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紛紛睜大了眼睛望向說話的那人。
灼熱的目光下,王承書攥緊拳頭,語氣堅定:“被罵打小報告也好,得罪人被孤立也好,但我實在看不過去了。”
她上前幾步,挑著重點簡短陳述。
“葉詩月是盛衍塞進來的人,而盛衍當初進公司給hr——也就是他現在的上級賄賂了不少錢,頂替了另一個女生的名額,兩人關系一直很好,所以葉詩月的背調審核才這么順利。”
“他這些年一直在往項目組里塞人,還凈塞些不專業的人來拖后腿,秦述陽對此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不過之前的人干了一段時間后,都覺得不能勝任崗位,主動離職了。”
她瞥了一眼葉詩月,嫌棄之意溢于言表:“沒想到這次來了個臉皮厚的。”
盛衍一聽,也不裝死了,瞬間跳腳怒吼道:“王承書,你不要血口噴人!你有什么證據?有本事拿出來啊!”
秦述陽也皺眉,一副受了委屈的老實人模樣,苦口婆心地勸說:“是啊小王,我知道這些年職位晉升我一直壓你一頭,但、但你也不能造謠吧?”
王承書表情不變,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倆。
她依舊不卑不亢地說道:“我愿意為我今天的話負責。被盛衍頂掉替崗位的女生是我學妹,是盛衍親口和她說的這件事,我這里有備份的錄音和視頻。”
“哈,你要真有證據,怎么當時不舉報?”
盛衍嚎了一嗓子,眼球不斷震顫,唾沫星子飛了一地。
此時此刻,他是真的很心虛,兩條腿怕得直發抖。
被他頂替的那個女生是他同班同學。
當初賄賂hr的時候,他聽信了秦述陽的鬼話,說是要留個心眼當心被對方反咬,所以塞錢的時候偷偷留存了證據。
哪成想,畢業聚會那天他喝醉了酒。
看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學霸一臉沮喪地和人抱怨她被昭星刷掉了,盛衍那點優越感登時上了頭,炫耀似的把證據甩了出來。
后來他還擔驚受怕了好一陣,直到秦述陽給他看了幾封被駁回的舉報信,拍著胸脯保證好大哥會給他兜底,這才肆無忌憚了起來。
而聽到他狡辯的話后,王承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無奈攤手:“我舉報了,但誰讓秦述陽是我主管,每次都被攔了下來。你們蛇鼠一窩,還要來問我為什么,可要點臉吧。”
她是做技術的,本來就因為能力出眾被不如她的秦述陽嫉妒。
加上性格又直來直往,做事不愛順著這幫臭男人的心意來,這些年明里暗里被穿了不少小鞋。
喬纓聽得直皺眉。
難怪這份敷衍了事的調查報告能被送到她手里,要不是她認識葉詩月,或許也就被糊弄過去了。
考慮到王承書或許會擔心這次又是不了了之,喬纓先是向她再三保證會徹查到底,然后對陸嘉澤下達了指示。
“讓行政部發個通告,葉詩月的事情全權交給公安機關調查,其他涉及以權謀私的人員全部照停職處理,一經查明,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
一聽到她要報警,葉詩月嘴一癟,又要開始嚎哭,可還沒等她醞釀好情緒,窗外便響起了警笛聲。
她臉色灰白地匍匐在地上,怎么也沒想到會發展成現在這個局面。
作為后援會大粉,前段時間阮綿綿一直在和她抱怨沒有商務合約的事情,似乎為此很是煩惱。
而盛衍是她遠房表哥,一次在酒桌上喝醉了酒,大著舌頭說自己研發的新產品正在找代言人。
葉詩月當即便起了心思,和阮綿綿一合計,便想出來這個偷樣品自宣的損招,央求盛衍讓她進組。
俗話說得好,做戲就要做全套。
葉詩月聽從阮綿綿的指示,找到機會偷出樣品后,掛在二手網上賣了出去,沒想到這下反而成了她倒賣產品的證據。
葉詩月茫然地盯著地面,監察部門的人匆匆趕來,將她架起。
兩腳離地后,智商忽然又重新占領了高地,她此時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阮綿綿這么做完全是在撇清關系啊!
畢竟真要露餡了,簡歷造假的是她,倒買倒賣的是她,進局子的還是她。
甚至在阮綿綿的誘導下,相關證據包括兩人聯系的手機已經被銷毀,警方查起來,她阮綿綿也就只是個無辜的買家罷了。
被利用了。
葉詩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嘴里不斷咒罵著阮綿綿。
可任憑她再怎么喊冤叫屈,也沒有人理會她了。
鬧劇結束,亂哄哄的人群逐漸散去,有人突然猶猶豫豫地問:“可這期間項目組怎么辦?誰來負責呢?”
