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試帖詩
賈寶玉自身體好了,消了假便照常繼續上了課,對于他突然暈倒的事,賈琰雖心中存疑,但見他遮遮掩掩始終不愿說,讓人仔細盤查了幾天確實沒有人裝神弄鬼,故意為之,也只能不了了之。
在國子監的日子,幾乎每天都是重復著枯燥的學習中,如此一段時間里賈琰每日的生活除了讀書就是在思念中度過。
像熱戀期的情侶一樣,兩人前不久才互相表明了心意,還不到兩天就又兩地分離了。
腦中想著林妹妹的笑顏,賈琰拿著筆的手握緊了幾分,“他想她了。”
分開攏共也沒幾日,思念與愛意就差要將他淹沒。
只是無論心中如何作想,面上他依然是那個冷靜自持地琰二爺。
一旁的墨硯見自家主子正好好寫著字卻又突然停了下來,不禁有些疑惑,“二爺。”
聽到墨硯的聲音,賈琰收回思緒,神色不變,看著眼前紙上原本工工整整地字體此時一大滴濃重的墨汁在上面暈染開來,將原先寫好的字毀了大半。
見此,他面色如常地將這張紙揮去,轉手拿了一張新紙,繼續提筆寫道:“無事。”
只是再落筆寫下的卻是一個大大的“靜”字。
墨硯看著那個“靜”字左瞧瞧又看看,撓了撓頭,實在摸不著頭腦,想著可能是近日功課太多了,二爺每天苦讀學習學的煩了,所以寫了個靜字,想讓自己靜下來。
這般想著,他又有些自得地晃了晃自己那顆頭顱飽滿的大腦袋,只覺得自己真相了,他墨硯果真是聰慧無雙,如今連二爺的心思都能猜透了,看方硯那個家伙還敢總是嘲笑自己。
不過高興之余,瞧著二爺平靜的神色,又總覺得哪里不對?是怎么回事?
“算了,不想了。”使勁搖了搖頭,將腦中的胡思亂想都拋了出去,墨硯麻溜地收拾好東西出了門。
走出屋子,腦中干脆盤算起今晚給二爺從食堂那多提些好吃的,在他看來,這世界再多的煩心事,只要吃上一頓好的就能迎任而解。
這邊賈琰重新將剛才寫的內容又寫了一份,仔細收拾起來,就準備帶著剛寫好的試帖詩去見高先生。
他如今四書與五經早已經全部學完,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要研磨鄉試科考的考試范圍與內容,如今每天他除了要聽馮助教們授課外,高先生也會根據他的進度每周布置幾篇文章。
對于賈琰這個自己閑來無事指點了一、二的學生,高先生可謂是又愛又恨,愛他勤學上進,許多東西一點就通,作的一首好文章,經義和策論更是寫的文風老練,遣詞造句,言之鑿鑿,又恨他沒有半點慧根,作了一手爛詩。
當然那詩其實也并不是毫無可取之處,比起大多數資質平庸的學子來說,已是很拿的出手了。
不過在博覽群書,弟子無數的高先生來說,這就是爛透了。
對于賈琰這般勤勉又聰慧的學生,他總是寄予厚望的,沒想到他轉手竟然給他直接來了個下馬威,讓他震驚之余又十分難以接受。
他在干什么?他就真的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寫出了這樣的詩出來。
回憶起這些,又見他拿著文章進了門,高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重重冷哼一聲。
對此,賈琰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道:“先生。”
冷哼一聲,高先生將一旁足有半米長,三尺寬的戒尺重重拍打在桌上,道:“既然進來了,還不快拿出來。”
聞言賈琰趕忙雙手遞上,神色中罕見地帶上了些心虛,“他的試帖詩的確作的爛。”
坐在一旁的高先生接過,看著今日他作的試帖詩端詳了良久后,方才點了點頭,神色中難得的帶了些許滿意。
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爛,但比起以往確實也進步了很多了。
看到賈琰今日作的是試帖詩,高先生面色緩和了些,抬頭看他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神色,沖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見此,賈琰松了口氣,帶著些如釋重負的心情到高先生指的凳子上坐下。
將手中在這篇在他看來稱得上是平淡無味,無甚亮點的試帖詩隨手扔在桌子上,高先生拿出昨日便準備好的文章,開始今日的授學。
到了他這個層次,那些科舉基礎是從來不會再浪費口舌去講一遍的。
如今講與賈琰的在別人看來都是一些晦色難懂的知識,但憑心而論確實比平日里助教們講的更深入,對于想要在科舉路上走的更長遠的人來說恰恰是最需要的。
不過講解的深度難歸難,但是也會根據賈琰的薄弱點,重點講上一些試帖詩之類的。
考慮到將來賈琰要參加鄉試,他每次授學都是重點講自開國以來鄉試的科考知識內容。
談到科舉,自前朝以來,鄉試一直是分為三場筆試的,合共九天,主要考試內容為八股文與試帖詩。
而這每一場的考試內容都大不相同,第一場考試內容一貫是從四書《論語》、《中庸》、《大學》、《孟子》中抽兩篇;五言八韻詩一首;經義四首。
