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十二月請對我好一點
救命, 還挺押韻。
喻季年眼觀鼻鼻觀心地跟了過去,看著面如菜色的兩人,不禁為接下來的見面會捏了把汗。
走到臺前, 觀眾席圍滿了粉絲和記者。
主持人照例笑著開口簡短介紹了幾句,按照流程讓導演和主創一一發言。
裴硯知百無聊賴地聽著, 自動拉開和肖竹逸的距離,站到一排的末尾。
他眼里那明晃晃的厭惡不加掩飾, 媒體都恨不得把相機懟到他臉上拍。
看著裴硯知后退幾步的動作, 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一樣,肖竹逸只能咬緊牙關,強壓著怒氣。
他勉強笑著開口:“大家好,我是在劇里飾演男一號的肖竹逸。”
現場頓時響起一陣粉絲的歡呼聲。
他鞠了一躬,語氣誠懇:“首先, 我想對這部劇的觀眾朋友們說句對不起, 雖然我想盡力給大家一個完美的追劇體驗,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正當肖竹逸站在臺上深情朗誦虐粉小作文時, 人群里忽然一陣騷動。
一個帶著鴨舌帽和口罩的女粉絲捧著一束花沖上舞臺,作勢想要擁抱他, 把肖竹逸嚇了一跳。
礙于寵粉狂魔的人設, 盡管心里萬般嫌棄,肖竹逸仍舊擺出營業的笑臉。
他語氣寵溺又無奈地說:“謝謝你的喜歡, 我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小竹筍們辛苦了,但我相信, 只要我們一起努力, 未來……”
話說到一半,卻漸漸沒了聲音。
現場的音樂也不知什么時候停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段清晰的錄音:
“你說你被肖竹逸家暴了五年,你有什么證據?你知不知道一旦發了這個微博,你可能會面對的是什么?”
“你要是敢發,我一定會毀了你,把你的個人信息全網曝光,我說到做到。小妹妹,作為他經紀人,我李靜能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網絡輿論不會站在你那一邊。”
“風頭一過誰都不會記得這檔子事,肖竹逸會繼續演戲,繼續他的風光人生,繼續當他的大明星。”
“而你,我敢保證,未來十年你只能當只陰溝里的臭老鼠。去找工作,別人說哦,就是你啊,不錄取。你談戀愛,別人家長也會說哦,原來是你啊,被人玩爛了的臭*子。”
“言盡于此,你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話,免得撕破臉皮鬧得太難看,對你對我們都不好。”
錄音放完,全場寂靜。
就連肖竹逸都呆站在原地。
他下意識地朝懷里的“粉絲”看去———
只一眼,他便瞳孔急劇收縮,臉色驟變。
呼吸可聞的距離,那女人陡然拉下口罩,露出烏青的臉頰和腫脹的嘴唇。
“哥哥,我來找你了。”
她笑容瘋魔,從花束底座里掏出來一把水果刀,直直往肖竹逸身上刺去,而驚慌失措的男人根本就來不及阻擋。
利刃劃破血肉,那“噗呲噗呲”的微弱響聲聽得人直冒雞皮疙瘩,令人膽寒。
現場亂作了一團。
最開始意識到不對勁的,還是離得最近的導演和主持人。
血液順著肖竹逸的身軀一滴一滴砸向地面,白色襯衫染紅一大片。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因雙腿脫力而頹然倒下,臺上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女人揮舞著刀子,逼退想靠近的人,放聲大笑:“來啊,魚死網破啊!我知道我動不了你們這些人,李靜,你不是說要毀了我嗎?反正我爛命一條,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血液濺射到女人瘋狂的臉上,她抹了一把溫熱的液體,手臂高高舉起,笑容猙獰。
活動現場的直播沒來得及掐斷,于是守在直播間的網友都目睹了全程。
【這什么情況?是節目效果還是……?】
【我勒個去,現代版荊軻刺秦王啊?】
【天吶,這錄音是真的嗎?肖竹逸和他經紀人是什么法外狂徒?】
【這到底是明星團隊,還是犯罪團伙啊?】
【樓上的別造謠,一個有精神病的女的隨意攀咬也能算證據嗎?】
【我一個法學博士二孩媽也坐不住了,你們這些造謠的是想進局子嗎?】
【粉絲別閉眼洗了,她要真是精神病,你哥哥今天就白被捅了,人家可以不負法律責任的哈。】
【對啊,手心手背都是屎,粉絲選一坨吃吧。】
【你們還記得去年那個瓜嗎?有個模特沒穿衣服從酒店跳樓了,肖竹逸也在現場。】
【我靠,原來是他!當時錘得那么死,這人居然還能有戲拍?】
【資本手眼通天唄,粉絲再洗獎勵你替受害者跳樓咯。】
現場,快門聲不斷,閃光燈仍在閃個不停。
精神瀕臨崩潰的女人已經被控制住,工作人員正滿頭大汗地維持著現場的秩序。
等待警察和救護車的間隙,不知是誰撿到了滾落在地的話筒,還十分缺德地cue了一句:“肖竹逸的經紀人就在后臺,讓我們大家一起把她喊出來好嗎?”
眾人一拍腦袋,面面相覷。
對啊,怎么忘了現場還有另一個主角呢。
躲在角落里的李靜死死咬著嘴唇,倉皇低頭,灰溜溜地想要逃走。
一轉身卻撞到了某人身上。
裴硯知拿出濕巾嫌惡地擦擦被她碰到的地方,隔著一層衣物把她死死拽住。
那力氣大到根本掙脫不了,動作卻十分隱蔽。
這個賤人。
就會使些陰招。
李靜想到上次在片場,因為喬纓不配合宣傳,自己氣沖沖跑去找茬結果反被扇了幾巴掌的事。
雖然在事后及時安排營銷號放出了黑通稿,說喬纓在劇組仗勢欺人掌摑工作人員,但這口氣總歸咽不下去。
她沉著皺皺巴巴的一張臉,嘴里不住咒罵:“那個女人是你叫來的吧?你滿意了嗎?現在變成這樣都是你個賤人害的,喪門星,難怪你爹媽不要你!要是竹逸出事了,你也別想好過!”
沒等她說完,左側臉頰立即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
李靜捂著臉,目眥欲裂,一張嘴剛想罵人,又被一道清脆的巴掌聲打斷。
這下對稱了。
裴硯知釋然地彎彎唇角,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
被兩巴掌扇懵的李靜踉踉蹌蹌,跟個陀螺一樣頭暈眼花地轉到了舞臺中央。
頭頂刺眼的燈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從未覺得聚光燈能讓人如此焦灼過。
有眼尖的人看到她了,故意不緊不慢地喊了一聲:“喲,大經紀人這是想去哪兒啊?”
那群記者一聽到李靜出現了,立馬跟聞到味道的蒼蠅一樣圍了過來,舉著話筒開始咄咄逼人地追問,生怕搶不到這條獨家新聞。
“請問這位女士說的是事實嗎?肖竹逸真的家暴了對方五年?”
“錄音里的話都是你說的嗎?一個娛樂圈的五線藝人為何能只手遮天到這種地步?其中是否還牽扯到公司利益?”
“有傳聞說肖竹逸靠陪睡上位,男女不忌,你作為經紀人是否知曉?他背后的大佬究竟是誰?”
“兩個月前曾有網友爆料,在專科醫院偶遇肖竹逸,他是否真如傳聞所說的有冶游史?”
“數日前你曾在節目《職說》里針對娛樂圈亂象作了演講,點名批評肖竹逸的同組演員———某喬姓女星不敬業欺壓劇組工作人員,這條消息是否屬實?還是說純屬造謠?”
“網絡上接連曝出的有關喬纓的黑料,是否是因為她知道了些什么,你和肖竹逸的團隊是否存在蓄意報復?”
李靜被逼到角落,啞口無言。
她太陽穴狂跳,大腦一陣鉆心的疼,頓感熙熙攘攘的舞臺上,空氣稀薄得有些缺氧。
幾秒鐘后,李靜果斷兩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
此時距離騷亂發生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失血過多的肖竹逸和裝暈的李靜被抬上了救護車。
作為目擊證人,裴硯知簡單回答了幾個問題后也被放行,換好衣服打道回府。
喻季年坐在保姆車里刷著手機,忽然慌慌張張地搖搖裴硯知的手臂,驚呼:“纓、纓姐,你上熱搜了!”
