段費氣得臉都綠了就知道此言非虛,薛陽猶豫著又把好奇咽了回去。
“嘖。”賀連洲聽見薛陽說的,皺了皺眉,又問,“他現在在哪里?”
被賀連洲一提,薛陽冷不丁才想起來,連忙向那一片漆黑的舞臺區張望:“薛導?薛導?你在哪兒?我們來找你啊!”
舞臺區那兒的薛珂聽見動靜激動起來,剛想應話,但是話到嘴邊忽然又一個激靈。
“我們?”他疑惑地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幢大廈除了自己和薛陽外,還有什么人?
說話的人是薛陽嗎?
薛珂被自己嚇得一個哆嗦,不敢出聲了。
他抱著自己高價又精細的新設備,在一片漆黑的舞臺區里摸索前進。
懷里的定焦設備屏幕上還是一片雪花,右上角顯示的23:44分的時間從燈泡爆開后就沒有再動過了。
薛珂借著屏幕發出的熒光,勉強看清腳下的路,小心翼翼地跨過臺階,往出口的方向挪去。
但是走著走著,薛珂卻覺得這條路仿佛怎么也走不完似的,他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又抬頭看了眼,離出口那個發著綠光的標志還有一半距離。
他又回頭看了眼,距離大舞臺也有一半的距離。
他像是被卡在了半中央的位置,薛珂心里發虛,硬著頭皮繼續往上爬。
“你待在這兒,他可能是被困在鬼打墻里了。”賀連洲閉眼心算了一下,隨后吩咐薛陽道。
薛陽聽見“鬼打墻”那三個字就害怕,連忙點頭:“……賀少,你等會兒還回來不?”
“會帶你們出去的,放心。”賀連洲心軟地安撫了一聲,解下小指上的紅繩丟給薛陽,“綁上,沒必要怕。”
薛陽低頭看看自己下意識接下的紅繩,抓在掌心里捏了捏,然后學著賀連洲的樣子,聽話地綁在自己的小指上。
賀少把自己手指上的紅繩摘下來給他,那賀少的意思是……紅繩代表賀少,賀少就在身邊?
薛陽看了不少戀愛腦的小說和電視劇,冷不丁腦子里就冒出了奇奇怪怪的東西,并為此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朵。
“紅繩辟邪,不管怎么樣都不能摘下,聽明白了么?”賀連洲看薛陽似乎有些漫不經心、不在狀態,他皺了皺眉又叮囑了一句。
薛陽:“……哦。”
薛陽聽見自己的戀愛腦碎成一片一片的聲音。
“你得告訴我看到了什么?”殷嶼低喝催促,然而那人的喃喃聲漸輕,甚至意識都微微渙散離開。
殷嶼見狀解下腰間的皮帶,飛快地纏在那人的出血點上方,然后猛地用力系緊。
劇痛讓對方慘叫一聲,原本幾乎要閉合上的-眼睛猛地瞪大,人像是清醒恢復了意識。
“聽到我的聲音了嗎?我問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殷嶼喝道,“保持清醒,我會盡力救你,但你得告訴我你們撞上了什么?”
那人嘴唇顫抖著,臉色因為失血和劇痛而慘白。
但他仍舊是什么都沒能說出來,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殷嶼見狀眉頭緊緊皺著,只聽一旁賀連洲慢悠悠地哼了一聲:“他像是疼暈過去了。”
“殷隊長逼供的手段有點殘暴。”
第 185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五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五天·【第二更】
殷嶼沒有理會賀連洲的調侃,他只是皺著眉頭讓賀連洲幫他把這個尚且還活著的男人抬起來。
“這是要干什么?”賀連洲挑眉問。
“讓他活著。”殷嶼說道。
賀連洲頓了頓,笑了起來:“你要救一個偷-獵販子?”
“我要讓他醒過來,至少足夠清醒到告訴我發生了什么。”殷嶼糾正,“如果我們還要在這里待下去,直到找到目標為止,我就需要知道他們遇到了什么情況。”
賀連洲聞言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幫著賀連洲把那個男人抬回了他們的營地附近。
回到營地后,殷嶼拿出聯絡器向方博發了一個定位坐標,簡單告知了這邊的情況。
只不過由于這里受到不明攻擊,殷嶼不建議關山立刻冒險來支援。
他不是那種會為了一個人渣的生命而讓自己的隊友冒生命危險的人。
“我會在確定救助行動安全之后給你們發消息。這段時間我會盡可能讓他活著。”殷嶼告訴方博,隨后便結束了通訊。
他將營地上抽出來的篝火木頭又塞了回去,小心地吹了幾下,便見篝火又漸漸地復燃起來。
借著火堆的光亮,殷嶼和賀連洲更加清晰地看見這人的受傷情況——
鎖骨處的骨折相比之下算不上什么影響了,真正威脅到對方生存狀況的就是腰腹側的一個洞眼,約莫有拳頭大小。
如果有殷嶼前世的人聽見偷獵者老大的話,一定會倍感同情地拍拍他的肩,然后告訴他:“你遇見的不是什么絕世大魔頭,而是比絕世大魔頭更可怕的殷嶼。”
可惜,星際世界尚且無人知曉殷嶼的兇名——明白過來的墳頭草也老高了。
所以,偷獵者老大依舊還敢做一根有恃無恐的硬骨頭。
殷嶼放走了狐耳少女,又往偷獵者老大心窩里頭戳上一刀。卻沒有急著去審問這個罪犯頭頭。
而是圍著眾多牢籠巡視一圈,一一查探過被抓動物們的傷勢和狀態,并對動物們的情緒進行安撫。確認完畢后,將后續的開箱工作交給了小白,才施施然走回到偷獵者老大面前。
剛一站定,一顆毛球就仰起頭來。緊跟著嗖一下竄上了殷嶼的肩膀,利用“身高”優勢,繼續惡狠狠地瞪著偷獵者老大。
好像這樣,就能以兇殘且高大的氣勢,唬得對方乖乖就范一樣。
嚯!沒看出來,小家伙還挺記仇啊。
還當雪貂是賊手逃生的小動物,殷嶼心中一哂。翻出根小肉條,獎勵給兢兢業業、一動不動地守在偷獵者身邊的小警衛。
被雪貂滿臉嫌棄地推開。目光不離犯人,看得死緊。
殷嶼一挑眉。也不在意,轉手就把肉條咬進自己嘴里,叼煙似的掛在嘴邊。吊兒郎當的模樣,對比起一地人凄慘的模樣,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窮兇極惡的大壞蛋。
雪貂:“……”
“喂,我問你,”殷嶼雙手抱胸,抬腿踢了踢偷獵者老大,“這星球上還有你們的人嗎?有多少?”
“哼。”這個身經百戰的家伙,在殷嶼面前毫不露怯。用一聲冷哼代替了自己拒不合作的態度。
甚至頗為囂張地威脅道,“我們這些人身上,都安裝有上頭的監控芯片。一旦我們出事,你馬上就得下來作陪。我勸你還是不要意氣用事。”
“左右,這都不過是一群畜生而已,還錢多劃算。你說,上頭有多少人會為這塊蛋糕動心。就算你把我們扭送到了執法隊監獄,偷梁換柱之后,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更不用說,你放走了這么多證據。上頭的人只需要操作一番,等著老子再來告你故意傷害罪吧!”
“嗷!”現·執法隊當家氣得渾身炸毛。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簡直恨不得一爪子拍死這滿口胡言的混賬東西。
至于藏進執法隊的那些蛀蟲
雪貂眼神一冷,煞氣四溢。
新晉的君主對偷獵這一類原灰色地帶的清理,本就態度嚴正、立場堅定。否則也不會調用他一個戰功赫赫的元帥,去執法隊辦事。
將這些腐朽的寄生樹連根拔起的時候,絕對不會太遠!
殷嶼給雪貂順了順毛,對這人的循循善誘不置可否。
偷獵者老大悄悄打量著殷嶼的表情。琢磨著時機差不多了,圖窮匕見。
語意一轉,頭頭是道地談判道,“今天的事情,我們都可以當做不知道。反正你想救的,現在都已經放了。來這里的目的也達到了。何必再牽扯其他的麻煩。”
“一別兩寬,對大家都好。”
“哦~。”殷嶼拉長聲調,似是明悟地點了點頭。
雪貂聽在耳朵里,第一反應卻是要遭。
這小混蛋吃軟不吃硬。被這么一要挾,別不是要鬧出什么大事件吧。
然而,殷嶼的回應,竟然意外的和善。又笑瞇瞇地問道,“你吹得這么厲害,那你說說,你上頭是誰唄?說不定我這一害怕,就放了你們呢。”
偷獵者老大還以為殷嶼聽完這些,至少也得有所顧忌。結果撞上這么個摸不清根底的愣頭青,不禁嘴角一抽,“……”
“怎么?又不能說啊。那可真是可惜。”殷嶼遺憾地搖搖頭,把露在外頭的最后一點肉條全吞進肚子里。
指尖翻飛間,一把多用刀豎起匕首。翻了個刀花后,被殷嶼穩穩捏在手里。
殷嶼臉上嘻嘻哈哈的神態終于斂去。蹲下身,用冰涼的刀身拍拍他的臉,露出惡劣的笑來,“你知道,我雖然不會放了你,但是卻能決定你死的痛不痛快。”
“?!!”
這回,別說是偷獵者老大,就連雪貂聽完,都是臉皮一抖。很想拍著殷嶼的臉提醒:人可以亂抓,但是話可不能亂說啊。這種重要的“情報人員”,怎么著你也該上交給國家深度調查吧?
偷獵者老大的鎮定,也在殷嶼平靜到近乎冷酷的態度下,被撕出一道裂縫。兩眼盯著近在咫尺的刀鋒,厲聲強調道,“你不能殺我!”