而第二場的考題則從五經中抽取,當朝的公文:詔、判、表和誥各一道。
最后一場則只需寫一篇書策即可,一般考生們都是結合經學的理論,對當時的時事政治要發表議論或者見解,而這種考試內容也能主要考察考生有沒有為官治世的能力。
……
沉浸學習時,時間的流逝總讓人覺得飛快,眨了眨有些干澀的眼,賈琰在高先生結束今日的授課的聲音中抽出心神。
看著端起茶杯喝水的老先生,賈琰站起身,鄭重地與先生行了一禮道:“學生謝過先生的諄諄教誨。”
見他如此鄭重地向自己行禮,心中感念他懂得感恩,高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也不枉他這段時間的悉心教導。
于是他面色和悅地放下茶杯,溫聲道:“還算是懂得知恩求報,今日教學就到這里了,若是沒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回吧。”
賈琰聽了,也不在多留,又向先生行了一禮后,方才退下。
——
從高先生那出來后,興許是近日霉運上身,試帖詩做不好便罷了,出門一趟還總是遇見令人厭煩的人。
瞧著遠方鄭家兩兄弟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畏手畏腳的樣子,以及一旁出聲嘲諷的熟人褚逐良。
賈琰遠遠看著,沉默地沒有出聲,待人都走遠一些后,方才走了過去。
只是剛走過去,就聽見有人在一旁小聲議論道:“聽說這鄭家兩兄弟身上的傷是被十五皇子用鞭子抽的。”
“噓!小聲點,讓他們兩個聽到可了得。”一個人趕忙拉住出聲的同伴,他們可不同褚逐良這般家中背景雄厚,身上有爵位的人一樣,他們兩家的父親都只是一個五品左右文官,位卑言輕,平日里實在不敢招惹這兩個監學里的禍害。
“嘿,怕什么。”另外一人拉開同伴的手說道,“這京中誰不知道鄭昌裕招了皇上的怒被連貶了兩級,論起來,他們現在還不如我們呢。”
“更何況我還聽說,前幾日鄭昌裕在外養的小妾和她生養的兒子被鄭二太太抓住,帶著人上門就要將兩人打殺,要不是有人通風報信,鄭昌裕及時趕到,兩人早被鄭二太太活活打死了。”口中說著這些那人的聲音也越發大,神色中透樂著幸災樂禍與解氣。
還未走遠的鄭家兩兄弟聞言,腳步頓住,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了。
氣血上涌間,性子沖動沉不住氣的鄭譯瑞頓時握緊了拳頭,轉身便準備去打那個敢當眾高聲嘲諷他們的人,褚逐良他們確實惹不起,如今這兩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破落戶竟然也敢出聲嘲諷他們兄弟。這般恥辱,他著實不能忍。
看著前面的鄭譯瑞突然轉身握緊了拳頭就要過來打他,那個人不由地驚恐道:“你,你想干什么,國子監里禁止斗毆難道你忘了。”
怒上心頭的鄭譯瑞哪里還聽的進去他的威脅,握緊了拳頭惡狠狠的盯著那人,就欲打去,拳頭還未落下,就被一旁的鄭譯星一把攔下,“大哥,你忘了爹是怎么說的嗎?”
聽到鄭譯星的話,鄭譯瑞的拳頭停在半空,良久,他才又恨恨地放下拳頭,眼神惡狠狠帶著不甘看了那人一眼,冷哼一聲方才作罷,氣沖沖地拂袖離去。
留下原地的鄭譯星神色陰狠帶著些不明地意味上下掃視著那人,那眼神陰暗直叫那人看的心中發毛,方才轉身一言不發地離去。
站在不遠處圍觀了全程的賈琰只覺得好笑,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被鄭家兩兄弟嚇的腿軟的兩人,“欺軟怕硬這個成語用在鄭家這兩兄弟身上是在合適不過的了。”
雖然對被這兩兄弟盯上的兩人有些憐憫,但他也不準備開口說些什么,“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一味的膽小怕事,卻管不住自己,一味的將自己置身險處的人,即使今天躲過了,早晚有一天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見這一場鬧劇終于結束,賈琰加快了腳步準備快些回去,他可沒那么多時間與他們糾纏這些是是非非,只想趁著天色尚早,回去能多看會書。
不過想著剛才聽到的話,心中不由地想到,“想來是此前交代方硯的事已經辦妥了。”
想到此賈琰不由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上了一天的課疲憊不堪的身體都覺得舒暢了許多。
第102章 世事如夢
一直守在院中的墨硯見賈琰終于回來了,忙湊上前小聲道:“二爺,三爺來了。”
聽到這話,賈琰抬頭向屋內看去,只見站在屋中的賈寶玉正神色猶豫的看向自己。
見此,賈琰抬腳進了屋,先將手中的書歸置好,方才抬頭看向一旁的賈寶玉問道:“三弟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在這里等了許久,站在一旁的賈寶玉聞言,面上微僵,口中吞吞吐吐道:“難道沒什么事就不能來找二哥嗎?”
