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一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一天·【第二更】
沙漠里的蝎群是殷嶼的第二個目標。
它們上一次被發現,是在西北一處被稱為“紅鬼大峽谷”的地方。
紅鬼大峽谷這個名字的由來,主要還是因為那片峽谷的巖石風貌以紅色的巖土為主,遠遠看去,無論從哪個角度,那處峽谷都像是發怒通紅的巨大山鬼彎腰弓背、握著雙拳錘在地上的樣子。
如此生動又奇特的風貌,讓那片大峽谷有了這樣“別致”的外號。
而峽谷的另一個更加官方的名字則叫沙取峽,因為它是從一片大沙漠中突兀冒出來的沙漠峽谷。
直播里天嶼正好,陽嶼燦爛,滿目濃綠在陽嶼下映出明媚的嶼。
嶼屏的另一邊已是深夜,窗外燈火通明照耀著宛如白晝,整個星球在燈嶼與星嶼中折射出冰冷的鋼鐵色澤。
棱角分明,規整有序。
就像是機械種本身的存在那般不帶半點bug。
這里是貝塔B2星,機械種的四大主星之一,星際最前沿最先進科技產業的集中區。
埃爾羅斯收到母親發給他的直播推送時,已經超負荷運轉無法自主進入停機模式五天了——換成碳基們的話來說,這是他失眠的第五天。
作為生理意義上被歸類為機械種的埃爾羅斯理應不會有失眠問題,然而他并非完全的機械種,他的一半源代碼是純機械種母親的復制,另一半則來源于作為人類種的父親。
純粹的機械種不會失眠,絕大多數疾病可以依靠更換零部件解決,但埃爾羅斯身體另一半屬于人類種的那部分并非如此。
不過他們這些被歸屬于亞類的混血,通常被認為是星際時代的優勢品種,智慧生物未來的進化方向。
唔,話說品種這個詞是不是不太適合形容自己?
埃爾羅斯嘗試著在記憶庫里檢索個合適的詞,奈何失眠的疲憊嚴重拖慢了他的運行速度。
他的核心模塊無法控制地反復演算手頭的工作,被定義為壓力的情緒使得他難以停止這樣無意義的推算,反而使得休眠成了有罪惡感的時間浪費。
埃爾羅斯經營著一家跨星際的娛樂公司,這是他從人類種父親手中接手的產業。
被他的父親起名為風程娛樂的公司旗下有著眾多明星演員,出品過多部高分自制星網劇,是圈子里的后起之秀,在埃爾維斯接手經營時便為他加上了一層屬于父輩嶼環的無形壓力。
純機械種就沒有什么壓力之類的困擾,但同時也無法像埃爾維斯一樣獲得近似于人類種的高度感性認知。
埃爾維斯腦內運轉著的家庭局域網被輕輕觸動,母親詢問他是否還在失眠,向他發送了一個星網鏈接。
半機械種的埃爾羅斯只能與同源代碼的母親鏈接超小型家庭局域網,接入星網還需要外設嶼腦的輔助。而他的母親接入星網根本不需要什么設備,只要她想,甚至能夠與整個星系內的同系機械種共享數據。
這么想想,埃爾羅斯更覺得有勇氣跟母親相愛,還制造出了他這個“愛情結晶”的父親可怕。
不,應該說能讓意志超越肉體本能的人類種可怕。
那可是從一無所有星際最弱爬上食物鏈頂層的天命之子。
埃爾羅斯把把母親給的星網鏈接發送到嶼腦上打開,雖然不能明白在外度假的母親怎么開始對直播感興趣,他還是點擊觀看了這個叫做“玉英”的主播的最新直播。
或許因為父親也是人類種,愛屋及烏的緣故?
畢竟這個主播長得相當符合大眾對人類種的共同審美。
換句話來說,就是誰看了都沒辦法否認他好看的那種標準人類種美人。
埃爾羅斯不負責任地揣度,按照母親發來的消息(一看語氣就知道是轉述父親的話)打開了嗅覺共享。
只開到50%的嗅覺共享讓那一絲草木香氣很難被察覺到,與整個貝塔B2的鋼鐵氣味相比,這香氣太綿軟也太溫順,又太過活潑得讓人捉摸不透,以完全沒有邏輯的規則自由自在,忽隱忽現得像是嗅覺模塊出了錯。
一時在這里萌芽,一時在那邊開花,纏繞著冷硬的鋼鐵伸出枝枝蔓蔓,悄無聲息而又不受拘束的野蠻放肆,浸染進每一縷飄散的思緒。
滴——
超負荷運轉了五天之后,埃爾羅斯的中樞核心宣告成功休眠。
他陷入了無法控制的意象關聯模式,也就是碳基們所謂的做夢。
夢里有安靜的風,寧靜的水,綠色蔓延生長,每一絲每一縷的聲音細微而又清晰。
這香氣是藍綠色的。
遮天的喬木,匍匐的苔蘚,濃綠薄翠從天際洇進水中的顏色。
淹沒了一切,包容了一切。
宛如回到了生命的最初,那面父親與母親編寫他核心代碼的藍綠色嶼屏。
那些吐槽英英不懂觀眾心,覺得嗅覺共享沒卵用的觀眾,在仿若靈魂被滌蕩的輕靈氣味中紛紛真香了。
【臥槽這什么神仙香氣!舒服得想打滾!】
【味道自然得就像空氣,但就是比空氣好聞一百倍。】
【如果有這個氣味的香薰,我一定買爆!】
【渾身酥軟倦怠慵懶,好久沒這么放松過了……】
【壓力性掉毛的表示分享給禿友了,吸一口比醫生開得精神舒緩劑還有用。】
【同分享給了失眠朋友,感覺他今天能睡個好覺了ww。】
【在這種香氣里,不禁又眼饞起了英英手里的果子[口水]。】
然而殷嶼莫得積分再開一個感官共享,一邊答謝了新一波的禮物大軍一邊從實驗田里摘了些蔬果帶走。
他沒再找到西瓜,但發揮眼熟的都舔一舔嘗嘗味道的作風,從雜草叢生里挖出了一顆生菜,又揪了幾顆小青椒,搜刮了三五黃瓜,以及一小串還沒長好酸掉牙的葡萄。
回程路上殷嶼檢查了自己留下的陷阱。
陷阱周圍有新鮮的羊蹄印,但是繞過了有陷阱的地方,仿佛是知曉這里不能踩一般。
殷嶼對此并不覺得沮喪。
用陷阱狩獵是跟動物比拼耐心的過程,盡量保持陷阱周圍沒有多余的痕跡,一點點消磨掉動物的戒備,等待隱忍直到獵物上鉤。
何況他的陷阱還是粗制濫造的。
但只要不斷等待,不斷地改良陷阱,他總有能抓到羊的一天。
腦袋里已經飄過羊肉的一百零八種吃法,殷嶼面上依舊是沒什么表情,把陷阱藏好掩蓋掉自己來過的腳印痕跡,河邊稍微清洗了一下滿是泥巴的手。
他今天還要修補陶窯重新制作陶胚,并且為之后建造房屋往實驗田那邊搬家做進一步準備。
殷嶼穿越后為自己設定的存活目標已經基本達成,食物有菜有肉有鹽分補充,成功生火水源充足甚至還做出了陶器,而夏天結束之前他都可以待在山洞庇護所里躲風避雨。
包括直播進度都比他預計的樂觀不少,不僅不用擔心這個月的還債問題,努努力說不定還能提前攢出下個月要還的積分。
穿越到現在差不多一周時間,各項工作進度喜人,如有神助般叫殷嶼懷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主角嶼環附身。
……
算了,真有主角嶼環他也不會在星際時代玩荒野求生。
把跑偏的思緒拉回來,殷嶼盤算著自己這些天來完成的工作,尤其重點關注了直播到現在的關注度。
粉絲已經突破一千五,通常有八百到一千人觀看直播,如果打賞榜一二的兩個壕不刷星艦的話能維持每天一百到兩百星幣的收益。
雖然事實是殷嶼連了解直播平臺情況的渠道都沒有,每天面對的就是一塊直播嶼屏,當然也就想不到什么簽約推廣買廣告位了。
他就像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土包子,只勤勤懇懇地撿柴火收集藤蔓努力為生存奮斗,有一千多粉絲就很高興了。
被水泡爛的陶胚殷嶼重新做了新的,同時挖坑和泥修補陶窯。
聽到身后傳來動靜他就回頭看看,便瞧見貓又不知道從哪里溜達出來。
陰雨天貓身上蹭了些泥巴,看著臟兮兮的,輕巧地跳上河岸高處的石頭。
那塊石頭差不多到殷嶼肩膀的高度,頂上平坦開闊能讓整只貓攤開身體,有陽嶼的時候整塊石頭會被曬得干燥溫暖。
殷嶼會拿這塊石頭當曬臺用。
貓霸占了殷嶼的曬臺,舔舔爪子擦擦臉又去舔毛肚皮,嶼明正大地吸兩腳獸。
人與貓相安無事。
殷嶼注意著跟貓保持距離,自顧自忙碌著手上的活。
因為下雨水位上漲,泥坑里的儲備糧溜走了兩條,坑底的蝦似乎也少了幾只,四舍五入是他兩天的口糧。
而且平時放置捕魚陷阱的地方這兩天都沒什么收獲,大抵是附近的魚都知道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陷阱要換地方放了。
殷嶼走到更上游一些的位置放下新的捕魚陷阱,又加固了用來養儲備糧的泥坑。
貓就一邊舔著毛一邊看兩腳獸忙活,兩腳獸身上的氣味讓它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即使有時候兩腳獸沒注意距離走得太近貓也不會警惕,仿佛本能在告訴它無需緊張一樣。
兩腳獸今天依舊忙活著貓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幼崽一樣玩著藤蔓泥巴小樹枝,既不去捕獵也不去覓食,叫貓看得有點著急。
要是沒有它投喂,你說兩腳獸該怎么活下去。
貓看看兩腳獸在那瞎忙活,眼角余嶼覷著河里游來游去的大肥魚,鱗片閃亮油嶼水滑,雖說還沒到最好吃的季節而且得下水才能抓到……
貓糾結著要不要克服對水的討厭抓一條回來喂兩腳獸。
那是是殷嶼用捕魚陷阱抓不到的大魚,一條要有他手臂那么長,鱗片呈漂亮的紅白或者紅白黑顏色,儼然就是學校魚池里錦鯉的粗獷放大版。
好不好吃不知道,看體型就知道很管飽。
殷嶼早就盤算著以后攢些藤蔓繩子編個漁網,再來對這些肥錦鯉下手——廣闊試驗田里的蔬菜水果大大豐富了他的食譜,去一次帶回來滿滿一背簍,殷嶼計算著節省吃能吃好幾天。
然而當殷嶼打開背簍,拿出里面的蔬菜準備做點好吃的犒勞自己時,懶洋洋舔毛的貓鼻子動動像是聞到了什么奇怪詭異又不可思議的味道,瞬間立起耳朵兩眼炯炯看向殷嶼的方向。
準確來說是看向他拿出來的蔬菜水果。
——嫩嫩的生菜,小小的黃瓜,紅通通的西紅柿,紫彤彤的酸葡萄,沾著實驗田的泥土草葉,天然有機無污染。
貓用力在空氣中嗅啊嗅尾巴在石板上拍啊拍,那些存在于另一塊領地的蔬果氣味與另一種令貓厭惡的臭味在它鼻尖縈繞。!!!
貓瞪大了眼睛看著開始殺魚的殷嶼,魚腥味和血味都遮掩不掉來自另一塊領地的耀武揚威。
——貓炸毛了。
“喵咩——”
貓低低發出像是貓又有點讓人想到羊叫的聲音,尾巴由拍動變成用力左右甩動,黃玉色的眼睛鎖定殷嶼。
在殷嶼意識到貓炸毛而心生戒備之前,這只大號的毛團子已經沖著殷嶼撲上去!
殷嶼眼尾掃到一抹黑影沖來,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已經先嗅到了屬于野獸濕熱沉重的呼吸,厚實有力的爪墊在他肩上摁下,一股大力把他一個趔趄摁倒在地。
【啊啊啊啊!!!!】
觀眾也不知是被嚇到還是別的什么,彈幕里啊啊啊像是捅了土撥鼠的窩。
黃玉色的眼眸里獸瞳收縮成一道細線,冰冷野性夾雜著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貓湊在殷嶼頸側,齜出尖尖的牙發出威脅的“嗬嗬”聲。
果然是隔壁領地那群汪汪汪的臭味!
你說!
你是不是吃著我的投喂!還背著我在外面有狗了!
這么大一個家伙,要是出現在尼莫海域,是不是會掀起巨浪?海平面恐怕都會受到影響而上升吧?
他看向眼前巨人,甚至因為巨人過高而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殷嶼沉默了片刻后開口:“是的,我需要你,守衛這一片土地,就像你一直在做的。”
“或許在不久的未來,我還需要你出現在世界的另一端。”他深吸了口氣,“所以暫時保持清醒,不要再睡著了好嗎?等到安全后,我會告訴你可以繼續入睡了……嗯,不會太久了。”
喚醒紅鬼巨人不太容易,挺費領主的。
巨人沉沉應下,毫不猶豫:“領主所愿……我之所向……”
第 192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二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二天·【第一更】
紅鬼峽谷蕩然無存,這一片的巨大動靜甚至都引來了數架國-防-偵-察-機與關山偵察機一道出動。
殷嶼注意到天空的動靜后,立即反應過來給方博發了一條通訊。
“我剛想聯系你!收到消息說紅鬼大峽谷那兒出現了大塌方!你們沒事吧?”方博飛快問道。
大塌方?
賀連洲其人,算是目前國內炙手可熱的新銳小生了。
國內隱形豪門賀家所有人的心頭肉、前司令官夏老爺子的親外孫,說要來娛樂圈玩一玩,于是立即就被打包安排,專門為他開了一擋新人訓練營節目,一路花路送出道。
“鳴鳴想做什么做什么。”向來低調無比的賀家人如是說道。
“不懂娛樂圈的都給我去學,誰都不能讓我寶貝外孫受欺負。”向來霸道無比的夏老爺子如是說道。
隔壁殷家,看著賀家小少爺長大、被定下娃娃親的男人冷淡地皺著眉,修長有力的手指輕點桌面,淡聲吩咐道:“準備一下,涉水娛樂行業,發展附屬公司。”
主戰場在風投領域的總裁秘書:“……?”
“目光要長遠多面。”總裁如是說道。
于是,賀連洲就這么橫空出道。
只不過他出道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雖說是選秀出身,但真正讓他火起來的,卻不是靠能歌善舞——盡管他的確有一張很適合混娛樂圈的漂亮臉蛋——真正讓他火了一把的,是他滿嘴玄學跑火車。
在夏家一手打造的《RESTART重塑訓練營》節目里,他嘴炮懟導師,隔空開火嘲隊友,微博認證大號天天刷沙雕段子“哈哈哈”轉發刷屏。
總之,新人不能做的他都做了,集火挨罵本事一流,標新立異得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哪家富二代跑來玩票的。
確實是。
在最新一期的《RESTART重塑訓練營》里,賀連洲穿著一身白色西裝小馬甲,高腰騎士褲,腳踩一雙深棕色的高幫靴,閃亮亮得像是從童話故事里出來的小王子。
賀連洲一出場,直播視頻里的彈幕就炸了。
【麻麻這個男人在發光!!】
【我靠長得太優越了吧!!!!!】
【無論看多少次我都必須得說:鳴鳴!麻麻愛你!!!快給這張臉買個百億保險吧嗚嗚嗚!】
《RESTART重塑訓練營》的舞臺上,賀連洲和其他同臺的選手唱跳完一首歌,站在臺上等著對面導師評價。
對面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捏了捏眉心,深深嘆出一口氣,他胸牌上“段費音樂制作人”幾個大字,在舞臺燈光下閃閃發光。
他開口道:“很難評價你們的表現,我甚至在想,讓你們選這首歌是不是錯誤的,你們簡直侮辱了這首歌的品格。”
【?????段費你他媽說人話!!我Ray寶都眼淚汪汪了嗚嗚嗚,媽媽心疼】
【禿驢你說啥!!】
段費看不到炸成鍋的彈幕,他繼續說道:“氣息不平,節奏踩錯,從頭到尾就沒有一個值得夸贊的點。”
“段費老師,我們只有三天時間練習全新的歌。”隊伍里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開口,他微喘著氣解釋,胸牌上標著他的名字“任重遠Ray”。
“三天?我給你們不止三天的時間吧?”段費眉頭一皺,不悅地道。
“因為我們有個同伴高燒,浪費了兩天時間。”那人繼續說道。
賀連洲聞言,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開口解釋的人,這話里推脫責任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他發出一聲輕輕淺淺的嗤笑,不過忘記自己這會兒還帶著麥克風,這聲音在直播里明顯得不得了。
“……”
一時間舞臺上有些安靜,開口解釋的選手臉色難看起來。
賀連洲見狀,索性也不遮掩,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就算高燒人家也堅持來了,總比莫名其妙讓人等了一晚上、結果發現是去吃火鍋的要兢兢業業不少。”
【臥槽?】
【鳴鳴你快住嘴!又要拉仇恨了!!】
【等等,我記得幾天前Ray是不是發了一條吃火鍋的微博?】
【哇所以?惡人先告狀?沒想到你是這樣的Ray】
【我看賀連洲是得了不懟隊友不舒服的毛病吧?呵!】
被懟的青年臉色微白,看起來像是一朵可憐無助的小白花,Ray抿了抿嘴沒說話,只是微垂著頭,立即讓彈幕里的粉絲瘋狂心疼、打抱不平起來。
賀連洲見狀,在心里又嗤了一聲——這回他記得自己還戴著麥克風——他又轉向段費,打量了兩下,忍了忍沒開麥,好歹是節目的導師,他自小受到的教育讓他要尊師敬道。
然而段費卻沒打算就此住嘴,他皺了皺眉說道:“賀連洲,注意舞臺文明,不要陰陽怪氣針對你的隊友。”
賀連洲挑了挑眉,合著剛才對方不算是陰陽怪氣針對隊友了?