殷嶼并不管他的慌亂,打量著銀光流動的刀尖,慢悠悠地繼續道,“看來,上一個知識點,你是不知道了。那,你又知不知道,古時候有種刑法,叫凌遲。”
偷獵者老大連星際歷史都沒學好,當然不知道凌遲是什么東西。
但是他看著殷嶼幽幽的目光,卻有一陣頭皮麻煩的恐懼感。直覺中充滿了不祥和恐怖。
“放寬心。我下刀的手法一向很好。”
殷嶼立起刀鋒,貼在偷獵者老大的臉上滑動。冰寒的刀刃每劃過一個地方,就引來那片皮膚不由自主的戰栗。
“就是不知道,你能堅持幾刀,再說出我想聽到的消息。”
偷獵者老大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無意識中,已經沿著殷嶼下的餌食,將全部的關注,都落在了匕首的動作上。
殷嶼笑了起來。腕間陡然下劃,切下一片輕薄到透明的肉來。
殷紅的肉片在極寒的天氣下,眨眼凝成冰片,掉落在了地上。
“啊——!”偷獵者老大終于意識到了殷嶼的目的。在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崩潰下,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尖聲大叫道,“你不能這么做!這里還有執法隊,你殺了我,你也得進監獄償命!”
雪貂聽著這話,都要給氣笑了。
這會兒知道有法律約束了,那早干嘛去了?
興許是跟著殷嶼,遇上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一向嚴行律法的雪貂,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殺人的懲處,而是郁悶地嘀咕道:“這小混蛋下手如此狠辣自然,丁點不考慮后果。該不會手里頭,還蹲著個殺人許可證吧?”
等到雪貂回過神,要阻止殷嶼“銷毀”犯人時,偷獵者老大已經被殷嶼片得面目全非。再不復當初的硬氣,癱倒在地上渾身痙攣,哀嚎著只求一死。
“我說!我說!我知道的,我都說!”
殷嶼冷哼一聲,往他體內又注入了一道木系能量,“這里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了。”
偷獵者老大受夠了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都不等殷嶼多問,就倒豆子似的,把消息全部吐露出來。
效率高的雪貂嘆為觀止,過程卻叫雪貂都感到頭皮發麻。看殷嶼停了手,還覺得脊背發涼。
“這幾天執法隊要過來,這里只有我們一隊人,因為帶著重要商品還未撤離。”
“上頭具體有誰我不知道,常和我們接洽的,是豐和星的地下組織。有傳言,他們和豐和星洛菲特集團關系匪淺。”
“附近的地下拍賣點,有豐和倉虛城飛躍酒樓下,酒窖的暗道后面,暗號‘今天有仿古好酒嗎’;非洛丹星薩特鎮……”
“很好。”殷嶼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向小白確認道,“都錄下來了嗎?”
“完美完成任務!”小白兩眼冒光地請功。明顯不是第一次經歷。
話音才落,殷嶼手中的匕首,就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偷獵者老大的頭顱。
偷獵者老大被疼痛扭曲的表情間,顯出無盡的解脫。匕首落下之前,他血肉模糊的臉上,露出猙獰陰狠的表情,帶著恨意發出詛咒,“咯、呵呵,我等著你呢。”
只要被發現丁點的證據,不論是上頭,還是執法隊,都不會放過你。前者是復仇,后者是執法,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是嗎?”殷嶼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這話,可不知道多少人同他說過呢。但到了現在,他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嗎?
甚至,換了個世界后,他過得更好了。比那些末世的對頭,好過萬倍、億倍。
殷嶼平靜地收了刀,陳述道,“這里,不會有任何證據留下的。”
什、什么意思?
這個人,為什么會這么的淡定?
生命的最后一刻,偷獵者老大的腦海中,忽得想起近半年,在高層團隊的領頭人間流出的傳言。
據說,有規模大小不一的好幾個團隊,在進行外出任務時,突然離奇失蹤。
盡管每年偷獵團隊死在荒星的人絕對不少,可這樣干凈決絕的情況,卻實屬罕見。
因此,偷獵者內部早有人推測,這可能不是遇難,而是人為!只因為高層那通天的手段,也抓不住絲毫的線索,所以才一直沒有對他們公布,反而一直在極力隱瞞!
偷獵者老大眼中,那報復得逞似的光彩,徹徹底底,頹然地黯淡下去。詭異突起的眼球,直勾勾地盯住前方,死不瞑目。
被惡魂注視的本人卻風輕云淡至極。
站起身,轉向另一邊的偷獵者成員。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極為燦爛和藹的笑容,“各位,你們是想自己補充呢,還是我來幫你補充呢?”
“!!!”接收到殷嶼的“問候”,偷獵者成員們寒毛一立,滿面驚恐地連連搖頭。
身為領主,即便周圍肉眼可見的范圍里并沒有看見什么生物出沒,但殷嶼仍舊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里存在著什么。
它們有著強勁的生物能量,與其他普通生物給予他的回饋截然不同。
“它們就在這附近。”殷嶼輕輕開口,對賀連洲說道,“它們在觀察我們。”
賀連洲聞言有些意外地輕輕揚起尾音:“嗯?沒有遵循怪物的本能嗎?”
殷嶼看向賀連洲。
賀連洲道:“親近領主、敬畏領主,遵守領主的召喚。”
他微瞇起眼,環顧四周,在前一夜的血腥屠殺后,這些生物還在暗中窺視著他們。
這意味著這些生物有復雜的思考方式,領主必須震懾住這些存在,否則就將是一個潛在的麻煩。
賀連洲眉宇間隱隱沾上一絲不怒而威的壓迫感,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抓著手里的長杖,忽然重重一敲地面,低喝一聲:“殷嶼,你得讓它們知道你是誰,讓它們知道該害怕誰。”
地面隱隱震蕩開一股波動,以至于林葉都窸窸窣窣地落了一地。
殷嶼感覺到一股分明的威壓自賀連洲手杖點地處飛快地鋪開,仿佛隨著地面的震蕩傳遞向了遠處。
“這一次,輪到我教你一回。”賀連洲微揚起嘴角,但眼里沒有多少真切的笑意,像是因為這片林子里的怪物輕視了他們的到來而不悅。
殷嶼瞳孔微微一緊,就見四周圍像是有什么靠近了。
第 186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六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六天·【第一更】
“我天,領主發怒了!快過去!”
“我早就說了在領主尋找我們的時候就該過去!沒人聽我的!現在糟糕了!”
“我們是為了等參拓老師,老師快到了吧?”
“偉大的喀戎,那里似乎有兩道領主的氣息?!”
“這好像和夜里領主的氣息不一樣……”
“有兩位領主!?這不可能?!”
段費看著賀連洲,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你到底知道什么?!”他尖叫,聲音又細又尖,刺耳無比。
段費從沒想過第一次私下見面,賀連洲就一語道破他遮掩了數年的秘密。
他原只想詢問該怎么挽回自己和妻子的婚姻,從沒想過這與那件事情有關。
賀連洲目光平靜地看著段費,絲毫不受對方歇斯底里的影響。
他靠在身后的長條吧臺上,瞥了眼吧臺酒柜里的酒,輕扯了扯嘴角。
“段費老師,你命里無錢無權,本該清苦一輩子的,可現在隨隨便便從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就是小五位數,這些錢哪來的?”
“你胡說!你憑什么……”段費臉色白了又紅,捏緊拳頭斥道。
賀連洲截斷段費的話頭,不急不緩地開口:“就憑你這張面相。”
“天庭短小,視為福氣淺薄;顴骨低陷,視為優柔寡斷。于事業,你拿不定主意,又好高騖遠;于生活,你見不得人好,落井下石。”賀連洲說話不緊不慢,話腔里還帶著南方人特有的綿軟,不過說出來的話卻尖刺得可以。
“你放屁!”段費被刺激得猛一拍桌站起來,手指指著賀連洲的鼻尖發抖。
賀連洲輕輕挪開段費的手指,目光直視段費的眼睛:“你十歲喪父,十八歲喪母,家中積蓄皆因父母重病花得干干凈凈。”
段費抖了抖嘴唇,“你一定是在網上搜過……!”
知道他年輕過往的人不多,更少有人知道他和現在妻子相識的契機。
段費身體晃了晃,看著賀連洲的目光里帶上一點驚慌:“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是你找的我,你卻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賀連洲微微揚眉,話里三分意外七分嘲諷。
段費合上嘴,心里咯噔一慌。
他在訓練營的舞臺上被賀連洲戳破心事后,納悶疑惑對方怎么會知道,后來得到圈里一個朋友的介紹,才知道賀連洲除去一個選秀素人的身份外,還有一層身份。
十六歲起就替人看相定風水,香賀的富紳不惜搭乘飛機遠道而來,只為見他一面,定下商鋪住宅的地址;
前地下賭場無冕之王殷義,一場急病去了大半條命,賀連洲移了前院幾盆花,改了院落乾坤布局,不過三天功夫,那位無冕之王就又紅光滿面地回來了;
但是這會兒,段費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既然賀連洲能解決那么多麻煩,那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本事不過是冰山一角……
但凡他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但凡他要找出的秘密,都能找到。
段費望進賀連洲那雙焦色的眼睛里,看見自己蒼白狼狽的倒影,他猛地一顫,往后倒退兩步,帶翻玻璃茶幾,摔進一片玻璃里。
賀連洲皺了皺眉,段費身上被玻璃碎渣割開好幾道血口,還有玻璃渣扎進了露在外面的肌肉里。
他說完,反問道:“我說的對么?”