賈琰聽了,見他一副委屈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便順著他的話回道:“當然可以,既然如此,那今晚就留在這吃了飯再走。”
話落,叫來墨硯擺了飯,讓賈寶玉坐下先吃飯。
……
吃了飯,猶豫良久都不知道要說些什么,賈寶玉最終只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二哥也早些休息吧。”便轉身走了。
賈琰見此也沒有開口挽留,雖然不知道今晚賈寶玉突然上門來找他是為何意,但見他猶豫了那么久也沒開口說,對此,賈琰也不打算開口詢問。
除非必要,平日里在國子監他一向不怎么干涉,過問賈寶玉的事情,也或許除了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外,他心里自始至終對這個弟弟都有些芥蒂的,恨他不爭氣,惱他行事乖張,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氣他性情懦弱最終害人害己。
平心而論,賈琰心中其實一直都在意著紅樓夢的結局的,雖然原作后半部分稿件遺失,但不論怎么寫最終好像都是以悲劇結局的。
世事一夢,最后卻都落了個一場空,雖是寫書但又好像寫盡了作者的一生,世事無常,猶如黃梁一夢,可悲又可嘆。
對于原著他無從憑說,如今既意外地來到這個世界,或許起初還會以過客的身份看待這里所有人,但當他真的融入這里時成為賈琰的那刻,他其實是有些怨的。
怨作者為什么給了林妹妹那樣的一個結局,怨作者又為什么那么悲涼,嫉世如仇,讓這紅樓中的女孩都要落得個香消玉損才算甘心。
可同樣他心中又無比清楚的明白,豈非是作者悲觀,有意為之,恨只恨這階級分明,貪婪腐朽的封建制度吃人,這樣的世道,這樣的封建社會,別說是被困于閨閣的女人,就是一個男人面對封建制度的壓迫,階級的分層也難如登天。
也許人都是有私心的,賈琰也不例外,他總是私心地想讓黛玉永遠幸福快樂,他從不想也不愿讓她看到這世間骯臟陰暗的一面,他希望她能永遠做那個高高在上不染凡塵的絳珠仙子,不想讓她度什么狗屁的紅塵劫,為了一點澆灌之恩,白白流盡了一生的眼淚,這樣不值得,賈寶玉他更不值得。
想著這些,賈琰掩下眸中的痛惜,口中泛起苦澀,同樣心中想,“盡管將來那個人可能是他亦是如此。”
仙子墮入凡塵,從不是他心中所愿。
沒有人能真切地感知他對林妹妹的一片真心,他真切且虔誠地愛著她,但這份愛不能成為困住她的理由和束縛。
愛她,才更希望她能自由,永遠做她自己,而不是被世俗而束縛,最終只能成為別人口中的賈夫人。
他是個男人,一個靈魂屬于現代,肉身生于古代的男人。賈琰誠懇地回答確認,“他是。”
男人天性擁有的劣根和占有欲他有嗎?
“他有!”賈琰可以肯定的答道。
但這些都不是以愛為名,自私地讓愛他的人和他所心愛的人改變和犧牲的理由,賈琰清楚的知道。
那愛是什么?是占有,是偏執,還是永遠一生一世一雙人?
愛是給予,是理解,是支持,是相互的,愛人是一種能力,愛已,愛人,愛世間萬物,愛愛之所愛,卻從不會去后悔去愛,愛意永不悔!
哪怕將來有一天林妹妹忘了他,不再記得他,他仍然不會后悔去愛她,賈琰垂眸,如此肯定的想。
……
亥時一刻,看著書房窗內一角漏出的一點忽明忽暗的燭光,墨硯小心地推開房門,端進來一支新的燭臺道:“二爺夜深了,還是早些歇息,明日再看書吧。”
專心讀書的賈琰,聽到他的聲音,從書中抽出心神,看向窗外的月色,只見窗外月光稀疏,昏暗暗的,想著時辰確實不早了,方才合上書,在墨硯的勸說下準備回房睡覺。
他一向睡的不早,作息倒還算規律,只是有時讀書讀入了迷,會學的比平日晚上一些,今日若不是墨硯進來提醒,他估計還要學到更晚一些,才會睡覺。
至于每日讀書會覺得辛苦嗎?賈琰倒覺得不會,他的習慣就是每日睡前讀會書,不拘什么,每日看上一些,總能有些不同的感受與收獲的。
臨睡前看會書,同樣也是他在那個時空幼時便養成的習慣,他兩世為人竟從未將這個習慣落下過,想到此,賈琰不禁會心一笑。
又想起曾與林妹妹談起時,黛玉贊他這個習慣好,賈琰更覺心中甜蜜了幾分,腳下的步伐都不由地輕快了許多,快步走出了房門。
徒留站在原地的墨硯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怎么覺得二爺剛才好像是笑了一下,難道是說,“二爺是喜歡有人關心他?見他提醒他早些休息,二爺心里覺得很高興?”