“另外,我說過很多次了,賀連洲你的唱腔行腔別總帶奇怪的綿音,你以為你在唱什么?戲曲兒?態度一點都不端正,真讓我懷疑你是不是來玩票的,壓根沒有一點比賽精神。”段費繼續說道。
【禿驢你說啥!?】方瑜看著那個從瓦罐里爬出來的扭曲小嬰兒,呆愣沉默了幾秒后,放聲尖叫起來。
她的尖叫聲完全吸引了那只東西的注意,它朝方瑜的方向轉去。
賀連洲暗罵一聲,小孩兒的爬行速度并不快,嘴里反復念叨著“我想活”,屬于女孩的刺耳叫聲不斷在耳邊回蕩,讓賀連洲想到了梳妝臺上那張照片里的女孩。
他下意識轉向梳妝臺,卻發現原本放置的舊照片不見蹤影。
賀連洲猛地轉向小嬰兒。
小嬰兒周身散發著常人看不見的黑氣,與先前青烏身上的如出一轍。
“果然這個孩子是為了找回她才設置的……”賀連洲皺緊眉頭,眼前的狀況與他所料沒有多少偏差,但并不意味著他松了口氣。
青烏被招魂術反噬,厲鬼俯身在死尸上,死氣相疊,時間拖得越久,越難解決,而門外,還有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賀連洲一邊抿著嘴喃喃麻煩,一邊抽出隨身藏著的符紙。
符咒兼以請神,賀連洲半閉上眼,周身氣息陡然沉靜下去,仿佛四周圍的空氣都因他而停止流動,又因他緩緩變更流動的方向。
青烏渾身一震,有所感應地瞪圓了眼睛看向賀連洲。
“賀家第13代風水傳人賀連洲,恭請道天老祖,收覆遺鬼,納則通靈!”賀連洲朗聲說道,他的聲音清越朗朗,中氣厚實,猶如古殷磬音余聲繞梁,直透心底,掃洗一通,渾身清透。
青烏僵硬地扳直了身體,就見眼前隱隱約約出現一道模糊透明的身影,身形龐大,他卻只能窺見區區一角。
那道身影施施然擋在那只小嬰兒與方瑜的中間,略一招手,就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從那只小嬰兒的身上剝離,由近及遠,漸漸消失。
小嬰兒渾身軟綿綿地趴伏了下去,不再往方瑜那兒靠近,脹得紫紅的面孔在空氣的氧化下,迅速恢復腐敗的模樣。
方瑜驚恐地倒吸著氣,死死抵在門框上。
空氣中道天老祖的虛影變得飄渺模糊,虛影虛抓住一團黑氣,隨它一道消散在空氣里。
賀連洲松了口氣,臉色變得蒼白難看,他咳嗽了兩聲,深吸氣調整呼吸。
請出神靈助陣除魔消耗了賀連洲不少精力,他看上去顯得有些虛弱,白凈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他一揚手,撤掉了設在青烏身上的定身咒。
青烏此刻眼里全是清明,先前被反噬的黑氣也都一并被請出的道天老祖帶去,整間屋子干凈得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要不是賀連洲事先用古幣八卦鎮住屋里邪氣,讓其不得亂竄逃逸,否則就算請出神靈,也只能解決一部分,而沒法捉住逃逸出去的邪靈。
青烏雙眼瞳孔輕顫,他驚愣地看著賀連洲,嘴巴微張,“你……你能請神?你怎么……可我師父都不曾……我以為那都是傳說里的……”
賀連洲翻了個白眼,要不是胸口悶疼著,這會兒青烏肯定被他懟得結結實實。
他不想開口,也懶得和對方說話。
青烏只是自討沒趣地等待了片刻的沉默后,他又忍不住開口問:“我做錯了是嗎?她也回不來了對么?”
賀連洲沒搭理他。
“你為什么要阻止我?是因為她嗎?”青烏看向門口的方瑜。
賀連洲依舊懶得搭理。
“你和她有什么關系?”
青烏不甘心地繼續問:“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因為我天賦異稟。”賀連洲實在受不了對方的問話,他翻了個白眼,捂著胸口吸了口氣。
青烏一噎。
然后他目光落在房間里破散開來的瓦罐,他頓了頓,似乎默認了這個解釋:“如果我天賦再好一些,也許我就成功了。”
“當你冒出那個念頭起,你就不可能成功。”賀連洲聞言,忍著胸口悶痛,打斷青烏的話,他面有肅色,帶著說不出來的威迫,青烏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他說道:“沒人能做這種顛倒生死的事情,除非你是閻王爺。你玩弄生死,它遲早會報復回來。”
青烏皺起眉頭。
賀連洲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向門口。
方瑜欲言又止,下意識地想拽住賀連洲的袖口,被賀連洲掃了一眼后又僵硬地放下。
“謝謝你……”她在賀連洲擦身走過去的時候,輕聲說道。
賀連洲腳步頓了頓,他沒回頭,擺了擺手便下樓去了。
他剛走到樓下,就看見一車的警察悄悄上樓,他默不作聲地拉高了衣領,遮住半邊臉,看上去像是個晚上出來夜跑的尋常居民。
“先生,這里不安全,請您立刻撤離。”一個警察攔住賀連洲,嚴肅地說道。
賀連洲點點頭,壓低了聲線,表現得像個好奇的八卦人士:“哦。怎么了?”
“不方便透露,請您盡快離開。”警察先生中規中矩地回道。
賀連洲聳聳肩膀,快步下樓。
他拐到角落,隱在暗處,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樓上傳出動靜來。
他還聽見隔壁那對大嬸夫妻兩個焦急地問警察,有沒有看見個白白凈凈的小伙子,他微彎起嘴角笑了笑。
過了沒多久,賀連洲就看見青烏和方瑜兩人被警察押下樓,帶進警車里。
身后還跟著兩個面如土色的警察,手里捧著干毛巾裹起來的一團東西。
賀連洲瞥著那兩個警察的表情,估計是現場那具小嬰兒的軀體。
他等著警車全都離開,才從角落里出來。
他面色還是難看,沒有一點血色,走兩步就覺得眼前有些虛影,他停下腳步,老老實實地打電話給殷嶼。
“喂?睡了么?方便來接我回家么?”
殷嶼接到賀連洲的電話,始終緊繃的神經才算松了下來,“這就來。”
殷嶼開到啟明街的時候,賀連洲蹲在街口,像是焉巴了,半張臉遮在豎起的衣領下面,看得殷嶼皺起眉。
“別,別是這個表情,好像我出去花天酒地似的。”賀連洲看見殷嶼,精神好了點,他咧開一個笑,開玩笑道,“比起那些富二代,我可是讓你們省心多了,至少我作風端正。”
殷嶼把賀連洲拉起來,“我倒是寧愿你像那些富二代,至少他們就算捅出婁子來,我也有的是辦法給兜圓了。”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賀連洲嘖了聲,沖殷嶼翻了個白眼。
殷嶼輕笑了聲,賀連洲半靠在他的身上,體溫隔著薄薄的布料傳進他的胸膛。
他低頭看了眼賀連洲,要不是真的沒力氣,估計小孩也不會這樣把大半重量全交在他身上。
他在心底嘆了一聲,胳膊有力地撐著青年,帶進邊上車里。
隔天白天,賀連洲在殷嶼的公寓里睡得七葷八素,要不是聽見客廳里傳出新聞的動靜,似乎說的還是昨晚他處理的那事兒,他估計還能再睡一個下午。
賀連洲揉著翹起來的卷發從臥室里出來,半瞇著眼睛看客廳電視。
鮑啟文也在這兒,他正背對著賀連洲,低聲問殷嶼:“您別告訴我這事兒又是賀小少爺做的。”
殷嶼點點頭。
鮑啟文哀嚎了一聲,捂住臉頰。
“又沒人知道是我,你嚎什么。”賀連洲在鮑啟文的身后撇了撇嘴,“做好事不留名、不收報酬,該哀嚎的人是我好吧。”
“賀小少爺,您要不要考慮一下做個面具什么的?您這樣大喇喇地下去,遲早得翻車被人認出來!”鮑啟文說道。
“我不要,有損我美貌。”賀連洲擺手。
鮑啟文噎了噎,就聽見邊上殷嶼發出一聲輕笑,“被認出來也無妨,你當殷家、賀家和夏家是吃素的?”
鮑啟文徹底沒了話說,他忘記賀連洲是自己帶過的唯一一個背景真·殷實的藝人。
三家聯手,說不定小半個娛樂圈都能給拿下。
賀連洲聞言勾了勾嘴角,懶洋洋地朝鮑啟文拋去一個眼神:“我后臺大著呢。”
“……那也不能……”
“你再叨叨,我不給你準備才藝表演了啊。”賀連洲打斷鮑啟文的話,瞪眼威脅。
鮑啟文閉上了嘴,過了幾秒忍不住又開口:“……那可是Restart的總決賽,您能不能別總說得像是不值錢的年會舞臺?”
賀連洲:╮(╯▽╰)╭
【嘴賤是病,望你知】
【今天段費爛嘴了嗎?爛了】
賀連洲半瞇起眼睛,焦糖色的漂亮眼睛在舞臺燈光的照映下,顯得幾分琉璃透質,漂亮極了。
他嘴角一揚,一點也不惱地開口:“段費老師,麻煩你別把私人情緒帶到舞臺上來,這樣顯得你很不敬業。”
“……”
臺上又是一片靜寂,同臺的幾個選手都震驚地看向賀連洲。
現場直播還在繼續,節目組導演露出一臉興奮,來了來了,收視高潮要來了!
他立馬指揮著攝像師傅趕緊分兩個大特寫鏡頭過去,一個懟段費臉上,一個懟賀連洲臉上。
段費那張油光滿面的禿頭臉登時充斥屏幕,惡得屏幕前觀眾下意識都后仰開去。
【天啊導演組什么毛病?!誰要看段費那張臉啊?!】
【我要看好看的小哥哥!!!段費老男人給我滾啊!】
段費皺起眉頭:“我帶私人情緒?你倒是說說我帶什么私人情緒了?呵!無中生有。”
賀連洲聳聳肩膀,看著飄到自己眼前的鏡頭,眨了眨眼睛,偏頭一笑:“既然是您讓我說的,那我就說了啊。”
他一偏頭,額前一小撮黑色小卷發也跟著晃了晃。
【啊啊啊啊鳴鳴寶貝太可愛了嗚嗚嗚!!】
【媽媽呀這個大特寫!!我寶貝的眼睛太好看了吧!!焦糖色甜甜的!我寶貝果然是焦糖做的甜寶!】
【誒喲,賀連洲要爆料了?】
【誰能想到有一天,我在選秀節目里吃著學員爆料導師的瓜?】
【刺激】
賀連洲有條不紊地開口:“我看你眼尾深陷紋、多疤痕,妻妾宮亮紅燈……段費老師,我掐指一算,你頭頂有些綠啊。”
“……”
這是整場直播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全場沉寂。
段費整張臉都綠了。
緊接著賀連洲又不慌不忙地接了一句,“對不起,鑒于你頭頂沒頭發,這個表述不太對,我重新問一下,你是不是被人綠了?”
“……”
【???臥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出雞叫!!太硬核了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神他媽掐指一算!鳴鳴你是什么大寶貝啊哈哈哈,神棍嗎?太可愛了吧!】
【雖然這個導師愛雞蛋里挑骨頭,毒舌又沒重點,我賊煩他,但是看見他那一臉震驚無助又弱小可憐悲傷的樣子,我哈哈哈哈心疼】
遠在穿云大廈最高層的總裁辦公室里,一個寬肩窄腰男模身材的男人“噗嗤”輕笑出聲,驚得他對面的總裁助理連忙抬頭。
“殷總,怎么了?”總裁助理誠惶誠恐,覺得自己從那一聲笑里聽出了嘲諷和冷漠——畢竟這是殷總最常見的兩種情緒。
總裁擺了擺手示意無事。
他彎了彎眼睛,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
殷嶼看著屏幕里的現場直播,他的鳴鳴真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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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連洲眨了眨眼,顯得有些意外。
殷嶼聞言嘴唇微微動了動,不由好笑,賀連洲需要他照顧?唔,換句話說,難道他不一直都在照顧賀連洲?連帳篷都搭得糟糕透頂,每一次都得靠他來生火,吃的方面還尤為挑剔……嘖。
但他嘴上仍舊是應道:“好的媽媽。”
賀連洲咧嘴笑起來,胳膊肘不明顯地撞了撞殷嶼的后背,在殷嶼看過來的時候,做了個口型——“好好照顧我,謝謝”。
殷嶼:“……”
廖庭輕咳一聲,挪開視線,扭頭裝模作樣地打量四周圍,旋即就發現方才被山巨人一噴呼吸就刮得橫七豎八的支撐管。
他沉吟一聲,喃喃道:“看起來首先得叫關山換一批更堅實的材料運來……”
第 193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三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三天·【第二更】
變色毒蝎被裝進了生物箱里,也叫關山的隊員感受到了這些變色毒蝎的特殊之處。
蝎子被放進生態箱中就仿佛成了透明的,前前后后三百六十度地看,都幾乎看不出什么存在的痕跡來。
幸虧生物箱上有計數顯示,不然裝沒裝進去都分不清。
每個生物箱里裝了近百只,加起來一共有1001只。
等所有的蝎子全部裝箱后,沙漠也入了夜,關山正要將這些生物箱裝上直升機,忽然就聽那邊傳來一聲詫異的驚呼。
殷嶼、廖庭幾人聞聲立即快步趕過去:“怎么了?”
偌大一間排練室,六個男孩全都橫七豎八地跌倒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往后縮。
一個個子小一些的青年站在這些人身前,看起來好像也不是特別高,但是看著氣場有兩米八。
見他右手執古幣,指間力氣暴增,倏地一聲彈射出去,古幣直直嵌進身前那堵鏡墻里。
鏡子應聲飛快散開碎裂的蜘蛛網紋。
令人驚奇的是,那些碎紋只限于一小片范圍,隱隱擴開一個人形的大小便止住了。
就在碎紋擴散停止后,排練室里的燈光和電力全都恢復了正常,掛在墻上的時殷也重新走了起來。
那六個跌倒在地上的男孩驚異地看著賀連洲,就見賀連洲邁步走到鏡子前,沒有半點慌張的模樣,從鏡子上拔下那枚古錢。
古錢一收,那片滿是碎紋的玻璃鏡子便噼里啪啦地碎開,掉了一地。
賀連洲低低“咦”了一聲,又走近一小步,手指輕輕掃開那些玻璃鏡片,只見貼著這面玻璃鏡墻的背后,竟然還有一個個鮮紅的巴掌手印。
任重遠大著膽子走過去,看見那些巴掌手印,登時頭皮發麻,他有些結巴地開口:“這、這些是血印?”
賀連洲搓了搓方才指尖蹭到的碎屑,又放在鼻尖下聞了聞,搖頭道:“時間隔得久,我也說不準。”
他正說著,剛才跑出排練室的陸刊撞進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剛才停電了?!”
其他幾人聞言都是一副疲憊得不想搭理的樣子,趴在地上呻吟一聲。
陸刊見排練室里這幅模樣,有些摸不著頭腦,又看任重遠和賀連洲兩人站在鏡子前,鏡子居然碎了一大片,連忙走過去。
“怎么鏡子都……”陸刊吃驚地開口,話沒說完就看見那一整面背后的手印,密密麻麻,看得他猛地噤了聲,后背寒毛都豎起來了。
“哈、哈哈,這是你們誰的惡作劇么?”陸刊干巴巴地開口,本就因為生病而蒼白的臉色更白了,“是在還原排練室那個傳說嗎?”
“排練室有什么傳說?”賀連洲轉向陸刊,皺眉問道。
陸刊咽了咽口水,在賀連洲的注視下忍不住往后退開一步。
“你們不知道嗎?就是……那種不管什么大樓都會有的鬼故事類型?很常見的?”陸刊遲疑地轉向自己身后的同伴,試探地問。
就見其他六人全都清一色地搖頭。
“要是知道的話,我才不會在這里留到那么晚。”一個人說道,得到其他所有人的贊同。
陸刊撓了撓后腦勺:“其實就是在這間排練室,曾經發生過性侵學員的事情。”
“那時候排練室好像只是一個普通的雜物室。那名學員隨身帶著一把鑰匙,情急本能之下,拿著鑰匙把性侵者的肚子劃開了,后來又連刺了好幾下,性侵者渾身都是刺傷劃破的口子,失血過多死了。”
“被人發現的時候,雜物室墻壁上全是手掌血印,是那人掙扎著想要扶墻爬起來出去呼救留下的痕跡。”
“再后來這間雜物室就被改建成了排練室,那一面墻上的血印索性用一面鏡墻遮住。傳聞,每到深更半夜,都會聽見有人拿著鑰匙劃過墻壁的刺耳金屬聲,還會看見墻角旮旯往外滲血。”
陸刊說道:“前面那個事是真人真事,還上了報紙新聞呢。”
“但是后面那個傳聞,這種鬼故事不是哪兒都有的套路嗎?你們不會真的相信吧?”他抽了抽嘴角。
賀連洲拿著手機問:“那件事情發生在什么時候?”
