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跑得夠快,厄運就追不上我。
早早尋到一處吃瓜看戲的隱蔽角落,神優葵半分猶豫都沒有提著裙子就一頭扎了過來。
誰知人剛掀開厚重的幕簾,就慘淡直面了一具面目扭曲眼珠暴突的尸體。
神優葵:“……”
看來他是跑得太快,追到厄運前頭去了。
直擊兇案現場與被熟人見到女裝,神優葵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哪個遭遇更倒霉一些。
尸體身份不明,面目紺紫眼珠暴突,手邊還有一支摔碎的香檳杯。不難看出死因是投毒。
這場宴會不說全部,起碼三分之一與會人員都是警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前警視廳總監藤井任一郎坐鎮。
有膽子在這種場合殺人的,除了他那倒霉組織里的倒霉同事,簡直不作二想。
赤井秀一在和藤井小姐上演午夜劇之大小姐為何那樣,再說他也沒理由對普通人出手。
安室透不用說,能用得出下毒的狠辣手段,第一體驗者絕對是酒廠里的倒霉同事。
唯一一個既有動機下手又絲毫不芥蒂拿普通人開刀的,只剩下貝爾摩德。
而從她走進宴會廳到某個倒霉蛋橫尸,耗時可能還沒有超過二十分鐘。
如果不是她早些年忙著用馬甲在好萊塢交結名流,估計早就把琴酒從酒廠業務能力南波灣的位置上踹下去了。
神優葵沉默兩秒,默默拉緊簾子,重新遮擋住死者痛苦的死狀。
既然跑得太快會迎頭撞上厄運,不如就和厄運起頭并進吧。
目光望進一片紙醉金迷的宴會場內,神優葵還記得自己為什么會穿上一身女裝,找到藤井理子的位置后,他提步向前,站在了一個能被人看到,又不太引人注意的位置。
顯然,他已再度切換人設,做好了飾演樸素女友,并將夜間劇《大小姐為何那樣》劇情推向“女友”與千金小姐展開沖突的高.潮片段。
……
最先找來的,是有彈幕在眼前指指點點,形如作弊的安室透。
誠然,神優葵并不知道安室透有著彈幕指引方向。后者向他走來時,他只當做自己不認得“芹澤先生”,面色平靜地待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劇本觸發。
神優葵注意到,安室透偽裝的“芹澤先生”一路走來,似乎有幾道暗戳戳的視線不著痕跡跟了過來,看到他之后,又轉到另一邊正和赤井秀一言笑晏晏的“芹澤夫人”身上。
這種飽含吃瓜意味的視線,與商場里導購員左右打量他與赤井秀一的目光何其相似!
神優葵:“……”
他逐漸理解了一切。
安室透在神優葵身前站定,擺出一個經典的搭訕姿勢,微笑道:“這位小姐,似乎是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
身著一襲綠色如水長裙的“少女”眼睫輕顫,快速掀起一眼望向他,緊接著又低垂下去避免眼神接觸。
“是……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這是一幅多么活靈活現,自然羞怯的少女姿態啊。
安室透:“……”
對神優葵演技略感震驚的他竟沒接住這段戲。
他甚至懷疑神優葵這么演只是單純沒認出他是誰。
“你們在做什么?”
提著香檳色長裙的藤井小姐帶著質問氣勢洶洶而來,神優葵清楚地看到周圍一圈賓客眼睛都更亮了幾分。
“藤井小姐。”安室透最先反應過來,以符合“芹澤”身份的態度打招呼。
但藤井小姐對他的臉色卻很不好,順著看到另一邊就差兩手攬在赤井秀一手臂上的“芹澤夫人”,神情更是憤憤然起來。
她霍然轉向神優葵,連聲問道:“他明明帶你來參加宴會,卻跑去和那個女人說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不管你???”
神優葵一臉錯愕:“……呃,他……”
說好的千金大小姐來找茬樸素女友呢?臨時換劇本為什么他不知道?
安室透看著神優葵一臉郁悶和呆滯交織,強忍笑意輕咳兩聲。
“還有你!”藤井小姐一指安室透,舉步站到神優葵面前擋在兩人中間,“自己的老婆去搭訕別人不管,還跑來勾搭女孩子。看人家柔弱好欺負嗎?”
安室透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
神優葵默然,覺得眼下這劇本也不錯。
“我們走!”藤井小姐狠狠白了一眼安室透和不遠處似乎正打算走過來的赤井秀一,轉身拉起神優葵就想離開。
沒想到過長的禮服裙子沒能配合上大小姐雷厲風行的動作,藤井小姐腳下一絆,下意識松開神優葵去抓身邊能夠借力的東西。
親眼看到藤井小姐摔去的方向,神優葵心道一聲壞了,趕緊伸手去扶。
他不想讓性格如此可愛的女孩子成為發現尸體的那個人,留下陰影。
然而藤井小姐的動作更快,神優葵伸手之前,她就已經扯住了厚重的幕簾。
這一抓,就是整個劇目的高.潮。
先前被神優葵拉緊的簾子落在藤井小姐手中,后者雖然借此站穩了身體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摔倒。
但厚重的幕簾也因此被扯開一截,站直身體的藤井小姐因此和幕簾后雙眼暴突的尸體直直對上視線。
藤井小姐:“……”
神優葵無奈地閉了閉眼。
沒有人注意到,安室透目光微滯,脊背僵硬地奇怪模樣。
[葵:快把簾子拉上還來得及!]