——
國子監東南角高先生住處,屋內燭火通明,看著高先生眉頭緊鎖瞧著手中的書信,站在一旁的劉伯勸道:“時辰不早了,先生今日還是早些休息吧。”
聽到劉伯的話,高先生嘆息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信道:“你說我當年是不是做錯了。”
劉伯聽了在一旁回道:“當年事出情急,先生做出的決定已是顧全大局,先生莫要多加自責。”
聞言,高先生只又嘆了一句,將桌上的書信收起,方才起身。
不管出于什么,顧全大局也好,順應時勢也罷,那件事總歸也有他的錯,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如今再悔過,說什么都是為時已晚,如今只盼他們不要一條路走到黑才是。
第103章 “真假”寶玉再會
賈琰身穿石青色湖綢素面直裰,手持書本,走在散學的路上,瞧著遠處洋洋灑灑被一陣寒風吹落的枯葉輕飄飄地落在水面上,不禁感嘆時間的流逝。
如今已是深秋,京城的天氣漸漸涼了下來,比起初秋時分,夜里更冷了幾分。
每日在國子監忙碌求學的日子里,賈琰感覺時間都變快了不少,心中默默算了算日子,又與林妹妹小半個月未見,雖心中時常想念,但又都克制了下來。
這段時間里,兩人雖彼此有過書信往來,但寫進信里的只言片語又怎能述進心中的綿綿愛意與相思。
心中雖有述不盡的萬千情思,但在信中彼此又都沉默地克制了下來,不多的書信往來里大多數也只有規矩的問候和生活鎖碎,不見半分逾矩。
未嘗不想把心中的相思一一述盡但為了林妹妹的聲譽著想,賈琰在與黛玉不多的書信往來里還是極盡克制與守禮。
至于黛玉恐他因為自己分心耽誤了學業,也不曾頻繁地與他書信。
她知他心中的志向,也盼著他將來有一天能蟾宮折桂,大展宏圖,往日在府里的時候他雖然不說,但她知道他一向不喜府上奢迷享樂的風氣,知道他的心里并不局限于這小小的一座國公府,知道他的心里有更廣闊的天地,這一切黛玉她什么都知道,正因為明白所以她從不去打擾總是沉默地支持與鼓勵。
心中思緒萬千,賈琰仍神色平靜地看著水中漂浮的落葉,瞧著這幾片枯黃殘破的葉子,皺了一下眉,突然覺得十分不喜冬日的到來。
相比春意盎然處處透著生機與綠意的春天和碩果滿滿充斥著豐收喜悅的秋天,夏日的悶熱與整日喋喋不休的蟬鳴聲與冬天要將人凍死的寒冷著實令人厭煩。
不過這一念頭只一瞬又在他腦中消失,很多事情有時他雖然不喜歡,但也不會過分苛責,讓這世間的一切都要順著自己的心意來。
世界又不是圍著他一個人轉的,在這一點上賈琰十分有自知知明。
不過他倒還真的見過這樣的人,想起那對貪婪又自私的夫妻,賈琰眼中不禁閃過一絲厭惡,看著遠處跟在霍宗玉等人身后的鄭家兩兄弟心中更加厭惡了幾分,這里也有兩個!
看著遠處一群人將賈寶玉與劉承璟圍了起來,賈琰不禁抿緊了唇,大步走了過去。
見他過來,劉承璟不禁驚喜道:“琰弟,你怎么在這?”
見他走過來,一旁的賈寶玉眸光微動,不過只一瞬,張了張嘴最終只低聲道:“二哥。”
自從上次回府賈寶玉當場頂撞了賈政后,平日里賈琰都不怎么理會這個弟弟,除了上次賈寶玉突然暈倒外,這些日子里賈琰就從未主動與他說過話,更別說關心這個弟弟,一度讓賈寶玉覺得二哥是惱他頂撞老爺,厭煩于他。
賈寶玉心中所想賈琰是不知的,不過賈琰若是知道他的想法,賈琰也只會說他多慮了,他才不會因為賈寶玉頂撞賈政因此生氣的,說來說去賈政是賈寶玉的爹,而他只是賈寶玉名義上的哥哥,親生父親還在,上面甚至還有一個大哥賈珠,怎么想也輪不到他這個二哥去管教。
這世界上只有父親管教兒子的道理,還沒聽過哥哥要操心管教同歲的弟弟的事情,他頂多平日里會在大事提點賈寶玉幾分,至于聽不聽的進去就看賈寶玉自己了,牛不喝水,他還能按著牛頭強灌不成?
這邊鄭譯瑞見賈琰過來,正想站出來出聲嘲諷奚落幾句,他自己心思陰暗,平日里最是見不得處處比他強的人。
此時正想趁著有霍世子這個身份背景高的靠山在,挖苦賈琰幾句,不為別的,他就是單純地想處處打壓這些別人口中的天之驕子罷了,看他們失去往日的驕傲,消沉度日,他心里就覺得高興。
只是不待出聲就被站在身旁的鄭譯星一把拉住,“大哥!”
聽到鄭譯星的聲音,鄭譯瑞抬頭看去見二弟沖自己搖頭示意自己不要說話,余光又看到前方霍宗玉投來警告的視線,鄭譯瑞一時像是失了神氣的家犬般,不敢在出聲。
見賈琰過來,霍宗玉笑著上前拱手打招呼道:“賈兄弟。”
走到劉承璟身邊上下看了他與賈寶玉幾眼,見他們都沒什么事,聽到霍宗玉的話,賈琰不冷不淡地回道,“霍世子。”
回應過霍宗玉后賈琰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兩個甄家的人,這兩個他都是見過的,一個是慣常與霍宗玉在一塊甄家二房的人甄懷遠,另一個則是同甄家老太君來過賈府的甄寶玉。
看著這個面如玉盤,粉面朱唇的公子哥,賈琰不禁心中疑惑甄寶玉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見賈琰看向他們,甄懷遠面色不變,平靜的與對面的賈琰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一旁的甄寶玉則有些按捺不住,口中驚奇道:“我上次回去就同祖母說我們與你家甚是有緣,今日一見果真不假,我與你家弟弟同名,如今我瞧著你站在這又與我家懷遠哥性子相似,可見是有緣,有緣……”
一連拍手說了好幾個有緣,甄寶玉方才停下,又踏步上前,神色興奮地圍著賈寶玉來回轉了幾圈,瞧見他脖子上帶著的通靈寶玉更覺得新鮮,伸手就想將其取下,被賈寶玉一把攔下,“你要干什么!”