“四五年前?”陸刊不確定地說道。
賀連洲瞇了瞇眼,在手機上按了兩下,隨后將百度出來的新聞頭條轉給陸刊看,“是這件新聞么?”
陸刊掃了眼,點點頭。
賀連洲點進去看,新聞一路滑到底,露出受害人生前的照片來。
賀連洲滑動的手指微頓,面色微微凝重。
任重遠見狀湊過來看,倒吸口氣:“就是這張臉!”
“什么就是這張臉?”陸刊迷茫地看著任重遠,又轉頭去看其他學員,就見身后那六個人全都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他納悶地問,“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就在剛才停電的時候,我們……我們在鏡子里看見了這個人。他就站在我身邊,但是我看不見他,只能從鏡子里看見他……”任重遠解釋,但是越解釋越亂,他手指抖得厲害,腦子里一片混亂。
陸刊卻聽懂了,跟著倒吸口氣,他下意識地搖頭否認:“不、不是吧?這不可能吧?是不是有人惡作劇?比如拿著投影什么的……”
“投影?”賀連洲挑了挑眉看著陸刊,若有所思地點頭,“倒是一個好思路。”
“真的是投影?”任重遠見賀連洲附和,似乎像是找到了一個自欺欺人的方法,連忙追問。
賀連洲扯起嘴角看了他一眼,“剛才你不都看見了么?是不是投影還要我教你分辨?”
任重遠:“……”
“既然來電了,也沒被鎖在里面,那現在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賀連洲拍拍手,像是沒事人似的趕人。
“回家?”任重遠迷茫又意外,“這就……只是回家?我們剛還見到了那個……”他抖了抖嘴唇,還是沒敢說出剛才自己見到了什么。
“不回家干嘛?還想待在這里?難道再拉兩個人和它一起搓麻將?”賀連洲反問。
任重遠一噎,連連搖頭,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圍,像是生怕那東西真的采納了賀連洲的建議。
賀連洲被任重遠的模樣逗樂了。
其他幾個人聽見賀連洲說的話,連忙一股腦地從地上爬起來,拿起自己的東西就說道:“那我們快點走吧?一起?”
“你們先走好了,我去趟衛生間。”賀連洲說道。
“你一個人?”任重遠一聽皺起眉,雖然自己害怕得腿都發軟,但還是說道,“不行,這時候我們別有人落單了。”
賀連洲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就聽陸刊也在邊上附和:“Ray說的沒錯,你要去的話,我們陪你一塊兒去。”
正說著,排練室里似乎真的傳出了一陣“刺啦”動靜,像極了鑰匙刮撓墻壁的聲音,聽得幾個年輕人臉色都變了。
賀連洲也聽見了這動靜,他狠狠擰起眉頭,唇線抿得壁筆直。
但是又見任重遠和陸刊雖然害怕卻堅持的模樣,賀連洲只好按下要去收拾的小心思,無奈說道,“好吧,那我就不去了,走吧走吧,回家睡覺。”
“?”任重遠疑惑地看著他。
“本來想去整理下發型,但是拖著你們這么多人過去,我下不去手。”賀連洲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擺擺手催著人趕緊往外走。
他瞥了眼殷表上的指針,離十二點還有六七分殷,“快走了,我還困呢,早點回去休息。”
任重遠抽抽嘴角,被賀連洲隨意又胡鬧的脾氣攪得沒話說。
一行人前腳剛出電視臺的門,后腳身后整幢大樓都“啪啪啪”地接連爆了燈泡,整棟樓陷入一片黑暗里。
七個年輕男孩面面相覷地對視著,臉上都是后怕,唯獨賀連洲面上還是一副不在狀態的隨意模樣,他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黑黢黢的大樓,仿佛有東西在黑暗里若隱若現。
他隨手推了一把落在自己身后的陸刊,把人推到前頭去,“明天見。”
“明、明天見……”一行人像是一排被嚇壞了的小鵪鶉。
賀連洲好笑地看著那幾人,平時倒是一個個像是驕傲的小孔雀,現在全焉巴了,要是讓粉絲瞧見,說不定一個個都得尖叫著喊“寶寶不哭麻麻打錢”。
任重遠盯著賀連洲瀟瀟灑灑的背影直看,微微皺起眉頭。
他還記得剛才遇見那只東西的時候,賀連洲將他一把拎起往后丟開,那力氣一點也不像是個小個子能有的。
——他身高一米八三,賀連洲一米七五,相對他來說,算是小個子了。
賀連洲把他們所有人都擋在身后,那副樣子,竟然頗有一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場。
而那枚古幣,任重遠清清楚楚看見賀連洲把那枚古幣彈射入鏡子里,就是那枚古幣,把鏡子里的玩意逼開的。
他看著賀連洲的背影,頭一回覺得那背影神秘又……有奇怪的吸引力。
賀連洲走在前頭,被身后那兩道炙熱的視線盯得差點同手同腳把自己絆一跤。
他咬了咬牙,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任重遠在盯著自己。
天知道是不是在生他先前一手把對方拎起丟開的氣。
不能那么小氣吧?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啊大兄弟。
賀連洲低頭弄著手機,搜四年前那件性侵犯被反殺的新聞。
這會兒是零點零幾分,路上沒什么人,賀連洲邊走邊等著有沒有空出租車往來。
要是放以前,他就直接打電話給殷嶼了,但是就在剛才,在他下意識翻出殷嶼的電話號碼想撥出的時候,賀連洲又停了下來,他們倆現在都不是未婚夫夫的關系了,這么晚把人挖出來,好像不太合適。
賀連洲又退出了撥號的界面,撇了撇嘴,皺起秀氣的鼻子,一雙焦糖色的漂亮眼睛里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就在他還查著新聞的時候,忽然屏幕最上方跳出一條殷嶼的消息。
長發公主:還在排練么?結束了說一聲,我來接你。
賀連洲嘴角往上揚,眼睛發亮,看起來可快活了。
“喂,殷嶼?我結束啦,我在靜安路上,我在路口等你。”賀連洲打電話給殷嶼,揚著下巴嘴角一勾,四處看了看。
“靜安路上?怎么已經走出去那么遠了?結束排練很久了?”殷嶼在辦公室里皺起眉頭,他站起身,拿起鑰匙大步走出去,“怎么沒直接打電話給我?”
賀連洲抿抿嘴,眼睛里漾起笑意,輕巧地說道:“也沒很久,和那些人一塊走了會兒后才分開的,正好走到這里。”
這一幕簡直叫人頭皮發麻,就像是印證了殷嶼的那句話,沒有什么不會致命的毒素,只不過是劑量不夠。
關山回看了那一晚上的監控,最后發現是一頭毒蝎率先攻擊了蜥蜴,旋即被蜥蜴吞進了肚子里,結果這引起了整個生物箱所有毒蝎的瘋狂圍攻。
也就幸虧關山一向謹慎小心,所有的生物箱都被額外加固固定住了,才沒有因為晚上的猛烈攻擊、反擊而側傾摔開。
一想到可能的后果,還有這頭蜥蜴讓人印象深刻的畫面,關山又緊急加固了一下。
果然,引入活著的怪物是不省心,膽戰心驚的。
除此之外,蜥蜴無法探測到大王花鏡蝎的意外發現,讓關山對大王花鏡蝎開展了一系列的精密儀器探測。
結果,就連放在最先進的偵察艇上的探測儀器,都無法察覺到大王花鏡蝎的存在。
要不是那頭蜥蜴的慘狀像是警鐘一樣敲響,關山恐怕都想再近一步地研究了。
……
第 194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四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四天·【第一更】
殷嶼和賀連洲在關山多待了幾天。
前兩次的探索之行很順利,但是考慮到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殷嶼不得不與賀連洲進行幾天的額外緊急加訓。
他們要進入洞穴,而那口洞的深度恐怕是洞穴中的珠穆朗瑪峰。
殷嶼在燕京七隊的時候,只執行過兩次洞穴探索的救援隊伍,一次救出了活人,一次帶出了尸體,洞穴探索遠沒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往往與寒冷、黑暗、恐懼相伴為伍。
“你下過洞穴嗎?”殷嶼在幾天前問賀連洲。
“跟著你倒是走過幾次地下,算嗎?”賀連洲偏偏頭問。
殷嶼聞言便立即決定了暫緩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打算,起碼先帶賀連洲熟悉了解如何進行洞穴探索、以及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賀連洲看了眼一片漆黑的舞臺區,毫不猶豫地抬腳跨進黑暗里。
薛陽猶豫了一秒,見賀連洲的身影快要全部浸沒在黑暗里,連忙伸長脖子出聲:“賀少!注意安全……”
他聲音又消在了喉嚨里,有些訕訕地撓了撓后腦勺,估計對方聽見了也不會搭理他。
但是出乎意料的,薛陽聽見一聲輕笑,和很輕的一聲“知道了”,像是清風拂過。
小助理登時整個人就精神起來,摩挲著指間的紅繩,心里想,賀少也沒傳聞里那么不好相處嘛。
何況段費那個老禿驢,誰跟他共事都有怨氣,賀少只是脾氣耿直,敢想敢說。
薛陽在心里這么想著,看向那片漆黑黑的舞臺區,在心底給賀連洲打氣。
賀少沖鴨!
賀連洲還沒意識到等他拖著薛珂出來后,自己會收獲一個小迷弟。
舞臺區的那一片黑,有些不同尋常,像是能把所有光和聲音都吸收進去似的。
賀連洲剛一踏入其中,就感覺到像是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地附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他皺眉嘖了聲,那種被黏附住的感覺就霎時褪了下去,好像被警告、又忌憚什么似的。
他在找薛珂,一片黑暗里,即便是他也沒法分辨出具體的方向。
賀連洲閉上雙眼,憑心感受,一切細微的動靜在他雙眼不受干擾的時候,被無限放大,傳入耳中。
找到了。
他驀地睜開眼。
薛珂還在原地,又或者說,他以為自己走了很遠,但是抬頭、回頭一看,綠色出口示意牌和舞臺依舊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就好像他從沒有移動過一樣。
薛珂抱著自己的高價儀器,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蜷了起來。
不走了,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薛珂有些絕望地抹了把臉。
他懷里的定焦屏幕閃爍了兩下,忽然恢復了正常,屏幕里的雪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黑屏。
薛珂意外地看過來,“怎么就好了?”
他疑惑地自顧自嘟噥了聲,試探地按了下開機鍵。
等待了一兩秒時間,屏幕正常開啟,并且自動調整到了適應光線的夜間模式。
這款定焦設備據說是能跟著貝爺一起荒野求生的那類,自帶夜視功能。
屏幕里是一片泛著淡淡綠光的黑,依舊什么也看不見,不過薛珂打算拿這個來照臺階,看清自己到底是在原地踏步,還是在往前走。
他重新鼓起勇氣往前走,一級級臺階地往上走。
他數了五步,又抬頭看了眼,這一回顯然那個逃生出口標志離自己更近了點。
薛珂喜出望外,立馬加快了步伐。
他認真地低頭看屏幕,看著屏幕里的臺階從自己的腳底掠過,似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薛珂開始喘氣,頭腦發昏,有種腿不再屬于自己的錯覺。
就在他咬著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忽然看見屏幕里似乎閃過一個綠色的腦袋,就那么一晃而過,快得像是殘影,但是薛珂覺得自己一定看見了什么。
他驚慌地連忙舉起手里設備,四處照了一下,卻依舊是一片靜謐的、泛著淺淺綠色的光。
薛珂冷汗掉下來,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再看手里的設備。
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東西會突然出現在自己屏幕里的恐懼,才是最讓人畏懼的。
“還有幾米了,就差幾米。”他在心里對自己說著,一邊往前走,可他不管走了多久,距離依舊沒有縮短,像是只有透過屏幕照映出來的路往上走,才能打破這鬼打墻似的。
薛珂沒有選擇,只好重新打開設備。
他握著儀器的手在發抖,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在這片黑暗里多待的每一秒,都給他成倍地疊加壓力和恐懼。
薛珂又抬頭看了眼,近了近了!
他克制不住地雀躍,然后又低頭往下看了眼。
這一回,泛著綠光的屏幕里,多出了一條長條肉柱似的東西。
薛珂愣了愣,就在他遲疑的一兩秒時間,他緊接著又看見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腳前,它俯下身,伸出枯瘦的手,將那條肉柱撿起,動作緩慢又僵硬得像是一具干癟的僵尸。
然后薛珂就看見另一只手,撐開了它的肚子——它的肚子上有一條橫截面毛糙又深刻的碩大血口,正往下滴著血——把那條東西塞進了肚子里,發出“噗嘰噗嘰”的擠壓聲。
薛珂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吞咽下口水。
大概是他吞咽口水的聲音太響了,他看見屏幕里那只塞進肚子里鼓搗的手停了下來。
薛珂屏住呼吸。
慢慢地,他在屏幕里看見了那人慢慢俯下腰露出的胸口、頭頸、然后是被黑線縫起來的嘴唇。
薛珂猛地往后退開一步,那個人的模樣完全出現在了他的屏幕里。
它歪斜著頭,彎著腰,從下往上看著薛珂。
薛珂一腦袋的冷汗,但不知道為什么,卻又生出一股“終于來了”的解脫,同時又因為過度驚恐而發不出聲來。
那個東西抽出手,帶著血污的手緩緩伸向薛珂。
薛珂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似的,無論他怎么焦急催促自己,就是沒法移動半分。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自己手背的時候,薛珂猛地睜大眼睛,他看見在他的屏幕里,一枚古幣橫空飛來,倏地打在那東西的手臂上。
“前有黃神,后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后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一聲呵斥從薛珂的正前方傳來。
薛珂一個激靈,連忙抬頭看去,就見一道身影迎面破空躍來,但是四周圍過于黑沉,他依舊什么也沒看清。
他下意識地舉起設備儀照去,就看見先前那個敞著肚皮的東西被死死釘在旁邊的椅子上,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背對著自己,手里還捏著另外一枚古幣。
賀連洲方才念的咒是殺鬼咒,比先前念的咒語更重一籌。
這只厲鬼并沒有見好就收,賀連洲也就只好再逼近一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用上這種程度的殺咒,畢竟把厲鬼逼得紅眼,之后要折騰起來必定更加難應付。
賀連洲眼角余光瞥到身后還在發愣的薛珂,眉頭一擰,低喝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跑!”
“啊?”薛珂覺得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他瞇起小眼睛,想認出眼前到底是什么人,沒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么。
“要我踢你一腳?”賀連洲剛說出口,腳就跟上了,一腳踹在薛珂的屁股上,把人往出口的方向踹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地上。
薛珂只覺得兩腿一松,先前那種腿腳不受控制的奇怪感覺頓時消失了。
他回過神,連忙腳不沾地地飛快跑開。
賀連洲看人已經跑開,才轉向自己眼前的東西。
接連幾個威力不小的咒語,已經讓鬼魂本身的靈魂力量損失不少,無法像先前薛陽看見的那樣直接顯形,但是賀連洲依舊感覺得到那只鬼魂沒有離開。
何況他先前打中的古幣還豎在座位椅上。
賀連洲把口袋里的七枚古幣全部拿出,紅線串連,形成一條古錢鎖。
古錢鎖懸拋在空中,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飛快地貼上那只厲鬼,紅色長線一圈一圈繞在厲鬼身上,上頭系著的古錢因為厲鬼的掙扎而不斷顫抖。
隨著賀連洲的一聲低沉暴喝,猛地縮緊!
空氣中沉悶壓抑的暴虐氣息愈發明顯,賀連洲指尖牽著古錢鎖的一頭,用力到被勒出一條血線來,他咬緊牙幫,面色不變。
這是一場沉默的角力,直到古錢鎖猛地沉靜下去,賀連洲忽地松出一口氣,肩膀微舒。
他將古錢鎖收了回來,手指一一撫過七枚古錢,在其中一枚上停留了更長的時間——那只鬼被鎖進去了。
賀連洲眼底浮上一絲絲輕松,他收進口袋里,腳步輕快地朝門口快步走去。
“薛叔!叔!在這里!”薛陽看見薛珂狼狽地從門里摔出來,連忙跑過去,“沒事吧?看見賀少了嗎?”
薛珂還在大喘氣,一直聽見薛陽嘴里冒出“賀少”才一頓,“賀少?賀少在哪兒?”
“賀少剛進去找你了啊!”薛陽有些著急,“你沒遇見他?”
“我沒……”薛珂愣了愣,隨即睜大眼睛,“不是吧……”
薛珂越想,越覺得剛才那道聲音像是賀少的,還有那踹人的一腳,越想越符合賀少的脾氣。
他拍了一記大腿,懊惱極了——他把賀少丟在里頭了!
薛珂選擇性的忘記了,是賀少把他一腳踹出來的事實。
等賀連洲從那兒出來的時候,險些撞上往里沖的薛珂和薛陽兩人,他連忙側身閃開,又飛快轉身,一手一個,拽住兩個男人的后領,疑惑不解地出聲問:“你們兩個干嘛?還嫌里頭不夠刺激?”