裴硯知掀了掀眼皮,不懂她為什么這么激動。
他不明所以地接過手機,興趣缺缺,垂眸看向那條營銷號發的熱門微博,然后點擊播放。
喬纓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屏幕里。
她一改往日的冷艷,眼神清澈而真摯,笑容寬和而溫柔,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對著鏡頭無比虔誠地開口說道:
“致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如果此時此刻你也在經歷著一些不好的事情的話,請你相信我———”
“那都是你活該。”
上面還斜斜打了一個#十二月請對我好一點#的標簽。
看水印,視頻還是從其他平臺搬運過來的。
今天實在太過熱鬧。
由于因丑聞而上熱搜的三個明星,三個都是喬纓的對家,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就翻出來她這條月初發的視頻,紛紛留言感嘆:
【賽博神婆,行業明燈,金牌烏鴉嘴。】
【我懷疑喬纓真有點玄學在身上,建議抓去研究。】
【喬纓的精神狀態太超前了,我為之前跟風黑過她而道歉。】
【我要買股了,查了下喬纓的資料,這buff疊的不妥妥美強慘惡毒女配覺醒的劇情嗎?】
【纓姐我綠晉江五心讀者,你別怕,咱們這屆網友都是好人!】
粉絲也揚眉吐氣,開始自信地大放厥詞:
【別惹我纓,她帶系統的懂伐?】
【嚴肅澄清一下,老師我們家喬纓不是腦子有病,她只是愛玩抽象。】
【自己的成功固然使人高興,但對家的失敗更能讓人欣慰。】
【你們有誰看到現場姐姐對肖人渣那個嫌棄的眼神了?別給他爽到了我說。】
與此同時,女人的定時微博也發了出來。
其內容翔實可信,詳細闡述了這五年來肖竹逸是如何對她進行精神虐待和身體虐待,以及他和經紀人疑似誘騙年輕女孩進行權色交易的證據。
雖然李靜所說的不假,對明星來說,操縱輿論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但她沒料到的是,今天急需壓熱度的人有點多,肖竹逸的事情一出,無異于救阮綿綿和沈頤于水火之中。
兩方的公關團隊發力,這件事很快就沖到了熱搜第一。
直播截圖和現場照片傳遍全網,輿論嘩然。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大的哭了,小的瘋了
總裁辦公室里。
正在摸魚的喬纓也第一時間吃到了瓜。
說來也諷刺, 肖竹逸在原著的主角團里,也算得上一個有名有姓的小配角。
為了凸顯惡毒女配拜高踩低的性格,作者設定了前期喬纓瞧不上身為糊咖的肖竹逸。
她不僅拍戲時對他百般刁難, 更是多次在公共場合出言諷刺。
只有善良的女主為肖竹逸打抱不平,成了他生命里的一束光。
后來肖竹逸因為一部劇爆紅升咖, 晉升為視帝,這些事情也隨之被挖了出來。
粉絲們一邊憐愛小演員沒人權被欺壓, 一邊感嘆他和阮綿綿的神仙友情, 一邊痛罵喬纓狗眼看人低,是網暴她的主力軍。
拋開原著劇情不談,現實里喬纓也的確很討厭肖竹逸。
她并不想用肖竹逸現在的塌房來馬后炮似的給自己貼金,立什么正義感爆棚嫉惡如仇的人設。
做了壞事就大方承認,都惡毒女配了, 她也不需要找用那些偉光正的理由來洗白。
其實一開始討厭肖竹逸, 沒那么多深層次的原因,就是單純看這人不順眼, 莫名覺得他心術不正。
不過討厭歸討厭,她和肖竹逸此前就只是在幾次活動上打過照面, 她能做的也就是擺擺臭臉而已。
關系之所以僵到這個地步, 是因為進組的第一天,喬纓就撞見肖竹逸讓經紀人偷偷給同組的未成年小演員遞聯系方式, 被她給攔了下來。
肖竹逸記恨喬纓壞了他的好事,一邊給自
己加戲想要靠吸喬纓的血上位, 一邊劇里劇外地賣慘往她身上潑臟水。
本來喬纓就嫌這人臟, 索性就坐實了傳聞,把事情鬧大,和肖竹逸徹底切割, 直接斷了他炒cp的念想。
而從時間節點推測,原著里提到讓肖竹逸爆紅的劇大概就是他下一部要播的雙男主劇。
甚至不用想就能知道,接下來一定是賣腐養蠱、解綁提純、靜候升咖。
這套流程內娛男星們簡直屢試不爽,僅粉絲可見的演技拿了獎也不過是金主暗箱操作。
說到底,原著里的正派也好,反派也好,不過是主角視角的扭曲解讀。
雖然現在劇是肯定播不了了,但肖竹逸也確實如愿以償升了咖。
法制咖。
還是個慘遭昔日好友背刺倒油的法制咖。
主角團又如何,別拿npc不當人看,惹急了照樣捅,還能引來一出狗咬狗的戲碼。
然而,盡管這次事情鬧得這么大,事件如此惡劣,因為利益綁定,仍然沒有一個娛樂圈相關的公眾人物站出來說句話。
喬纓的視線挪到屏幕上,看到轉發區沒有一個熟面孔,覺得尤為好笑。
咱們娛樂圈平時信謠傳謠定體問、嚷嚷自己高危職業的時候不是挺能鬧騰的嗎?
怎么這時候一個兩個都不吭聲了?
力挺的呢?
在家跺腳的呢?
太氣人了必須嚴懲的呢?
哦,這個進去踩縫紉機了。
這幫子下九流真的虛偽。
她鄙夷地撇撇嘴,打開微信,把微博鏈接分享給裴硯知,發去一句:
【磷脂分子:你用我的賬號轉發一下吧。】
裴硯知回了個ok的表情。
轉發完后,他又回頭翻了翻聊天記錄,忽然明白過來之前那兩條莫名其妙的消息是怎么回事了,回復道:
【Dioretsa:我媽是不是來找過你了?】
【Dioretsa:她應該會說要給你買御嶺華庭的別墅,不過那兒的戶型不太好,兩個人住太陰森了,買棠溪灣的吧,離你家和公司也比較近。】
真的假的?
喬纓滿腦子都是棠溪灣的房價。
當初看房的時候她就很想買那里的房子,無論是位置、房型,還是周邊的配套設施都很優越。
只不過后來一問價格就老實了。
不過裴硯知這人吧,平時看起來嘴毒又臉臭,但意外是個很細膩的人,居然連助理的房間都考慮到了。
雖然她平時并不和喻季年一起住,但這便宜不占白不占,傻子才會去澄清。
被突如其來的餡餅砸得頭暈腦花,喬纓一陣恍惚,顫顫巍巍地打下幾個字:
【磷脂分子:果真嗎,義兄?】
那邊很快回過來一串省略號。
【Dioretsa:別瞎叫。】
【Dioretsa:我看起來像缺這點錢的人嗎?】
確實不像缺錢。
像缺心眼。
事已至此,喬纓只能在心里鄭重地向裴硯知和賀曉女士道歉。
對不起,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難為她在那兒良心未泯地糾結了半天,原來人家有錢人根本就不在乎這仨瓜倆棗的。
東宮娘娘烙大餅了這下。
喬纓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間,她渾身像是過電一般,一個詭異的念頭驚悚地劃過了大腦。
【磷脂分子:義兄,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Dioretsa:放。】
喬纓抓抓頭發,冥思苦想,斟酌了一下語氣。
【磷脂分子:你相信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嗎?】
【Dioretsa:不信。】
【磷脂分子:那你腦子里有沒有什么自稱系統的聲音,讓你來攻略我?】
【Dioretsa:?我沒有精神分裂癥。】
穿進小說里救贖反派是多么經典的劇情啊,這次居然不是?
哦也對,一般只有美強慘帥哥才配被治愈,位于食物鏈底端的惡毒女配是斷斷沒有這種福氣的。
那不如再把思維逆轉一下,回歸最樸素的打法。
【磷脂分子:難不成你是想噶我腰子?】
【Dioretsa:走兩步就喘,你這嬌軟清冷柔弱破碎感白月光的腰子有什么噶的必要?】
居然還記得這茬。
還拐著彎罵她腎虛。
心機深沉,牙尖嘴利,這種人送去出家真的沒問題嗎?
喬纓磨磨后槽牙,決定給他來個直球。
【磷脂分子: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Dioretsa:……】
包廂里,裴硯知想起那篇無意之中刷到的報道,深吸一口氣:
【Dioretsa:因為我千億身家不忘孝道。】
他放下手機,視線移到眼前那幾盤冒著熱氣的紅油油的菜,胃里一陣幻痛。
如果吃辣的程度可以用數據衡量,那大概半個辣椒就能讓裴硯知當場殞命。
這家私廚名叫湘里別。
從這頗具幽默色彩的名字也能看出是湘菜系,味道在京市這座美食荒漠里算得上不錯。
老板是半個娛樂圈的人,私密性做得很好,所以常常有明星光顧。
作為一個無辣不歡的人,喬纓自然也是這里的常客。
喻季年夾了一筷子小炒黃牛肉,繼續低頭看著手機,忽然刷到一條營銷號視頻,底下的tag標上了肖竹逸和他賣腐搭子的名字。
她被辣椒嗆得一咳,手指誤觸到播放鍵,尖利刺耳的AI女聲頓時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聽業內人士爆料的,真不真你們別問我哈!】
【據說今天這事,大的知道有幕后黑手在搞他們這對神仙眷侶絕命鴛鴦,所以大的被帶走后哭著說,要搞就搞我一個就行,他還小!】
【然后小的那個在劇組就發瘋了,戲也不拍了,去小樹林打了幾個小時的電話,邊打邊哭,立即就要買機票過來看他!】
【工作人員在樹林外面把風,說大的還反過來安慰他來著,哄了兩個小時才哄好呢!】
一語畢,室內一時寂靜無聲。
喻季年聽完,感覺小腦都萎縮了。
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作何評價,腦子里的彈幕閃過了無數句歹毒的話,最后只發自肺腑地感嘆了三個字:“傻逼吧?”
打開評論區,一群粉絲在那賽博哭墳,情真意切得好像這倆亡命鴛鴦下一秒就要化蝶了似的。
cp粉是最傻的。
喻季年搖頭嘲笑幾聲,忙里偷閑地抬頭,看了一眼對面那位始終緘默不言的人,奇怪道:“纓姐,你今天怎么不吃菜啊?”
裴硯知:“……我不餓。”
“哎呀,偶而放縱一次沒關系的。”
喻季年卻以為他是在擔心熱量太高,寬聲安慰他:“你之前不是說養傷這幾天喝夠了白粥,想出來吃頓好的嗎?正巧,今天可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開個香檳都不為過,放心吃吧。”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裴硯知遲疑地夾起一小塊剁椒魚頭,然后更加遲疑地送進嘴里。
沒有預想中的灼燒似的疼痛,味蕾的刺激一路蔓延到大腦,分泌的內啡肽帶來了強烈的滿足感。
裴硯知第一次發現辣椒這玩意兒的妙處,驚訝地又多吃了幾口。
喬纓不愧是蓉城人,這具身體對辣椒的耐受程度對于他來說,已經算是恐怖故事了。
前二十五年養成的味覺習慣,在一夕之間被顛覆。
裴硯知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忍不住把桌上的每道菜都嘗了一遍。
與此同時,心心念念湘菜許久的喬纓也和徐言洲來到了飯店里。
電梯內,徐言洲一臉怪異地上下打量她幾眼,疑惑道:“你不是吃不了辣嗎?”
喬纓的語氣比他更疑惑:“為什么?我有胃病嗎?”
現實里裴硯知還真有這么俗套的霸總設定啊?
她怎么一點也不奇怪呢。
徐言洲感覺她這話問得莫名其妙的,眉毛差點打成了中國結。
“你忘啦?雖然沒
有胃病,但你小時候吃重慶火鍋被調料辣暈過,在醫院里躺了兩天,從此以后就半點辣都不沾了。”
被調料辣暈,好小眾的詞匯。
就裴硯知這玻璃胃,她今天不會交代在這兒了吧?
喬纓在食欲和良心之間掙扎許久,最終決定屈服于內心的欲望。
她直視著徐言洲訝異的雙眼,語氣凜然:“沒什么,我只是想通了。”
這里的老板顯然也認識裴硯知這等人物,特意給兩人安排到了頂樓的vip包廂。
只是屁股剛坐熱板凳,服務員忽然面帶焦急地敲響了房門,緊張道:“兩位先生,不好意思,現在飯店里出現了一點問題,老板讓我先和您兩位溝通一下情況。”
徐言洲好奇地問:“發生什么事了?”
服務員擦擦腦門兒上的汗,語氣抱歉:“呃,是這樣,有人剛剛在餐廳里投毒被抓住了,現在外面圍了很多警察和記者,所以……”
話音未落,室內的燈光忽閃了幾次,然后徹底暗了下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有人性的男性是不會做出這樣……
這電停得突然, 喻季年愣了兩秒,趕緊打開手電筒站了起來,朝對面照了照。
裴硯知被突如其來的強光晃得眼睛一疼。
知道的以為他在吃飯,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越獄被哪個燈塔的哨兵給抓住了。
裴硯知閉上眼睛緩了半分鐘,冷靜地開口詢問:“你這是隨身帶了個探照燈嗎?”