見賈寶玉捂著自己的通靈寶玉,神色慌張帶著不滿地質問自己。
甄寶玉不悅地撇了撇嘴,放下了想要將通靈寶玉取下的手,同樣不滿道:“不就是一塊玉嗎?我就是想取下仔細看上一看,你護的那般緊是作什么,難道我還能搶了去不成?”
眾人見他摘玉不成,反而倒打一耙不禁有些無語,早聽傳聞說這甄家的甄寶玉行事乖張,今日一見果真是不假,這傳聞還真不是空穴來風的。
一旁一直面無表情的甄懷遠見此,臉色都不由地繃緊了幾分,他一直不喜歡這個隔房的弟弟,只覺得他從生下來腦子就跟缺了一根筋一樣,只是不知為何他們祖母獨獨對這個孫子甚是疼愛。
不過不喜歸不喜,甄懷遠還是出聲道:“我家這個弟弟平日里被家中祖母慣壞了,還請見諒。”說完又替甄寶玉與賈寶玉歉意地行了一禮。
見此,賈寶玉放下捂著通靈寶玉的雙手,神色緩和了許多。
聽到這番話的甄寶玉心里有些不高興,但見一旁已經黑了臉的甄懷遠,還是不敢再多說什么,他這次好不容易求得祖母松了口來國子監進學,可不敢讓這個隔房的哥哥抓了把柄,回去告訴了家中,讓他再回江南。
第104章 螭龍筆洗
眼見甄寶玉不再生事胡鬧,眾人都不禁松了口氣。
這邊,賈琰見賈寶玉與劉承璟兩人確實無事,也不在管霍宗玉幾人今日是何意,直接看向幾人道:“霍世子若是無事,賈某便帶著人離開了。”
見他態度雖然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強硬,霍宗玉也不好出口再強留,張了張口有心想要解釋一、二,但最終還是沉默地看著賈琰將人帶走了。
瞧著賈琰他們快步離開的身影,心中想著其實倒也不必將他視做洪水猛獸,他這人還是十分講道理的,今日也不過是甄寶玉看見賈寶玉鬧著要上來說話,他們也不會攔下賈寶玉兩人的,也真沒有要仗著人多欺負別人弟弟的想法,他還沒那么無恥。
不過這還真有兩個無恥的,想到這霍宗玉眼神冷漠地看向鄭譯瑞兩兄弟,聲音冷漠道:“平日里若是無事,不要跟在我們身后了。”
聽到這話的鄭譯瑞兩兄弟表情僵住,神色討好又僵硬地看向霍宗玉道:“世子您這是何意?”
霍宗玉見他們這般,不想再出聲多作解釋,只道:“就是話里的意思。”
話落,似是不想再與這兩個蠢貨多說,抬腳便與身旁的好兄弟甄懷遠轉身走遠了。
徒留臉色難看的鄭家兩兄弟呆在原地,有霍宗玉方才的話他們兩人也不敢違背再跟上去。
如果只是如此他們還能忍著,待看到一旁的甄寶玉幸災樂禍的嘲笑他們時,連鄭譯星都不禁破防了。
只是這還不算完,甄寶玉在同情地看了這兩兄弟一眼后,轉身歡樂地追上甄懷遠兩人走了。
“這個傻子!”鄭譯瑞看著甄寶玉歡快的背影咬牙切齒道。
不光是他,一直將心思藏的更深的鄭譯星也是雙拳緊握,眼神陰暗地盯著甄寶玉遠去的背影。
……
另一邊,賈琰看向一旁有些低頭喪氣的劉承璟和賈寶玉兩人道:“沒什么事吧?”