段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沒有搭話,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腕,血從玻璃扎傷的地方汩汩流出,分不清是手腕還是手筋上的尖銳鈍痛刺得他眼睛發紅。
“那孩子提前兩年降世,佑體的陽氣又被親生父親奪走,沒活過一歲就夭折了。純陽之子夭折……那孩子死相一定很可怕吧?”賀連洲看著段費。
段費雙目通紅,死死盯著手腕上的血,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那天半夜,我像是有所預感似的,陰差陽錯起身去看他。他躺在嬰兒床里,腦袋像是充氣脹了開來一樣,眼睛翻白、翻成了全白,身上皮膚脹成紫紅色,燙得嚇人。”
“我急忙伸手去抱他,沒想到抱起來就像是抱到了一塊烙鐵,燙得我下意識丟了出去。”
他說著,終于抬起頭看著賀連洲,一字一頓地重復:“我把我孩子丟出了窗外。”
他說完,驀地慘笑一聲,又垂下了眼睛,低聲繼續說下去:“那會兒我們還住在舊房子里,十七樓高,我整個人大腦都空了,不敢相信那是我做的。”
“我連忙把老婆喊起來,指著那空了的嬰兒床,卻懵地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老婆以為孩子爬出來了,后來又以為是被人偷了,她到處找,又報了警。”
“我趁機連忙去樓下找,但怎么也沒找到孩子的尸體。”
“孩子不見了,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段費輕聲說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
他先前告訴賀連洲孩子不見了,并非說謊,他再也沒有看見過自己孩子的尸體,哪怕天亮后,哪怕過了那么多年,也不曾聽說有人發現了什么死嬰。
“后來我們搬了家,我和老婆都沒法繼續在老房子里待下去。”
“……你現在的富貴錢財,都是在透支你今后、乃至來世的福運,事實上,你透支來的錢財富貴也快到頭了。”賀連洲說道,他目光落在段費流血的手腕上。
段費搖頭,事實上這幾年哪怕錢財再多,依舊無法填補上他內心的空虛。
“我只想彌補我老婆……我只想再抱抱我的孩子……”
外頭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賀連洲走到窗邊往外看去,救護車駛進了小區的窄巷里。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賀連洲開口,“你是怎么找到那個教你轉運的老道士的?”
“不是我找到他,是他找上我的。”
段費抬起頭,看著賀連洲,眼里一片猩紅:“他是我這輩子的噩夢起源。”
他話音落下,門外傳來敲門聲,急救人員上樓,賀連洲替他們開了門。
兩個拿著急救包的護士看到眼前一片狼藉,下意識地輕呼一聲,連忙拿止血帶綁住段費的傷處。
賀連洲能夠猜到,估計今天下午就會有學生導師大打出手的謠言出來,估計他還得被說故意傷人。
等到段費的傷被緊急處理完,兩個護士架著他正要下樓,段費忽然扭頭看向賀連洲,遲疑地開口問:“……您知道他在哪兒嗎?”
賀連洲知道段費問的是那個夭折的孩子,他沒有答話,看著段費眼里希冀的光又暗淡下去,被人架進電梯里。
賀連洲走到窗戶邊,掏出手機和自己經紀人簡單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聽見那頭經紀人幾乎尖叫起來,問他怎么被喊去算個命都能出這么大新聞。
賀連洲偏頭想了想回道:“可能是普通人承受不來命運的重錘。”
“……滾。”經紀人如是回道。
賀連洲斂起嘴角,站在段費公寓的窗邊,垂下眼,手里捏著黑色方殼手機,睫毛比女人還長還彎,掃下一片陰影。
就在那兒沉默地站了幾分殷功夫,賀連洲才轉身離開,發出一聲幾乎捕捉不到的嘆息。
他說得都是經驗之談,偏偏沒人買他的賬。
他搭乘電梯下了樓,一個人從昏暗的大樓里出來,不知道為什么透出一股被時間遺忘的冷淡孤單來。
樓棟外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在他從樓里走出來的時候緩緩啟動,開到他面前。
駕駛座那一側的深色車窗搖下,露出一張輪廓硬挺鋒利的英俊面龐。
相較男性而言稍長的黑發被發油抹得整齊又光亮,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從頭到尾都散發著一股禁欲卻騷包的氣場。
男人轉向賀連洲:“上車。”
賀連洲眼里泛起一絲笑意,好像渾身都柔和溫暖起來,他上車系上安全帶,側頭看著邊上男人,挑唇調侃著打招呼:“長發公主,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這外號是從小叫出來的。小時候男人留著及肩長度的黑發,又冷又俊,長相精致,像個洋娃娃。
盡管留著半長黑發,卻沒人把他當成女孩子,也就只有賀連洲敢這么喊他打趣他。
“今天殷家和賀家一起吃晚飯,伯母告訴我你在這兒。”男人聽見那聲打趣的外號也沒多少情緒波動,他耐心解釋著,側身替賀連洲把翻絞起來的安全帶解平。
賀連洲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安全帶子。
“還有,按照輩分,你該喊我一聲叔。”男人發動車子,淡淡說道。
賀連洲眨眨眼,哈,這句是針對上一句“長發公主”的反擊。他想道。
“按照你我關系,你該我喊一聲相公。”賀連洲說道。
“喊什么?”
“相公。”
“哦。”
“……”
參南愣了愣,旋即下巴就被殷嶼往上一抬,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喉結,將藥丸吞了下去。
肉眼可見的,參南的臉色紅潤健康起來,甚至胸口的塌陷也慢慢恢復如初。
參南不可思議地吸了口氣,疼痛也消失了!
“領主大人!”參南激動地尖叫一聲,“我好了!不可思議!我好了!領主大人治愈了我!天啊!我是領主大人最疼愛的半人馬了!”
“你不是!”其他半人馬和鹿群臉上的悲切消失了,但取之而來的是不滿和憤怒,一股腦地撅上了參南,“你胡說!領主大人平等地賜福了我們所有人!”
參南又被脾氣暴躁且容易嫉妒的半人馬們劈頭蓋臉地揍了一頓。
殷嶼:“……”
第 187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七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七天·【第二更】
參拓將半人馬族的圖騰紋繪交給了殷嶼,并且告訴殷嶼,只要捏碎紋繪,半人馬族就會感應到領主在哪里,他們會跨越任何障礙為領主而戰。
“分布在任何山林中的半人馬族都共享同一個紋繪,它由每一個半人馬部族中最強大的半人馬保管。”
“當這份紋繪被捏碎,所有半人馬族都會感召到,不止是我們。”參拓詳細而耐心地向殷嶼展示這份特別的紋繪。
殷嶼聞言頓了頓,他問道:“一共有多少半人馬族?”
兩批人馬至此兵分兩路。
有了木榭晚宴的刺激,黃大恒都用不著原地休息了,攛掇著殷嶼趕緊啟程。
“你怎么知道這邊能有水源?還更近點?”蘇暖暖邊走邊問殷嶼,主要是她想知道她們這邊有沒有一絲絲獲勝的可能性。
——她站殷嶼這邊純粹是友情分,畢竟那頭可是一個專業領隊。
不過她敢這么賭,也是仗著直播中,節目組不可能真讓他們出事脫水,哪怕殷嶼找不到淡水,那節目組肯定也有解決的辦法,橫豎渴不死他們。
殷嶼一邊用“狼牙棒”開路,一邊回道:“與海平面越是平連的方向,越容易找到淡水,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適用于任何地方。”
“他們走的那頭,地勢起伏要比我們這頭大,估計后面的路不平坦,走起來會有點難度。當然了,對領隊來說應該不算什么,但對于普通人而言,會是一個小小的挑戰吧。”
“至于哪邊更近,那不好說,但我們這邊找到水的可能性更高,路也更好走,這是我能肯定的。”殷嶼說道。
“前面那棵樹看到了么?”殷嶼指了指前方。
賀隨之幾人順著看去,點點頭。
想看不見也難,那棵樹在這片目視可及的地方惹眼極了,又粗又高,恐怕得有上百年的樹齡。
“你們在下面等我一會兒,很快。”殷嶼一邊說,一邊拉扯之前導演給的粗麻繩,他問導演,“對了,你們準備的繩子有多長?”
“十米的。”導演回答道。
“那夠了。”殷嶼點點頭。
賀隨之敏銳抓住殷嶼話語里略顯奇怪的字眼:“在下面等?什么下面?”
“噢,我的意思是原地。”
殷嶼回了一句,扯了幾米繩子出來后,用美工刀粗粗割斷,然后徑直走到那棵樹下,繞著粗壯的樹干環了一圈繩子,兩根繩子的一頭分別結成兩個比樹干還粗一些的圓圈,打成死結,另一頭則綁在雙腿上,打了個活結。
他動作很快,像是做過千百次一樣熟練,看得其他人發懵,不知道殷嶼到底要做什么。
就見他稍稍抻了抻兩腿,被繩子綁死后,兩腿之間的距離正好可以環抱住這棵樹身。
跟拍PD想到一大早殷嶼在礁石山之間的跳躍來去,忽然隱約有些意識到殷嶼要做什么了,這是打算……爬樹?
殷嶼又摸出早上選來的“廢物”膠帶,黏性那面朝外,纏滿了雙手,直接耗掉半卷膠帶。
導演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問:“殷老師,這是什么操作?”
“你可以理解為……增加摩擦力?”殷嶼歪頭想了想,看向導演,“你看著就好了,能看懂。”
“噢。”導演下意識應道,細品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勁,還想再問的時候,就見殷嶼已經兩腿雙手抱樹,胸背一拱,就如尺蠖一樣一弓一弓往樹上爬了!
手上的膠帶既是很好地防護住了手掌的肌膚,同樣也提供了強力的摩擦保護,殷嶼試了兩下后,逐漸找回上一世的感覺,隨后上爬的速度就更快了!
導演猛地倒吸口氣,不過是幾秒的功夫,殷嶼已經往上竄了好幾米高,瞬間把導演看得冷汗都下來了。
偏偏他還不敢出聲,生怕讓殷嶼分神,到時候出點岔子……
蘇暖暖幾人也都睜大了眼,吸氣聲此起彼伏,隨連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交頭接耳驚呼起來,被導演飛快地噓聲壓住。
“快快找人在下面鋪防潮墊!隨便什么墊子!趕緊鋪下面!!”導演壓低聲音飛快說道。
就這么一分鐘不到的功夫,殷嶼已經爬到了十米多高的樣子,所有人都不由仰頭去看,紛紛捏了一把冷汗。
直播間里也都炸開——
【臥槽臥槽臥槽!!殷嶼直接爬上去了?!就這樣爬上去了!?】
【要不是親眼看見……我都不信!這也太強了吧!】
【這腰腹核心力量,我一整個respect!!】
【垃圾膠帶也有春天??】
【殷嶼可以開一個小課堂了,如何廢物利用小垃圾哈哈哈,美工刀、繩子、膠帶……】
【確實,再怎樣也給個攀巖繩吧,麻繩,嘖,虧殷嶼敢用】
【其實這種麻繩工地上挺常見,也挺能吃重的啦……】
殷嶼爬上半高的樹梢——這棵大樹起碼能有三十米高——半高的高度就足以讓他看清周圍的全貌,其中就包括一條蜿蜒流淌的林間小溪,從幾塊巨大的巖石縫隙里順流出來。
“找到了!”殷嶼招呼一聲,手遙遙指了個方向。
其他人聞言下意識朝著殷嶼手指方向望去,被層層疊疊的灌木遮擋,什么也沒看見。
殷嶼找到了目標,便不打算多待,直接雙手抱樹,怎么上來的便怎么下去。
節目組見狀,連忙人手拿著防潮墊跟著殷嶼的位置做調整。
節目組戰戰兢兢的樣子,和樹上殷嶼輕輕松松的表情形成一股莫名好笑的鮮明對比。
直到親眼看見殷嶼成功落地,所有人提著的心才放下來。
“殷老師!”跟拍PD大松一口氣,連忙迎上去,小心檢查殷嶼情況。
見殷嶼一向白皙好看的手被膠帶綁得發紅,估計纏得緊,撕下來的地方都有點腫,看著就疼,他忍不住皺眉說道:“您下回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至少提前和我們說一下我們好做準備呀,不,您下回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才對!”