喻季年見他神色如常, 甚至還有力氣挖苦人,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
她把燈光轉到地面, 朝他嘿嘿一笑:“直播間買的, 女生下夜班專屬小手電。”
當了這么久的助理,她或多或少也能理解心理障礙患者的感受。
哪怕這個房間在普通人看來根本算不得狹小,一旦沒了光線,有時也會誘發喬纓的恐慌。
輕則心悸,重則暈厥, 剛開始工作那會兒她還被嚇到過幾次。
樓下吵鬧的聲音漸大, 混亂中還有幾聲警笛的聲響,隱約聽到幾個“下毒”“同伙”的詞匯。
喻季年有種不好的預感, 皺眉遲疑道:“纓姐,要不你先在這兒等著, 我出去看看發生啥事了。”
裴硯知:“一起去。”
畢竟事發突然, 四周又沒什么光亮,讓喻季年一個人出去不安全。
他喝了一口茶, 然后慢條斯理地擦擦嘴,在喻季年疑惑的目光下披衣起身, 推門而出。
應急照明燈在走廊上幽幽亮著。
和他們一樣, 這層樓里的其他客人也三三兩兩地出來查看情況,臉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一個服務生帶著兩名穿制服的男子出現在走廊盡頭,步履如風地走了過來, 頗有威壓感。
這里的客人來頭都不小,那名服務生看上去才十六七歲的樣子,有些膽怯地站在眾人面前,小聲道:“那、那個,警察叔叔,就是這幾個包廂了。”
此語一出,在場的人紛紛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他們基本上都是藝人團隊里的工作人員,畢竟娛樂圈也就這么大,彼此之間還算熟悉,關系稍好的還時常聚在一起吐槽自家的藝人有多難伺候。
以這群208的尿性,難不成有誰在這里吸毒被抓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帶著探究和幾分幸災樂禍,迅速形成了一條猜疑鏈。
“你好,請問發生什么事了嗎?”
詭異的氣氛里,喻季年率先開口打斷了沉默。
眾人將目光對準兩人,這才發現原來喬纓也在現場,臉上皆是一驚。
明星都精貴得很,他們自家的藝人現在都老老實實躲在房間里,生怕一出門被狗仔拍到編排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喬纓倒是膽子大,她如今得罪的粉絲可不少,這黑燈瞎火的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險。
警察亮出了證件,公事公辦道:“有人企圖向飯菜中投放未知藥品,我們高度懷疑此人還有同伙,所以需要各位下樓配合調查。”
“這不太方便吧?”
其中一個男人立即不滿地嚷了一句,渾身上下的橫肉都抖了起來,睨著綠豆似的眼睛,咄咄逼人的態度仿佛根本就沒把警察放在眼里。
他身旁的矮個子女人也幫腔道:“是啊,我們家辰辰待會兒還有通告要上呢,這時間你們可耽誤不起。”
她上下打量一番,又嗤笑一聲:“李辰星你認識嗎?他的通告費一個小時五百萬,這損失讓誰來賠,你們嗎?”
“李辰星是吧?我當然認識。”
那警察神色始終保持平靜,銳利的雙眼掃向說話的二人,語氣卻凌厲到了極點,寒氣逼人:“你們團隊上次在機場霸占公共設施,將普通乘客趕下擺渡車致使孕婦受傷的事件也是我出的警,怎么,還需要我幫你們再回憶回憶嗎?”
女人臉色一陣變化,咽了口唾沫,張嘴正欲辯解些什么。
身邊的人見狀連忙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閉嘴,其他人也再三保證自己絕對會配合調查。
誰敢這時候去觸霉頭,不要命了。
人家李辰星是頂流,自然有叫囂的資本,但他們的藝人可不是,還是夾著尾巴做人比較好,還能在公務人員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碳水攝入過多的裴硯知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懨懨道:“那一個個還杵在這里干嘛?等著人警察同志用八抬大轎把你們的大明星抬出來啊?”
經他這一說,鵪鶉似的幾人迅速作鳥獸散,一溜煙地鉆進了房間里。
這里樓層高,還好電梯有備用電源,不至于從樓梯腿兒著下去。
裴硯知長腿一邁,趕在電梯經過前按了下行鍵,一開門,正好和電梯里的喬纓對上了視線。
她驚訝地微睜著雙眼,問:“你怎么……”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閃到了裴硯知身旁,驚喜道:“你怎么也在這里!怪不得我感覺門外的聲音有些耳熟呢,好久沒見了,你最近過得怎么樣?”
這人誰啊?
和正喋喋不休的男人一同跨進電梯后,裴硯知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喬纓,而喬纓則是給他遞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此人名為段羨秋,22歲,小甜劇常駐流量演員,喬纓數年前曾和他合作過一部校園偶像劇。
和喬纓一樣,段羨秋并不是科班出身,那部劇能小范圍熱播,全憑著設定清奇和男女主的化學反應硬撐,因此也吸引到了一小撮cp粉,時至今日還有同人產出。
從那之后兩人也一直不冷不熱地保持著聯系,逢年過節還偶爾發個紅包和幾句祝福語。
而段羨秋此人,雖然模樣很清冷,氣質很破碎,更是長著一張毫無攻擊性卻又格外倔強的翻版小白花臉,看起來像狗血劇里分分鐘出車禍而死的白月光。
但私底下的段羨秋——
其實是個能把人嘮到自閉的話癆。
“聽說你受傷了,我還打算去看望一下你呢,恢復得怎么樣,還需要去復查嗎?”
段羨秋很自然地湊到他的身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冷淡且俊美的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親昵。
他一邊說著,一邊微不可見地瞟了喬纓一眼,在對方察覺到之前,又快速轉回視線,繼續熱絡地和裴硯知攀談。
這種旁若無人的態度,大有把此刻存在感十足的喬纓當空氣忽視的感覺。
將他的表情凈收眼底的裴硯知,立馬看出來此人眼里的敵意和戒備,也不難猜出他故作親密的小動作是抱著哪種目的。
這男的喜歡喬纓。
開眼了,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活體綠茶了。
裴硯知面無表情地抬眉,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喬纓,朝她彎彎唇角。
喬纓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整得一頭霧水,尋思著自己也沒出聲,怎么就惹到這位大爺了。
還沒等她琢磨明白,便聽到裴硯知猝不及防地開口,對著滔滔不絕的段羨秋問了一句:“你是韓國人嗎?”
段羨秋眼神迷茫,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他無奈地想敲敲裴硯知的額頭,
手伸到一半,又欲拒還休收了回去,嗔怪地看他一眼。
“為什么這么問?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以前在韓國當過一年的練習生,你看你又不好好聽我說話……”
上揚的尾音仿佛帶著鉤子,黏黏糊糊,甜甜膩膩,比起控訴和抱怨,更像是在撒嬌。
作為一個男人,至少在昨天之前還是個貨真價實、完完整整的男人,裴硯知聽他的夾子音活活聽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哥們兒,嗓子都快夾冒煙了吧。
而且你每一個動作都是精心設計過的誒,有人性的男性是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的。
他不禁在心里冷笑幾聲。
再轉頭看看喬纓,儼然是一幅沒有看透綠茶招數的鋼鐵直女模樣,一雙狹長眼眸中隱隱約約噙著笑意,看起來似乎對這一套很是受用。
她臉上的表情傻里傻氣的,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他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來喬纓喜歡這種類型的。
裴硯知頭疼地揉揉眉心,語氣更加冷淡了幾分,打斷道:“沒什么,我只是覺得你很吵。”
段羨秋一怔,隨即像是松了口氣似的,面對裴硯知和嘲諷和挖苦不僅不惱怒,居然還輕松地笑了起來。
他挑挑眉,微微下垂的桃花眼里滿是溫和的笑意,道:“這才是你嘛,看你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你今天心情不好呢。”
你們抖M真可怕。
裴硯知毫不懷疑如果現在扇他一巴掌,段羨秋絕對會爽到。
“叮”的一聲,電梯又停了下來,這次進來的是個一頭長發的憂郁男子。
此人名為簡函,以前是一支搖滾樂隊的主唱。
前幾年參加了一檔音綜逐漸在娛樂圈有了姓名后,單飛成了獨立音樂制作人,出過好幾首名為先鋒音樂、實際上聽起來宛如跳大神現場的抽象藝術作品。
簡函在看到裴硯知后,眼神一亮,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垂下眼睛深沉道:“我推給你的博爾赫斯的書,你看了嗎?”
一旁的喬纓:“?”