劉承璟聽了趕忙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們什么事都沒有,國子間內禁止斗毆,他們不敢把我們怎么樣的。”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賈寶玉道:“不知道那個叫甄寶玉的是從哪冒出來的,看見我和寶玉非要攔住我們不許走。”
話落,他又怕賈寶玉聽了不高興,又趕忙補充道:“還真是奇了,國子監里竟然還有一個叫甄寶玉的與寶玉弟弟同名,不過我瞧他一幅瘋瘋傻傻的樣子,與寶玉自是不能比的。”說完他撓了撓頭,又嘿嘿笑了起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劉承璟他不敢說的是,這個甄寶玉真的和寶玉很像,不是長得像而是兩人的氣質十分相像,今日他們兩個站一起,他還以為賈寶玉還有一個孿生兄弟呢。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讓賈寶玉知道,萬一賈寶玉覺得他是存心笑話他,因此生他的氣了怎么辦,更何況這一個姓賈,一個姓甄還都叫寶玉,怎么想都讓人覺得奇怪。
聽見他的話,賈琰面上也帶了幾分笑意,心中了然,別人不知道這其中的淵源,他倒是清楚些,不過這些他不準備說出,而是笑道:“這個甄寶玉是江南甄家的人,從前一直在江南,今日不知怎么跑到國子監了。”
一旁的劉承璟聽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說完甄寶玉的來歷,眾人都默契的不在提起此事,一路沉默的回到學子住的院子。
分開時,劉承璟猛的一拍自己的腦袋,叫住往自己院子走的賈琰,大聲道:“對了,琰弟下次休沐我們一起去莊子上跑馬。”
看賈琰似有些疑惑他又出聲解釋道:“就是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褚逐良,我前兩日碰見他,他讓我轉告你等下次休沐請大家一起去趟莊子上跑馬。”
話落,他又補充道:“到時明熙縣主也在,琰弟你和寶玉到時也可以帶上家中姐妹一同來玩。”
見賈琰點頭,他才高興地擺了擺手同賈琰道別,轉身走回自己院子。
回到院子,拒絕了墨硯想要接過他手中的書的動作道:“不用了。”賈琰轉身拿著書走進了書房。
這書房算不上大,比起在榮國府的那個更是顯得十分簡陋,書房里面甚至連個像樣的擺件都沒有,唯一的一個還是黛玉當初送給賈琰的那個白玉雕刻成螭龍樣式的筆洗,每日賈琰都要精心擦洗一遍。
瞧著這只筆洗上雕刻的兩條活靈活現的螭龍賈琰伸手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感受著手指間獨屬于玉器的涼意,腦中想著剛才劉承璟的話,賈琰不由地想起了黛玉,“帶上姐妹嗎?”
“那表妹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這,賈琰又好心情地撫了撫手下的筆洗,觸感溫涼和他火熱燒灼的心形成了強烈對比。
許是心情好,接下來就連一向覺得有些晦澀難寫的試帖詩他都一連作出了兩篇。
瞧著桌上這兩篇,近日里他寫出來的難得的佳作,賈琰沉吟一瞬,面上卻仍然帶著止不住的歡喜與雀悅。
果然愛情能激發人的無限潛能,這要是讓每日苦思冥想,他幾乎每日都要與賈琰講上一篇試帖詩,為什么總是不見成效的高先生見到,都能氣的將手中的戒尺一把拍在地上。
他每日口干舌燥的給他講習,他卻始終不見什么進步,他倒好心中一想到心愛的人,連著能作出兩篇來,真是氣煞他也。
略有些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兩篇試帖詩,賈琰突然有些尷尬地將其收好放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寫了出來,昨日因為這還惹來高先生的一頓訓斥,將他老人家氣的不輕,今日就順其自然的作了出來?
莫名的賈琰突然感覺一陣心虛,想著明日還要去高先生哪,他不由來地有些愧疚和心虛,他這般確實對不起老人家每日不辭辛苦的淳淳教導。
直到墨硯敲響了房門道:“二爺,該用飯了。”賈琰才將這兩篇寫著試帖詩的紙張壓在書本的最下面,帶著復雜的心緒走出房門。
第105章 進宮
翌日,賈琰拿著他今日又新作的試帖詩呈與高先生。
高先生接過仔細查看了一番,見其文采斐然意境悠遠,字句精煉也算是堪為佳作,不由地滿意地點點頭,難得的和顏悅色道:“坐下吧。”
賈琰聞言心下松了口氣,拿著書坐下聽高先生今日的授課。
今日高先生開始先簡單講了幾道判詞,剖決是非,著于案牘,曰判。判而成文稱為“判牘”,其文詞稱為“判詞”。
自前朝以來,“以判為貴”,把“明法”作為科舉考試的科目之一,并以“詞美”“文理優長”與否視為評價判詞優劣的標準和科舉取仕的重要因素,判詞因此達到成熟和興盛時期,前朝甚至呈現出“名家輩出,佳判如云”的前所未有的局面。
其中,很多當朝著名的大詩人、科舉狀元就可稱為杰出的司法官,他們尤為擅長以詩詞的形式作判詞。
其華美的文學風格使眾多判詞成為傳世佳作,充分展示了其深厚的文學、法學修養,高超的駕馭語言文字的能力,堪稱融情、理、法及典故于一爐的判詞典范。
這讓賈琰不禁想起詩人泰戈爾曾說:“詩人都是法律系逃逸的學生。”
某種意義上說,詩人和法律人確實也有著共同點,他們都在用雙眼洞察社會百態,用雙手來書寫對良知的思考。
鑒古知今,賈琰一直認為古代詩人的判詞所折射出的傳統法文化精神,其中的精髓仍具有穿越時空的現實價值,品讀這些“以詞代判”的判詞,甚至可以說它個性化十足。
現代時,賈琰在大學期間曾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號稱“東坡居士”的蘇東坡曾為品行不端的和尚題字:“日落香殘,去了凡心一點(禿);
火盡爐寒,來把意馬牢栓(驢)。”
判詞中直接稱和尚為禿驢,具有極強的個性化,諷刺意味十足,使得這則判詞流傳千古,為后世所演繹、津津樂道。
賈琰看到這里時甚至對古代墨守成規,抱令守律的刻板印象都因此改變了很多,無論哪個朝代,那些享譽世人贊譽的大詩人,著名書畫家好像都有一個共同性,灑脫不羈,不為世俗所困,有些時候甚至能夠沖破時代的局限性,流傳萬世。
連著講了幾篇判詞,見賈琰不僅能融會貫通,還能與自己就其中的所作的判語侃侃而談,高先生不禁欣慰地撫了撫胡須。
覺得賈琰雖說于詩詞一道欠佳了些,但談起儒家經典,時事策論還算是不錯,因此授完課高先生語氣甚至頗為和悅道:“若是無事,今日就留下來用飯吧。”
賈琰聽了一驚,抬頭看向高先生,見其面上笑意盈盈,忙起身謝道:“謝先生留飯。”
一直到從高先生那用了飯,賈琰才有些暈乎乎地從院子里走了出來,難得高先生在授完課后留下他用飯,賈琰想到這都有些震驚,甚至不可思議。
不過很快,賈琰又搖了搖頭將腦中的不可置信通通拋掉,周身帶著幾分愉悅與輕快回了自己院子。
這邊,見二爺回來了,焦急地等在門外來回踱步的墨硯趕忙跑上前,湊到賈琰身邊小聲道:“二爺,宮里來人了。”
聽到這話,賈琰抬頭看向院內,只見一個身穿深藍色太監宮裝,手持拂塵,面容白凈的太監等在院內。
見此,賈琰神色一凝,大步跨進院內,看著這太監上前笑道:“不知公公此番前來是為何意。”
見等到了人,這太監揮了揮手中的拂塵,向賈琰行了一禮笑道:“咱家是皇上身邊的御前太監,此番是奉圣上之命,前來請瑾忠子您隨咱家入宮的。”
說完,就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塵,“瑾忠子請吧!”