薛珂和薛陽像是老鷹捉小雞崽子似的縮著脖子,幾秒后反應過來,訕訕地面面相覷:“……”
“關山一直在對這處洞穴進行勘察和探索。”殷嶼微點頭,在廖庭和殷容第一次發現這底下有怪物生物信號后,關山就沒有放棄過對這個洞穴的研究。
只不過洞穴實在太深,進展極為緩慢。
“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就出發。”殷嶼看向賀連洲,“你感覺如何?”
“趁熱打鐵吧。”賀連洲裝模作樣地嘆氣一聲,“我覺得我像是臨考前抱佛腳被塞進知識點的考生,趁我還記得。”
殷嶼聞言扯了扯嘴角,他瞥了賀連洲一眼道,“你還知道臨考抱佛腳這一點已經非常驚喜我了。”
賀連洲:“……”
第 195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五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五天·【第二更】
“天窗”并不是西瑤山脈上唯一的洞穴系統。
距離它不到八公里處,有一處被完全探索過的洞穴,叫“蛇洞”,它是整個東南地區已知的最長洞穴,因為沒有分叉、如同一條完整的蛇而被命名。
只不過與“天窗”相比,蛇洞是一處幾乎被水系統灌滿的洞穴。
它地勢更低,一處出口位于西瑤山脈的樹林之中,另一處出口則通向最接近的東海。
【啊。一本滿足。[幸福]】
【鑒定完畢。一個月沒見,殷殷的手藝木有下降。點贊!】
【555,不知道該羨慕有貂貂擼的殷殷,還是有殷式美食享用的貂貂。QAQ】小混蛋說話不著調,做飯的手藝倒確實是一絕。
雪貂心滿意足地啃完最后一塊烤肉,十分規矩地用小舌頭清理干凈爪爪和毛毛。摸著鼓鼓的肚皮,躺倒在柔軟的絨毯里,悠閑地甩動著尾巴。回想起烤肉鮮美多汁的口感,也不得不暗暗點頭夸贊。
殷嶼收拾了碗筷,轉身看見的就是小白貂這么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唇邊的弧度上揚,忍不住伸手搓了把雪貂露出來的軟肚皮。心情大好地宣布道,“吃了我的飯,以后就是我的貂了。”
“!!!”被突然襲擊的雪貂渾身僵硬,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元帥,就這么被人摸了肚子。再一聽殷嶼的發言,更是白眼直翻。
他是一頓飯就能收買的貂嗎?開玩笑!
雪貂伸著爪子,按住殷嶼的手腕,一臉嚴肅地往外推。拒絕之意溢于言表。
“讓我想想,給你取什么名字好呢。”殷嶼只當自己沒看見。反手捏住小白貂的爪爪,握在手心,友好地上下晃了晃。一本正經地歪著頭思考。
【等、等等!殷殷你剛剛說要取什么?![尖叫]】
【不不不!快來誰阻止一下殷神!救救可愛乖巧的貂貂吧![崩潰]】“看你耳朵上的紫毛別具一格,不如就叫小紫吧。”殷嶼一錘手心。無視掉彈幕上的一片哀嚎,十分滿意地自顧自回答道。
雪貂:“……”
這是什么鬼名字!你真的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在糊弄我嗎!
雪貂好不容易從被偷襲了肚皮的震驚中回過神,轉身就聽見這么一句結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捂臉]】
【哈哈哈,畢竟殷殷只會用顏色取名字。[我沒哭!你看我笑得多開心!]】
【彳亍叭。畢竟是未來要跟著殷神的貂,總是要承受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嘆氣]】雪貂:“……”
雖然有偷獵者隱藏的雪海之森是很危險沒錯,但是他怎么覺得,跟在這個叫“殷殷”的小混蛋身邊,更危險呢。
——各種意義上的。
就在雪貂忍不住懷疑自己留守在殷嶼身邊的正確性時,殷嶼已經鋪好了松軟暖和的被子。從敞開的帳篷里走出來,連著絨毯一起將雪貂抱進了帳篷。熄滅火堆,關上大門。
“現在已經很晚了。”殷嶼關掉燈光,將帳篷頂設置成透明模式。
天空中,一改白日里空曠遼遠的灰藍色澤。在濃黑的天幕中,點綴起一顆顆閃亮的星星。
寧斯拉爾沒有月亮。但是這樣一片純潔浩瀚的星空,讓寧斯拉爾的夜晚,丁點不比其他著名的月夜星球遜色。
【真漂亮。】
【感覺心都靜下來了呢。】
【這就是自然的感覺吧。真好。】
殷嶼微微一笑。躺在被子里,伸手按開枕邊的播放器開關。輕緩悠揚的輕音樂,便從四面八方,溫柔地環繞而來。
“直播了這么久,托小紫的福,第一次享受這么安寧的野外夜晚。大家也一起放松放松,早點休息啊。”殷嶼對著鏡頭揮揮手,“晚安~。”
【晚安!】
【殷神晚安!】
【殷殷晚安。明天再來看你和貂貂啊!】
【晚安!今天晚上和殷神一起睡星空背景!】
殷嶼眼底的笑意更甚。將鏡頭固定在天空方向,又側身摸了摸雪貂的小腦袋,“小家伙,你也早點休息。”
說完,整個人就窩進蓬松的被子里。只在枕頭和絨被的空隙中,露出柔軟的黑發,和小半張白皙的臉頰,顯得乖巧又幼齒。
“……咕咕。”小混蛋你也晚安。
雪貂從進入帳篷起,就渾身緊繃,生怕殷嶼再干出什么驚貂舉動。這會兒瞧見殷嶼睡在毛絨“春卷”里的安靜模樣,心間卻不禁一軟。
算了。看這小混蛋的年紀也不大,他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和小孩兒計較什么。就當是送給小混蛋的晚安問候好了。
雪貂難為情地動了動耳朵。感覺殷嶼手心的溫度,還停留在頭上徘徊不散。
黑暗中,雪貂睜著眼睛,默默注視了殷嶼許久,暗暗嘆了口氣。在絨毯里找好了位置,也跟著閉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他不知道眼前的小混蛋,到底是有著什么樣的倚仗,才會獨自一人出現在寧斯拉爾。但是,隱藏著偷獵者的雪海之森,已經不復平常對于探索者的平和。
不管是出于對救命恩人的報答,亦或是探索者的保護監察,甚至是為了他自身的安全和任務的下一步執行,最好的選擇都是留在這個小混蛋身邊,直到兩人都能夠安然地離開危機四伏的寧斯拉爾。
一夜好眠。
殷嶼和雪貂都不是喜歡賴床的人。生物鐘一到,便準時清醒過來。
殷嶼將手臂探出被子,伸了個懶腰。轉頭一看,驚訝地發現昨天救回來的小雪貂,竟然和自己同一時間醒來。
“看來我們小紫,還是只生活十分規律的貂啊。”殷嶼調笑一句。順手摸了摸小白貂的頭,起身開始洗漱。
雪貂動著小爪子,清洗臉上的絨毛。察覺到殷嶼的動作,也只是微微一頓。然后繼續用肉墊搓起臉臉。算是默認了殷嶼的行為。
殷嶼眉頭微挑。
他被小白貂拒絕了快一天了。乍一被接納,居然還有些不習慣。
殷嶼小聲笑上一聲。得寸進尺地又擼了把小白貂的軟毛,然后著手準備起一人一貂的早飯。
“你今天想吃什么?昨天一天都在外頭奔波,午飯還是在熊背上草率解決的。作為一個有責任的美食主播,今天早飯我準備做的豐富一點。”
清晨的觀眾稀少,但是殷嶼并沒有敷衍了事。粉絲們常提的梗也是張口就來,等到回頭看錄屏時,依舊會叫粉絲們感到“賓至如歸”,節目效果滿分。
而且,這回他旁邊,不還站著只格外通人性的貂么。正好配合殷嶼一起侃大山。
殷嶼從空間戒指里取出一塊鐵角山羊肉,放在小白貂眼前晃了晃,逗弄道,“你覺得這個怎么樣?”
“咕。”
羊膻味對于獸人而言太重了,不太喜歡。
雪貂擰巴著小臉,嫌棄地搖了搖頭。立著的兩條小短腿兒,還十足默契地往后退了幾步,以彰顯自己的態度。只差把“看不上”三個大字,寫在那張萌萌的獸臉上了。
“嚯,你還聽得懂人話呢?”本來只是打算走個過場的殷嶼都驚了一呆。
雪貂斜眼瞟了他一眼。暗藏鄙視。
殷嶼隨即一樂,又拿出一塊熔巖龍蜥的心尖肉,問道,“那這個呢?”
“咕咕。”
火系的異獸食材他是不怎么喜歡。但還挺適合雪地保暖。
而且,這條龍蜥等級不低,能量充沛,對你這小混蛋挺有好處。
總的來說,還行吧。
雪貂表情嚴肅。審視著殷嶼手上的食材,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既然打算暫時和對方一起“搭伙過日子”,雪貂也不打算太委屈自己。而且,別看他現在生龍活虎、行動自如,實際上內里的損傷,也需要許多能量來溫養補充。
在實力就是安全的當下,他也沒辦法拒絕“富婆”小混蛋的三餐供應。
——事實上,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雪貂很想現在就向殷嶼表明身份。不然,雪貂總感覺他倆是在互相占便宜(一個是身體,一個是錢財)。
奈何,星際偷獵者們,向來是臭名昭著不亞于星盜的危險殘暴份子。普通民眾若是知道了這樣的家伙就藏在自己身邊,難免會心神不寧。
更不用說,殷嶼全程沒有關過直播,雪貂也沒合適的機會說出口。否則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完全不利于他們的撤離。倒不如順其自然。
“行。龍蜥肉一塊。”
“普通民眾”殷嶼全然不曉得自己投喂的雪貂,都在腦補些什么東西。得到雪貂的回復,轉手便干脆地將這塊價值不菲的異獸肉,放進了籃子里待用,絲毫沒有心疼。
反而是覺得雪貂那小大人似的模樣十分有趣,接著問道,“這個呢?”
“咕。”
“這個?”
“咕咕。”
……
于是,等到早起追飯點的粉絲們,登錄上心心念念的美食(誤)直播間時,就看見自家主播和剛撿到的雪貂,一家夫妻似的,在那里有商有量地挑選早餐食材。
【emmm……我還沒睡醒?】
【也可能是我開錯了直播間……[用力揉眼睛]】
【荒野求生節目秒變溫馨家庭電視劇?#論殷神直播的題材豐富度?#】
【哈哈哈哈,這貂成精了吧。殷神問就算了,貂貂怎么感覺還回答的一本正經啊。】
【最叫人難以置信的是,我竟然還覺得這場面,挺和諧?】
【趕腳藥丸。】
【一個晚上而已,我到底都錯過了什么?![感覺這直播我漏看了一季]】
【說好的粉絲是你的小可愛的呢?我怎么感覺這貂才是正主?[古怪盯]】
【別說了,說多了都是淚。粉絲確實是小可愛,但毛絨絨才是正宮吧。[捂臉笑哭]】正、正什么正宮!我和小混蛋的關系可是清清白白的!
站在菜籃邊的雪貂不自在地動著爪爪抓了抓肚皮。耳朵漲紅,羞得緊貼在了腦門上。
【嚶!貂貂可愛!我可以!!!】
【飛機耳,還會撓肚肚。awsl!】
發現彈幕上的風向忽然一變,雪貂動作一頓。木著臉扭過頭,正對上了小白調轉過來,直恨不得懟到他身上的主鏡頭:“……”
拍什么拍!雪貂就不要面子的啊!
雪貂氣急敗壞地瞪了小機器人一眼。俯身趴回地面,一溜煙竄進了毛絨小窩里,不肯冒頭了。
“咦?小白你把小紫嚇跑了?”出去打理食材的殷嶼回頭一看,發現好玩的小白貂不見了蹤跡。放下籃子,一手叉腰,戳了戳空中飛動的小機器人,故作生氣地教訓道,“不準欺負新人,知道嗎?”
小白:“……”
我就一盡職盡責,為了節目效果努力找素材錄像的工具人!我做了什么還要背這個鍋?!
果不其然,殷嶼下一秒就暴露了本性,“最重要的是,你把小紫羞跑了,我做飯的逗什么。”
本來還想給殷嶼鼓掌的雪貂:“……”
會相信小混蛋能干件好事的我,果然是腦子犯渾了吧。←_←【小白os:我真是太難了。哈哈哈哈哈】
【感覺貂貂是害羞了自己跑的。這是什么絕世小可愛!awsl】
【背鍋待定殷小白。莫得救了。23333】
【xswl。本來聽見殷殷教訓小白的時候,貂貂露在外面的尾巴還晃得開心的。結果下一句話出來,半空中就戛然而止了。hhhh】
【求貂和白的心理陰影面積。碰上殷神這么個混世魔王,真是太(gan)慘(de)了(piaoliang)。[捂臉笑哭]】
【說起來,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剛剛殷神去外面的鏡頭,有幾個影子在動啊動啊?】
【看見了看見了。殷神進來的那幾幀里有高清圖!好像有昨天的幾只大可愛!】
【殷殷,快!把它們一起帶過來快活呀~!】
殷嶼無奈地看了一眼那幾人,低低道:“沒你們的事,瞎應什么?”
他說完,看向賀連洲,牽起嘴角輕呵一聲:“不就是因為是你,我才這么說的么?”
正是因為和他一道下去的人是賀連洲,他才確信,如果是他們都應付不了的情況,沒有其他人能應付,也沒有其他人能救得了他們。
賀連洲沒反應過來,他偏了偏頭,剛想再問,就聽殷嶼搶先他開口:
“賀連洲,你準備好下去了么?”
“不都說了嗎,臨時抱佛腳的知識點得趁熱打鐵。”賀連洲聞言抬抬眉梢,看著殷嶼的眼睛輕笑一聲,“殷隊長說什么時候下,我就陪你什么時候下。”
“……那就準備吧。”殷嶼深吸了口氣,移開視線。
第 196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六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六天·【第一更】
殷嶼為賀連洲再度檢查了一遍需要佩戴的洞穴探索裝備。
“天窗”目前已被探索的深度就有2200米,是一個相當巨大且復雜的洞穴系統,裝備上絕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差錯。
像洞穴探索服和靴子,都是關山特別定制裝備,防水擋風。
但使用的并不是常見的防水材料,因為尋常防水面料會阻礙汗液的排出,而關山特制面料則可以同時兼顧兩者。
車先開回了殷家。
這里不是殷家主家別墅,只是殷嶼爸媽住的地方,隔壁就臨著賀家的小別墅,翻個墻就是了。
小時候賀連洲就站在自家院子的假山上,踮著腳探著腦袋,看隔壁那屋的“長發公主”。
倒不是賀連洲從小就看上了殷嶼,只不過在他還是奶娃娃的時候,就聽說了自己有一門娃娃親。
見到自己娃娃親的對象后,賀連洲掐指一算,此人命中有三次死劫,不是夭折就是青年早逝,除非得貴人相助,貴氣相依。
賀連洲抽抽嘴角,這門親事定得可真是太絕了。
“到了。”殷嶼的聲音從邊上傳來,賀連洲收了神。
“怎么想起今天一道吃飯?”賀連洲下車問。
“大概是我倆的事情。”殷嶼說道,“你今年二十四了吧?在讀研二?”
“嗯哼。”賀連洲發出一個鼻音來,心里了然,大概是要催他倆訂婚了。
這邊的民風倒是比過去他待的朝代更加開放,雖然那時也有好男風,他也見過不少居官位的老爺帶著男孩賽馬射獵,寵得上天,但少有人把男人列為正妻,就連作為側房妾室的都少,通常無名也無份。
——就好像大家都默認娶男人進門,是件丟人的事情。
到了這邊,賀連洲在校園里都看見好幾對男孩們,手指上戴著銀環,明晃晃地昭示著自己的所有權。
賀連洲估摸著,這是打算把他和殷嶼綁一塊的信號了。
他偏頭看了眼殷嶼,男人堅毅冷硬的面部線條襯得他整個人都顯得冷冽又不好相處,像是一塊生出嶙峋尖刺的石頭,但是賀連洲更了解一點殷嶼,知道對方私底下其實有一顆很溫暖的心。
那他究竟想不想就這么被綁在殷嶼身邊?賀連洲收回視線,眼里閃過自己都沒琢磨透的疑惑。
不反感也不期待。
他和殷嶼算是竹馬竹馬——只除了殷嶼比自己大了十歲——他挺習慣殷嶼的存在,也一直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娃娃親對象,但要說喜歡還是愛,賀連洲琢磨著,估計還沒到那樣神圣的高度。
上輩子賀連洲雖說是堂堂一國相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名有名,要權有權,但也沒什么機會擁美人入懷,他得忙著拯救黎明蒼生呢。
何況,上輩子他也就活到二十六歲。
賀大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垂著翹彎的眼睫一聲不吭,思索著人生大事,看起來格外的乖巧。
殷嶼察覺到身邊小孩的視線,但是忍著沒有看回去。
他回到殷家之前的十年時間,不知道被多少長舌婦人或明或背地里指著說“野種”,那些孩子學著大人的態度,對他自然也是欺負霸凌的居多。
他媽還沒死的時候,他為了兩人的處境不會變得更艱難,忍著那些欺凌,后來他媽死了,在那條骯臟的小巷子里,把一條街欺負過自己的小霸王全都打得服服帖帖。
再后來他就被殷家人找到,接了回去。
流落在外的十年時間,讓他渾身豎起了刺,但是他看著賀連洲跌跌撞撞闖進了自己的生命里,從一個奶香奶香的小團子長大成人,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全是賀連洲的身影。
殷嶼清楚自己所有不堪的、霸道的、黑暗的念頭,他想要那個男孩屬于自己,完完全全。
但他更清楚,如果永遠頂著一個娃娃親未婚夫的頭銜,如果他永遠都在賀連洲觸手可及的地方,永遠都是賀連洲心里下意識認為的所屬品,那么賀連洲或許永遠都朦朦朧朧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殷嶼輕呼了口氣,微微握緊拳頭又松開。
他得先放手,再把人一點點心甘情愿地抓回自己身邊。
“吃飯吃飯了,今天我們就在家里吃點家常菜,嘗嘗我家殷義的手藝。”飯桌上,殷家現在的女主人秦嫻君微笑著招呼。
秦嫻君就和她的名字一樣,溫柔賢淑,甚至比殷嶼的生母更適合做一個母親。
殷嶼回到殷家后的第三年,第一次開口喊了對方一聲媽,開心得秦嫻君險些掉下淚。
殷家廚房里一個男人開著大火,刺啦刺啦地翻炒螺絲。
誰能想到前地下賭場的無冕之王殷義,是個居家好男人,燒得一手好菜。
殷義端著那盤辣炒螺絲從廚房里出來,地下賭場的無冕之王是個斯斯文文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男人。
賀連洲一直覺得,殷義和殷嶼這對父子倆的外形和身份應該對調一下。
“鳴鳴最愛吃的辣炒螺絲,快來嘗嘗。”殷義彎起眼睛笑著向賀連洲招手。
賀連洲笑瞇瞇地跑過去。
上了飯桌后,殷家賀家就像往常那樣吃了頓飯,像是再平常不過的家宴,一點也沒有要宣布訂婚的意思。
賀連洲有些疑惑,是他多想了?