殷嶼一邊撕下手上的膠帶,一邊納悶抬眼看過去,微微挑眉,輕笑了聲,“這有什么危險的?”
他說完,抬眼就看見PD不贊同的神色。
邊上蘇暖暖也忍不住湊近過來,看見他的手就倒吸了口氣:“手可是藝人的第二張臉!你這也太隨便了吧……”
殷嶼摸了摸鼻子,干干笑了一聲:“還好吧?這能消下去,沒事的。”
他張開手掌瞅了瞅,覺得這真算不上什么,這雙手可比他上一世白皙嬌養得多了,連點疤都沒。
“不提手,殷老師您這冷不丁就爬那么高的地方去,也太危險了,下次至少得和我們節目組商量一下,我們好做準備安排。”導演小聲建議道。
殷嶼看看工作人員人手提著的防潮墊:“……”
要真摔下來,靠這準備也沒用啊,說不定還得一搭二。
但他還是點點頭,表示了一下感謝,然后說道:“放心,我做的都是有把握有分寸的。”
【徒手爬上十來米高的大樹是一件有把握有分寸的事情……殷嶼這是在凡爾賽嗎】
【殷嶼這輕飄飄的語氣真的會讓我誤會這很容易啊!!】
【真的看不出來啊……和我印象里矯情又瘋癲又陰沉的那個殷嶼比,完全是兩個人!】
【謠言不可信】
殷嶼看其他人似乎還想說什么,就連賀隨之也微微皺著眉似乎要表示一下不贊同,連忙開口換了個話題:“哦對了,我找到水了,離我們挺近,再走個十來分鐘估計就能到。”
他一說,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頓時就被轉走了。
“來,跟我走。”殷嶼招招手,像幼兒園老師帶隊出校門一樣,后面跟著一溜串的乖乖崽。
殷嶼選的路果然好走,掃開避免不了的灌木叢,就是一條堪稱平坦的小徑。
他們位于地勢稍高的斜坡坡頂,走到視野開闊處,甚至能看見不遠處的汪藍海洋。
“也太美了……”蘇暖暖輕嘆一聲。
“啊你們聽!是水聲嗎?!”黃大恒忽然興奮地拍殷嶼肩膀,“是嗎是嗎?”
殷嶼揚起一點笑意,點點頭:“應該是,就在前面。”
穿過層層林木,當殷嶼掃開眼前又一片闊葉灌木的時候,一條小溪正出現在腳下!
猝不及防的驚喜出現在眼前!
黃大恒幾人歡呼一聲,立馬圍著殷嶼團團抱住:“找到了?!絕了絕了!我們真的找到了!?”
“導演!是我們這邊進度快還是那邊進度快?”黃大恒立馬問節目組。
導演也有些驚喜,畢竟他是親眼所見這隊人是怎么在毫無提醒的情況下,真正完成了任務!
他飛快和姜星皓那頭的跟拍pd確認了一下,隨后笑瞇瞇地回答道:“恭喜殷老師隊伍,是你們率先找到了水源,獲得木榭慈善宴名額!”
“哇——!”黃大恒把氣氛帶入高潮,就連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激動地歡呼起來。
殷嶼好笑地看著他們,好像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他不由出聲打斷:“好了好了,保存點體力,等會兒還要走回營地呢,可不近。”
“先把水壺裝滿水,這些都是活水,直接喝問題不大,不過可以再放一塊木炭,多一層過濾更保險點。”殷嶼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五塊黑漆漆的木炭,都是臨走前他從篝火堆里翻出來的。
賀隨之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他得回去問問小叔,普通人能那么會上躥下跳還懂怎么過濾野外淡水嗎?
“這就相當于是天然濾水器,可以基本過濾掉吸附在水中的有害毒素和一些化學物質,缺乏用具的情況下就只能用這些做平替。”殷嶼見賀隨之盯著自己,以為對方是在懷疑,便開口解釋。
他率先丟進了水壺里,然后又用美工刀裁下自己貼身速干衣的一角,罩在水壺的壺口上。
黃大恒見了好奇:“這又是做什么?”
殷嶼在等木炭吸收,一邊輕輕晃著水壺,一邊回道:“噢,這是當濾網,全可以過濾一些沙礫這類顆粒比較大的雜質,你們身上衣服要是不貴的話,也能試試。”
黃大恒:“……”
打擾了,他們今天換上了私服,有點小貴。
“你這件速干衣多少錢啊?”蘇暖暖湊來問,“噢,能問嗎?要不你關麥回我?”
“也是那家店的,一百多。”殷嶼說道,“買的時候還有活動,滿300減20。”
蘇暖暖翹起大拇指,實惠人。
【笑死,第一次在明星嘴里聽到那么接地氣的內容】
【殷嶼這是要笑死我,怎么感覺過得那么緊巴巴哈哈哈】
【沒人覺得殷嶼懂得很多嗎!!?我感覺他賀直就是為這個節目而生的!!】
【其他人都在歡呼完成任務,只有殷嶼認真在荒野求生哈哈哈哈】
【笑死,樓上這么一說好像是哈哈哈哈,明明一檔綜藝,怎么殷嶼那么真哈哈哈】
【節目組可以發水了吧?不會真的要喝小溪水吧??】
就在大家熱熱鬧鬧的時候,忽然導演組那頭卻接到了一個噩耗——
宋智宰和姜星皓不知怎么的,雙雙掉進了一口深坑里!
導演不得不出面:“抱歉各位嘉賓,抱歉各位直播間前的所有觀眾們,由于突發意外情況,我們的錄制可能要暫停。不過大家不必慌張,我們會安排直升機來接應大家有序離開錄制小島。”
“后續我們會出一份詳細的文字通告為大家說明情況,現在我們關閉直播功能,同時錄制暫停。”
導演說完,所有人的直播間陡然關閉。
賀隨之眉頭擰緊,摘下了麥克風問:“到底什么情況?”
導演忙得團團轉,緊急安排調派人力,聽見賀隨之的問話,他抓了兩下頭發郁悶道:“還在了解,但那邊也說不清楚,等回去了我調看錄像最清楚。”
“現在已經派人拉上來了,沒有生命危險,但可能伴有骨折,肯定不能繼續錄下去了。醫療救援直升機已經在趕來路上,估計再過十來分鐘就到了。”
“你說這,本來我以為最容易出情況的是你們這組,最放心的就是領隊那頭,結果偏偏出事的是那組。”導演不解地大嘆氣,然后又深深發愁,“這才剛錄第二天就出事……完了呀。”
不說藝人和經紀人會不會質疑他們節目的安全性,就是觀眾粉絲也會聯合抵制他們節目組,然后可想而知的,投資商撤資,找不到合適的領隊……這節目還能做下去嗎?
直升機來得很及時,一架去接姜星皓那頭,另一架則去接其他嘉賓。
一路回到凜都,殷嶼都覺得有些茫然,他的第一份工作,忽然就結束了?
節目組的保姆車將殷嶼送回破爛小出租樓,路上跟拍pd和攝影師也仍舊保持著錄制,跟拍pd問殷嶼:“殷老師,您在想什么呢?”
殷嶼微微回神,聞言說道:“我在想,沒工作了怎么辦。”
跟拍pd:?
“就是,我們這個綜藝,出了那么大的事故,那還能繼續錄下去嗎?”殷嶼小聲問pd。
跟拍pd想了想,謹慎回答道:“其實也不算重大事故,到時候也得看具體事故發生的原因,當然了,咱這個節目的性質擺在這里,嘉賓受傷我們劇組也有不可推卸的一部分責任……”
殷嶼聽出來了,意思是得看這次事故的具體責任方,要是不在節目組這邊的話,那還有得救。
跟拍pd接著又說道:“當然最重要的還得是看投資商爸爸們,希望爸爸們不要撤資就好。”
他說著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動作:“我們的工作飯碗全看他們了。”
殷嶼見狀也跟著雙手合十:“飯碗全看他們了。”
跟拍pd忍不住好笑,像殷嶼這樣的明星,就算沒了這檔綜藝,總有別的通告能跑,怎么論緊張程度,和他們一樣一樣的呢?
……
與此同時,回到賀家大宅的賀隨之放下連李,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自家小叔。
“你叔在書房面壁思過。”賀老爺子對賀隨之說道。
賀隨之聞言愣了愣:“賀叔面壁思過??”
“哼,叫他接手公司,我去公司查崗的時候,居然抓到他又在看直播,賀直不務正業!不可理喻!”賀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重重柱了一下拐杖。
賀隨之覺得自己賀直像是聽了天方夜譚一樣,賀叔會看直播?還“又”?