賈琰聞言,雖心中不知這老皇帝為何要突然召見自己,但面上還是作出一副恭敬地樣子同這太監一同笑著走出院子。
走出院子,見墨硯還呆愣愣地杵在門外,賈琰笑著摘下今日腰間系的一枚玉佩遞向這太監語氣打探道:“皇上突然召見,是為何事?不知公公可否透露一、二。”
話落,賈琰又將一只手背后,沖一側的墨硯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退下。
這太監看著這枚質地細膩成色上好的玉佩臉上不禁露出笑容,裝作不經意地收入袖間,方才笑著回道:“瑾忠子您莫要緊張,今日四王爺帶著小皇孫進宮面圣,皇孫在圣上面前提及了您,圣上感念您不僅救了小皇孫還救了十五皇子,便想要宣您進宮親自見一見您。”
說完,這太監還拱了拱手沖賈琰恭維道:“您這可是天家的貴客呀。”
賈琰聽了笑著否拒了這太監口中的“天家貴客”,又與這太監互相恭維吹捧了幾句中了解到對方姓陳,是太監總管吳德喜的干兒子,方才一路出了國子監大門。
出了門,只見國子監門外兩三個小太監抬著一頂轎子等在門外,在這位陳太監的示意下,賈琰掀起轎簾,抬腳進了轎子。
見賈琰上了轎子,陳太監笑著揮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對抬轎的幾個小太監吩咐道:“還不快起轎。”
幾個小太監聽了吩咐忙抬起了轎子往皇宮內趕。
一路上,賈琰坐在搖搖晃晃的轎子中掀起轎簾的一角看著外面過往的馬車和行人,不由心中感嘆古代特權階層的權勢和階級性。
在古代你若是救了皇室的人,絕對不能說你有恩于人家,想著可以攜恩圖報,自此平步青云,而應該說這一切都是人家皇家人對你的恩典和賞賜。
你首先要做的是先謝謝人家恩賞你,賞賜了你一次救了人家的機會,感念他的大恩大德。
不管你是救了人家的性命也好,還是因此丟了自己的性命也罷,這一切都是你應該做的,在他們眼中你的命賤于草木,用你的一條“賤命”換他們金尊玉貴身子的安危實在是太劃算不過了。
畢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的一切都是他們皇家人的,同樣的道理你的財產,你的妻兒甚至連你全家老小的性命都由他們一言定論。
所以對于前世那些覺得自己郁郁不得志,空有一身才華而無處施展,無人欣賞的現代人,想要穿越到古代,借用現代的知識想著能在古代大展身手,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令人景仰的人,對此賈琰只能說,那就祝他好運吧,封建制度下的殘忍永遠是生活在民主與和平的現代社會的人所感受不到的。
當然,也許他們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們仍然抱著僥幸心理認為自己會是那個“幸運兒”。
第106章 面圣
想到這,同時也讓賈琰不禁想起,前世那些憤世嫉俗,看見一丁點不合自己心意的就要拿起鍵盤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滿,在網上大說特說,對別人評頭論足毫無分寸感和距離感的人就不禁皺眉。
雖然明白世界是多樣化的包括人類也是,但有時就連賈琰也不禁想,如果可以的話,其實倒也不必那么多樣性化。
畢竟每遇見一次這樣的人,都要重新刷新一下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是很累的。
……
轎外,小太監們抬著轎子一路穿過熱鬧的市區,繁華的京城長街,一路搖搖晃晃直奔皇宮內走去。
大約一柱香后,聽到轎外一道尖細地聲音喊道:“落轎。”
賈琰才從思緒中抽出心神,轎外陳太監上前為其掀開簾子讒媚笑道:“到地方了,請您下轎。”
見賈琰從轎中出來后,這位陳太監又笑道:“瑾忠子您莫怪,這宮內有規定,外面的轎子不能再往里抬了,只能在這停下,還勞您親自下來走兩步,才能到內殿。”
賈琰聽了,了然地點點頭,看著周圍一改國子監內的清幽雅靜,而是朱墻黃瓦,金碧輝煌的宮殿,也不再多說什么,下了轎子沉默地跟著太監一路走向皇帝所在的金鑾殿。
……
一進大殿,原先路上還與賈琰介紹說上幾句話的陳太監頓時噤了聲,小心地看了看周圍,四下看去找到一個面熟地小太監道:“快去,進去通傳,就說皇上吩咐要見的人到了。”
那小太監聽了不敢耽誤,腿腳麻利地跑進殿內,傳話去了。
見小太監跑去傳話,陳太監方才面帶笑意,低聲與賈琰道:“瑾忠子您莫要心急,待他傳過話,皇上就該宣您進殿了。”
賈琰聽見這話,拱手笑著謝道:“多謝公公提點。”