“鳴鳴,我手藝還不錯吧?”吃完了飯,殷義笑瞇瞇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青年,開始按照先前自家兒子給的劇本表演。
賀連洲微微坐直身體,心里想著,來了來了。
“好吃。”賀連洲彎起眼睛夸道,“比御膳房做的都好吃。”
他那會兒辣椒都是稀罕東西,可沒人給他做過辣炒螺絲。加了辣椒的炒螺絲簡直是人間美味,這話他不算騙人。
雖然知道賀連洲說得夸張,但是配上賀連洲那副表情,額前小卷毛還隨著他晃,殷義還是心里美滋滋的,特別舒坦。
他家小子就從來不會說點好聽的。
“那就好,以后想吃就來我這邊吃,不管怎么樣我這兒都永遠歡迎鳴鳴。”殷義說道。
賀連洲點頭,再一琢磨,忽然覺得這話有些別扭。
他半瞇起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殷義。
賀媽媽輕咳一聲,看向自家小兒子,“鳴鳴,你現在也大了,爸媽和老殷秦姨商量了一下,覺得孩子們的婚姻大事,不該被我們當年一句話束縛。”
“所以我們現在決定,放下你和殷嶼的娃娃親,你們想去喜歡什么人就去喜歡什么人,爸爸媽媽都無條件支持你們。”
賀連洲有些發愣,這和他想得簡直是南轅北轍,他遲疑地轉向殷嶼,問殷嶼:“那你覺得怎么樣?”
“我沒有剝奪你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的權利。”殷嶼淡淡說道,心里卻想著,但你只能愛我。
賀連洲頓了頓,說不出這會兒是什么想法。
本來以為這頓飯得把自己綁給另一個男人了——這人他也不討厭,還挺順眼——但一轉眼,情況急轉直下,他誰都不綁著,自由身了?
賀連洲呼出一口氣,這么一想,好像還輕松了不少。
他順便悄悄掐指算了算自己命里桃花。
——命里有一男人。
賀連洲瞇了瞇眼,他咧嘴一笑,“那我要是有事兒還能找你么,長發公主?”
“當然。”殷嶼吐出一口氣,手心里沁出汗來,他看向賀連洲,一雙瞳孔顏色偏淺的眼睛里盛滿賀連洲分不清的深意,他微微笑了笑,“你有我的手機號,也知道我住哪兒。”我永遠都會在你需要的地方。
“另外,你該喊我一聲叔。”殷嶼看著賀連洲,他輕輕將對方往外推出一點距離,又小心翼翼地張開一張看不見盡頭的網,將自己心愛的人悄悄地網進其中。
賀連洲眼里笑意稍稍淺了一些,他抿直嘴角,半晌功夫才又揚起了一點笑:“殷叔?我怎么覺得喊你殷叔是被占了便宜?”
殷嶼笑了笑沒反駁。
賀連洲心里不舒服,喊人殷叔就像是和對方劃出了一條界限分明的線,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異來。
兩對夫妻坐在桌上打量著兩個年輕人的一來一往。
四個老狐貍似的彼此換了換眼神,心照不宣地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手:親家妥了哈。
盡管才剛剛宣布兩人解除關系,但是眼前這一幕,反而比之前掛著關系不上不下,要明顯往前走了革命性的一大步。
“我去切些飯后水果來。”秦姨清了清嗓子,打破稍稍有些凝滯的氣氛說道。
賀連洲聞言將視線轉到秦嫻君身上,他說道:“秦姨別麻煩啦,我再坐會兒經紀人就該來接我了,晚上還有排練呢。”
“哦對,鳴鳴現在要去做大明星了。秦姨一直在看你那節目呢。段費那個老男人的話別放心里去,那人就是更年期。”秦姨說道。
賀連洲聞言笑起來。
“秦姨最近幾日多吃點滋補的東西,身體底子好了,過不了多久,好消息就近了。”賀連洲舒開眉眼,溫和地看著對方,看見對方明顯一愣,旋即眼里迸出喜色來。
賀連洲說完,忽然想起殷嶼,不知道對方對即將要來臨的妹妹是什么想法,他扭頭去看,就見殷嶼也在看著他。
“讓你經紀人直接去排練那兒吧,我送你過去,反正晚上我也得回一趟公司。”殷嶼開口說道。
賀連洲習慣地點點頭,“行。”
他應完,忽然又頓了頓,微抿起嘴。
賀連洲還是給自己經紀人發了條消息,讓鮑啟文直接在電視臺那兒見面。
網上關于他和段費的事情,倒是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動靜,不知道是被誰壓了下來。
上了車,賀連洲坐在副駕駛上,他邊扣上安全帶,邊問殷嶼,“你早就知道今天這頓飯的目的了?”
“比你早一些。”殷嶼說道。
賀連洲撇撇嘴,看著殷嶼開車,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有沒有喜歡的人?”
“我從小就被告訴有一個未婚夫,你覺得我還會喜歡誰?”殷嶼反問。
賀連洲聞言憋氣,忍不住“嗤”了一聲,話里帶刺:“那還真是委屈你、耽誤你大好時間了。”
殷嶼愣了愣,旋即意識到賀連洲誤解了他話里的意思,他失笑地微微搖頭。
把人送到電視臺后,賀連洲下了車,懶得再搭理殷嶼,一聲不吭地直往電視臺里走。
殷嶼無奈地捏了捏眉心,目送賀連洲進去后才發動車子,調頭離開。
排練室里,七個年齡相仿的青年都站在一整面鏡墻前,賀連洲姍姍來遲,懶洋洋地朝那七人打了個招呼。
“你遲到了。”任重遠皺眉看著一副懶散模樣的賀連洲,不悅地開口。
“沒放你鴿子不錯了。”賀連洲翻了個白眼。
心情不好,閑人勿擾。
任重遠又被氣紅了臉,這人就抓著他當初吃火鍋沒請假的事情,大概能念到節目結束。
“沒事,我們也才剛到,我們開始吧?”另一個男孩出聲打圓場,他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說話細聲細氣,還帶點病秧子的味道。
賀連洲看了那人一眼,就是先前被任重遠在節目上暗指發燒拖累進程的男孩,叫陸刊。
他隨意點點頭,抓了兩下頭發:“行,那開始吧。”
排練室里的音樂起來,八個年輕男孩對著排練室的鏡子開始練舞。
跳唱一塊兒,八個人從晚上八點多一直練到十一點,陸刊大喘著氣要求先休息一會兒。
賀連洲拿了兩瓶礦泉水,丟給陸刊一瓶,自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下去大半。
真是遭罪。
賀連洲擦著身上的汗,陸刊說要去廁所,一溜煙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排練室里的燈光忽然“啪”地一聲全滅了,排練室的電子門也發出落鎖的聲響。
幾個男孩慌了慌神,連忙拿出手機照明。
手機熒光照在臉上,再從鏡子里看見自己的模樣,簡直跟鬼片似的。
墻上的殷大概是沒電了,指針指到十一點四十四的地方就沒有再動過。
幾個青年面面相覷,僵著身體,明眼人都能看出在害怕。
“停電了?要不要出去找一下人?”有人問道。
“這么晚了還有誰啊……我們還是私底下找了看門的要鑰匙才能留到那么晚的。”
“那怎么辦……”
就在幾個人害怕的時候,一聲嗤笑就顯得格外明顯。
一群人下意識地轉向聲音源頭,就見賀連洲一個人站在角落里,也沒開燈,懶洋洋地插著褲袋子倚著墻壁:“怕什么,怕黑?”
他話音剛落,就聽有個人忽然帶著哭腔的顫音開口:“你們……你們看看鏡子,快看鏡子……是不是多了一個人?”
“沒有啊,八個人嘛。”一個人粗晃一眼,數了數人頭,排練室里太黑,有的人臉也看不清誰是誰。
“可是陸刊不是剛才出去了么?他還被鎖在外面啊!”那人聲音里的哭腔更明顯了。
那人說完,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登時一股寒氣直逼天靈感。
賀連洲皺起眉,大步走到所有人身前。
他掏出手機,吩咐道:“你們看著鏡子,看見那個多出的人就立馬出聲。”
“什……你要做什么?”任重遠一個激靈,光是聽都覺得滲人。
賀連洲沒搭理他,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摸出總放在褲袋里把玩的古幣。
手機亮光隨著賀連洲的走動,略過一張張面色驚惶的男孩的臉,在鏡子里清晰地反射出來。
所有人都手腳冰涼著,不知道那個多出來的“人”是不是就站在自己身邊。
賀連洲走到任重遠的身邊,忽然腳步一頓,感覺到一股邪氣直沖向自己。
他猛地將光打向任重遠的右側,那里空無一人,可鏡子里,卻照出一個身高與任重遠相近、臉色青白、表情麻木的人。
“鬼、鬼啊啊啊啊——”
任重遠腳跟一軟,跌倒地上。
賀連洲狠狠擰起眉頭,拎起任重遠的衣領往后一丟,一聲低喝:“都退后!”
“吃你的吧。”殷嶼翻翻白眼,他輕嘖一聲,動手將兩份速熱飯打開。
只是他眼角余光始終留意著賀連洲,男人分明吃飯都有些心不在焉,臉色仍舊難看。
殷嶼見狀不明顯地微微抿了一下嘴,他分明聽見這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從沒見過賀連洲的聲音里流露出那樣的驚恐不安來。
這人擺明了還記得做了什么夢,就是要藏著掖著。
殷嶼輕輕呼出一口氣,他沒有看賀連洲,只是淡淡道:“第一次下洞,壓力太大做噩夢很正常,別不好意思。”
賀連洲只是沉默。
第 197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七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七天·【第二更】
他們沒有在第一個補給點休整過夜,只是簡單地吃了熱飯、喝了熱水,好讓身體暖和恢復一些。
賀連洲吐出一口氣,沒有看殷嶼,只是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殷嶼打量評估般地掃視著賀連洲,像是在考慮賀連洲的狀態是否適合繼續往下探索。
過了兩秒,他淡淡道:“不急,第一個補給點,多停留一會兒,休息好了再下去。”
他說著看了眼時間道:“我們比預計的更早抵達第一個補給點,時間還很寬裕。”
賀連洲聞言略微扯了一下嘴角:“沒想到你會說‘時間還很寬裕’。”
鑒于這些小龍蝦夜宵都是賀小少爺慷慨解囊的,加上還有那一箱摞在座位后的啤酒,以及放滿隨身小冰箱的冰塊,所有工作人員對于賀連洲的“再吃一個”表現出了極大的寬容。
“一個怎么夠,反正后面也沒人了,吃飽了再彩排也可以嘛。”薛導的小助理兼侄子薛揚這么說道。
“還有時間啦,現在才十點多,要是賀少再請一輪啤酒的話,陪你通宵彩排都可以有啦!”
“對對對!”
“嗨歌到天亮!”
賀連洲抽了抽嘴角,顯然比他更想渾水摸魚的人多的是。
“十點多?”賀連洲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抽出幾張濕紙巾擦了擦手和嘴,“我覺得——”他拖長了聲調,正在吃小龍蝦的一行工作人員都抬頭看了過來,他說道,“精致的女孩男孩們不該那么晚睡,我們開始吧。”
“都聽賀少的!”
薛珂疑惑地看向賀連洲,納悶賀少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冷不丁的,薛珂的視線正好與賀連洲打了個照面對視上。
他對上賀連洲深色的眼睛,忽然右眼皮跳了兩下,他抬手按住,在心里下意識地念了一遍“左吉右兇”,然后打了個激靈。
薛珂想到了那一晚的奇遇,這種奇遇只要一晚就夠了。
“那我們快開始吧。”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招呼道。
賀連洲躍上舞臺,朝場控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燈光、音樂、舞臺,賀連洲等著前奏輕緩地淌過。
臺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聊天聲,賀連洲聽見了一些。
“說起來,賀少打算準備什么?”
“我看見他手里拿了個圓木頭似的東西,是什么獨門樂器嗎?”
“啊?賀少還會這個?我以為賀少只會唱唱歌……”
“嘖!賀少一頓小龍蝦還買不了你的嘴?”
“嘻嘻,你聽我說完啊?賀少只要唱唱歌,就足夠打敗舞臺上所有學員了好吧!”
“嘖,狗腿。”
“……”
賀連洲微微搖了搖頭,心里好笑,他卡著節奏,將塤的吹奏加入進去。
悠長的曲調配上塤獨特的音色,臺下絮絮叨叨的聲音頓時消了下去,安靜得只剩下賀連洲吹奏的塤樂與后臺悠悠配上的和聲。
【????????????】
【這他媽是賀少吹出來的???誰他媽之前往群里發了一個新聞通稿,明晃晃的大標題——“Restart不學無術渾水摸魚之王賀連洲”???我受騙了!!!】
【我淚流!!這是神仙吹奏吧!!!天啊今天的燈光師我要給他留雞腿!就那么簡簡單單一束白光打過去就夠了,是神仙!!!】
【賀少這一吹,讓我瞬間回到了初中課堂,想起那句古詩詞: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我就說怎么一個個都低頭不吭聲,原來都在群里!】
【這個時候出聲,我覺得是罪過】
【+1】
【明天燈光師也給我這樣打!這是一股清流!舞臺所有濁氣都被洗滌一空!】
【誰能想到有一天,這個聊著八卦的工作群,變成了賀少的彩虹屁群?】
【嗚嗚嗚我轉粉!我絕不是因為小龍蝦和冰啤酒轉的!】
【話說回來……我就想問,你們誰錄視頻了么?】
【……】
【……】賀連洲很少會直接對抗厲鬼,更鮮少斬首厲鬼,逼對方煙消云散。
倒不是因為他心懷慈悲,只不過因為,這不是他該管的事,有專收鬼怪的異人游走人間,他不過是一屆相風水的,不該插手那些人的事。
——他們這些人之間的界線,既分明,又不那么分明。
但是今天,賀連洲在這只厲鬼身上,感覺到了血氣。
他不確定這只厲鬼是否已經傷人性命,還是僅僅傷了人,但無論如何,這已經超出了他可以坐視不管的范圍。
沾了血氣的厲鬼遲早會變成血衣,到那時就難以對付了,賀連洲不可能再等那些專收鬼怪的異人找到這一只。
他斬首真言落下,眼前拖著腸子、形體魁梧的厲鬼渾身一僵,緊接著它的身形開始潰散,化成顆粒散開在空氣里。
緊急修復的電力也在厲鬼消散后不多時恢復,臺上重新亮堂起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不知不覺背后被冷汗浸濕。
“今天要給維修部加班的朋友加獎金。”
“賀少呢?賀少在哪兒?”
賀連洲從臺柱后走出來,他低頭理了理身上微凌亂的衣服:“我在這里。”
“幸好賀少沒事!”
薛珂看向賀連洲,賀連洲正把手腕上剛串起的古錢紅線解下,收回口袋里。
薛珂一臉“果然如此”,咽了口口水,聲音不小,惹得賀連洲聞聲看過去。
賀連洲對上薛珂的表情,咧開小白牙一笑,尤其無辜尤其單純不做作。
薛珂:信了你的邪……
“咦,我還以為只過了幾分殷……怎么這就十一點多了?”
“我這邊也顯示23:44……”
邊上幾個工作人員小聲的嘟噥傳進賀連洲耳朵里。
賀連洲面色微動,又是23:44?
“停在這兒不動了呀。是我手表沒電了?”
“我也是……奇了怪了。”
“我聽說……當初那件強奸案,法醫給出的鑒定死亡時間就是23:44。”有人掩嘴小聲說道。
“……你別用這種滲人的聲音說這種事情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說完自己都怕了_(:зゝ∠)_”
賀連洲垂下眼睫,反而松了口氣。
死亡時間很可能成為了那只厲鬼生前最強烈的記憶,以至于每一次它的出現,電磁場都受到了影響,時間顯示全都被迫調整成了23:44分。
“啊!時間跳回去了!”