她皺著眉頭在腦子里快速翻找了一番,沒發現自己和他有什么交集。
見沒人回答,簡函故作高深地搖搖頭,說:“沒什么別的意思,有時候我想了解你內心的掙扎,你的文字讓我想起了他,那位拉美文學巨匠。我想和你聊聊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哪些遺憾。我不想和你聊世俗,我想和你聊你的童年記憶、你的幸福時光和至暗時刻……”
聽到這一通又臭又長的響屁,裴硯知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的魔抗似乎很高,半點沒被簡函攻擊到,平靜且從容地直視他的雙眼,冷淡的嗓音比機械音還棒讀,一張嘴跟淬了毒似的開口道:
“吊詭的是,我從你的個體表征中窺見一種后現代式的身份流動性,卻又難以解構其濫觴所在,或許是你的這種化后設為先驗式的脫域,導致了我的經驗視景與想象集合的矛盾,這也形成了你超克于建構之外的張力,我想此刻我對你作符號化的懸置———
“我們正常人一般稱之為陽痿。”
“建議吃點西地那非調理一下。”
簡函聽得一愣一愣的,幾秒鐘后才反應過來,錯愕地看著他,漲紅了臉,青筋綻出,睜大眼睛怒斥:“你、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話音未落,“叮”的一聲,電梯門又開了。
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矜貴男子往里掃了一眼,蹙了蹙眉,鴉羽似的長睫緩慢扇動。
男人的視線在裴硯知的臉上微妙地停留了幾秒,而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道:“好多人啊。”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是極端處男控,不愛用二手……
逼仄的空間內, 其余幾個小助理都努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只覺得這趟電梯真的無比漫長。
金絲邊眼鏡男無視了原地破防的簡函,直接掠過眾人徑直走到裴硯知身邊, 卻被喬纓先一步擋了回去。
他不滿地抬頭,對上了一雙挑釁的眸子, 氣氛一瞬間劍拔弩張了起來。
徐言洲倒是認識這人是誰,瑞思創投的傅司宴, 一看這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作為京市鼎鼎有名的金融投資家, 傅司宴人送外號傅氏太子爺。
此人行事風格張揚高調且脾氣暴躁,常在媒體前拋頭露面,通常伴隨著一些桃色新聞,關注度比明星還高。
據說他還有一個愛而不得的小青梅,兩人糾纏不清數年, 說不清是什么關系, 最終以小青梅結婚出國告終。
自此以后傅司宴便封心鎖愛,一邊跟個悲情男二一樣默默守護著人家, 一邊流連于萬花叢中。
這熟悉的劇情走向,這熟悉的人設配置, 寫進虐文里都是一段佳話。
別問他為什么知道, 但凡在瑞思工作過的人,就沒一個不吐槽傅司宴傻逼的, 在京市金融民工的圈子里可謂是臭名昭著。
而裴硯知則與之相反,為人低調, 甚少拋頭露面, 尤其不愛在那些無聊的社交場合里逢場作戲。
換言之,裴硯知這般傳說級別的人物,除開相關的專業領域, 在公眾視野里其實沒幾個人知道他具體長什么樣。
比如說眼前這位自以為霸總,但實際只是在家族庇佑下混飯吃、狐假虎威的二世祖。
傅司宴此刻那張本就桀驁不馴的臉更加乖張,眼里不出意外地變成了扇形圖,露出三分涼薄三分譏笑以及四分漫不經心。
他看著比他還高半個頭的喬纓,眉宇之間皆是狠戾。
他故作姿態地把弄著金絲邊眼鏡,壓著氣泡音低沉道:“在京市這地界兒,老子他媽的想讓誰消失就讓誰消失,我勸你最好兒別擋我的道兒。”
很久沒有人上門找罵了,喬纓心情愉悅地勾勾唇角,笑得比傅司宴還邪魅。
她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睨著他,純惡意地嘲諷一句:“像兒你兒這兒樣兒的兒,紀委上兩次門就老實了。”
果不其然,傅司宴聽到這話后僵硬了一瞬。
哪怕他再怎么囂張,也知道這話題如果繼續往下說可就危險了。
在場的人都是娛樂圈的人精,保不齊有誰在偷偷錄音。
他只能上下打量喬纓幾眼,最后定格在她的皮鞋上,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
看起來這么高,誰知道墊了幾層增高鞋墊。
宛如精神勝利一般,傅司宴暗罵幾句心機男后,迅速找回了信心,那是他作為男性最后的倔強與尊嚴。
他隔著喬纓寬闊挺拔的身軀,對著裴硯知沉聲道:“之前那件事,喬小姐考慮得怎么樣了?”
電梯內的眾人紛紛把視線移向內側的裴硯知,可他卻只是冷淡地瞥了傅司宴一眼,皺緊了眉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裴硯知只感覺呼吸不暢,胃部一陣一陣的抽痛,戰栗的皮膚上有冷汗冒出。
再聯想到警察說的話,他恐怕會成為今天這起事件里的第一位受害者。
好在電梯很快到達一樓。
待人群散開后,留在最后的裴硯知虛虛握住喬纓的手腕,忍著疼痛,咬牙道:“我感覺有些不對勁。”
喬纓見他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嚇了一跳,頓時緊張起來:“你怎么了?”
問完后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把裴硯知扶到角落里的沙發上,忙問道:“你是不是胃疼?”
裴硯知痛得蜷縮起來,頭埋在膝蓋上,輕輕動了一下。
“我胃不好又總愛吃辣的東西,有時候超負荷了就會這樣。”
喬纓拍拍他的背,找服務員要了一杯溫水遞到他手上,“小喻那里有藥,我去給你拿。”
她作勢正要起身,卻感覺衣角被誰捏住了,一回頭,正對上一雙水光瀲滟的眼睛。
“……那你快點。”
裴硯知抿著唇,睫毛顫動,眼尾泛紅,說話時有氣無力的,讓尾音莫名帶著點委委屈屈的撒嬌意味。
哇哦,老娘好美。
喬纓心里一動,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
喻季年剛和老板交涉完情況,一回頭便看到了這一幕,瞳孔地震了兩秒。
雖然隱約有猜出這位陌生的帥哥或許認識喬纓,但也沒想到他們關系居然親密到了這種地步。
換做是別人,要是誰敢對喬纓動手動腳的,管你什么人都免不了一頓呲。
見她狀態不對,喻季年迅速走了過來,從包里拿出藥片,熟練地遞到裴硯知手上,轉頭對著喬纓道謝。
她揚起一個標準的空姐笑,不自覺開夾的社交音十分之浮夸,仿佛每句話的最后都帶著一個波浪號:“謝謝謝謝,我家藝人身體不太好,感謝這位先生的照顧,不知道您怎么稱呼呢?”
這官腔打的……
喬纓現在有種看熟人裝逼的感覺。
她繃住表情,云淡風輕地吐出來三個字:“我姓裴。”
一聲驚雷,碰上我算你倒霉。
喻季年客客氣氣地從她手里接過名片,隨意一瞟,臉上的標準空姐笑停滯了,驚訝抬頭,看看喬纓又看看名片。
她對科技領域沒什么興趣,但以前有個同事是釣魚佬,對昭星生產的超輕竿贊不絕口,聽得多了,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彼時的昭星才剛起步,名聲不大,可沒想到此后卻一路扶搖直上,壯大成了她高攀不起的模樣。
喻季年沉吟片刻,不知為何突然文曲星上身,開始狂飆英文:“裴總,耐……Nice to see you!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in person……”
喻季年一緊張就容易大腦宕機語無倫次,她本來就是英專生轉行來的,現在猝不及防和巨佬面對面了,便條件反射地拾起了老本行。
喬纓一看這死出就知道她在干嘛,秉持著不能讓手底下的好員工在帥哥面前出洋相的心態,不忍直視地打斷她:“我聽得懂中文。”
“我看您長得有點像混血,哈哈!”喻季年尷尬地撓撓手心,“那啥,我先去結賬了,兩位慢聊!”
“等等——”
喬纓十分炫酷地掏出一張黑金色的卡,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攔住腳底抹油準備開溜的喻季年,遞到她眼前,邪魅一笑:“女人,刷我的卡。”
好裝逼,好霸道。
她老早就想這么干一次了。
喻季年震驚,不負眾望地像小說里的路人一樣抑揚頓挫地發出浮夸感嘆:“天吶,這就是傳說中的黑卡吧?!真不愧是裴總!”
她拿著卡雄赳赳地走遠了。
“你倆相聲演完了?”
裴硯知似笑非笑地看著喬纓,眼尾彎出了微小的弧度。
就這一會兒功夫,他便恢復了往常的神色。
很顯然藥效沒有這么快,但聽這倆人胡扯瞎咧了半晌,注意力被分散后,竟然逐漸減緩了胃部的疼痛感。
他一出聲,喬纓這才想起黑卡的正主還在這里。
她卻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挑著眉張揚笑道:“反正今天菜都是你吃的,裴總不會這么小氣吧?”
果然是打的這個算盤,還真是一點虧都不愿意吃。
摸清了喬纓守財奴的本色,裴硯知從善如流地順勢說道:“既然如此,我有個提議。”
喬纓:“什么提議?”
裴硯知:“開通親密付。”
說完,他像是怕喬纓不同意似的,又補充道:“免了對賬的麻煩,省時省力。”
“我們這樣……有點曖昧了吧?”喬纓遲疑。
這要是被誰看見了,跳進黃河里都洗不清。
裴硯知不以為然:“你不是要假裝談戀愛嗎,正好可以演給我媽看。”
“好吧。”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畢竟這個建議是自己提出來的,喬纓成功被說服,順從地把手機遞給他操作。
裴硯知一邊低頭擺弄著,一邊冷不丁發問:“說到這個,你先給我解釋解釋和那三位的關系,我好決定之后該怎么演。”
喬纓坦然回答:“如你所見,沒什么關系。”
“我不信。”
裴硯知重新把手機拋給喬纓,氣定神閑道:“他們看你的眼神可都不算清白,你好像也和他們關系匪淺,要是你喜歡其中的一個,那我只能說———你看男人的眼光還有待提高。”
喬纓怒了:“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質疑我的審美。”
“哦?”
裴硯知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那聽聽喬老師對他們的點評。”
喬纓對對手指:“真的嗎?我說話不好聽,還是不評價了。”
其實她大可以說實話,但仔細一想,又覺得沒必要。
她是惡毒女配誒,同時吊著幾個男人有什么問題嗎?
為什么要給他解釋?
“一百萬一個人。”裴硯知伸出一根手指。
“成交。”
剛硬氣了兩秒的喬纓立馬放棄掙扎,這輩子都沒這么快妥協過。
“首先是段羨秋,”她表情遺憾,說得痛心疾首,“他太熱愛音樂了,而我是個音癡。”
理由編得很爛,裴硯知卻若有所思地敲敲手指,長睫顫動,原本下壓的眉眼陡然上抬看向她。
在這般真摯的目光下,喬纓不得已繼續坦白:“他確實對我有好感,可這并不耽誤他拍一部談一個,雖然嘴上說都是公司炒作,不過嘛———”
她聳聳肩:“到底是被逼無奈還是樂在其中,誰說得清楚。他或許只是需要一個展現深情的工具而已,至于其中的感情有多真,我看不見得,要不然也做不到人機分離。”
裴硯知眨眨眼睛:“那你剛才為什么對他笑?”
