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心上人抱起受傷的“女孩子”就要走,巨變之下眼神呆滯的藤井小姐不知從何又鼓起幾分勇氣,伸手欲攔。
她原想拉住赤井秀一的衣擺,說一句可以幫忙聯絡醫生,“女孩子”受傷不輕,路上顛簸可能會加重。
但或許今晚她就沒有那個抓對東西的運氣,伸出手時瞄著衣擺,赤井秀一卻轉身飛快,藤井小姐一時沒趕上,只來得及揪住神優葵搖搖晃晃的裙擺。
衣服是品牌貨,沒出現質量問題。
“……”
赤井秀一與眼神再度呆滯起來的藤井小姐一同低頭,凝視著從神優葵胸口處滾下來的一團肉粉色硅膠物體,誰也吐不出半個字。
幸運的是神優葵現在痛昏過去,如果他還醒著,有相當大的概率會社死而亡。
男人嘴唇翕動,似乎想解釋一下這是什么,但念頭升起的下一秒,他便意識到偽裝身份的事絕不能暴露。
刻意裝扮潛入,別說是有嫌疑了,這是可以直接定罪抓人了。
“原來你喜歡……”這種調調。
藤井小姐喃喃自語,一臉幻滅麻木。宴會廳里幾乎掀翻屋頂的混亂之聲也不能令她動搖半分。
面對此等誅心質問,赤井秀一無從辯駁,只得沉默不語。
貝爾摩德都不用多看第二眼,男女之間那點氛圍流動她一清二楚。俯身在千金大小姐耳側,宛如噩夢般低語道:“放棄吧,你性別對不上。”
語畢一個利落手刀將人敲暈,示意快撤。
赤井秀一抱著人的手微微收緊,不由垂眸深深凝視懷中面無血色昏闕過去的神優葵。
商場前,銀發青年言語淡漠地建議與他自己委婉的拒絕言猶在耳。
如今,他們一個一身女裝,一個被迫裝gay,竟是誰都沒能逃得掉。
趁著場面混亂,酒廠偽裝組撤離的十分順利。
琴酒那輛保時捷356a放不下所有人,好在貝爾摩德早有準備。
“黑麥威士忌和cr離開,把今晚的任務復盤。波本去查清楚今晚第一個開槍的人身份,對方的狙擊位置你已經判斷出來了吧——你們兩個,外套脫下來給我,我去處理這些東西。”
“記住,等cr一醒,立刻讓他把今晚的線索全部抹平。”
幾人碰頭不過一瞬,分工完畢。貝爾摩德帶著偽裝用的東西騎著機車離開,琴酒后行一步,向另一個方向調轉車頭。
安室透走得最快,事發之后留在現場附近是最危險的,所以他必須盡快趕去狙擊點搜集線索。
[貝姐在藤井小姐耳邊說什么了啊?為什么她表情那么驚恐?]
[壓五毛,貝姐名言+威脅]
[不愧是你赤井秀一啊,這是第三個為他露出這種表情的女人了吧?]
[往好點想,至少她不會死。]
[呃,難道只有我一個人好奇神優葵身上掉了個什么東西嗎?]
[葵:是同情心。]
忽略掉眼前那些層疊起伏的彈幕,安室透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了宴會廳附近的一座中等高度大樓中。
彈幕此前只言片語提到景光也是開槍的人之一,令安室透十分在意。
大廈天臺上的風很大,瞬間吹冷了金發青年因奔跑而升起的一身汗意。
而天臺上背對安室透站著的熟悉身影,則令他的心也一同冷卻。
“你想讓我受傷退出這次的任務?”