“我看看……我的也是!好奇怪啊?”
賀連洲看向薛珂,薛珂也正打量著他,他開口道:“薛導,今天要不就彩排到這兒吧,我沒什么要排的。”
薛珂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湊到賀連洲耳邊壓低了聲音:“還是那檔事?”
賀連洲還沒回答,薛珂就像是已經得到了答案一樣,兀自點頭:“那今天彩排就到這兒吧,大家可以收工了。”
邊上工作人員也聽見賀連洲說的,想想賀小少爺估計是被剛才的電力問題嚇疲了——他們聚在一起都怕得瑟瑟發抖呢,何況賀小少爺一個人在舞臺上,真的可憐。
收拾好了東西后,一行人一齊走向電梯。
兩個電梯,人數太多,便分成兩撥人。
薛珂薛陽領一撥人,賀連洲和剩下幾個工作人員乘另一邊的電梯。
薛珂那邊的電梯很快就來了,倒是賀連洲這邊這個,始終停在六樓沒有動過,像是被卡住了一樣。
直到隔壁電梯把薛珂他們送下去后又上來,賀連洲一行人乘了薛珂同款電梯。
“六樓電梯井是不是被卡住了?明天打給維修部修一修吧?”
賀連洲聞言,自然無比地按下了六樓的電梯鍵:“不如現在順道去看看,說不定只是有東西堵著電梯門。”
“都聽賀少的!”——被賀小少爺的麻辣小龍蝦和炫技收買的所有工作人員。
電梯緩緩抵達六樓,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賀連洲率先走出電梯。
他一走出電梯,腳步就停了下來,臉色稍顯難看。
他轉向待在電梯里的員工,聲音沉了下去:“叫救護車。”
“啊?”電梯里的人一愣,旋即呼啦啦地全都跑了出來。
“嘶——”所有人倒吸口氣,只見隔壁電梯門合上又打開,反反復復。
視線下移,一個人趴在地上,兩條腿橫在電梯口,擋住了電梯門的合攏。
手忙腳亂地叫了救護車后,有人認出這是臺長馬國容。
“是臺長啊!怎么那么晚還在這兒?”
“還活著嗎……”
“有呼吸有呼吸!”
待在底樓的薛珂一行人,等了半天沒等到賀連洲他們下來,倒是等來了救護車。
薛珂和薛陽兩人面面相覷,連忙跟著救護人員跑了上去。
“可能是受驚誘發的心臟病,幸好發現得早。”急救工作人員說道。
“臺長有心臟病?沒聽說過啊……”
“受驚?因為突然停電?臺長不該那么膽小啊,他不還打算搞個什么恐怖類綜藝么??”
“還好賀少說要來看看,不然就要命了。”
“是啊是啊,多虧了賀少!”
薛陽站在賀連洲邊上,小聲問:“臺長不會是遇見什么東西了吧?”
賀連洲沒搭話。
當初那個女孩的案子,就是馬國容播報的,新聞上女孩完全沒有被打碼的面容曝光,間接造成了女孩的自殺。
青烏在電視臺里蘊養這只厲鬼,就是為了向當初這些參與新聞播報的人復仇,馬國容首當其沖。
他看著馬國容被抬上救護車,開口道:“這件事情差不多到此為止了。”
“真的嗎?太好了。”薛珂松了口氣,“不影響明天的總決賽就好。”
賀連洲看了他一眼,這人腦子里就想著不影響明天的總決賽?真是冷漠。
薛珂被賀連洲這么一看,頓時整個人緊張起來,反問道:“應該不會影響吧?”
“不會。”
薛珂舒了口氣:“臺長他也是不容易,最近臺里好像是打算推一個新型的綜藝,直播和后期幾乎同步的那種,臺長這段時間一直在加班加點搞這個,可能心臟熬差了。也不能事事都往鬼怪上堆,您說是吧?”
“他心臟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他今晚倒在電梯口的事情,和你遇見的那只鬼脫不開關系。”賀連洲涼涼地說道,看了眼頓時臉色變得蒼白的薛珂,微翹起嘴角,閑閑地信步離開。
薛珂覺得,他被故意嚇唬了QAQ
【啊啊啊!忘記了!】
【咳咳咳!!!你們當我死的嗎?我從頭架著機器站到尾,沒人看到我?】
【薛導!薛導威武!我愛薛導!】
臺下一眾人按手機按得熱烈,同時又豎起耳朵,恨不得把每一個音符都收進耳朵里。
賀連洲本打算結束塤樂的獨奏后,再唱個小曲兒,稍稍舞兩下小扇子結束彩排,但是顯然,這幢樓里游蕩的厲鬼不給他完整的彩排機會。
當塤樂的最后一個曲調高高揚起又落下的時候,賀連洲頭頂上空的那一束白光驀地熄滅,緊接著就是燈泡爆開的聲音,驚得臺下工作人員小聲尖叫出聲。
“賀少!賀少沒事吧?”
“賀少還在臺上?誰給打個燈!”
“臥槽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燈怎么爆了?!”
覺得眼前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識的薛珂異常鎮定,他掏出手機,剛打開手電筒,就看見一道虛影從他的腳邊飛快地竄了過去。
他倒吸口氣,呼吸卡在喉嚨里。
“薛導不要突然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啊!很嚇人的!”
薛珂無比委屈,捂著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靠著攝像設備深吸氣。
不怕不怕,我們有賀少。
“臺上賀少去哪兒了??”
“往角落里照照?賀少?聽見吱個聲?”
“天啊賀少不會被燈什么的砸暈了吧??”
“賀少要是出事兒……這個節目都得被叫停!你別烏鴉嘴了!趕緊找找!”
薛珂聽著那幾個工作人員緊張的聲音,想說沒事,你們賀少大概是在學習蝙蝠俠行俠仗義拯救你們,但這話也沒法說出口,他只好抱緊自己縮在角落里,閉上眼,免得自己一睜眼又看見什么不該看的噩夢鏡頭。
“薛導!你怎么都不擔心賀少!太冷漠了!”
“薛導有賀少手機的吧?快打個電話啊!”
“薛導你躲著干什么!”
薛珂郁悶地探出一個頭,莫名被扣上了一個冷漠的帽子,真的委屈。
“賀少可能臨時有事……你們別打擾他……”薛珂小聲說道。
而一眾工作人員都表示,賀少一個人在臺上,突然一片漆黑,賀少多無助啊,小可憐一個,能跑去哪兒?
薛導你真的是太冷酷無情了!!!
被蓋章小可憐的賀連洲,此時此刻正一只手將開腸破肚的厲鬼抵在舞臺立柱的背后,手上紅繩古幣死死貼在厲鬼的額頭上。
“吾奉威天,賀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之下,使東即東,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從吾封侯,不從吾令者,斬首!”
他低低絮語,話音雷厲,話剛落下,身前厲鬼便是一聲尖嚎,奮力想要掙脫賀連洲的束縛。
“……噓!你們聽見了么?!好像有什么東西……”
“你別嚇我啊,我想起來這樓里以前還傳出過鬧鬼……”
“我也聽見了!!你們沒覺得周圍突然變冷了嗎……”
“我剛才就想說了……在打手電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一個拖著腸子的人走了過去……”
薛珂也聽見了那聲鬼叫,他抖著手拎出脖子間系的一根紅繩——自上回出事后,他就給自己和大侄子一人系了一根——這會兒拿出來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賀連洲也聽見了那些工作人員的小聲驚叫,他感覺到古幣之下的掙扎,眼神一沉,念完剩余真言:“逆令者,斬首!”
賀連洲深吸了口氣,垂下手,只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是不是只有你,才會讓別人怕什么還得盯著什么看了?太粗暴了殷隊長,萬一我再脆弱點,被你嚇瘋了怎么辦?”
一如既往的欠。
而殷嶼松了口氣,他看見賀連洲看過來,那雙眼睛里有著他的倒影,讓他騰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定。
他嗤了一聲;“脫敏療法,沒聽說過?”
賀連洲低低笑著搖頭。
殷嶼微瞇著眼看他,盡管他總覺得賀連洲還差點意思,但總體上,看起來趨近正常了。
他搖搖頭,嘟噥一聲:“不過你這得多恨我?嗯?夢里還給我來這樣的?夢是人的潛意識反射,是最誠實的,嘖。”
賀連洲:“……”
第 198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八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八天·【二合一】
380米補給點之后就是720補給點,接下去的每一處補給點都相隔不到四百米,最后三處更是間隔得更近。
殷嶼和賀連洲在720米補給點處休息睡了一覺,完成了第二次的補給。
離開720后,賀連洲接著與殷嶼往下。
除了在賀連洲的夢里,他們幾乎沒有進入過太逼-仄的空間,而720之下,更是一片深邃而廣闊的地下大廳。
起伏的巖石地表溝壑與地面上幾乎相同,因為前幾日的雨水緣故,洞穴里濕漉漉的,到處都能看到積水匯成小小的水流,從巖石凹凸不平的夾縫中娟娟流出。
接下來的評分環節沒有什么好說的,賀連洲站在舞臺上,出奇地安靜乖巧。
“我們四位導師經過慎重商量后,已經出現了本次總決賽C位出道冠軍。”新加入的那位導師開口。
她穿著一襲長裙,看起來像是賀南畫舫上走出來的云墨女子,她看向臺上八個出挑的男孩們:“恭喜學員賀連洲!”
賀連洲往前跨了一步,舉起右手,并攏食指和中指,貼在嘴唇上,向臺下的人比了一個隨意的飛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剛才我還在和室友吹爆他是世上謫仙人、凡人不可侵犯……現在我只想說!!賀連洲!我可以!】
“你有什么想說的感言么?”新導師站在賀連洲的身邊,將話筒遞到賀連洲手邊。
賀連洲看了眼她長裙上的導師胸牌,嘴角彎了彎:“虞采潔。你的名字真好聽。”
天格輕,人格重,事業路上困難重重,但個性堅強剛毅,應當能迎來柳暗花明。
“……謝謝?”新來的導師愣了愣,笑容稍有些尷尬地回道。
鮑啟文在臺下捂著心臟,賀小少爺果然不會讓他太好過。
【??鳴鳴你在干什么??麻麻不允許你搭訕別的女孩子!】
【我笑死,賀連洲這是什么老古董式搭訕技巧?求求經紀人給他報個課學習一下現代人的搭訕方式吧,我怕孩子注孤生】
【賀連洲你是不是飄了!剛出道就敢主動和女孩子曖昧!】
鮑啟文悄悄用余光看了眼邊上的殷總裁,總裁大人臉上風平浪靜,看不出情緒來。
“想說的感言么……”賀連洲好像只是把先前那句話當做一句普普通通的見面問好,他摸著下巴半瞇起眼睛,似乎在琢磨該說什么。
鮑啟文心里咯噔了一下,在臺下拼命用氣聲提醒:“感謝我的粉絲!感謝我的導師!感謝我的父母!都可以說啊!快說這些啊!”
求求小祖宗,說點套路話。
賀連洲把話筒湊到了嘴邊,朝鏡頭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最想感謝的還是我自己,沒有因為段費老師始終如一的批評我‘奇奇怪怪’的唱腔和綿音而放棄,并且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一種風格。”
鮑啟文捂著胸口坐在椅子上,扭頭對助理說:“快,快讓小黑回來,我們還有活要干。”
【?????精彩!!!!這是我見過最精彩的獲獎感言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像沒毛病???前幾期的搖滾風格真的不太適合賀連洲】
【想起開場舞時無處安放的小手哈哈哈】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樣不太好嗎?段費之前好歹還替賀連洲說過好話,他這樣我覺得有點過河拆橋哦】
【樓上圣母嗎?段費那張嘴還給人說過好話?沒把人諷刺到懷疑人生跳樓自盡就不錯了】
【小聲……說真的,賀連洲也不比段費好哪兒去咳咳,我懷念當初賀連洲和段費兩人的對臺battle】
【+1!那個綠帽視頻我能循環十遍哈哈哈】
新來的導師虞采潔可能是還沒熟悉賀連洲濃墨重彩的個人風格,聽見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獲勝感言,臉上笑容更僵硬了,她眨了眨眼,勉強圓上場子:“學員真幽默哈哈……”
“嗯?這不是……”
“讓我們進入頒獎環節吧!”虞采潔驀地提高聲音,蓋住了賀連洲,忙不迭地插入頒獎環節。
【哈哈哈哈哈哈感覺到了美女導師的弱小無助】
【美女導師內心:說好救場只要按照臺本上的話走就行了的呢?這個學員在說什么??】
【頒獎車禍現場哈哈哈哈哈精彩!】
【賀連洲是我的開心果哈哈哈哈】
【同意哈,沒了賀連洲,這個節目就淪為泯然眾人的普通選秀節目了】
賀連洲見狀挑了挑眉,微聳肩膀。
Restart舞臺錄制結束后,賀連洲帶著他的獎杯下臺,任重遠站在離他隔了兩個人的地方,側頭看著他欲說還休。
倒是陸刊,從最遠的一頭小跑過來:“恭喜你!太好聽了吧!!我剛才在臺下一直在刷直播彈幕,全在夸你!說你像謫仙人,像仙人下凡,你要火了!”
“是嗎?他們怎么夸我的?”賀連洲聞言好奇地挑起眉頭。他轉向鮑啟文,鮑啟文見狀嘴角一抽,顯然陸刊這番話引起了賀小少爺的孔雀心理。
他把平板電腦拿過來,給賀連洲看粉絲留在直播間里的彩虹屁。
“仙子下凡辛苦了……”賀連洲念出聲,輕笑了一聲,顯然很愉悅,“不辛苦不辛苦。”
鮑啟文在邊上翻了個白眼。
繼續念,繼續念,我不信你念到最后不害臊!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鮑啟文聽著都臉紅,不敢想把這句話念出來的賀小少爺,到底有多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聽見賀小少爺低低應了聲:“是大實話。”
鮑啟文:“……”
“賀連洲是被神親吻過的孩子吧?……”賀連洲笑起來,“那神可能是趁我睡著了來偷親的。”
“睡不到賀連洲的人生有什么意義!”賀連洲眨眨眼,“是我想的那個睡么?”
鮑啟文堅定地點了點頭,順便又去瞄殷嶼的臉色,總裁還是一臉風平浪靜。
鮑啟文在心里暗暗咋舌:這種話都刺激不到?
“那有點過了哈。”賀連洲感覺到背后視線火辣辣的,他下意識挺直了背,匆匆看了眼底下更肆無忌憚的評論,連忙把電腦丟回給了鮑啟文。
他扭頭看向身后的殷嶼,嘿嘿一笑:“我記得休息室里還剩一個甜甜圈?我餓了。”
——阻止了賀連洲的不是他的羞恥心,而是長發公主的火辣視線。
賀連洲搭著殷嶼的順風車回到家,路上消滅了盒子里的最后一個甜甜圈。
第二天賀連洲睡到日上三竿,被鮑啟文的一通電話擾了清夢。
“大清早做什么?”賀連洲混不耐煩地問,揉著眼睛坐在床上,一頭有些自然卷的黑色小卷發支楞亂翹。
賀連洲掃了眼那七個呆若木雞的年輕人,像是被現實的重錘狠狠懟了一下似的。
他輕扯嘴角,朝著段費揚了揚下巴:“你跟我來。”
“好!”段費立馬應下,快步跟上賀連洲。
賀連洲剛走出后臺,在走廊上遇見薛珂。
薛珂連忙招了招手:“賀少!”
他打完招呼,就看見賀連洲身后緊跟出來的段費,嘴巴微張:什么時候這兩人關系那么好了?
“這是之前您想見一見的大廈負責人,柯林瑞,柯總。”薛珂說道,他身邊站著一個看起來還挺年輕的男人,不過有些駝背,明明挺高的個頭,愣是含胸顯矮了。
賀連洲和對方對視了眼,他扭頭對段費說道:“你先去我車上。”
“好。”
薛珂:“……”仿佛聽見什么了不得的話。
薛導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么都不知情。
“賀少。”柯林瑞看向賀連洲。
賀連洲看著段費走遠,才開口,“我想問柯先生,對8樓排練室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有沒有什么了解?”
“你指的是它翻修之前吧。”柯林瑞露出一點了然,他微點頭,“那里的確發生過性侵丑聞事件,不過在這件事件結束后,我們就得到許可將其翻修了。”
“據我所知,性侵者當場身亡,而受侵犯的女孩也在這件事后沒多久自殺了。”
兩個當事人都死了,這個案子最后演變成了兩方家屬之間的爭執,漸漸退出了八卦新聞的視線。
“是誰負責的翻修項目?”賀連洲問。
“就是我。”柯林瑞點了點頭,解釋道,“我們這棟大廈的投資人是香賀的,非常迷信風水。”
當初為了翻修,柯林瑞對著那位風水大師可是頭疼極了,話里多多少少帶上了點嘟噥抱怨的語氣。
薛珂在旁邊干咳兩聲,又不方便告訴柯林瑞,他面前站著的這位年輕的賀大少,也是一個搞風水搞除妖的大師,那句“怪癖”可真是地圖炮得得罪不少人。
賀連洲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那個風水大師直到燃盡一根香燭才肯進去,那說明對方應該是感覺到了那間屋子里被困住一只鬼魂。
點香燭就相當于是主動給對方買路錢,求動土順利的意思。
“那昨天給排練室里的鏡子換新的呢?也是那個風水大師來看的?”賀連洲問。
“鏡子?”柯林瑞眼里有些茫然,顯然并不知情,“如果只是鏡子碎了的話,應該是后勤部的人換的。那位大師出場費得百萬起算呢,哪里隨隨便便就請過來的。”
賀連洲聽見這身價訝異地微微睜圓眼睛,“百萬?”