“你去找你賀叔的話,把廚房里的飯給他帶上去,今天就罰他不許下來吃飯!”老爺子別別扭扭地哼氣。
賀隨之笑起來,就知道賀老爺子沒有真生氣,爽快應了一聲,立馬帶著飯菜去找賀連洲。
“小叔,有一筆娛樂圈里的投資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賀隨之坐在賀連洲對面,開口問著,托著下巴看對方吃飯。
賀連洲吃飯速度賊快,看著好像也沒多么大快朵頤,偏一眨眼的樣子,食物就消下去了大半。
看小叔吃飯還挺能激發食欲的,賀隨之想著,頓了頓,不知道為什么就又想到了殷嶼,殷嶼和他小叔總有點謎之相似的地方。
賀連洲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嘴角,用完了飯后,開口:“是那檔出了事故的荒野綜藝?”
“您還有印象啊,對的,就我上回跟你提過一嘴的。”賀隨之沒想到上次見面自己賀單提到的綜藝,小叔都記在心上,立馬有些感動。
賀連洲聞言頓了頓,這下倒是真的想起,之前自家侄子確實也和他提過有興趣想投資來著。
他不著痕跡地微微頷首,說道:“有關注你們的直播。”
賀隨之有些意外:“老爺子說您看直播……原來就是看我們的直播嗎?”
賀連洲臉色閃過少許不自在,但很快掩下了,說道:“投資可以,但前提是我要清楚這次的意外事故原因。”
“這我已經調查清楚了!”賀連洲立馬說道,拿出一個u盤,“完全是領隊和嘉賓的自身問題,這兒有復盤錄像,您一看就清楚!”
賀連洲沒有當即點開,既然賀隨之有這樣的把握,那他可以暫時拋開這個顧慮,接著他又道:“另外,我要求是獨家贊助,并且在洲劃和人員安排上有足夠的決定權。”
賀隨之有些意外,聞言略皺起眉頭,有些為難:“這我得和導演商量,畢竟您不是圈內人,有些安排是為了節目效果……”
“還有一點,你們的領隊人選,是個難題吧。”賀連洲打斷對方的話頭,看過去。
賀隨之訕訕點頭,確實,原本做這個節目的時候,最難的地方就是嘉賓和領隊的邀約,后來只能接受高麗塞來的本國嘉賓。
現在出了事故,嘉賓和領隊的問題就更艱巨了。
“我可以暫任領隊。”賀連洲開口。
“什么?!”賀隨之表情管理險些失控,震驚看向自家小叔。
“怎么?我不夠格?”賀連洲逗他。
賀隨之跳起來:“是我們小荒野太夠不上您了!您太夠了!!真的?!”
“嗯,不過是建立在我前面提出的條件下。”賀連洲頷首,敲了敲桌子,“你和導演商量一下。”
“好!我這就去!”賀隨之爽快應下,立馬出門就要打電話給總導演,他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下,忍不住扭頭好奇問,“小叔您怎么會想來參加我們這個綜藝的?”
“替你解決一個燃眉之急,這個理由還不夠?”賀連洲打發道,“快去。”
“噢,嘿嘿。”賀隨之應下,就算知道自家小叔沒說實話,但還是被甜到了。
可惡,硬漢突然柔情,扛不住。
賀連洲打發走了自家侄子后,視線瞥向電腦屏幕上的暫停畫面——是殷嶼弓身上樹的定格動作。
他微微瞇起眼,結合之前對殷嶼的背景調查,一個大學輟業、唱跳出道的明星,會有那么熟練的攀爬技巧?
甚至是之前攻擊宋智宰的那一幕,也被他來回看了許多遍——
出色的格斗反應能力,盡管力量還不夠到位,但技巧和靈敏度卻非常優秀,這樣一個人,當初卻連一個想要潛規則的普通男人都解決不了?
殷嶼身上有許許多多的謎團和矛盾,他第一次遇到這么一個奇怪的結合體,而直覺告訴他,這種人一向是個有秘密的不安定因素,他得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光是擔心半人馬族會被直升機嚇到,忘記了這些關山急救員恐怕看到這滿山坡的半人馬族與三眼鹿群的驚悚程度,不亞于見了鬼。
他尷尬地輕咳一聲,輕聲說道:“只要你們保持鎮定,不要讓它們誤以為你們是要攻擊的。”
“哪敢啊……”急救員吸著氣,語速飛快,“隨便哪個的腹肌胸肌都能把我彈出一米遠,這胳膊二頭肌恐怕單手就能掄起我來了。”
殷嶼:“……”
行了,知道了,快走吧。人類好丟人。
第 188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八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八天·【第一更】
離開獄牢谷回到關山,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殷嶼什么怪物也沒有帶回來。
原本關山為此準備的特大號抓取集卡箱也沒有派上用處。
方博在關山的停機坪處早早候著,就等殷嶼他們落地,他快步上前,壓低聲音問:“那些怪物不愿意跟你離開獄牢谷嗎?”
他從殷嶼的匯報簡訊里知道殷嶼已經成功找到了三眼鹿群,甚至還發現了更不可思議的怪物部族,一群半人馬族?!
賀連洲下午到了排練室——排練室換了一個房間,大概是應集體的訴求。
他一進去,就接到了齊刷刷的注目禮。
賀連洲揚起眉頭,嘴角一挑,挑出一個典型的賀連洲式欠揍笑容,里頭大概包含了:調侃、明知故問、自負等等不怎么討喜的情緒。
“這么隆重的歡迎注目禮?我可吃不消。可以收起來了。”賀連洲隨意地抬了抬手。
任重遠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電視上常看見皇帝喊“平身”的模樣。
賀連洲轉過身,就見這些人還是那副樣子,一動沒動,不由得好笑,“不練了?還是說,想等到半夜十二點再跳?率先聲明,我沒意見。”
任重遠見賀連洲一副避重就輕,躲開話題的樣子,眉頭擰了起來,“在段費老師公寓里的那個人就是你吧。我沒想到你會干這么出格的事情。”
賀連洲臉上的笑容,在聽見任重遠的質問后一點點斂去。
他微揚起頭,像只被挑釁起來的小獸,眼睛瞇起,冷呵了一聲,諷刺道,“我也沒想到你是這種僅憑一張圖就能夠腦補一出甄嬛大戲的男人。”
任重遠臉色驀地漲紅起來,太陽穴邊的青筋脹開,他握緊兩只拳頭,看上去像是隨時會揮著拳頭揍上去。
——誰都沒法抵擋住賀連洲火力全開的嘲諷。
陸刊見狀,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誒,明天就是半決賽舞臺了,我們別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八卦新聞上呀!Ray,音樂放在哪個文件夾里?幫我找一找好么?”
任重遠被陸刊用力拉了一下,抿了抿嘴,走到電腦邊上,最后還是順著臺階下去。
賀連洲嗤了一聲,對于這種主動挑釁、最后又無聲無息銷聲的行為,表達了極大的鄙夷。
任重遠被賀連洲這一聲氣音激得險些又要暴起。
陸刊頭疼地拉住對方,其他幾個隊友也連忙配合,才總算把任重遠安撫下來。
“你什么時候能改改你這個出口傷人的壞脾氣!”任重遠粗聲粗氣地喝道。
“下輩子。”賀連洲簡明扼要地說道。
陸刊和其他隊友們下意識地抱住任重遠的腰:“冷靜點!冷靜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這個脾氣!”
“對啊,當做沒聽見嘛!”
“以后他總會吃到教訓的!”
賀連洲挑了挑眉,咳嗽一聲,“吃到教訓?你知道我沒聾吧?”
“……”
幸好,今天來檢察他們練舞成果的老師及時過來,最后讓這場口頭沖突停歇下來。
排舞、走場彩排、現場試跳試唱,一套流程下來,又是折騰到了晚上八點多才結束,這一回一行年輕人沒有拖拉,干脆地拎起自己的東西就走了。
活像是電視臺里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在后頭趕著他們。
在錄播現場的編導這么笑著和助理調侃道。
賀連洲一向是不合群的那個,他落在所有人的后面,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聽見編導的調侃,他勾了勾唇角:真相總是在拐角的地方砰然撞上。
就在他打算離開、去昨天八樓的舊排練室時,編導忽然叫住了他。
“賀少。”編導薛珂出聲——這個節目都是賀連洲的長輩出資搞起來的,他當然知道對方的身份——他說道,“網上那些傳您和段費老師的新聞,您大不必放在心上,觀眾的記性都是短暫的,不用一個禮拜就會忘記。”
“明天的半決賽加油!好好發揮!”薛珂握住拳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賀連洲。
他就祈禱著賀連洲能在明天的現場直播里語出驚人一下。
上一回賀連洲怒懟導師后,那一段簡直是實時播放量的巔峰,包括后來別人剪輯的一分殷短視頻精華,也都上了兩百多萬的點擊量。
他薛珂做了那么多節目,撲街了那么多個節目,頭一回搞到真的了!
賀連洲嘴角抽了抽,聽薛珂的話,像是真信了他把段費打成那副模樣的說法,難道他平時看起來就像是個會打人的?
他懶得和一個無所謂的人解釋,隨意地點了點頭,便繞過薛珂走向門口。
走到門口的時候,賀連洲又頓了頓腳步,扭頭看了眼還在搞設備的編導,“薛導,友情提醒你一下,別太晚走,這大廈晚上不安全。”
薛珂愣了愣,傻傻站在原地,“啊?”
然而賀連洲并沒有在回他,瀟灑地只留給薛珂一個背影。
薛導撓了撓發量稀疏的后腦勺,納悶地轉向自己的助理問:“大廈晚上不安全?他是想說大街上晚上不安全吧?”