此處絕非久留之地,但離開這里,就很難再找到一個合適的談話時機。安室透不得不長話短說。
“時機太巧了,琴酒本來就在懷疑,如果我莫名受傷不能參與此次任務,他會更加懷疑。”
提著武器的諸伏景光終于轉過身來,神色里有點無奈:“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面對陷阱,至少不能兩個人都折在里面。
“琴酒對黑麥威士忌也不信任,藤井任一郎的任務他本來可以不出手的。”諸伏景光快速說道:“我從狙擊鏡里看到了cr擋槍的動作,或許他對你是有些不同,這點可以利用。”
“長野縣的任務我會主動申請,你想辦法留在東京。我的那支手機,留在了安全的地方,請你轉交給高明。”
這幾乎稱得上是一句遺言了。
大廈離宴會舉辦地點很近,在場不乏出身警界的專業人士,場面穩定后判斷個狙擊點還是很輕松的。
隱約聽到人聲腳步聲,安室透咬了咬牙,決定將自己從彈幕上得知的信息說出來:“cr……神優葵和研二有關系。”
諸伏景光驚訝望來。
這是一場賭.博,安室透不會用自己同窗好友、戰友的命做賭注。
“你留在東京,確認一下神優葵和研二之間有什么聯系。長野縣的任務我來做。”
撂下這句話,安室透轉身就走。
諸伏景光也來不及多想,匆匆離開。
[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神優葵是紅方呢……他拿到了你們的合照都沒有舉報,而是用蹩腳的威脅做理由還給你了啊qaq]
眼前倏然飄過一條長長的文字,走在黑暗巷道中,安室透停住腳步,背靠在深夜陰冷的墻壁上,半仰起臉闔目深思。
酒廠的主要目標其實并不在于報復日本警察,而是為了擾亂警察視線,掩蓋真正的目的地長野縣,以及諸伏高明手里那份關于智能系統的資料。
前警視廳總監藤井任一郎一旦出事,警察與公安的人員調動,警衛分布會最大程度以東京為中心鋪開,長野縣的警備自然就會陷入空虛薄弱。
不僅如此。酒廠的種種動作都證明了諸伏高明手里的資料有多受重視,去執行任務的人一定會為了boss的賞識不擇手段地取回來。
而他們這些臥底必須阻止資料落入酒廠。
如此一來,就逼得臥底必須主動去參與這個任務,破壞資料傳回。
這樣明晃晃地陷阱,跳下去會死,不跳下去也會死。
神優葵不應該想不明白,但他還是遵從朗姆的命令,調出了最盡善盡美的信息輔助這次行動的展開。
——甚至,諸伏高明拿到那份資料的情報也是由他提供。
嘴上雖然說著“神優葵或許可信”,但現在安室透也逐漸有些弄不明白神優葵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了。
遭人惦記的神優葵躲過社死一劫,再醒來時已經月上中天。傷口被重新包扎過,一身血染的綠裙子也換成了普通柔軟的男士衣物。
神優葵試著動了動,不出意外,胸口傳來一陣讓他想再度昏厥的劇痛。
“醒了。”
床邊抱臂而坐的赤井秀一睜開眼,淡淡打了聲招呼,遞來神優葵慣用的平板電腦。
“貝爾摩德讓你清除今晚行動的所有痕跡。”
神優葵艱難地抬起另一邊不太受傷口牽連的手臂,接過平板電腦任勞任怨地工作。
早在參加宴會時他就接管了方圓一公里之內的監控,除了需要入侵警方政府后臺的主干道監控,其余的全都刪得一干二凈。
還好貝爾摩德和琴酒跑路的時候都避開了主干道,不然還要再費些功夫。
“他們人呢?”神優葵氣若游絲般問道。
“隔壁,復盤今晚的任務。”赤井秀一坦然道:“我沒什么可說。”
一整天的經歷都不足為外人道,任務也被琴酒搶著干了。赤井秀一是真的無話可說。
話雖如此,赤井秀一還是簡單敘述了一下神優葵暈過去之后的事情發展。
當然,省略了他偽裝道具從胸口滾下來那段。
神優葵默然。
今晚中.槍的事不在他計劃之內,傷勢必然會影響他接下來的行動。
依照以前周目的經驗,藤井任一郎一死,酒廠的步調就會加速,趁著警視廳和公安向東京收縮警備力量的機會,直接沖到長野縣搶物殺人。
反正面前坐著的這個是fbi,想到自己接下來不良與行,神優葵決定點撥一下別人:“長野縣的任務,交給誰了?”
擺明了一個坑臥底的事,還不去不行。
赤井秀一似乎沒想到他會問得這么直接,略略壓低聲音簡單回道:“波本。”
“……”神優葵現在覺得自己不光胸口痛,腦子也在痛。
為什么降谷零對于找死這件事能做到如此孜孜不倦花樣百出?這就是臥底應有的素養嗎?
這一槍真是白擋了!早知道就應該讓他中……
神優葵忽然回過味兒來了——誰無冤無仇會去給降谷零一槍?
藤井任一郎那一槍已被證實是琴酒,對著安室透的這一槍可就難說了。以神優葵傷口的位置為準,代換到安室透身上也就是個肩傷。
雖然傷勢也算重,但不會危及性命。反而可以給安室透一個正大光明退出此次行動的理由,不參與一線任務,只做情報輔助。
想著想著,神優葵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該不會那一槍是諸伏景光開的,他倒霉擋了不說,還讓安室透錯失了一個裝重傷號閃避危險的機會??
現在安室透沒有借口閃避,被迫接下了長野縣的任務,不用說,便當領定了。
恰在這時,隔壁復盤完的幾瓶酒結束對話,一起來看神優葵醒了沒有。
望著推門而入面色如常的安室透,神優葵心情悲愴。
哥,我看著你好似一副沒救了的樣子……
銀發青年的臉上已經卸掉了偽裝,以他原本那副蒼白.精致的模樣望過來。
安室透微微一怔,不明白為什么神優葵看到自己的這一瞬間,目光會那么悲傷,好像正在透過他,緬懷某個已經逝去的影子。
想起青年昏過去前目光渙散望著自己無聲喃喃的字眼,安室透垂下眼,冷硬的心再度被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