“他秋衣穿反了,高領毛衣里的秋衣,”喬纓忍俊不禁地咧了咧嘴角,“還是深紫色的。”
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
裴硯知清咳一聲:“行吧,下一個。”
喬纓擺擺手:“至于簡函,對土殖文藝逼沒什么好說的,我們敞亮金屬人看不上刻奇搖滾男。”
“確實,”裴硯知對此沒有異議,“不過你書桌上的確放著一本博爾赫斯的詩集。”
喬纓敷衍點頭:“嗯嗯,裝逼用的,其實一頁沒看過。”
“那傅司宴讓你考慮的事情是什么?門口那輛法拉利可不是他的,別被他畫大餅騙了。”
“我知道啊。”
在三百萬的驅動下,丟掉個人素質后的喬纓越發刻薄起來:“網上那些營銷號都說他氣質矜貴,不過就是金錢濾鏡下的傲慢罷了,傅司宴還總吹牛要接管傅氏呢,但他面相太差,我看是沒戲了。”
很新奇的理由,沒想到喬纓還會看面相。
裴硯知莫名奇妙笑了一下:“他又不去當總統。”
喬纓沒理他,自顧自說道:“傅司宴的奶奶是圈里的前輩,執意要撮合我倆。傅司宴就說要契約結婚,承諾三年后會給我一大筆錢。”
她一手摸著下巴,冷靜分析:“白月光出國結婚了就來找我接盤,這家人指定沒憋好屁。和這種冷暴力又愛PUA的男人結婚,怕是三年不到我就會因為殺夫上法制新聞。”
最后,她撇撇嘴,又加上一句總結語:“再說了,金融男,狗都不談。”
故事之曲折離奇,連裴硯知都忍不住感嘆:“一個年下暗戀,一個先婚后愛,這么多狗血的劇本都被你碰上了,你倒是挺清醒。”
喬纓挑眉:“男人最大的魅力來自于女人的想象力,因為我不喜歡,所以對他們沒有濾鏡。”
裴硯知沉吟:“不過,單憑主觀臆測會不會太武斷了?或許事實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們在我這里還不配當男主,”喬纓擺擺手,“再說了,人心難測,當下的真情又值幾個錢。”
“而且我覺得你真的想多了。”
她重新坐直身體,語氣正經,振振有辭:“從心理和生理的廣義角度來看,他們都不是處男,但我是極端處男控,不愛用二手的東西。”
“精神潔癖這么嚴重,穿成我你還真值得慶幸,換成別人你不得自宮?”裴硯知挑眉看著她。
喬纓笑吟吟和他對視:“說得不錯,這個年代,像裴總這樣賢良淑德的雄性不多了,全國三個好男人名額必有你一份,裴總需要我給您頒個獎嗎?”
裴硯知:“……我謝謝你這一坨巨大的贊美。”
喬纓敷衍地拍完馬屁后,把手掌伸到男人眼前,催促道:“說完了,我的錢呢?”
“剛剛就給你轉了。”
裴硯知給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短信提醒喬纓的銀行卡收到了一筆三百萬的錢款,備注是自愿贈予。
不遠處的窗外,一個狗仔躲在草叢中。
他原本是來拍李辰星的,卻無意間發現了喬纓和裴硯知的互動,當即便轉移了目標。
本就是處于風口浪尖上的兩人,今天要是拍到了他們的同框親密照,這不得賺死。
正要按下快門時,不知在一旁蹲了多久的徐言洲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狗仔驚愕轉頭,只見徐言洲露出八顆板正的牙齒,朝他爽朗一笑:“哥們兒,這照片我要了,記得給我老板和老板娘拍好看點。”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有所不知,他賣過溝子……
京市郊外。
一輛黑色轎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繞城高速上。
車窗外, 高樓大廈逐漸被荒野山林取代。
溫度驟降,林嬌嬌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生無可戀地靠在座椅上。
她是阮綿綿的生活助理, 因為修羅場三人組的鬧劇被叫到醫院里收拾爛攤子,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兩位大明星從精神科里撈出來。
眾所周知, 現在內娛走甜妹路線的,十個里有九個半是太妹。
而在這群太妹里頭, 阮綿綿更是重量級。
這大小姐不僅屁事多, 還戀愛腦,林嬌嬌整天給她和沈頤鞍前馬后當牛做馬,一個人干八個人的活,還討不到一句好,工資也低。
天知道給阮綿綿當助理有多憋屈。
就比如現在, 她原本想直接把阮綿綿送回家, 可雄競失敗的沈頤偏偏吃了喬俞誠的醋,說什么都要讓阮綿綿去自己的豪華大別野里做客。
林嬌嬌耐著性子勸說了好半天, 說澄清的微博剛發出沒多久,暫時先避避嫌比較好, 卻只等來阮綿綿一記嫌她多事的白眼。
可憐兩人公司的同行們正焦頭爛額、加班加點地想著法壓熱搜, 這兩位正主不僅不領情,還反過來添亂。
不出意料的, 阮綿綿一臉嬌羞地答應了沈頤,還故作矜持地讓他也捎上林嬌嬌, 美其名曰朋友聚會多點人熱鬧。
欲蓋彌彰, 又當又立,絲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而更讓林嬌嬌如鯁在喉的是,出發時她習慣性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沈頤卻陰沉著臉說這個位置是留給綿綿的,嚇得她屁滾尿流趕緊爬去了后座。
因這段插曲,一路上,阮綿綿看她的眼神時不時就閃過一絲戒備,生怕她對自己的親親老公產生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莫名其妙被拉進嬌妻和霸總的play里,林嬌嬌的拳頭硬了又硬。
雖然她這種ABB式的嬌軟名字在無腦甜寵文賽道上確實非常無敵,但她也不至于這么饑不擇食吧?
你自己看看你那超雄老公招人喜歡嗎?
她郁悶地刷著手機,看到喻季年的九宮格湘菜朋友圈后,本就饑腸轆轆的心里更加不平衡了起來。
林嬌嬌原本就是追星族,抱著對偶像的憧憬才進入了這個行業。
而阮綿綿常年營銷閨感明星、佛系老板,說她和工作人員像閨蜜一樣相處,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一時間路人緣好得不行。
她也是信了阮綿綿的邪,一頭栽進這個屎坑子里,哪成想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濾鏡就碎了個稀巴爛。
后來從前輩那里打聽了才知道,阮綿綿的助理離職率在圈內是數一數二的高,之所以不出來說實話,全靠霸王合同捂嘴。
以前不是沒有人離職后在網上偷偷吐糟,結果反被阮綿綿以侵犯名譽權起訴,敲詐勒索了30w,至今仍在扯皮,工作也因為被阮綿綿的蓄意報復而處處碰壁,慘得不行。
反倒是風評不怎么好的喬纓,工作室團隊居然出奇的穩定。
偶然和喻季年認識后,林嬌嬌也曾好奇問過,得到的答案是——老板大方得要命,沒人舍得走。
說不羨慕是假的。
比起跟在嬌妻和霸總身后長針眼受窩囊氣,還不如當惡毒大小姐的狗腿子。
喬纓或許不是好人,但和生存相比,這點子道德感算得了什么。
車輛拐進一條小路,周遭的景色愈發陌生荒涼。
好在眼前很快出現了一棟別墅,燈火通明的建筑在黑黝黝的森林里顯得格外溫馨。
攥著手機正打算報警的林嬌嬌松了一口氣。
下車后,沈頤的助理小吳早早候在了門外,對著阮綿綿點頭哈腰鞠了一躬,一開口就是經典臺詞:“阮小姐,你是少爺帶回家的第一個女人。”
再仔細一看,卻能看出小吳雖然姿態做得很足,但眼神空洞,語氣敷衍,活像是年會上被老板抓鬮抓到然后不情不愿上臺表演節目的疲憊社畜。
哥們兒,我懂你。
錢難掙,屎難吃。
林嬌嬌朝他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拾階而上,穿過古樸雅致的院落,眾人進入這棟豪華無比的建筑物內。
大門厚重而奢華,隔絕了屋外喧囂凜冽的寒風。
入眼,便是玄關處擺著的幾本沈頤的寫真集。
封面上,他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睥睨著來客,看起來頗為瘆人。
阮綿綿站在客廳那扇映著森林夜景的超大落地窗前,拉著沈頤興奮不已:“好漂亮的設計啊!你怎么知道我做夢都想住在這種大房子里的!”
跟著阮綿綿進屋的林嬌嬌心中卻涌現出了大大的疑惑。
好巧不巧,她以前也在房地產行業工作過,可以斷言這套房子用的是農村宅基地,應該是不能買賣的,只能租或者借用。
而且仔細觀察一下房間陳設,明顯是用來作招待宴請用的會所場地,連暖氣都沒裝,怎么看都不像是自住的房子。
良心未泯的林嬌嬌怕自己老板再被假二代騙了,悄悄給阮綿綿提醒了一句:“綿綿姐,這別墅好像不是沈老師的房子,咱們要不先走吧,我怕你遇到危險。”
但阮綿綿哪里容得下沈頤被人污蔑,頗為生氣地指著鼻子教訓她:“他是沈氏集團的太子爺,家大業大,權勢滔天,我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記的?我知道你們這些平民百姓心里不平衡,仇富,但那都是偏見,他和你們一樣,只是在好好生活的普通人而已。”
撒完氣,她又擺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語重心長地勸道:“嬌嬌,你作為我的助理還這么小家子氣,如此上不得臺面,你讓沈家人怎么看我?你年紀小,沒見識,這次就先扣你一個月工資吧,當長個教訓了。”
說的什么豬話,林嬌嬌驚呆了。
這是什么教科書般“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階級分明”的發言?
工資說扣就扣,她難道就不是想好好生活的普通人了?
林嬌嬌氣得都快當場長出乳腺結節了,偏偏阮綿綿當沒看到似的。
提點奴才完畢后,她面對沈頤又跟被奪舍了一樣,驟然換了一副甜美的模樣。
她冒著星星眼一臉嬌羞地跟在沈頤身后參觀房子,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這兒的女主人,在巡視她和沈頤的婚房。
末了,還不忘扭頭對林嬌嬌淡淡吩咐一句:“天兒太冷了,去給我和頤哥哥買兩杯熱咖啡。”
林嬌嬌在心里狠狠翻了個白眼。
我去你大爸的爛褲衩,阮綿綿不愧是咖市人,ip第一定律了屬于是。
這荒郊野嶺的,她去哪里給這倆癲公癲婆變兩杯咖啡出來?
俗話說得好,老實人心里有座佛,佛壓著魔,你若推到了佛
,就必須面對惡魔。
林嬌嬌磨磨后槽牙,殺心頓起,憤怒地咬緊了腮幫子。
你大爺的,姑奶奶今天就辭職!
話雖如此,但她很快又想到了這個月即將到期的房租,一腔憤懣熱血霎時偃旗息鼓。
如此境況,她也只能繼續冷臉做助理的魔,冷臉拿出手機,冷臉在外賣軟件上找送咖啡的同城跑腿。
沈頤的助理小吳全名叫吳宇,他提著沈頤大包小包的行李路過,見林嬌嬌仍然咬牙切齒愣在原地,順便把她給拽走了。
林嬌嬌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立即蹙眉不滿道:“不兒”
吳宇拉拉著一張半死不活的牛馬臉,神情木然地對她囑咐道:“離他倆遠點,小心生化武器。”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旁的沈頤痞里痞氣地用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向阮綿綿挑眉問道:“餓了嗎?我給你做飯吃吧。”
阮綿綿驚喜拍手:“哇,沈大影帝還會做飯呢!你還有什么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常年健身,吃的都是清淡的進口有機食材。”
沈頤從冰箱里拿出三只青蝦和八枚荔枝,對阮綿綿揚唇一笑:“今晚材料有限,就吃澳大利亞妃子笑吧。”
阮綿綿配合地點點頭。
雖然沈頤的動作不怎么嫻熟,但過程也算常規,去核,剝蝦,再用蔥姜去腥,下水煮熟。
事情發展到現在還沒有什么異常。
沈頤一邊將肉剁碎,一邊拿起熟蝦陶醉地聞了一下。
切菜的間隙,還不忘抽空檢查容貌,頗為做作地拿起菜刀照了照自己。
他對著菜刀里的倒影,滿意地繃緊了下頜線。
吳宇和林嬌嬌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要流血了。
不過忽略掉此人的油膩,看手法還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林嬌嬌暗暗吃驚,腹誹道:“我去,難道他真的會做飯?”