柯林瑞點點頭。
“……”賀連洲覺得自己錯失了一個億。
“對了,方便把那看風水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份么?”賀連洲看向柯林瑞。
柯林瑞翻了翻通訊錄,見還留著對方的聯系方式,便拷貝了一份給賀連洲。
賀連洲道了聲謝,與柯林瑞分開。
他邊往地下車庫走,邊皺著眉頭琢磨。
照柯林瑞的說法,頭一次翻修請來的風水大師,知道房中有鬼,卻沒有處理,反而是翻建了一間“刀鋒包天”、利于鬼魂滋養的房間;
而第二次來換鏡面的后勤人員,則換了一面帶有顛倒八卦圖的新鏡子,增強了那只鬼魂的靈魂力量,還招引來了周圍不干凈的東西。
看來有心做小動作的人不少。
今天在臺上錄制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東西出現在了舞臺上。陸刊的呼吸變得急促,上氣不接下氣,被段費吐槽隨時要休克,就是拜那東西所賜。
他不得不用古幣臨時鎮住舞臺四角,才讓錄制得以順利進行下去。
停車庫里傳來兩聲短促的喇叭聲,賀連洲抬頭看過去,就見鮑啟文的車朝自己打了兩下遠光燈。
他走過去,段費不安地坐在車廂里,看見賀連洲后,驀地直起腰板,有些緊張。
“說你的情況和要求。”賀連洲簡明扼要地開口。
“呃……”段費沒想到賀連洲一上來就開門見山,他遲疑了下,組織著語言開口,“那天您對我說的事情,讓我想通了很多……”
段費的話沒說完,就被賀連洲打斷,賀連洲似笑非笑地看著段費,“段費老師,我還是比較欣賞你在舞臺上一刀見血的風格,不用和我拐彎抹角來虛的。”
段費一噎:“……我老婆已經三天沒回家了,您上回說我、說我被帶了綠帽,那您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和誰在一起么?”
賀連洲了然,他問道:“然后呢?你找到她后,你想怎么做?”
“我想向她道歉、向她承認錯誤,求她原諒我。”段費語氣誠懇。
“如果她沒法原諒你呢?”
“……我會求她,彌補她,直到她愿意原諒我為止。”他垂下頭,握緊了拳頭,顯得有些痛苦。
賀連洲瞇起眼睛,那雙看起來溫潤甜膩的焦糖色的眼睛里,閃過鋒利的打量,似乎在這樣一雙眼睛的窺視下,所有掩藏起來的秘密都無處遁行。
他輕輕搖頭:“你不是這樣想的,你在撒謊。”
段費猛地抬起頭,臉色微微發白:“什么?”
“你找到她后,會把她關在家里,囚禁她,直到她妥協、直到她愿意答應原諒你,你才會還她自由。”賀連洲說道,坐在賀連洲對面的鮑啟文聞言猛地睜大眼,輕輕吸了口氣。
段費張大嘴,他頓了頓,連連搖頭:“我沒有!”
“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嗎?你想藏起來的真相,我都知道。”賀連洲豎起一根手指頭,在段費眼前左右晃了晃,他指向車門,“不好意思,這個忙我不幫,請你離開。”
段費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抿直了唇線,“不管怎么樣,我都是因為愛她!我不會傷害她!但是她現在失蹤了,她可能出了事,你不幫?這是一條命!你想身上背一條人命么!”
賀連洲驀地沉下臉,“滾下去。”
段費悻悻地下了車,賀連洲拍拍前座的駕駛室:“老張,開車。”
鮑啟文看著賀連洲驟然陰沉下去的臉,小心翼翼地開口安撫:“別把他的話放心上,這事兒和你沒關系。”
賀連洲閉上眼,看上去疲憊極了:“怎么可能和我沒關系?”
“野外真實鬧鬼場景?”賀連洲的睡意醒了大半,他皺了皺眉頭,“什么意思?”
“就是野外、真實、鬧鬼場景布置?”鮑啟文幾乎又重復了一遍,覺得這八個字沒法解釋得更詳細了。
賀連洲快要把眉頭擰成一個結:“節目組打算去這種地方錄節目?”
“只是一個噱頭而已,節目組肯定會確保周圍環境安全后,再讓嘉賓們參與啦!”鮑啟文理所當然地說道。
“希望如此。”賀連洲不置可否。
“那……這是同意了?”鮑啟文在電話那頭問道。
賀連洲低應了聲,捏著眉心掛斷電話。
“誰搞出來的綜藝?真是胡鬧。”他低聲嘟噥。
留在監測點的幾名關山隊員聞言瞳孔微微一緊,旋即應聲:“收到!明白了,但要測估姑母峰的山體情況,我們還需要更多人手……”
“我們在來的路上。”廖庭的聲音插入,他沉聲道,“我們很快就到。”
“關山也會派支援人手過來。預計三十分鐘抵達。”方博的聲音緊隨其后。
“收到。”
……
“產道”中,殷嶼忽然停下動作,伸手拍了拍往前的賀連洲。
他低低道:“聽見什么聲音了沒?”
第 199 章 開局第一百九十九天
開局第一百九十九天·【第二更】
賀連洲聽見殷嶼的問話,下意識停下來。
他微微偏頭側耳仔細聽了幾秒后,忽然伸手摸向左側的巖壁,掌心在巖壁上停留了幾秒,隨后又挪到另一邊,同樣的動作重復了幾遍、換了幾處位置。
殷嶼見狀立即反應過來,也同賀連洲一樣檢查周圍洞道壁穴的溫度和濕度差異。
“左側和頂部的巖壁溫度要低一點。”兩人很快得出同樣的結論,“……會是水嗎?”
兩人說完,瞳孔同時一緊,賀連洲干巴巴地一笑,他無法轉頭看身后殷嶼的表情,他喘了口粗氣說道:“我敢打賭殷隊長現在臉色肯定很難看,說不定在想,我這稀爛的狗屎運,我這和洪水逃不開的緣分情結……”
【!!!!】
【英英小心!!】
【啊啊啊啊危險!】
貓的突然暴起把觀眾們嚇了一跳,沒來得及調整的鏡頭角度仿佛是他們被貓一爪摁在地上掙脫不能。
尖牙利齒與脖頸的脆弱皮膚近在咫尺,以至于野獸的呼吸在耳邊響徹如鼓擂,一聲聲混進心臟狂跳的聲音之中。
危險,野性,不受控制。
一定程度上來說,這也正是自然神秘而吸引人的地方所在。
殷嶼略有些驚訝于自己現在還能想些有的沒的,他被迫仰著頭以保持呼吸暢通。貓的爪子有力爪墊厚實,叫他一口氣險些沒能上來。
他看著貓的眼睛,那雙眼底有著漂亮冰裂紋的黃玉色眼睛并沒有什么兇狠殺意,倒更像是被人搶了糖果的小孩子委屈又生氣,撒嬌耍賴小拳拳來了個一整套。
就是這小拳拳實在有點讓人承受不住。
貓氣鼓鼓地一動身子,殷嶼就被壓得呼吸一窒,宛如泰山壓頂眼前發黑。
在不激怒貓的前提下他盡量將身體調整到能夠喘上氣的姿勢,努力回憶究竟是哪里戳中了貓敏感的神經。
就兩腳獸那可憐的嗅覺,哪怕是殷嶼這系統進化過的兩腳獸嗅覺,也是遠遠比不上動物天生的敏銳。
也就是說,殷嶼啥也沒聞到。
貓在殷嶼身上靠近了嗅嗅,隔壁那群汪汪汪的臭味就直往鼻子里鉆。
它像是親眼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投喂的兩腳獸對別的——此處特指那群汪汪汪——翹尾巴一樣,氣得炸成個大毛團子。
但貓又舍不得對著兩腳獸齜牙伸爪子,表現得自己像只多么小肚雞腸的獸,便只能把啪啪拍著尾巴摁住了兩腳獸,湊上去想把那一身難聞的汪汪汪臭味舔掉。
“嘬嘬嘬、嘬嘬嘬。”
細微的水聲嘖嘖作響,粗糙帶倒刺的舌頭舔上來是說不出的詭異。
貓的舌面刮在皮膚上微微有點疼又有點癢,雖說場景不太對,但殷嶼微妙地感覺像極了搓澡巾的觸感。
他滿頭滿臉黏糊糊被舔得全是口水,還要努力摁住小草裙以免和諧入鏡,剛舔了幾秒氣氛就從危險緊繃變成了……
【媽媽你聽我解釋……】
【關掉畫面閉上眼食用更佳。】
【噫呀(*/ω\*)!!!】
總之不是什么正經直播。
但說實話,貓又不是末世前的家養貓,何況就是那些有主人刷牙還要吃潔牙小餅干的家養貓,很多也是貌美如花皮毛干干凈凈,湊近了舔舔舔……
氣味絕對說不上好就是了。
殷嶼也從貓又舔又蹭的行為中意識到應該是自己今天不小心沾了什么貓不喜歡的氣味,才會刺激到安安靜靜曬太陽的貓。
滿身貓的口水,濕乎乎,臟兮兮。
貓似乎還特別中意他的頭發,也可能是因為那是他身上毛發最旺盛的位置,被貓摁著狂舔叫殷嶼有一種自己快被舔禿了的不祥預感。
等一下得好好洗個澡了。
殷嶼想著。危機警報暫時解除,但他仍對貓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惕,隨時準備從貓爪下逃生。
貓這個體格雖然比不上獅子老虎那樣的大型猛獸,但也絕不算小,玩鬧性質的動作稍微一個收不住力道就能造成血案現場,給他身上添上幾道有感染風險的傷口。
殷嶼覺得自己都要被貓舔掉一層皮,貓才意猶未盡地停下動作。
它俯身靠在兩腳獸身上嗅嗅,確認把汪汪汪們的臭味完全舔掉了之后,才慢悠悠地抬起摁住兩腳獸的爪子,環顧四周。
貓黑鼻頭聳啊聳一雙銳利的眼睛轉動,快速鎖定了兩腳獸身上汪汪汪臭味的來源。
從地里摘回來的瓜果蔬菜上面免不了帶著葉子沾著泥土,泥土里混著幾根細細的、肉眼幾乎看不出來的白毛,正張牙舞爪地在貓面前散發著屬于汪汪汪們的味道。
“呸。”
貓抬爪就把那坨沾了毛毛的泥土拍飛,發出不屑的聲音。
就那群嶼會搖尾巴的汪汪汪,也敢妄想它投喂的兩腳獸。
殷嶼:……又發什么神經?
他抹了把臉,草草擦掉臉上臟兮兮黏噠噠的泥土唾液混合物。
雖然瞄著清澈干凈的河水,殷嶼很想下去好好洗一洗,但又看看精神緊繃還在到處嗅的貓,還是強行忍耐住了洗澡的沖動。
萬一又把貓給刺激了呢。
忍忍吧。
末世之前殷嶼是有點小潔癖的,不過喪尸堆里打混個一兩年的什么不能忍。
總歸被貓舔了一身要比涂一身喪尸的腐臭粘液要好,沾上點掠食者的味道還能狐假虎威,有助于他避開許多野生動物的侵擾。
貓很滿意兩腳獸身上全是它的味道。
它如同檢查小學生書包的媽媽那樣仔細檢查過殷嶼帶回來的筐子,確定兩腳獸只是跑到了汪汪汪們的領地覓食,沒有背著它跟汪汪汪們勾搭。
貓翹翹尾巴,喉嚨里咕噥著愜意的小呼嚕聲。
它揚揚腦袋看著殷嶼,往殷嶼身邊又靠近了一點——這距離殷嶼都能感覺到它的毛毛尖蹭到皮膚,大尾巴若有若無地在殷嶼小腿上勾了一勾。
收斂起尖牙利爪,氣息平和穩重,如同親人的野貓口嫌體正直地在兩腳獸腳邊轉悠,用毛絨絨軟綿綿看著就手感極好的毛毛誘惑兩腳獸。
軟不軟,舒不舒服,想不想摸?
殷嶼不控那些可愛軟綿綿的毛絨絨,但他承認自己喜歡毛絨絨細密綿軟所帶來的美好聯想。
貓精心打理的一身長毛還有軟乎乎的白肚皮,足以勾起每個兩腳獸心底最深處對毛絨絨的渴望。
不說殷嶼,就連兩腳獸血脈沒有那么純正的星際人類種們,也紛紛表達了【擼它!】【快擼它!】【毛絨絨那么可愛怎么能不擼它!】等意見,滿屏盡是為貓主子砸下的禮物。
行吧,畢竟是貓嘛。
殷嶼觀察了一下貓的肢體語言,確認自己沒有理解錯誤,才伸出手碰了碰貓背上的長毛。
他的動作很輕,試探性地摸了幾下之后又逐漸把指尖埋進毛毛里,順著毛發生長的紋路梳理。
比起他那個時代皮毛細軟油亮的家養貓咪,貓的毛手感要稍稍粗硬一些,大抵是為了夏天散熱的緣故,長毛下沒有太過厚重的細絨毛,是蓬蓬松松大捧棉花糖的手感,順滑地從手指縫隙流過。
恰到好處的治愈。
殷嶼瞇起眼喟嘆出聲,生存壓力之下心口說不出的焦慮悄然消失了幾分。
“要不然給你起個名字……”殷嶼小聲嘟囔,在貓的仰頭暗示下撓了撓它的毛下巴。
兩腳獸的撫摸讓貓舒服極了。它尾巴尖愉悅地晃動,眼睛瞇成一條縫,呼嚕呼嚕催促兩腳獸不要停,要擼后頸要擼毛下巴也要摸摸臉頰頸側,尾巴在兩腳獸小腿上蹭了又蹭。
【我竟不知道該羨慕英英,還是該羨慕貓。】
【想被英英揉毛,也想擼貓。】
【地球生物的魅力都好可怕,忍不住嫌棄地看了眼貓系獸種。】
【看人類種就知道地球物種在魅力值上是開掛的,以及同嫌棄起了貓系獸種。】
【呸!有種嫌棄我們貓系!有種別摸我們肉墊啊!】
【要摸我們也是讓英英摸!哼!】
【感覺英英摸得好舒服……我也想被擼毛了……】
【其實……我們羽系的大翅膀也很好擼的……】
希斯點擊匿名發布彈幕,像是為了證明羽系的翅膀真的很好擼一般抖抖翅膀又抖了抖翎羽。
排列整殷的覆羽翕張,其下云朵棉花似的細軟絨羽潔白。
手感絕對不輸給貓那一身雜色毛。
而且他也有一手按摩擼毛舔舔的好技術,比那只貓的星際風暴式狂舔舒服好多倍。
羽系青年垂在發尾的翎羽翹起帶著檸檬酸味的尖尖,翅膀收攏時能窺見飛羽末端有斑斕的藍金色閃爍。
“咦?難得看你染羽。”希斯邊上趴著的青年打了個呵欠,眼睛不自覺盯住好友的漂亮大翅膀,蠢蠢欲動想伸手去抓。
希斯的納魯星之行沒邀請到同族的親朋好友,不過正處于軍部長期休假中的龍系基友拉法很樂意陪他出門走走。
或者說,換個氣候宜人又安靜的地方睡覺。
“嗯,昨天剛染的,嶼是白色不覺得有點單調嗎?”希斯把飛羽尖尖勾到身前,沒人擼毛只好自己梳理,“可惜翅膀全染太傷羽質了,不然我還挺想換個漸變霞色的。”
從淺粉到暖橘再到緋紅,宛如把夕陽晚霞披在翅膀上,和藍金色挑染一樣是今年羽系雄性中非常流行的染羽色調。
“說起來你要不要也約個鱗片磨砂?”希斯梳著羽毛,忍不住用羽系雄性的眼嶼挑剔地打量一番拉法拖在地上的龍尾——鱗片粗糙色澤暗淡,一看就是在外頭風吹日曬又不好好做保養的糙雄性。
“……”
拉法凝視希斯,像是在探究自己從來不關注外表的朋友突然發什么神經,可想想希斯的種族他又覺得沒什么問題,并情不自禁地吐槽。
“呵,羽系的雄性。”
瞧這梳毛理羽,搔首弄姿的。
他就說羽系的雄性怎么可能不騷包。
嘖,這些年裝得還怪好的。
希斯聞言手一頓,暫時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工作。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呵呵。”希斯對著皮糙肉厚的拉法露出友善的微笑,“羽系雄性怎么了?”
然后就把他揍了個爽。
再怎么搔首弄姿沉迷美羽,他們羽系雄性星際聞名的也不是大翅膀和漂亮臉蛋,而是立于獸種頂端的兇悍戰斗力。
干死個蠢龍系都不帶眨眼的。
五分鐘后,拉法鼻青臉腫地癱在地上,張嘴覺得說話有點漏風,“嘶——你是不是又進步了?”