一時間沒有人吱聲,幾個資歷淺的都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
雖然現場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公司里的流言蜚語傳來傳去就會變味,難保不會殃及自己。
這種情況下,誰敢接過這個燙手山芋,就等著被“打小報告、背刺同事、踩人上位”的口水淹死吧。
看著眾人為難的樣子,毫無管理經驗的喬纓也沒有頭緒。
想要找一個既能服眾,又不會被蛐蛐的人,對于不熟悉昭星人員架構的喬纓來說,無異于讓她徒手造航母。
要不……
她自己來?
至少遇到不懂的還能找裴硯知場外求助。
“暫時……由我當。”
喬纓沉吟片刻,決定硬著頭皮上。
聽到這話,量聞的人瞬間神色一震,壓力倍增。
大老板親自監工,這是什么職場鬼故事。
“行了,都回去工作吧,”
沒發現眾人的異樣,喬纓隨意地揮揮手,道:“別吃瓜了,留著吃午飯吧。”
解決完問題,她直接坐電梯去了頂層。
總裁辦公室和想象中的一樣奢華,除了標配的接待室和辦公區域外,還有一個小廚房,以及一間堪比她家客廳的大臥室。
推開門,浴室、衣帽間和八百平米的大床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露天陽臺和私人影院。
在里面目瞪口呆逛了一圈后,喬纓不發一言地踱步到落地窗前,駐足沉思。
她站在城市天際線本線上,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內心產生了一陣孤獨與落寞。
怪不得我每天都在負重前行,原來就是裴硯知在替我歲月靜好。
說出來有些好笑,她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賺的錢大半上貢給喬家,少半捐給了福利院。
而她去年才瞞著喬家人咬咬牙買了套二手大平層,從此躋身為朝陽群眾。
好處是以后要是和喬家斷絕關系,能把戶口遷出來。
壞處是兜比臉干凈,雖然說出來像在賣慘,但她這點積蓄在明星里確實不夠看。
幸好清醒過來了,以后這大孝女誰愛當誰當吧。
反正藏在老宅里的出資證明她都帶了出來,再找個厲害的律師,這些年她貼給喬家的錢多多少少還能追回來一點。
她惆悵地嘆口氣,坐到辦公椅上給裴硯知簡單說明了一下今天的情況,順帶問了幾個她比較在意的問題。
等了幾分鐘,裴硯知依舊沒有回復,喬纓只能先自己找找相關資料。
量聞的策劃案放在桌面上,一張代言人意向名單夾在第一頁,上面列著幾個十分眼熟的名字。
做表的人很仔細,在每個名字后都寫了相應的備注,還附帶著相關的數據。
裴硯知似乎在考慮要選誰,紙張上沾染了一點墨跡,看得出拿筆之人的猶豫不決。
目光陡然間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喬纓拿起筆,在上面重重畫了幾個圈。
原來如此。
她還真以為是裴硯知善心大發給她塞了這個資源,沒想到自己本來就在候選人名單里。
眼光不錯,活該昭星賺大錢。
趙予珞和徐言洲一進門,就發現老板正盯著一張紙,眼里噙著高深莫測的笑,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真是活見鬼了。
兩人默默無言對視了一眼,徐言洲大著膽子湊上前一看,意外道:“你真要選她啊?”
“嗯。”
喬纓抬頭看到來人,笑容在臉上僵了僵,緩緩收起了唇角,欲蓋彌彰咳了一聲。
根據之前交流的信息,這兩人都是裴硯知多年的好友兼創業伙伴。
趙予珞主管技術,而徐言洲負責市場,對裴硯知的熟悉程度可不止一星半點。
“雖然喬纓最近熱度挺高,但好像都是黑料吧?”
一同進來的趙予珞看到被圈起來的名字后,也感到頗為驚訝。
共事了這么多年,對于代言人最終選了喬纓這件事,兩人雖然相信裴硯知的判斷力,但也有些不解。
以昭星產品的含金量,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割粉圈韭菜,選代言人不過是錦上添花。
比起喬纓,那份名單上不乏有更穩妥的選擇,雖然沒有新意,但至少不會出錯。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喬纓,對上兩人探究的眼神,只能意味深長地笑笑:“說不定都是假的呢?”
“假的為什么不澄清?”
向來對娛樂圈沒什么好印象的趙予珞不是很相信。
這群鼻孔朝天的208有這么能忍?