這念頭剛剛閃過,她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沈頤掏出來一枚咸鴨蛋后,忽然凝固了一瞬。
他把咸鴨蛋蛋黃搗碎后,像攪合泥巴一樣徒手抓抓撓撓,和蝦肉完全混合在一起,然后塞進了早早去過核,已經快要氧化的荔枝里。
最后,沈頤宛如古代刑場負責砍頭的劊子手一般,氣勢洶洶地再澆上了一勺熱油。
好可憐的蝦。
好可憐的荔枝。
好可憐的咸鴨蛋。
滋啦滋啦的聲音聽得林嬌嬌膽戰心驚。
她面色凝重,小聲向吳宇詢問道:“這……真的能吃嗎?”
吳宇無語地搖了搖頭,儼然一副此前已經受過沈大影帝摧殘的模樣。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個哆嗦,咬牙切齒地答:“這菜你就吃吧,一吃一個不吱聲。”
灶臺旁,迎著沈頤期盼的目光,阮綿綿毫不懷疑,滿臉幸福地往嘴里塞了一枚面目全非的荔枝。
她閉上眼睛仔細品味,仿佛吃的是什么稀世珍饈。
她一只手嬌俏地捂著嘴,兀自品味半晌后才睜開眼,表情比日劇里的人還夸張,十分享受地晃晃頭,豎起大拇指:“太好吃了,不愧是沈頤哥哥,十項全能!”
滿屋寂靜,虛榮心得到強烈滿足的沈頤頗為得意地揚揚眉毛,臉上寫滿了驕傲。
而阮綿綿仍在回味,擺足了專業食評師的架勢,用盡畢生所學的詞匯,評價總結道:“味道很矛盾,很好吃,最后的辣椒油給它加上了一些煙火氣。”
她也不忘立善良大方的人設,朝林嬌嬌招手:“這種高級創意菜你們平時沒機會吃吧?來,嬌嬌、小吳,你們也嘗嘗,以后和沈頤哥哥在一起,我們可有口福了。”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不對,她還真要。
“哎呦,哎呦,我肚子突然好痛,沈哥阮姐我先去趟廁所哈!”
吳宇腿一軟,腳底抹油地扔下一句話就跑了。
被小吳拂了面子,阮綿綿轉而把視線牢牢釘在林嬌嬌身上,皮笑肉不笑地用眼神威脅道:“嬌嬌呢?快過來吃呀,你是我的助理,更是我的朋友,不用這么見外的。”
cinema跟你是朋友。
林嬌嬌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不是見外不見外的問題。
這荒郊野嶺的連個醫院都沒有,吃出腸胃炎了可咋整?
她看著阮綿綿的表情,一陣遲疑。
看她神色自若的模樣,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難吃?
林嬌嬌將信將疑地挪了過去,往嘴里夾了一個荔枝。
怎么講,這口感,簡直震撼!
首先,是糊嘴的辣椒油,其次,是被熱油激發出來的鴨蛋黃腥味,最后,是回味無窮的氧化荔枝的酸氣。
確實是很矛盾的味道,有點太矛盾了,矛盾到想yue。
嘴里好像被生化武器襲擊了,林嬌嬌捂著嘴,止住了一次干嘔。
她向阮綿綿慈愛地點點頭:“好吃,挺好吃的,好吃你就多吃點。”
然后飛速跑到廁所嘔了個昏天黑地。
正在這時,沈頤的經紀人李群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語氣十分焦急:“你帶阮綿綿回別墅了?你倆又被拍了知不知道!”
沈頤寬慰地拍拍阮綿綿的腦袋,走到空房間里,無所謂地回話:“拍到就拍到唄,反正老子爺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群氣笑了:“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好感?”
不懂愛的奔三大男孩還在嘴硬,聞言嗤笑道:“我對阮綿綿真沒想法,我要是真想干什么,今天也不會叫吳宇來了。反正我和她正在炒緋聞,你們看著辦就好。”
李群聽罷,扶額苦笑了一下。
炒cp是不假,但這里有個致命性的遺留問題:沈頤其實算肖竹逸的前輩,也是靠在綜藝里賣腐才翻紅來著。
粉絲里有兩成是當年解綁提純吸過來的死忠毒唯,剩下八成全是cp粉啊!
甩都甩不掉,跟鬼一樣死死纏著他啊!
現在和阮綿綿這一炒,剛平靜沒多久的粉圈不知被誰挑撥,認定了沈頤想要獨美。
再加上沈頤對他賣腐搭子冷冷淡淡的態度,這批粉絲當然不干了啊,覺得這不明明白白過河拆橋嗎?
所以cp粉翻出了沈頤當年賣腐的片段送上了熱搜,還P上一句觸目驚心、字字泣血的經典語錄:“沈頤始亂終棄!”
然后沈頤和阮綿綿的cp粉也有樣學樣地反擊,把兩人的同框圖上也P上了幾個炫彩奪目的大字:“沈頤不是騙婚gay!”
整個晉西北亂成了一鍋粥。
林嬌嬌吐完后,一臉菜色地癱在樓梯上,隨手點開熱搜上沈頤參加綜藝的視頻。
那時的沈頤稍顯青澀稚嫩,尚未揣摩到如今桀驁不馴的浪子人設。
視頻里的他,媚眼如絲地掛在隊友身上,撅著嘴一臉陶醉地吃葡萄,香肩半露,和現在的形象大相徑庭。
再往下翻,甚至還有他早期媚粉穿女裝的微博截圖。
盯著那張照片,林嬌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嘴,表情復雜道:“你說,沈頤為什么要保留自己女裝的歷史?”
“你有所不知……”
坐在一旁的吳宇沉痛地垂了垂眼,語氣肅然:“他賣過溝子。”
第19章 第十九章 她們是賓館我才是家
信息量太大了。
林嬌嬌張大嘴巴, 怔在原地。
聯想到前幾天沈頤在帝爵酒店夜會某傳媒集團高層的小道新聞,她一時間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嬌嬌張口結舌,憋了好半天, 才憋出來一句:“那……那你給他當助理也挺不容易的。”
“還好那些照片被壓了下來,不然我得失業。”
吳宇面露滄桑地嘆口氣:“別說我了, 你老板怎么樣?看起來也挺缺心眼兒的。”
“嗐,”林嬌嬌嫌棄地擺擺手, “她都能覺得肖竹逸可憐, 我不必看她八字,她這輩子必離婚三次。”
手機震了兩下,是林嬌嬌點的兩杯咖啡到了。
因為這里距離城區太遠,只有少數幾家價格昂貴的咖啡廳愿意配送,所以加上配送費總共花了三四百, 比她一周的伙食費都多。
肉疼的林嬌嬌提著咖啡遞給阮綿綿, 期期艾艾開口:“那
個……綿綿姐,這次的咖啡錢可以先給我報銷嗎?過幾天要交房租了, 我想多攢點生活費……”
這家咖啡店最近營銷的噱頭很大,阮綿綿自然也聽說過。
她一邊在桌上擺弄著咖啡, 找角度拍照發朋友圈, 一邊頭也不抬地敷衍:
“這點小錢你也斤斤計較,我覺得你特較真兒……行了, 把發票放桌上吧,我待會兒讓李姐給你轉。”
得了吧。
估計等李姐進提籃橋了她都拿不到這錢。
林嬌嬌背過身, 窩窩囊囊地攥緊了拳頭。
狗東西, 最好別讓我找到你偷稅漏稅的證據!
房間內。
李群在電話那頭思來想去,覺得現在想挽回局面,無非就一條公關思路。
無論沈頤對阮綿綿究竟是什么態度, 首先要咬死兩人只是朋友關系,然后再放出點別的緋聞,把cp粉的火力轉移到別人身上。
至于這個別人是誰———
當然是喬纓這個萬年舔狗,不用白不用。
他思忖道:“這樣,你先開個直播安撫好粉絲,然后我會讓人放出你和喬纓的緋聞轉移視線,你記得在她和粉絲面前裝裝樣子。”
沈頤皺著眉張嘴就想拒絕。
李群直接打斷了他,把話悉數堵了回去:“你先別急,聽我跟你分析。和喬纓炒緋聞有幾個好處,第一是可以用她來給阮綿綿擋槍,第二是可以蹭她熱度,第三是她名聲不好,炒緋聞挨罵的也是她,不會讓你掉粉。”
沈頤沉思了一會兒,覺得李群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只是想要實施這個計劃,還有一個前置問題需要解決。
沈頤一臉煩惱:“可是喬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對我的敵意很大,她這種不配合的態度,cp能炒得起來嗎?”
李群從鼻子里哼出來一聲:“你還是太善良了,直接發通稿說喬纓是愛而不得、由愛生恨不就行了嗎?再去豆瓣里開幾個貼反炒,什么舔狗舔一半不舔了啊,什么爛人真心、浪子回頭啊,再編出幾個賽博孩子,包有人嗑的。”
臥槽,還能這么干?
李群不愧是業內金牌經紀人,這公關能力真的絕了。
“你裝一裝,那些蠢女人就會信的,追妻火葬場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李群冷笑,隨后悉心囑咐道:“你跟喬纓不是青梅竹馬還有婚約嗎,你這幾天把你倆的故事梳理一下,最好再加點物證照片什么的,到時候我好找營銷號編編料。”
沈頤嘴上答應了,心里卻不斷回想著能有什么證明他和喬纓關系的東西。
經過今天早上的事,喬纓已經把他電話拉黑了,微信也刪了,而因為之前他對喬纓的厭煩,兩人更是連張合照都沒有。
只有那個所謂的婚約,興許還能在爺爺那里找出一點殘余的證據。
一說起喬纓,李群恍然之間想起來,好像有個戀綜找了她,頓時精神一振。
“對了,聽說喬纓答應去《怦然心動的那天》了,節目組有意讓阮綿綿也加入,要不你跟著她一起去唄。”
沈頤皺起川字眉:“我都說了,我不喜……”
“好好好,你不喜歡。”
李群對他的口是心非見怪不怪,苦口婆心地耐心勸導:“要是你參加了,以你的咖位和人氣,節目組一定會給你一個好劇本。想想看,你既可以羞辱喬纓,又能和阮綿綿搞曖昧,那些緋聞也可以順勢說成節目組預熱,這不就和我們撇干凈關系了嗎?”