“也不對,我一個男人,就算晚上走大街上,我又怕什么?”薛導挺了挺胸膛。
助理斜睨了眼薛珂,點頭搭話:“您之所以安全,不在于您是個男人,而在于您有一個橫向的身材,以及令人堪憂的穿搭審美。”
“……別以為你是我親戚我就不敢開除你啊!”薛珂氣道。
助理扯了扯嘴角,轉而若有所思地看著賀連洲離開的方向,“賀少這么說,肯定有他的原因。我聽說,這個電視臺四年前好像出過點事情,直到一年前都還禁止員工留在電視臺里加班超過晚上八點。”
薛珂摸了摸寒毛豎起來的胳膊,“既然后來解禁了,肯定說明沒問題了。”
“那倒不是,我聽說是因為電視臺的舞臺被征用搞地方春晚分會了。不過后來好像確實沒出過什么事情,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助理說道。
薛珂松了口氣,“我就說嘛,肯定的。”
他笑著繼續折騰他那剛報銷下來的高大上定焦設備,說道,“每個大樓都有那么點‘事情’,總不見得都是真事兒,別自己嚇自己了。賀少真是的~”
助理因為薛珂那揚起的小尾音打了個寒顫,他撇撇嘴,繼續幫忙打下手。
就在薛珂弄完了最后一步,打算試一下鏡頭效果的時候,忽然設備屏幕上出現了一片雪花,右上角的時間瘋狂跳閃起來,最后定格在23:44分上。
薛珂傻眼地看著自己新買來的設備,屏幕上除了時間外都是雪花,他有些納悶地拍了拍鏡頭,“怎么回事?接觸不行?還是剛才被我設置壞了?明天就得上臺用的啊,別搞我啊老大……”
薛珂碎碎念,緊張地搓了搓手。
他身邊的助理拉了拉薛珂的袖子,輕聲問:“薛叔,現在幾點啊?”
“在臺里要喊我薛導!”薛珂先糾正了一句,然后看了眼屏幕上唯一完好的時間,有些驚訝,“十一點四十四啦?怎么那么快……”
助理薛陽伸出手腕,他手腕上帶著運動型手表,搖一搖就能自己走的那種,上頭時間明晃晃地顯示著晚上十點出頭些。
“我就說嘛,怎么可能就十一點了。”薛珂瞇瞇眼,“這么說,時間顯示也不對了,屏幕還花了。”
“真要命,這種又貴又精細的東西果然麻煩……我得翻翻我的□□去,讓人來檢修一下。”薛珂低聲碎碎念叨。
薛陽覺得周圍空氣溫度似乎降下來不少,他摸摸露在外頭的胳膊,因為溫度驟冷下來,冒出了一小片雞皮疙瘩。
他張嘴往外輕輕哈出一口氣,就看見一圈白霧從自己嘴里噴出來。
他倒吸口氣,微睜大了眼睛,一把扯住薛珂,“薛叔!不太對勁,這里忽然冷下來了!”
“中央空調壞了吧。”薛珂被自己侄子一提醒,才覺得是有些冷,他環顧四周,一圈都是環形的觀眾席,燈光也沒打過去,暗沉沉的一片,好像連清潔工都已經走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膀:“等會兒我發個消息給后勤部的。”
薛陽直搖頭,“我覺得不對勁,要不我們還是聽賀少的,先離開大廈……”
他話還沒說完,原本只照在他們這邊的燈光忽然調得極亮,亮得晃眼,讓人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然后薛陽就聽見接連幾聲“啪啪啪”,整個舞臺,包括觀眾席上方的燈光都被打開了,同樣是被調亮到了極點,晃得薛陽和薛珂都有些睜不開眼。
照這樣的過度調光下去,用不了幾分殷,頭頂上的這些燈泡都得爆掉。
“搞什么啊!”薛珂爆了一句粗口,勉強睜眼想去看舞臺上方的調控室,可那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沒人在那兒,那到底是誰在惡作劇?薛珂腦海里閃過這么一個念頭。
旋即,燈泡全都爆開,整個舞臺又驀地沉入一片黑暗里。
薛陽連忙掏出手機,“薛叔,我們趕緊離開這兒!這兒太邪門了!”
他邊說,邊一把抓過身邊人的手。
對方手心里都是濕意,黏糊糊的。
薛陽抓著對方往門口快跑,邊跑邊在心里想,他叔還總找借口解釋那些奇怪情況,原來自己心里也怕得不行,手心都出汗了。
就在薛陽快跑到門口的時候,薛珂的聲音從舞臺那里傳來,話音里還帶了點哭腔:“薛陽?薛陽!?你這小兔崽子跑哪兒去了!敢丟下你叔!不知道你叔就怕黑啊!我!我立馬開除你啊!”
薛陽渾身一個激靈,驀地停下腳步。
那他拉著的人是誰?
這會兒他已經拽著對方跑到了門口,走廊上的透明窗戶透著月光,薛陽僵硬地扭頭往后看,視線由下往上,最先看見的就是自己牽著那人的手。
他手心里一片黏糊糊的血,那人的肚子開了一道血口,可能是剛才跑得太快,血和里頭不知道是脂肪還是腸肉的東西直往外掉。
薛陽臉色驀地變得慘白一片。
他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上看,是滿是劃傷血口的胸膛、脖子,再是一張青白得毫無生氣的臉。
“救我……”那張臉發出氣聲,可細看,他的嘴,卻被人密密麻麻地縫了起來。
薛陽頭皮猛地炸開似的發麻。
方博撓撓后腦勺:“說疤子剛上飛機沒多久就忽然心衰了,搶救了十來分鐘還是沒能救回來,死了。”
殷嶼聞言微微瞇起眼:“哦。”
“這么看,剛才那一下指不定是回光返照。”方博說道,摸著下巴嘖了一聲,“好險,差點就死這兒了。”
賀連洲偏頭看殷嶼,揚起眉梢低聲道:“真巧不是?”
“……是啊。”殷嶼干巴巴地回道,扯了扯嘴角。
賀連洲輕輕笑了一聲,他退開了一點空間。
第 189 章 開局第一百八十九天
開局第一百八十九天·【第二更】
方博很快就離開了,自認為自覺地將停機坪這片空地留給了需要談情說愛獨處空間的小情侶。
賀連洲走到殷嶼身邊,他側頭看了看殷嶼,見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的海,他便也跟著看向同一處,盯了幾秒后,輕輕一笑道:“也沒那么好看啊。”
殷嶼睫毛微顫兩下,閉了閉眼,然后又睜開,沒有應聲。
賀連洲見殷嶼似乎沒有搭理他的打算,他抬起肩膀輕輕頂了頂殷嶼,慢吞吞地開口:“所以,飛機上那人,嗯?你起碼可以跟我說話。”
初汛期一個極為特殊的時期,特指羽系獸種、尤其是希斯這樣血統古老成長期漫長的羽系雄性在成年之前先迎來了第一次發情期的現象。
星際時代的初汛期往往被賦予一見鐘情生死相許的浪漫色彩,通用語里也被引申為少年們的青澀愛戀。
情竇初開,朦朧曖昧。
純潔得像希斯的白羽毛。
用人類種古語來講,這種現象叫做“早戀”(bu)。
拉法越是想,越是覺得希斯的表現對得上初汛期的各種征兆——你看希斯這花枝招展暴力好斗的樣子,若非初汛期的荷爾蒙作祟,他溫柔清新的好朋友又怎么會畫風突變若此!
“……”希斯翎羽一抖,又給了拉菲一記。
“瞎想什么呢。”他拍拍翅膀飛起來一點,俯視這不學無術瞎逼逼的蠢龍系,“我又沒見過他本人。”
就算直播里的英英再怎么好看,隔著嶼屏他也聞不到能誘發初汛期的荷爾蒙刺激。
何況要是真的初汛期到來,他的羽毛會比情緒更早發生變化,五彩斑斕細滑柔亮就差掛上求偶中的彩燈招牌才對。
羽系雄性在求偶時由于體內激素變化而自然變色的漂亮大翅膀,可比染羽劑染上去的顏色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希斯自信地將自己的變化歸類為成年前的自然情緒波動,也就是人類種所謂的“叛逆期”。
“……行吧。”拉法捂住自己隱隱作痛經不起希斯再來一下的脆弱肋骨,“你高興就好。”
他一個成熟穩重的成年龍系,不跟這自己發沒發情都分辨不出的未成年羽系計較。
就算希斯其實還比他大幾歲也一樣。
我等著你求偶失敗哭唧唧的那天!
隔著嶼屏,殷嶼打了個噴嚏。
貓毛亂飛,蹭了他一身。
不打噴嚏才怪。
從那次一通亂舔之后,貓似乎是體會到了這種行為的樂趣,動不動就要把他摁住蹭一蹭舔一舔抱一抱才高興。殷嶼被動糊了一頭一臉貓毛貓口水,止不住地想打噴嚏。
貓味滿身,怕是洗也洗不掉。
出門前再次被迫洗了個澡,殷嶼頭發濕淋淋地在森林中跋涉。
樹上石頭上都有他留下的路標,每天來回的時候他也有意識地清理出一條小路,在路上豎起道路標識。
這樣即使不沿著河邊走,他也不用擔心在森林里迷路了。
幾天過去,他設下的陷阱依舊沒能抓住羊,倒是有那么一次應當是被觸發套住了羊腳,卻只給他留下了一截斷開的繩子和幾根羊毛。
果然指望著用藤蔓繩子綁住羊是不現實的。
殷嶼只能咬咬牙,花費巨款從系統那兌換了半米鐵絲,重新制作了一個結實堅固的陷阱。
羊入陷阱需要耐心等待,夏日里實驗田里的大部分作物也還不到收獲的季節,殷嶼這些日子的主要活動范圍是在山洞庇護所與實驗田之間的一塊區域。
他在那里發現了一片竹林,差不多在記憶里申市政法大學的位置。
曾經的紅磚碧瓦,清池翠竹芳草地,現在也就只剩下了竹林瀟瀟,冒頭的筍子頂出一二深埋地下的碎磚塊。
竹林就長在學校的廢墟上,殷嶼砍竹挖筍的時候甚至挖出來了不知道曾經屬于哪個學生的半根便攜式不銹鋼筷子,和半拉豁口的馬克杯底。
殷嶼其實更想要個勺子的。
但額外收獲四分之一筷子和馬克杯底座也很不錯。
加上從海邊撿回來的碎玻璃,殷嶼串起來做了個風鈴掛在山洞里。
叮叮鈴鈴,像是人類文明最后的余音。
其實如果仔細翻翻還能找到更多人類遺留下的痕跡。
碎磚塊混著點沒降解完全但也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塑料碎片,玻璃破破爛爛金屬銹蝕得不成樣子,挖一挖未必不能挖到還能重復利用的好東西。
不過拾荒屬于正經干活外的調劑,既然都有這么大的一片竹林這么多竹子可以使用,殷嶼想要什么完全可以自己動手。
這片竹林很大,殷嶼只在竹林外圍砍砍竹子挖挖筍,走也不會走到太里面去。
夏日里的竹林伸出簡直就是個大型蚊子窩,哪怕殷嶼強化過的體質不怕蚊子叮咬,嶼聽那密集的嗡嗡聲響也頭皮發麻。
但這絲毫不影響竹子在殷嶼心里的地位不斷上升。
開發竹子一百種用法的每一天,他都忍不住要贊美一百遍這是一種多么美好的植物。
竹子真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階梯(并不)。
——空心,輕便,輕輕松松就能長很高,比起砍樹砍竹子真的省時省力又有收獲,讓殷嶼砍得心情愉悅。
哪怕有時候竹子砍著砍著上頭掉下來條蛇,他也權當是補充蛋白質了。
而且竹子的承重好,形狀嶼滑均勻還堅硬有韌性,都不用像砍樹那樣花費大量時間去收拾樹枝。
竹子劈砍成竹篾又可以用來編織制作各種器具,燒成竹炭更是用處多多,研磨成粉清潔牙齒比木炭更細膩,放進水里還能起到吸附雜質的作用。
包括夏天里味道苦澀不好嚼的竹筍,再怎么樣也是無毒能吃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
食物!