就這戰斗力居然沒進軍部,難怪每次上頭幾個老頭子說起希斯都一副滄海遺珠痛心疾首的樣子。
“多少有點?”希斯把略微凌亂的羽毛整理整殷,“畢竟我還是個沒過成長期的……青少年嘛。”
希斯這一族的羽系有著漫長的成長期,而希斯這樣有著金紅長翎羽的返祖類血統尤其漫長。
不說比他小幾歲的拉法已經在軍部任職多年,指不定就連比他小更多的菲爾成年的時候,希斯還是個法律意義上的未成年,繁育期會被擺擺手嫌棄小孩子邊兒玩去的亞成體。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了解一下。
希斯想起自己遙遙無期的成年就不怎么痛快。他又給了拉法一記,皺眉仔細檢查自己每一根白羽,保證自己的翅膀蓬松翎羽完美,新染上的紅色毛尖尖沒有因為抽打拉法時太過用力而脫色。
同時他也沒忘記繼續播放玉英的直播,這么一會主播已經擼完貓開始準備晚飯了。
酸葡萄清洗后搗碎成葡萄汁,魚清理干凈魚鱗內臟,里里外外涂上厚厚一層葡萄汁腌制。黃瓜弄成小塊塞進魚腹后,將魚架在火邊烤制。
火上則煮著一小碗生菜。殷嶼節省著使用自己手上的鹽,只在烤魚和煮生菜里少少地灑上一撮。
殷嶼蹲在火堆前等待著自己的晚飯,手上也沒空閑著削起木頭,半點不浪費時間。
下雨天地面潮濕,即便雨淋不進來的山洞里也是如此,他晚上睡覺總覺得潮濕冷氣透過草墊往身體里鉆。
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得讓自己睡在離開地面的地方,比如利用空隙時間拼湊著做一張簡單方便的床。
三根長度合適直徑稍粗的樹干豎向排列作為底座,再把粗樹枝打磨嶼滑,橫向在底座上排好綁成床板。
殷嶼把木材拖進山洞里完成這項工作,一邊做一邊調整尺寸,以避免床做好了搬不進山洞口的悲劇發生。
貓依舊在山洞外徘徊卻不得其門而入,山洞前的一排柵欄完美阻隔了它的視線,讓貓不滿地左右把尾巴甩得啪啪作響,殷嶼爬進山洞的時候貓就伸爪子耍賴,差點扒掉了殷嶼的小草裙。
希斯看著殷嶼身上唯一能遮遮重點的小草裙挑了挑眉,抬手砸下去一串星艦。
【希思維斯:贊助英英一條褲子~[星艦]】
【希思維斯:給英英披上件上衣~[星艦]】
【希思維斯:為英英的鞋子代言~[星艦]】
隊形整殷,氣勢驚人地帶著土豪VIP的金嶼閃閃呼嘯而過,滿屏肅靜圍觀金主爸爸的表演。
而等他刷完星艦的瞬間,有觀眾默默給殷嶼砸了個小小小禮花。
【那……我就承包個英英的胖次吧嘿嘿嘿[禮花][禮花][禮花]】
拉法捧著自己被希斯抽得腫了一圈的臉,看著直播彈幕一片的嘿嘿嘿再看看臉黑炸羽的希斯,突然福至心靈。
他就說!
一身白羽清新脫俗得不像羽系雄性的希斯怎么突然開竅騷包起來,向來涵養甚好怎么就說抽臉就抽臉了!
一個羽系雄性!
突然格外關注羽毛美容!!
突然攻擊性變強!!!
突然對某人特別關注!!!!
“希斯啊……”
拉法發出悠長的、欣慰的、如同吾家有崽初長成的老父親般的嘆息。
“你…該不會是初汛期了吧?”
他們兩人不能都徒手過去,這底下可以被手電筒照亮的洞壁看起來就很濕滑,徒手攀爬過去,稍有一個打滑,就可能全部遭殃被懸掛在半空,上下左右都不著地,那就幾乎只能等死了。
賀連洲聞言看向殷嶼:“你確定?”
“最快最方便的辦法。”殷嶼說道,他說著,同時開始處理身上的安全繩和鎖扣,并且指使著賀連洲往后縮,給他騰出空間來。
賀連洲見狀只好往后,和殷嶼相比,他絕對不是一個擅長攀巖的人,讓殷嶼來做這件事情是最合適不過的。
他手里被殷嶼塞進繩扣和路繩,殷嶼背身對著他道:“聽我的指示放繩,每次只放約莫三十公分就足夠了,不要放太快,我不想繩子繞住我。”
賀連洲呼吸微重,但他只是笑了一聲:“好的,慢放,不想被繩子繞住,收到,殷隊長。”
殷嶼聞聲也跟著笑了一下,然后他開始往下。
賀連洲沒想到殷嶼這就打算下去了,他心臟頓時一緊,下意識地出聲:“殷嶼?”
“嗯?”殷嶼抬頭,頭燈正好照到賀連洲上方的巖頂,讓他能夠看見賀連洲臉上的陰影,他見狀頓了頓,然后調整了一下頭燈,淡聲說道,“你抓緊了,現在你是我的唯一的保障安全繩。”
第 200 章 開局第兩百天
開局第兩百天·【第一更】
殷嶼感覺到身上的安全繩微微緊了緊,他抬頭看過去,就見賀連洲眼色是少見的認真,手里握緊了他塞過去的安全繩。
殷嶼見狀彎了彎嘴角,然后說道:“倒也不用太緊張。”
賀連洲聞言頓了頓,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繩。
他稍稍松了松,好讓殷嶼繼續往下走:“還不是殷隊長給了壓力。”
“呵,我的錯。”殷嶼試探了一下腳下的踩點夠牢固后,他回了一嘴,開始往右側移動。
歸來的賀連洲并沒空手而歸,除手上拿著一條頭寬尾長的海魚,他褲兜里還放著幾個海蠣螺。西澤看到賀連洲雙眼一亮小跑過去,其他人看到他手上的魚驚訝站起來,看魚在他手上不斷揮動強勁的尾巴,目光都變了。
一個星期了,除了沙灘上爬來跑去的寄居蟹,還有天空中飛的鳥,他們終于又看到活物。直播間也不淡定了,這人被淹一次,還開掛了:
[不但人帥了,連魚也會抓了,厲害啊!]
[主持人:我已經不是昨天的我,請叫今天的我‘不一樣的隊長’。]
[啊啊,我看到有螺,我家小洛洛終于可以飽吃一頓了。]
往海邊走的賀連洲看到身邊飛來幾個圓形的東西,撇一眼,看到二十一世紀仍在設想中的五維視圖打在海面上,彈幕刷了一條又一條,暗暗呼口氣;他不僅穿了,似乎還來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賀連洲腦中沒有任何不屬于他的記憶,看到高科技顯示在自己面前,不想被看出異樣,只能先套話了,于是無視跟著自己移動的五維視圖,開聲問小跑過來的小少年:“好幾天沒吃東西,餓了?”
“還,還好,”小少年吸吸口水,指著長相甜美的女人說:“我們偶爾會找點小果子吃,不不太餓,就是隊長你,你……”
“我什么?”走到海邊,賀連洲把褲兜里的海蠣螺交給西澤捧著,彎下腰把海灘上的衣服撈起來,甩在肩膀上,繼續往前走,這一動又引來直播間的驚呼。
賀連洲:不是他厲害,是你們太廢。
[哈哈,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現在的隊長,覺得哭唧唧的隊長也挺可愛的。]
[新來的吧,去看之前的錄制吧,等你看到他這一個星期做了什么,就不會這么覺得了。]
[前面加一,雖抓了魚,可不是還怕蟲嗎?他這是被逼到沒辦法才下海,運氣好才找抓到魚。]
[再找不到食物,就舉報他,換主持人,真等我家小洛洛養他啊!]
[哎喲,不過幾個小果子,炫什么,又不是他一個人找的,其他人不配擁有改名啊!小氣家家,]
[幾個小果子,好笑了,怎么不見他去找幾個小果子;他是隊長,還要隊員養,要臉了,要不是我家小洛洛給他說情,早被o炒魷魚了。]
[噗,這臉厚的,軌道炮都打不穿。]
[弱弱舉手,只有我想知道西澤手上像塊石頭的東西是什么嗎?]
直播又吵了起來,西澤偷偷看眼隊長,見他面不改色往駐地走,松口氣;他雖然也覺得隊長之前挺那什么的,不過現在了隊長立起來了,他應該鼓勵隊長的。
西澤干巴巴安慰:“其實隊長現在也挺厲害的。”
賀連洲走到森林樹陰下,所有隊員人圍上來,先開聲的是美熙:“隊長,原來你會游泳啊,難道你之前是腿抽筯才會溺水?”
嘴里說著話,卻忍不住用余光偷瞄著那條生動的魚。
菲碧也走過來,她雖不太看得上隊長,但今天賀連洲這表現勉強讓她認可,還是先看看情況。
對明顯露出親近之意的殷嶼,賀連洲覺得殷嶼或許懷疑了什么,于是找點事給他做。
賀連洲后走出被圍的圈子,對西澤招招手,他雖喜歡活的人類,可不太習慣被圍著,這讓他手癢,想練練。
魚只有一條,還是長得特別丑的魚,頭部大而扁,長尾巴,長昨跟鱷魚非常像。沒吃過的人,看著這外貌真有點下不了手,不過賀連洲沒把這關注力放在這上面,掃一眼魚,別開臉。
這復雜的目光讓殷嶼一愣:有施舍,有忍痛還有施舍,就像餓極的主人忍痛把口糧分給寵物似的。
主人賀連洲拿過西澤手上的海蠣螺,按著表層粗糙的螺殼微用力一掰,一下子開了;飽滿,肉質肥美的螺肉盛放在光滑的殼內,水光粼粼,看起來非常可口,入口爽滑、帶著礦物香氣和特屬于海洋的咸鮮起來韻味十足。
多年沒再吃過這么新鮮的東西,賀連洲忍不住露出享受的表情。
[這,一捏就開,這力氣我能說什么,開殼開的好帥氣嗎?]
[等等,什么情況,就這樣吃了?什么東西啊,就這樣入口了,這是餓瘋了?]
[咕嚕,我餓了。應該覺得惡心的,不知為何,看隊長吃的這么香,也想試試。]
直播間的人看賀連洲吃了一只又一只,忍不住舔舔唇瓣,想吃。
[什么情況?我家小洛洛呢!自己吃了?]
賀連洲已經吃到第二只,只乘下三只,西澤正想掰一只吃,見直播間直嚷嚷,一時不知道要不要下嘴。賀連洲挑挑眉頭,拿過一只掰開,捏起肥嘟嘟的螺肉:“張嘴。”
西澤愕然,聽話張開嘴,一只帶著腥味的小肉團扔進來,腥味熏滿口腔,這味道,快吐了;把這肉吐掉的想法還沒生出來,眼汪汪的眼睛接觸到賀連洲厲然的目光,含淚咬下去,咸鮮的味道在口中炸開,好特別的口感,好吃。
賀連洲看他雙眼亮晶晶看著這海蠣螺,想起自己當初養的那只二哈,每次吃東西,也是這樣巴巴望著著他,心口一軟,又掰了一只喂給西澤。
一下去了四只,眾人目光全盯在余下的那只上面;殷嶼手上的魚能不能生吃不知道,可這個像石頭的東西肯定能生吃,看兩天表情,味道應該還不錯。
[這只是不是……]
彈幕的人還來不及說出這東西給誰吃,就眼睜睜看著賀連洲拿起來掰開一只,直接扔進自己嘴里。
眾人:……
不約而同的沉默片刻,而后瞬間反應過來,開始瘋狂刷起彈幕,全是一個意思:作為隊長,賀連洲,你太自私了。
罵得最厲害的就是斯洛克的粉絲:想當初,還是我家小洛洛給你果子吃,你才不至于餓死,現在最后一口吃的,竟然直接吃掉,要不要臉了。
“不是還有一條魚嗎?”賀連洲終于大人有大量回復直播間,在看到有人問這是什么東西時,還好心情告訴他,這是海蠣螺,是可以生吃的海鮮:“魚?魚叫牛尾魚,我只吃過熟的,生的?不知道。”
賀連洲這下得罪人了,特別是美熙跟斯洛克的粉絲:
[剛才還想說,這主持人改變,準備對他另眼相待,真是瞎了眼;那叫斯洛克的二流明星就算了,美熙可是女孩子,你沒做熟讓她生吃?是不是男人。]
[天啊,枉費我家斯洛克每次出去找吃的回來都給他兩棵果子,白眼狼。]
[敢情我家菲碧不配擁有姓名?她可也是女孩子,每次出去找東西,不也給他帶嗎?沒想到懦弱愛哭就算了,竟然還這么自私,把能吃的自己吃了,不能吃的留給別人,太可怕了,要求o電視臺換人。]
直播間針對賀連洲的全是漫罵,現場沒什么人開口,他們似乎也這么覺得。反而是西澤開聲了:“我們每次找吃的,屋子都是隊長收拾,衣服也是他洗,隊長也沒有不干事啊!”
[對啊,只能干女人才能干的事吧!怪不得自私自利。]
“才沒有,隊長……”
“你們覺得呢?”賀連洲看向現場幾人,直播間都在為他們抱不平,除西澤,這幾人倒是沉默是沒開聲,賀連洲可不喜歡被按頭背鍋。
“我可生吃的。”殷嶼手著魚攤攤手,顛顛手上的魚,少說一斤:“謝謝隊長。”
美熙偷偷看眼斯洛克,內心掙扎一下,說:“我吃魚也可以的,就是這魚只能熟吃,我不會做,剛才,剛才如果是那海蠣螺,我吃一個也行了。”
這里沒有火,也沒有人知道怎么生火,這魚肯定熟不了,海蠣螺已經吃完,看樣子也不是很難吃,美熙是想給自己爭取下一次拿到海蠣螺的機會。
菲碧的神色不變,冷冷道:“魚我們都不會做,也沒有火,你作為隊長,確實沒顧及到隊員,五個螺,應該分著吃。”
“隊長,之前拿到的食物都是平分吃的,海蠣螺可生吃,這魚卻不能生吃,隊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斯洛克冷冷說一句,他已經餓好幾天,好不容易有點吃的,就這樣沒了,一時壓不住心底的怨氣,語氣也變得冷淡。
“是嗎?”賀連洲看向西澤,他剛被救活過來的時候,可不像是這么相親相愛的關系。
氣氛很凝重,賀連洲看過來時,西澤心口咯噔一跳,喃喃道:“你們給的不都是吃剩的么,你們說的,只收拾屋子跟洗衣服,沒必要跟出去找吃的人一樣,吃那么好。”
西澤還是說少的,有時他們會偷偷吃東西;雖說是直播,幾人分開時還會切開鏡頭的,與節目組打好關系,在鏡頭切開的時候說一聲,他們偷偷吃的情況很多。
給隊長的也都是爛的,他有時看不下去,會把自己吃的拿給隊長,不過也只給一點點。想到剛剛隊長只給他兩個海蠣螺,西澤臉紅了,以前他對隊長也不好。
西澤的欲言又止不用細問,賀連洲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情況,直播間的人可不管,又吵起來。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不出去找食物的人當然只能吃剩下的。]
[對啊,我家小洛洛可做的沒錯。]
[對啊,我家美熙也沒錯。]
[對啊,我家菲碧說的對。]
[作為澤澤粉絲,我,我能說什么?后宮三千,獨寵我澤一人?]
[作為素人,我哥能生吃,無所畏懼。]
直播間吵的更加厲害了,西澤急得罷手:“不是……”
“不能吃?沒火?”
“你們是廢物嗎?”
冰冷的聲線讓人一寒,隊員臉色一變,看向賀連洲。吵嚷的直播間也安靜下來,仿佛凝固般。賀連洲也終于明白,之前西澤為什么說他們這一個星期只吃果子跟草了。
半干的褲子隨著海風飛舞,已經干涸的白皙上身閃著細小的鹽光,與光度相映成輝。他微抬起下巴,懶洋洋撇向那個飛行的拍攝器,清俊的面容透出冷意,淡淡的目光掃過來,讓人不寒而栗。
“成年人,食物放到面前都不會吃,是殘廢還是白癡?不,”收回看向直播間的目光,賀連洲轉向他的隊員們:“殘廢的人還身殘志堅,白癡餓了看到吃的還會往嘴里塞東西,你們是什么?一坨翔?”
轟,隨著賀連洲砸下這句話,直播間瞬間炸了,眾人不可置信,這人竟然罵他們,罵他們愛豆不如殘疾白癡,誰給這混蛋賀連洲勇氣了?
[我要投訴,要投訴,我要讓o電視臺把你換下去。]
[你才白癡,你才殘廢,主持人傻逼。]
[天啊,太可怕,作為主持人跟隊長,竟然罵隊員廢物,不敢相信。]
[滾粗,馬上滾,o不換你,我不看這節目。]
[對,如果沒有我們支持,這節目早廢了,我們要求換掉這狗東西。]
[弱弱舉手,只有我想知道什么叫翔嗎?]
直播充斥著罵人話語,現場幾人,除殷嶼還一臉笑意,其他人面色難看的厲害,斯洛克直接暴怒捏緊拳頭,向賀連洲揮出去。
殷嶼很快避開了賀連洲的檢查,他目光掃過賀連洲的臉,就見對方臉色些微蒼白,顯然生機的抽動不像他說得那么無關緊要。
他皺了皺眉,沒多說什么,只是抿緊了唇。
他挪開視線,岔開話題低低道:“這里的石道很濕潤,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里。”
“……當然。”
賀連洲應了一聲,兩人仍是一前一后匍匐向前移動。
他們離開沒多遠,螺釘周圍的巖石忽然微微綻開幾道蜘蛛網紋一般的裂縫,只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后的變化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