沈頤聽到一半已經開始走神。
很顯然,他平滑的大腦還不足以處理這么冗長的文字。
他不耐煩地頂頂腮幫子,開口打斷道:“行了,我會開直播辟謠,剩下的你看著辦吧,我照著做就是了。”
“可以可以,”見他一口答應,李群忙不迭地開始安排流程,“你先去粉絲群里發個預告,說半個小時后直播,我讓公關組的給你寫稿子,你照著念就行。”
“不需要,我自己來。”
沈頤斬釘截鐵地切斷了電話,只留給李群一陣倉促的忙音。
笑話。
拜托他可是沈頤,堂堂大影帝,公關組什么檔次什么水平,也配給他寫直播稿?
沈頤找來手機支架調好了角度,對著空無一人的直播間欣賞了十分鐘自己的音容笑貌,滿意地點開了開始直播的按鈕。
因為工作人員緊急通知了后援會的大粉,直播間里迅速涌入了大量的粉絲和一小撮吃瓜的網友。
沈頤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醞釀了一下情緒,劈頭蓋臉地開始咒罵:
“mlgb的,我沈頤再他媽說一遍,我沒有談戀愛!我和阮綿綿只是合作關系!娛樂記者們別再無端造謠了我操,我要談戀愛我一定會說,也不怕全家被雷劈,天冷了給墳上多蓋點土別蹦噠!再這樣,我讓你們公司倒閉一輩子滾出京市信不信?”
其間還夾雜著一些意味不明的賽博坦語言。
雖然話說得顛三倒四,但好在情緒到位,屏幕上立即飄過一片贊同的彈幕:
【哈哈哈我哥真性情!】
【哎呦喂就喜歡哥們兒這嘴,爽了!】
【娛記們看到了嗎,不要得罪沈頤,京城太子隨隨便便就能拿捏住你們這群人的生死呀[壞笑]】
零星幾條質疑他作為公眾人物居然這么沒素質的評論,很快被淹沒在粉絲的辱罵聲中。
罵完人,他穩了穩情緒,又對著粉絲無比深情地說道:“也希望粉絲們相信我,我還是那個喜歡一個人騎摩托看星星的桀驁不馴大男孩,約定好了2024作品見,你們為我沖鋒陷陣,我一定不會食言!”
他這話一出,直播間的粉絲瞬間打起了雞血,一溜煙地開始刷屏:
【2024恭迎頤帝登基!】
【2024恭迎頤帝登基!】
【2024恭迎頤帝登基!】
……
只有誤入直播間的路人一頭霧水:
【我尼瑪,這什么邪教現場?】
房間外,阮綿綿站在書柜前,對著某張合照怔怔出神。
林嬌嬌覺得她神情奇怪,湊近一看,發現那是一張幾年前微博之夜的合照。
彼時的阮綿綿還沒進圈,觥籌交錯、紙醉金迷的生活對她來說還很遙遠。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張照片,喬纓站在了沈頤的身邊。
阮綿綿嘆了口氣,惆悵不已:“喬纓長得這么好看,就算沈頤愛上他,我也心甘情愿服輸。”
那你為什么還要在網上煽動粉絲,罵喬纓是小三?
林嬌嬌對她故作大度的發言看破不說破。
作為一名精通人性的地攤文學愛好者,她十分能理解阮綿綿對喬纓復雜且擰巴的心態。
咱們大綿的心思看似矛盾,實際很好懂:她怕喬纓惦記她老公搶走名分,又怕喬纓不惦記她老公移情別戀。
因為要是沒了惡毒女配作妖,就不能凸顯出她才是正妻,也不能襯托出“她們是賓館我才是家”了。
見林嬌嬌不搭腔,阮綿綿自顧自地開始剖析自己愛上沈頤的心路歷程:“你知道嗎,沈頤從小家庭破碎,所以才變成像現在這樣渾身都是刺的。”
她溫柔地笑了一下,眼里滿是慈愛:“雖然他私底下煙酒都來,換女友如換衣服,脾氣差又愛罵人,但我知道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我想治愈他,照亮他,成為他人生中的小太陽。”
來了來了。
一技能:他只是不懂愛,不會表達愛。
二技能:他童年不幸福,身世凄慘。
三技能:他不是素質低人品差,他不過是在用豎起尖刺的方式保護自己。
行唄,治愈唄,也就你能給一坨屎糊上這么厚的濾鏡了。
人家喬纓不也是這個配置,也沒見大綿對她有啥好臉色。
愛男人就愛男人,還小太陽。
太陽知道你搞性別歧視嗎?
阮綿綿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回憶起和沈頤的甜蜜初見,林嬌嬌被煩得頭疼,心不在焉玩起了手機。
入職幾個月,他倆的愛情故事聽得她耳朵都起繭
子了。
誰能猜得到,阮綿綿嘴里“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其實只不過是某次沈頤在她生理期時送了杯紅糖水而已。
且不說生理期喝紅糖水到底有沒有科學依據,單就沈頤這個舉動,也沒有多純粹。
從阮綿綿主觀唯心的敘述里,林嬌嬌聯系上下文,根據邏輯推理,精準地抓住了這件事的真相———
沈頤不過是追求同組的女演員被拒絕,把人家不要的東西順手塞給阮綿綿罷了。
后來那女演員也不知得罪了哪個大人物,資源一落千丈,阮綿綿還假模假樣地惋惜了半晌,說雖然女演員人挺好,但這就是拒絕沈頤的報應。
難評。
一杯紅糖水就能被男人迷得死心塌地,而那位對剛出道的阮綿綿多加照顧的女演員,就因為拒絕了沈頤的追求,在她嘴里只能落得一個“活該”的評價。
這不是白眼狼,還有什么是白眼狼。
在林嬌嬌隱秘而鄙視的視線下,阮綿綿潛伏在沈頤粉絲群里的微博小號提示沈頤開直播了。
她匆忙點了進去,可一進直播間,就聽到那句“我和阮綿綿只是同事關系”,臉色瞬間煞白了下來。
“他嘴硬呢,”林嬌嬌見她一臉頹敗,隨口安慰了幾句,“他這么說是為了保護你,隱忍的愛,懂嗎?”
聽到這話,阮綿綿懵懵懂懂抬起頭,兩眼含淚地望著她:“真、真的嗎?”
“真的真的。”
見她這個樣子,林嬌嬌總算弄清楚自己在這出霸總嬌妻的鬧劇里擔當什么角色了。
替不長嘴的男女主解釋的npc。
林嬌嬌循循善誘道:“你想想看,喬纓可是沈頤的正牌未婚妻,但你們發生沖突時,他從來都站在維護你的角度,這還不是愛嗎?要是沈頤對喬纓有對你十分之一的好,她何必這么苦苦抓著沈頤不放?還不是因為不甘心。”
她鄭重地拍拍阮綿綿的肩,豎起一根大拇指,“這場沒有硝煙的競爭,是你贏了。”
很好。
嬌妻文學的究極奧義———雌競,已經被她掌握透徹。
阮綿綿一聽,果然恢復了狀態,面露喜色,咬著手指喃喃自語:“對啊,我就知道,沈頤哥哥是為了保護我,為了保護我……”
林嬌嬌搖頭嘖了一聲。
這個沈頤,連自己喜歡誰愛誰都不清楚,腦子明顯有問題,在這種老板手底下做事免不了一身騷,幸好自己不是他的助理。
好吧,阮綿綿的腦子也沒好到哪里去。
正巧,沈頤那邊結束了直播,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
他看見阮綿綿站在門外,眼眶紅紅,驚訝地問了一句:“綿綿,你怎么了?”
阮綿綿破涕為笑:“我沒———”
“對了,我聽說有檔戀綜邀請你去。”
沒等她說完,沈頤又皺起眉頭擺出訓誡的樣子。
他語氣嚴肅地開始說教:“綿綿,你一個女孩子,獨自上這種節目是怎么想的?我很不放心,你們女孩子缺少警惕意識,娛樂圈的男人都不是好人,你別被騙了。”
“但你除外,”阮綿綿不以為意地嬌羞道,撒嬌般晃晃沈頤的手臂,“既然你不放心,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頤假意推脫,為難地說:“這不好吧?節目組沒有邀請我,我不請自來,總歸是不禮貌。”
阮綿綿甜甜一笑:“沒關系呀,制片人是我叔叔,我和他說一聲就好啦。”
沈頤這時才松開了緊皺的眉頭,欣慰地摸摸阮綿綿的頭,挑眉痞笑,對她揶揄打趣:“我們家綿綿真是長大了。”
一片粉紅色泡泡的曖昧氣氛里,只有縮在角落里吃瓜的林嬌嬌聽得驚嘆連連。
是她錯了,她要收回說沈頤腦子不好的話。
怪不得人家是影帝呢,這三言兩語的誘導拉扯,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當上贅婿了。
多么詭計多端的男人,這簡直就是軟飯硬吃的高手啊!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老公?”“你老公。”……
惱人的陰雨天終于結束, 溫度回暖,干燥的冷空氣打著旋兒穿過樹梢。
在這陽光燦爛的日子里,京市發生了一件大事。
某餐飲企業老總因效益下滑, 不惜發動歹毒的商戰,指使員工去各大競爭對手的門店臥底, 并趁后廚備菜時偷偷向飯菜里下瀉藥,致使五十余人腹瀉食物中毒。
在這陽光燦爛的日子里, 京市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之前因黑料反轉而再度引起熱議的女明星喬纓, 被拍到和昭星創始人裴硯知共進晚餐。
兩人有說有笑,姿態親昵,疑似戀情曝光,有知情人稱好事將近。
與此同時,傳說中喬纓苦苦追求愛而不得的男藝人沈頤或因此事受到刺激, 吃醋到半夜點贊和喬纓的同框照宣示主權。
然而沈頤本人, 也正因為澄清緋聞時的直播片段太過抽象被網友們大肆嘲笑審判,熱心群眾紛紛勸他及時去醫院檢查一下染色體是否變異。
團隊緊急公關, 連沈頤大鬧醫院的視頻都全網舉報下架。
但捂嘴也沒什么效果,畢竟如今早已不是天翼3g的時代。
經過吃瓜網友的逐幀分析, 發現視頻里的另一個男人正是喬纓的哥哥喬俞誠。
吊詭的是, 二人大打出手的原因竟是女星阮綿綿的臉上貼了個創口貼。
而阮綿綿,正是不久前被裴硯知親自打臉鬧上熱搜的主人公。
至此, 三個人的燃冬變成了五個人的舞臺,甚至還有頭有尾, 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閉環。
有網友稱, 這幾個人混亂的關系,復雜到或許需要畫張思維導圖才能夠梳理清楚。
不過雖然網上正炒得沸沸揚揚,可作為事件的中心, 喬纓本人此刻卻頂著一雙黑眼圈和雞窩頭,從書桌上緩緩抬起了腦袋。
她揉揉酸痛的肩膀,伸了伸懶腰,迷迷瞪瞪往窗外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怎么又天亮了。”
裴硯知的總助昨天剛休完產假回來上班,有人分擔工作后,喬纓索性宣布要居家辦公,抱著一堆文件回了別墅,泡進書房里開始埋頭研究起來。
電腦屏幕幽幽亮著,有關量聞項目組的所有數據密密麻麻充斥著頁面,其間還夾雜著大量的參考文獻和批注。
哪怕喬纓也是正兒八經的工科畢業生,但對芯片技術和電氣工程領域也只是一知半解。
看著宛如天書一般的資料,喬纓抓抓頭發,拿出大學考試周的狀態,企圖用一個晚上創造奇跡速成學習。
笑話,量聞的新品發布會在即,她都對裴硯知大放厥詞說要當最牛逼的總裁了,怎么可能露怯讓人看出自己的不專業。
定時來別墅里做飯的阿姨敲響房門,喬纓一抬頭,那憔悴的面容猝不及防嚇了她一跳。
阿姨在裴家工作多年,對裴硯知的感情頗深,此刻正不無擔憂地問:“裴總,早餐做好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喬纓微微頷首,簡短答道:“放桌上吧,謝謝王媽。”
被喚做“王媽”的阿姨詭異地沉默了兩秒。
“裴總,我姓劉。”
喬纓揉了揉太陽穴,“看資料都看糊涂了……謝謝你,劉阿姨。”
“不打緊,不打緊。”
劉愛萍眼神慈愛地退了出去,關上房門,內心感慨萬千。
裴總真是太愛學習,太想進步了!