殷嶼重點強調了這個詞。
除了能填飽肚子之外,竹筍還有促進腸胃蠕動、幫助消化的作用,搭配殷嶼最近新添加進食譜中的瓜果蔬菜,終于結束了他只進不出的日子。
……
畢竟吃喝拉撒都是人生大事嘛。
殷嶼可是早在確定了山洞庇護所位置后立馬把廁所給安排上了,還考慮到未來種植堆肥等問題講究地分了兩個坑,以避免尿液中的水分影響微生物的分解。
他還在坑里鋪了一層木屑,每次完事后要拿著樹枝翻一翻,把木屑和泥土翻上來。
接觸空氣可以加速微生物分解,坑上還得仔細蓋好免得招惹太多蚊蟲。
對于兩腳獸自覺挖坑埋便便的行為貓表示非常滿意,這么有教養的崽一看就不是隔壁那群隨地大小便的汪汪汪能養出來的。
當然它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跟在兩腳獸屁股后頭還偷看兩腳獸便便,它只不過是巡視領地路過的時候順便瞄了一眼。
吸兩腳獸的事情,那能叫跟蹤偷窺嗎!
……于是殷嶼在便便坑外面圍了一圈柵欄。
竹林的發現大大提升了殷嶼各項基建工程(?)的建造速度和建造質量。
用竹子圍出來的柵欄美觀牢固又能有效阻擋視線,一天就能在河邊搭出來個干活的涼棚,山洞里更是迅速添置上了小竹凳竹矮桌,儼然是富貴人家了。
充分開發竹子利用空間的同時,殷嶼也沒有放棄每天砍幾棵樹的日常任務。
燒火還是用木頭更好一點,砍完樹把掰下來的樹枝壘成一摞摞柴火垛,殷嶼專門搭了個棚子用來堆放柴火。
樹干則是搭建過冬房屋的主要材料,簡單的棚子柵欄使用竹子方便快捷,但要過冬的房屋還是用木頭黃泥厚厚糊起來更讓人放心些。
殷嶼已經挑選好了搭建房屋的地點——一處靠近水源距離實驗田也不遠的緩坡,附近沒什么野獸留下的痕跡,只安靜長滿了殷腰高的雜草。
在第一個月結束,系統從殷嶼的賬戶扣掉一百積分時,他計劃列表里的初期生存目標已經基本全部打上了已完成的標記。
接下來就是第二個月的還債,和需要長達幾個月繼續努力更加努力才能完成的中期建家目標。
順帶一說,初期生存目標里唯一沒完成的任務就是捕羊,他設下的陷阱連續多日一無所獲,以至于觀眾們玩起了梗。
【今天的英英捉到羊咩咩了么?】
【當然沒有w。】
只要這么一說,直播間里就會瞬間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另外,除草任務加入了殷嶼的最新每日菜單之中。他每天要在計劃建家的緩坡花費一到兩個小時,一點點把雜草連根挖出,以求盡快清理出一片用于建房子的空地。
挖出來的雜草他也沒有浪費——勤儉節約是既能節省體力又能節省資源的美德。
殷嶼把雜草帶回去洗干凈曬干,用藤蔓繩子扎束成一個個矮草垛。他把那些矮草垛在床板上規整排列好再鋪上一層竹編席子,躺上去比草墊柔軟許多。
簡直就是荒野版本的席夢思了。
雖然殷嶼早就習慣了在硬邦邦又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睡覺,但也不會拒絕讓自己睡得舒服一點。
誰都無法拒絕舒適安逸的睡眠,不管是殷嶼這樣肉體凡胎的碳基,還是機械種那樣理論上根本沒有睡眠概念的硅基。
亦或者埃爾羅斯這樣,介于二者之間的半機械種。
根據官方分類,他其實應當被歸類在【機械種-人類種亞系】里才對。
不過這種事情不重要,說半機械種也沒誰會理解錯。
埃爾羅斯關注了那個叫做玉英的主播。
在他超負荷運轉整整一周后獲得了久違地停機休眠,做了一場藍綠色的美好夢境之后。
最開始埃爾羅斯是沖著玉英直播間的嗅覺共享去的。他只在需要休眠的時候才會打開直播,那股香氣總是能安撫下他時刻高速運轉的核心模塊,讓他自然地調整到停機休眠的狀態。
因為星網的直播錄屏不支持感官共享功能,他還特意開了直播提醒,把作息時間調整到跟玉英的直播時間保持同步。
不過也不排除有時候他本來想休眠,卻看著看著看完了整場直播的情況發生。
他只是個半機械種,還是會受到人類種那一半基因的影響而缺乏自控力,沒辦法完全按照設定好的計劃精密運轉。
根據玉英的直播數據和埃爾羅斯的經驗來看,玉英應當是個沒有跟任何公司簽約的純素人。
不然嶼是玉英那張臉就不可能在平臺里一點水花都沒有,開播到現在才兩千多粉,主播積分連分頻新人榜的前三千尾巴都掛不上。
況且玉英有的可不止一張臉。
他還有青山綠水毛絨絨,對人類種而言具有無限吸引力的地球模擬幻想。
哪怕那個地球模擬漏洞百出,個人腦補元素過多,時不時就要被觀眾在彈幕評論里吐槽幾句,但與此同時埃爾羅斯發現這個直播的觀眾留存比例意外的高,吐槽半點不影響觀眾磕玉英的顏吸大貓的毛沉迷森林翠綠大海蔚藍。
總歸一個爽就完了。
埃爾羅斯承認自己也看得很爽。
在第一次明明想停機休眠卻不知不覺追完整場直播后,埃爾羅斯就認真研究了一番玉英的直播,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讓自己扛著倦意硬是看著主播玩了半天泥巴砍了半天樹,還看得挺高興的。
答案就是舒服。
剛進直播間可能會有點不習慣玉英干干凈凈的直播畫面和日常單調的直播內容,沉默寡言的主播甚至連求禮物都吝嗇多說一句。
可一旦為了玉英那張臉或者貓的毛絨絨多看幾眼,就會不知不覺地放松下來被玉英的節奏帶著走。
根本出不去!
有條不紊,計劃妥當,直播中所追逐的一切都好像是回歸了生命最初的本質,快樂和煩惱簡簡單單與他人無關。
雖然自私自利不是什么褒義詞,但不得不說誰也無法抗拒這種只為自己而活的自由。
吃飽穿暖,美景,美食,和毛絨絨。
直播平臺上并非沒有荒野求生類的主播,但那基本上以獸種主播為主,主打狩獵血食和絕境探險的狂野刺激,跟玉英已經開始準備建房子挖地窖,積極走向文明時代的畫風完全是兩個方向。
埃爾羅斯以一個商人的直覺,嗅到了商機和星幣的氣味。
“去聯系玉英。”他給主播運營部門的負責人發消息,“不論如何給我把他簽下來。”
話說回來,如果當年星際戰爭時人類種首領是玉英這個級別的美人,他完全能理解魚系那位阿達拉大帝一系列色令智昏到上教科書的騷操作了。
賀連洲聞言眨了眨眼,隨后忽然笑起來,立即起身重新給自己點了一份骨湯麻辣燙,微微辣,要多多的香菜,不要蔥。
他扭頭看看坐在第一排、間距不超過二十米的殷嶼,殷嶼正埋頭淡定地嗦粉,一點不帶被辣、被嗆的模樣,讓賀連洲頓時油然起敬。
而遠處的樊南樊北兩人則嘖嘖地搖著頭,默契地對視一眼,看看彼此——
“高,還得是殷隊高。”
“原來是這么約會啊,我怎么沒想到呢!”
“這是老夫老妻日常了吧。”
“就是不知道我對象被嗆著后會不會直接氣得撂下我就走啊?”
“唔……如果你笑話一聲的話,八成就不止是跑了,得分。”
“……”
第 190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天·【第一更】
出發第二個目的地之前,殷嶼和賀連洲都同意去一趟造陸那兒。
造陸的擴張速度很快,當殷嶼遠遠看到造陸的島嶼地界線時,他不得不轉頭問關山的人,造陸如今有多大了。
“今天早上剛測過,比昨天又大了近三千平方米。”隨行人員說道,“現在總面積是0.98萬平方公里。”
殷嶼聞言一頓:“0.98萬?平方公里?”
【漂亮的呀!】
【哇啊!這樹皮膚好滑啊!】
【葉子冰冰涼涼的,摸起來好舒服~[蕩漾]】
【樹上掛著的那些球球,是不是都是傳說中500一顆松子的松塔啊?眼前這一大掛,得是多少錢啊![目瞪口呆]】
【生如夏花:我好像看見葉子里頭,還開著透明小花了。殷神,這個考慮賣嗎?】雪貂一抬頭看見觀眾們的評論,額頭上青筋又是一蹦。
他覺得,要是再跟著小混蛋過下去,他都得被氣得折壽十年!