[大眼瞪小眼.jpg]
[前面那個大眼瞪小眼你……這一笑,是我十年的功德!]
[紅點雖遲但到]
[死神收人頭了]
[開槍的是景光還是琴酒?]
[草妹子快離開窗邊啊!狙擊手的紅點都在你裙子上了!]
[前方高能!!注意,這不是演習!!]
“啊——!!!”
一聲驚叫倏然貫穿大半個宴會廳,引起不小的騷亂,藤井小姐連連后退,再度被長裙絆住腳步,眼看著馬上就要摔倒在地。
神優葵與安室透同時向前一步,一同伸手。
原本就離藤井小姐更近的神優葵這么一上前,便代替了剛才前者的位置,正正好站在了窗前。
安室透一手扶住藤井小姐,剛松了口氣,抬眼看到站在窗前逆光看向他的神優葵,心中莫名一緊——
“嘭!”
仿佛幻聽一般的槍.聲響起,一朵血花從神優葵胸口前迸發綻放。
挽起的長發再度披散,單薄瘦削的身體在逆光下搖搖欲墜。安室透連忙上前,攬住神優葵的雙肩將人一把拖到墻后。
短短幾秒,神優葵身上的裙子已經洇開一大篇深色的血跡,半躺在安室透懷中,很快后者的手上也變得濡濕黏膩。
安室透想不通,是誰??會是誰??窗前適才站著三個人,這一槍究竟是……
神優葵痛得要死,也想不通到底是在暗處放冷槍。但是這一槍挨都挨了,他總不能白挨啊!
快痛死了也不能喊出聲,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得裝啊!
“你最好……別太注意我。”銀發青年痛得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薄汗,目光與語氣,卻依然很冷靜。
安室透飛快撕下一條襯衫替神優葵包扎傷處,下手時碰到對方胸前軟綿綿的偽裝道具略微停頓片刻,下一瞬便毫不猶豫地繼續動作。
銀發青年剛張開的唇瓣立刻上下一合,緊緊咬住牙齒悶哼了一聲。
“別在這里待著了。”神優葵虛弱道。
安室透這個包扎傷口的手法倒是很利索,但是這個力度再來一下他一定會當場痛叫出聲。
為了扎緊傷口抑制出血量,安室透默不作聲,雙手用力一緊。
本就奄奄一息的神優葵當即眼前一黑,嘴唇顫動兩下,欲言又止著眼睛一閉歪過頭暈了過去。
混蛋!!故意這么大力的吧!!
安室透怎么會知道一臉冷靜自持的神優葵未出口的痛罵是什么,他更加在意的是那兩句話什么意思。
[嗚嗚嗚太好哭了葵一定是為了研二才保護透子的吧,不忍心看見研二的朋友受傷]
[透子要何時才明白我們葵真的是紅!紅潛黑的葵心里苦]
[如果不是為了幫萩原研二報仇,他們幾個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剛才葵暈過去之前還在念研二的名字嗚嗚]
[等下,剛才那個畫面,神優葵擋槍真的不是站那里忘了跑嗎,那個角度怎么看也不像是準備擋槍啊]
[不是擋槍怎么會那么恰到好處的站過去啊!而且他都受這么重的傷了還在提醒透子事情沒結束呢!]
[破防了……這一槍是景光開的啊嗚嗚嗚!他是為了讓透子受傷有理由不參加這次酒廠的行動,但是葵不知道,葵不知道啊!他只知道有人想傷害安室透,研二的朋友!]
最后幾條彈幕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紫灰色的瞳仁劇烈收縮,仿佛為了印證彈幕所言非虛,本就混亂的宴會廳中再度響起尖叫。
——這一次,倒下的是前警視廳總監,藤井任一郎。
偽裝中的貝爾摩德與赤井秀一快速穿過人群靠近,一左一右。
赤井秀一附身橫抱起神優葵,安室透剛抬起手,一旁的貝爾摩德便冷冷道:“琴酒讓我們立刻離開,調查剛才向cr開槍的人是誰。”
“這件事交給你沒問題吧,波本?”
開槍的人……安室透捏緊拳頭站起,冷漠道:“現在趕過去還能找到線索,我先追上去看看。”
離開前,安室透回身望了一眼。
昏厥中的神優葵臉色慘白,雙目緊閉。披散的銀發上沾染著一大片不規則的血跡,與他記憶中的某個畫面,漸漸重合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