自家那快要高考的寶貝外孫女,要是有裴總一半努力就好了。
莫名其妙被喬纓激勵到的劉愛萍立即掏出手機,給外孫女打了個視頻通話,敦促她早點起床開始一天的刻苦奮斗。
視頻剛一接通,房間里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無比的“unbelievable!”
劉愛萍順勢開始數落:“你看看人家裴老板,到了周末連懶覺都不睡,一大清早就學上洋文了!我的寶貝大孫女哎,你可長點心吧!高三可是最關鍵的一年!”
被吵醒的劉煦曦也崩潰了,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咆哮如雷:“姥!他那是在學習嗎?他是在玩開心消消樂好不好!”
房間內。
喬纓剛打完一把酣暢淋漓的益智小游戲,頹唐地
往真皮沙發里縮了縮。
真沒想到學個習還學出推背感了。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從后面把她推到桌子上趴著睡覺。
雙眼呆滯地發了一會兒呆,喬纓頭輕腳重地打開浴室門,打算沖個澡清醒清醒。
熬完夜的身體像夢游似的混沌又清醒,水珠噼里啪啦砸向地面,和她腦子里的東西一樣雜亂無章。
首先浮現出的,是原著里反復提到過的內容。
為了彰顯男主角顯赫的地位和背景,原文詳細描寫了沈氏集團近幾年通過投資新興產業賺得盆滿缽滿,逐漸形成龐大的商業帝國,把控著全國經濟命脈的劇情。
出于好奇,喬纓去了解了一下那些所謂的新興產業。
大部分都是空有概念來騙投資的,有些還涉及到了灰色產業,只有零星幾個項目還算是有點真材實料的東西。
所以原著內容并不完全可信,她指望著開金手指賺大錢的白日夢算是沒戲。
不過,憑借著劇情把沈家搞破產倒是有點可能。
比起把握住全國經濟命脈,喬纓更相信沈家人的最終結局是進局子里。
再說回男女主角。
按照劇情發展,沈頤今年投資的一部小成本電影將會在上映后現象級爆紅,飾演女主角的阮綿綿更是借此一飛沖天,拿獎拿到手軟。
關于這電影的傳聞喬纓也聽說過,不過大部分都是樂子。
導演樸冬是個新人,在行業里沒什么話語權卻又自視甚高,非覺得自己天賦異稟人人都要求著演他的戲。
但一看作品本身吧,除了一坨狗屎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
標榜著文藝,實則低俗爛俗惡俗,很標準的三俗電影。
在屢次三番被人拒絕后,樸冬愈發瞧不上娛樂圈這群追名逐利、拜高踩低的人,多次出言諷刺,上躥下跳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個遍,在圈子里也算是出了名。
不過,好在有冤大頭———沈頤和阮綿綿給他兜底。
原著中寫道,不被看好的新銳導演樸冬終于在今年冬天遇上了心軟的知音,三人一拍即合,終于創造出一部能寫進影史的傳奇!
也不知道在燃些什么。
憑借著她這么多年的演藝經驗,以及對沈頤審美的了解,若非是主角光環,這電影爆不了一點,連上映都成問題。
算算時間,或許明年春天就會開機,她那時應該也挺忙的。
追回喬家財產的案件已經委托給了業內一家知名的律所,大概這幾天就會有律師聯系。
還有這該死的身體互換,得找個法子和裴硯知換回來,她可不想當一輩子男人。
喬纓甩甩頭,拿起浴巾抹了把臉,走到鏡子前。
水珠從半干的頭發墜落,一路滑到鎖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淡淡的水漬。
對鏡凝視片刻,喬纓又精神抖擻了起來。
鏡子里,是一具很漂亮的身體。
恰到好處的肌肉很好地撐起了這副大骨架,蓬勃有力的線條無一不散發著健碩的美感,關節處還泛著淡淡的粉。
修長,有力,且勻稱。
就連皮膚也干凈清爽。
毫不夸張地說,裴硯知就算去東北搓澡都不會下泥。
喬纓一直覺得男人的腿毛、胸毛、各種毛是世界上最惡心的東西之一,而裴硯知顯然很注重這方面的管理,活得非常精致。
真是賞心悅目得很。
一身的硬實力,她有理由相信,哪怕有天裴硯知破產了,這人也能靠當男菩薩擦邊擦出一輛庫里南來。
可惜熬完夜的臉帶著些許疲憊,配上他冷漠的長相,看起來總是一副淡淡的死樣。
或許自己是真的沒什么當人類的天賦。
剛和裴硯知換了沒幾天,這副身體已經被她糟蹋成活人微死的狀態了。
洗漱完后,喬纓一邊吃早餐,一邊放空自己,覺得還是得對裴硯知的健康負責。
那就出去曬曬太陽吧。
今天天氣好,別墅前有一塊大草坪,小區的物業正勤勤懇懇拿著割草機修剪花草。
自動灌溉機噴出水柱,陽光穿透水滴折射出小型彩虹,在水霧里若隱若現。
不愧是高端住宅,連配套設施都這么奢侈。
喬纓適應了一下陽光,就在她愣神的間隙,一個飛盤呈拋物線精準地朝她的方向飛來。
飛盤將要砸到她手肘的瞬間,一只矮胖矮胖的沙皮狗突然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奮起一躍,牢牢叼住了這個襲擊她的暗器。
喬纓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
沙皮狗的頭頂上長著一撮像鍋蓋劉海的毛,她蹲下來摸了摸它的劉海頭,欣慰笑道:“謝謝你啊,這么會叼飛盤,就叫你老胡好了。”
老胡汪汪叫了兩聲,不遠處有道人影匆匆趕來。
水霧彌漫,陽光明媚,在氛圍感拉滿的浪漫場景里,蔣南宇像偶像劇男主一樣閃亮登場。
他嘴角噙著歉疚的笑,念叨著“抱歉,抱———”,卻在看到喬纓的臉后卡了殼,僵硬在原地。
怎么個情況。
這是有鄰里矛盾?
喬纓覷著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來人。
看打扮,是她最不喜歡的商務精英那一掛,反光的鏡片下滿眼寫著算計和精致利己。
不過這哥們兒大早上的就出來玩飛盤,是要參加奧運還是閑得發慌?
蔣南宇見她無動于衷的模樣,表情瞬間扭曲了起來,語氣陰狠:“裴硯知,再見到我,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喬纓撓頭:“不好意思,你誰?”
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她是真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是想裝不認識我?”
蔣南宇被她無視的態度氣得咬牙切齒,冷冷哼一聲:“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傲慢!拿我當傻子耍嗎?”
“我真不認識你。”喬纓無奈。
蔣南宇攥緊拳頭,片刻后松了松,嗤笑一聲。
他眼里閃著嘲弄,緩緩開口:“裴總的生日快到了吧?到時候我會給你準備一份大禮,希望裴總別嫌棄。”
說完也不等喬纓回答,自以為姿勢很帥很松弛地彎腰,抱起狗走遠了。
老胡肥碩的身子讓他的小身板顫了顫,一顆狗頭搭在他肩膀上,對著喬纓吐舌頭。
喬纓一臉茫然,拍了幾張蔣南宇的背影,發給裴硯知。
【磷脂分子:你認識這人嗎?】
【磷脂分子:他說要送你生日禮物耶!】
【磷脂分子:你老公?】
掌心里的手機震了幾下,裴硯知低頭瞥了一眼,額角抽動,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Dioretsa:你老公。】
坐在對面的柳黎觀察著他的表情。
半晌后,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喬小姐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你最近還有臆想和失眠的癥狀嗎?”
“……沒有。”裴硯知放下手機,語氣謹慎而遲疑。
他也是昨天才發現,喬纓或許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難怪會覺得桌面上的藥片眼熟,因為那幾盒全是常見的精神類藥物。
之前和沈頤打電話時的異常行為,或許并不是因為低血糖,而是身體的應激反應。
得知這一情況后,他立即在聯系人里找到喬纓的心理醫生,約好今天見面的時間。
本以為喬纓是因為職業原因,有焦慮癥和抑郁傾向,甚至還有疑似軀體化的癥狀。
現在聽起來,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更像是精神分裂癥的前兆。
裴硯知問:“我之前發病的時候是什么癥狀?”
“唔……”
柳黎撐著腦袋想了想,“你懷疑這個世界是一本書,而你只是其中的npc,一直在被劇情強制性操控著人生。”
裴硯知:……
搞文藝的人果然想象力豐富。
“同時還表現出輕微的暴力傾向,以及疑似偏執型精神障礙。”
柳黎盯著他的眼睛,平靜陳述。
“你懷疑世界的真實性,并執著于找到「缸中之腦」的證據,雖然我仍未弄明白誘因,但很顯然,你陷入了一場存在主義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