“這時候澄清沒有用。”
對此,深諳營銷之道的徐言洲倒是很能理解。
粉圈那點東西都是資本玩剩下的,當然有共通性。
他毫不客氣地一屁股歪在沙發上,慢悠悠向趙予珞解釋:“所謂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這時候再怎么澄清,都洗不掉這顆污點,甚至會越描越黑,還不如借力打力,把水攪混。”
趙予珞聽得興起,好奇問道:“那什么時候辟謠有用?總不能平白受人污蔑吧?”
喬纓下意識接話:“及時公關固然重要,但重頭戲得放在對家塌房的時候。”
既能澄清謠言,又能賣慘博同情,還能給對方倒油,一箭三雕。
說得有道理。
但考慮到說這話的人是裴硯知這朵高嶺之花,就讓人覺得有一絲絲恐怖了。
趙予珞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這么熟練,豆瓣有號啊?”
喬纓手一抖,眼里立即蒙上一層恰到好處的迷茫,快速否認:“我不是,我沒有,什么是豆瓣?”
項目出了岔子,兩人本來就是過來和裴硯知打個招呼,見他沒事后便也告辭。
關上門后,趙予珞和徐言洲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開口:
“你覺得……”
“我覺得……”
畢竟有著多年的交情,憑借默契,他們都從彼此的眼神里讀懂了想說的話:
裴硯知不對勁。
十分里有十分的不對勁。
他說起喬纓時那股子偏袒又急切的語氣,就差把“護短”倆字紋臉上了。
徐言洲語氣嚴肅:“到時候他倆演追妻火葬場,你可別搶我臺詞啊,我要說「第一次見你對女人這么上心,你這次是真的栽了」。”
“神經。”
趙予珞白他一眼,無情嘲笑道:“你這種人設,一般都會被拉來和女主閨蜜配平好吧?”
這邊廂,喬纓翻出文件剛看了幾頁財報,有個人影便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那人身后跟著一臉苦大仇深的陸嘉澤,正無奈喊道:“夫人,裴總正在辦公,您不能進去!”
賀曉轉身瞪他一眼:“我看我自己的兒子,為什么不能進去?”
喬纓躲在屏幕后,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在與裴硯知短暫的交流中,她得知這位賀曉女士也是個神人。
作為一名彪悍且優秀的東北女性,賀曉早年間上過學堂下過鄉,進過工廠插過秧。
不僅蟬聯了多年的勞動模范,而且性子剛烈,一點就著,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潑辣美人。
后來賀曉想趁著改開的春風南下經商,卻陰差陽錯留在了京市,認識了正在讀大學的裴淮生,轟轟烈烈地開始追求起了愛情,愣是把冰山帥哥追到手了。
兩人相戀后決定留在京市安家,于是賀曉重操舊業搗鼓起了機械設備,而裴淮生憑借著專業知識完善制度。
夫妻倆建起了小工廠,把日子過得風風火火,更是賺到了第一桶金,為之后的發家致富打下了基礎。
而要論賀曉女士為何如此執著于催促裴硯知戀愛,究其原因,竟是因為在多年前偶遇了一位高人。
那高人意味深長地捋了把胡子,斷言道:裴硯知要是在二十六歲前沒有遇到正緣,就會斬斷囂囂紅塵出家,下半生與青燈古佛常相伴。
作為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賀曉對此自然是一笑而過,并不當回事。
然而這么些年過去,眼見著離二十六歲越來越近,裴硯知卻一點少男春心萌動的跡象都沒有,她開始慌了。
可以理解。
再理智的人,遇到自己孩子有可能守活寡這檔子事,都有可能崩潰。
聽裴硯知講述這樁奇事時,喬纓還笑話他這下真成清冷佛子了。
但是問題就在于———
現在這個裴硯知可不是裴硯知啊!
我憑什么受啊我!
在喬家搓磨了十幾年,喬纓本就不擅長且疲于應對家人之間的關系。
再讓她花費時間和精力去跟女孩們談戀愛,這成什么樣子啦?
男跨女搞拉拉嗎?
這lgbtqiapkdxuc也是國際化起來了呢。
可惜她只想當一輛武裝直升機。
沃爾瑪購物袋也行。
好棘手。
剛才面對集團的貪污腐敗都沒這么棘手。
就在賀曉女士轉身用眼神鎖定她的瞬間,喬纓看著裴硯知仍舊沒有回復的聊天界面,無能狂怒地狠戳他的頭像。
半秒后,敵軍已到達戰場,賀曉肩上的玫紅色披巾飄飄渺渺拂過眼前。
喬纓抿著唇,破罐子破摔地給他發送了兩條新消息:
【磷脂分子:disco的ball轉啊轉。】
【磷脂分子:裴硯知,lets假裝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