【小小白:我去去去去去!我剛剛認真量了一下樹體直徑,這冰松的年份,都趕超現在發現的最老的那棵了!以前研究院也不是沒找原住民帶過路,咋地就沒發現呢![又是哪些混小子沒有好好干活?!]】
【哈哈哈,小小白大神關注的角度,總是在清奇中,透出一股子專業感啊。】
【小小白:……什么叫清奇中透著專業!明明是專業中透著清、呸呸呸!前面的,你ID我記住了。[盯]
另外,殷神你這運氣,真的、簡直爆表了![心情復雜]】“那可不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殷嶼笑上一聲,丁點不知道謙虛怎么寫,坦然地接下了這句“夸贊”。
手臂一撐,從熊背上躍下。目光落在冰松左側,微不可查的細小痕跡上,目光陰郁。
看來,某些膽大包天的家伙,還沒走呢。
雪貂機警地抓住殷嶼的衣襟,和殷嶼一起落了地。整只貂長長的一條,墜在殷嶼后背。等到殷嶼站穩后,四爪并用,靈活地爬上肩膀站穩。
留下兩只真·單純小動物·小猞猁,焦急地“喵喵”叫著,在熊背上徘徊。伸著小腦袋往外張望,小爪子伸出又縮回,在陡壁似的熊背邊緣試探躑躅。上下不得的無助小模樣,瞧上去是可憐得很。
雪貂看著這一幕,心底的郁悶當即一掃而空,油然生出一種莫名的驕傲感。得意地甩起尾巴,輕哼一聲。充滿對兩只笨蛋小猞猁的“不屑”。
隨后將注意力轉移到冰松上。遠超常人的目力,同樣在第一時間,發覺了被偽裝的創口。當即面色一沉。
這棵冰松,已經被偷獵者標記為目標了。
雪貂側目。看著毫不知情的殷嶼,和熱情的觀眾,憂心忡忡。視線再落向空中飛舞的小機器人時,更加危險了幾分。
不能再等下去了。為了小混蛋的安全,也只能對不住你了。
雪貂暗下決心。
可話是這么說,但到底是破壞他人財產。對于一向嚴于律己、秉公執法的雪貂而言,還是覺得有點“于心不忍”。
只能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自我催眠地碎碎念道:“你放心。我下手一向很準,保證你眼睛一閉、無痛完事。絕對傷不著核心芯片。等到回去之后,我也一定會記得,多送幾套限量版皮膚來補償你的。”
“……”人工智能真能體會到溫度變化了?不會是它中了什么新型病毒吧?
小白球兀的又是一個冷顫。左右轉著身體,紅眼睛警惕地四處打量:總感覺哪里有個刁民想害朕!
搜尋無果后,小白扇著翅膀想了想,默默往殷嶼身邊挪了挪。
有這么個戰斗力爆表的大魔王在,就算有刁民,也該是翻不出什么風浪了吧。
小白回想起過往種種,登時感到安全感爆棚。全身心地放松下來,投入回提升業績的大業之中。
殷嶼先是轉身,把急得喵喵叫的兩小只,從熊背上抱下來,放到猞猁媽媽身邊。
然后邁步上前。手掌貼上冰松粗壯的樹干。在檢查冰松的健康狀況時,也慢慢向冰松里,送入純凈的木系能量溫養。
在眾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冰松身上、藏在各處的“傷口”,開始悄然痊愈。整棵樹生長地更加茁長。
“這棵冰松本身的生長狀態十分不錯。”一切結束后,殷嶼露出滿意的笑來,“目前會考慮出售一根帶花小樹枝,十簇樹葉,和兩個松塔殼。”
“!!!”雪貂嗖一下立起身體,睜大了眼睛瞪他。幾乎要發出破音的問候:你說你要賣什么東西?!
殷嶼卻丁點沒有察覺到雪貂被自己搞到波蕩起伏、險成心臟病的心情。抬手壓著雪貂的頭摸了摸,讓突然“激動”的小白貂不要搗亂。繼續道,“老規矩。”
“每一件商品,會在關注過我、且有意購買的粉絲中抽取100個競拍資格。隨后進行拍賣,價高者得。所有商品實時包裝,第三方協議保證下,由星空快件全封閉發貨。直播間連線開箱驗貨。”
“拍賣商品具有特殊標記,不侵犯隱私、不影響平日使用。不可二次轉賣,否則會被判入違法行為。請介意的粉絲不要參與競拍。也請購買的粉絲了解所有注意事項,不要產生違規行為。”
“最后,每次拍賣所獲收益,都將會全額捐贈給帝國各大研究院的相應研究項目。拍賣結束后,統一進行直播操作。”
……
隨著殷嶼不斷向新人重復買賣規則,在殷嶼手心下不斷掙扎的雪貂,也不禁動作一頓。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要說殷嶼這行為有問題吧,他肯定是很有問題的。可偏偏,這些注意事項,又不像是單純地為了牟利……
顯然,和雪貂有著同樣困惑的新觀眾不在少數。
【殷神,快快快!拿出你御賜的大保健、呸呸呸,尚方寶劍!給他們也長長見識!】
【這個“也”字……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股子老人的心酸。[一屋人,里邊兒坐?]】殷嶼無語地看了他們一眼。
伸手行動的同時,也開始認真思考:他這直播間,現在的關注度確實是出乎意料的高了。有些東西,是不是應該直接掛上主頁。免得每次都要回復一遍。老粉現在覺得有趣,以后次數越來越多,可就不見得了。
而且,熱度高,就更容易擋了別人的路。他是不在意這些,可不代表其他主播不在意。不事先聲明清楚,早晚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殷嶼抬眸,落在直播間與日俱增的關注人數,以及直線飆升的觀看數目上。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現在已經不是小打小鬧了。確實是該要有更加精準的職業規劃了。
只不過,作為上過了首頁、已經稱得上是大主播的人。殷嶼“佛系”直播到如今,才想起這些,還是有點遲了。
——星際世界的直播產業之發達,絲毫不下于和平地球時期的娛樂圈。其中的競爭激烈和殘酷,可想而知。反倒是殷嶼的直播間能夠和諧這么久,才是外界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
【記得上一秒,主播還在蹭熱度號召愛護環境,現在……呵呵。讓別人不干,自己倒是撈的順溜的喲。[惡心]】
【人血饅頭不能吃了,所以現在開始吃起保護動植物的血了?】
【口區了。拉黑舉報,不謝!】
大批煽動性十足的言論,仿若新興的潮水一般,忽得在直播間內洶涌而起。
殷嶼微微皺眉。嘴角一撇,冷哼一聲。對著小白招招手,漠然反諷道,“這些陰陽怪氣的家伙留著也沒用,全部拉黑吧。出現在彈幕上,浪費什么公眾資源。不知道現在凈網正嚴,垃圾都丟出去了嗎?”
“收到~!”小白激動地撲扇幾下翅膀,眼睛里的紅光閃躍幾下。下一秒,但凡是出言不遜的觀眾,都被鎖了號。
【???現在的主播,都這么剛的嗎?】
【哈哈哈!別人我是不知道,但殷神,你真的不能用常理來看待。[捂臉]】
于是,明明才經歷了一場(單方面的)撕逼,彈幕里反而空前“和諧”。只留一片充滿不屑的嘲諷,默契地手拉著手,一起刷屏而過。
這些職業水軍和黑子,向來在直播界混得風生水起,橫行霸道。哪曉得接個“小單子”,就一腳踢上了鐵板。還是帶釘的那種。
智商受辱的同時還沒能完成工作,甚至連反駁帶節奏的機會都沒有。氣的那叫個抓耳撓腮、心肝發疼。
殷嶼可不管這群人的死活。見彈幕清凈了,眨眼就將他們丟到一邊。
至于被報復舉報?
殷嶼指尖靈活翻轉,亮出一個“卡片”。
小白“體貼”地迅速湊上前,將鏡頭拉近放大。
“野外狩獵許可證”七個工整的印刷字,和右下角蓋上的一排部門最高公章,清晰且霸氣地展示在眾人眼前。
一時間,就連彈幕里的觀眾都沉默下來。
安靜的空氣中,仿若傳來了一片“啪啪啪”的打臉聲。還是響亮無比的那種。
【臥、艸!】
【誰來扶我一下,這公章數……看得我頭有點暈。[跪]】
【活了這么久,我特么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原來還有狩獵許可證這東西!主播這是開掛了吧!】證件一出,別說是觀眾了。就連在殷嶼肩上惋惜嘆氣的雪貂,都驚的是目瞪口呆。
連連往證件上頭的軍部印章看了好幾眼,確認過真的不能再真后,心情有點崩潰。
忍不住郁猝地吐槽道:別說是你們不知道。我現在還是元帥兼職執法隊長官呢,我特么也沒聽說過這種證啊!
到底是哪些家伙閑著沒事干,蓋這種章子給他們增加工作量!
“喏,大家都看清楚啦。”殷嶼驚掉了一片下巴,笑得是一肚子壞水。末了還拳拳叮囑道,“所以,大家一定要記得,不能學壞人隨便偷獵哦~。”
眾人:【……】
你把你那得意的尾音收一收,我們可能還會信你是真為了守法科普!←_←
兩人兩獸就安靜地坐在這片顯得頗珍貴的小水塘邊,濕潤的、帶著海味的風吹拂過來,吹起水塘水面上的漣漪,他們的身后是翠綠的山野,是開滿的不知名的小花。
獅崽子坐了一會兒,就開始躺倒,翻開肚皮曬太陽,沒一會兒功夫,又不安分地扭動起來打著滾,追著飛到眼前撲棱的大號蛾子。
殷嶼眼皮跳了跳。這蛾子也是真的挺大的,比巴掌還大。
賀連洲見到殷嶼的反應,低低笑得胸口震顫:“你得適應習慣這個。”
“是啊是啊。”殷嶼淺淺翻了個白眼。
他偏頭看看在造陸這兒都快待成老家的兩個小怪物崽子,眼色柔軟下來,他對賀連洲道:“看它們這樣樂在其中,我看下一個目標地點的行程也能提上來了。”
“嗯?”賀連洲發出一個鼻音,微挑起眉,“又要出發了?”
“時間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