見賈琰如此上道,一旁的陳太監笑的都更加真心實意了幾分。
囑托完賈琰后,他端站在一旁,手中持著自己的拂塵,一只手不經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再觸及到獨屬于玉石冷硬的觸感后,面上笑意更甚,眼睛微瞇,心中暗嘆這些勛貴出身的貴人果然出手大方,也不枉他聽干爹的吩咐親自出宮去接一趟。
對于陳太監的這些小心思,站在一側的賈琰自是不知的,不過即便是知道他也只會當作不知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賈琰他自己可以規范約束自身不去為了一己之私去謀利,但他強求不了別人也同他這般做。
賈琰自認為自己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天子,說來說去他也只是這塵間世俗中的一個凡夫俗子罷了,面對一些世俗塵規,封建糟粕時他也會無可奈何,迫于現實,最終也只能順應時勢,隨波逐流罷了。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可能終究只是一句人間理想。
曾幾何時,賈琰也曾意氣風華地寫下“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豪情壯志。
可現在賈琰只求將來的他若是能夠做到“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現實理想也算是不堪此生。
他的塵念太多,做不到那般風光霽月,坦坦蕩蕩,如今光是一個小小的“情”字就能讓他俯首稱臣,甘愿成為階下囚。
更何況是“以天下為己任,創開明盛世”這般的宏愿呢?
想到這些,賈琰都不由地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如此庸俗至及的一個人,竟還曾想過這般的宏愿大志,實屬玷污了圣人之言。
……
沒讓賈琰在外等多久,從殿外就走出了一個小太監道:“皇上有令,請您進殿。”
聞言,賈琰跟著這小太監一路進了內殿,待走到皇帝所在的內殿,看著前面高坐在龍椅上的帝王。
賈琰上前恭敬地磕頭行禮道:“臣榮國公之孫賈琰,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上首雖然瞧著已老態龍鐘但仍然十具威嚴與氣魄的帝王見此,語氣威嚴道:“平身吧!”
端跪在殿內的賈琰,聽到皇帝開口讓自己起身,才敢起身抬頭看向這個高高在上的君王。
見賈琰起身,成嘉帝看向下方的賈琰,不怒自威的目光將其上下掃視了一遍,見其始終處事不驚,落落大方,方才滿意了幾分,道:“賈代善的孫子,倒還真有他當年的幾分氣度在。”
聞言,賈琰忙又行禮道:“多謝皇上謬贊。”
見他行事周全,與自己說話時也不見有半分怯懦,想起他兩次救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兒,皇帝的目光閃過一絲狐疑,不過轉瞬這絲懷疑又消失不見了。
量這個小兒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給皇子皇孫設下這般的圈套,何況還是兩次。
想到這,坐在上首的成嘉帝難得溫和地開口贊道:“后生可畏,勇氣可佳。”
話落,成嘉帝從上方龍椅站起身,走下臺階,站在離賈琰兩米遠的地方,方才停下,背著手定定地瞧著賈琰,直把賈琰看的心中都有些發怵,才又開口道:“倒還真像是見到了故人。”
不待賈琰想清楚這句話背后的含義,皇帝又搖了搖頭,轉過身子走回龍椅重新坐下,看向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下首的賈琰道:“你父親不像你祖父,你倒是更像他。”
賈琰聽到,心中不清楚老皇帝這番話到底是何意,只面上又恭敬地回道:“謝皇上夸贊,只是孫子肖祖父,民間多有之,是以也不足為奇。”
聽到賈琰這番話,見他一直恭敬嚴肅,成嘉帝反而笑道:“你這說的也是有理。”
見賈琰又要行禮,成嘉帝揮了揮手沖下方的賈琰道:“無須如此拘謹,我與你祖父也是舊相識了,如今見了他的孫子,也是當自家小輩看的,莫要緊張。”
聞言賈琰面上裝作放松了些,心里卻更加提高了戒備,他祖父賈代善若是真有這么大的面子,榮國府這些年也不會日漸地江河日下了,老皇帝口中的“自家小輩”可見是摻了十成十的水分的。
看賈琰放松了許多,成嘉帝又笑著與其聊了幾句從前與榮國公賈代善的君臣相和的過往,待太監上來傳話說有后妃求見,方才揮手讓賈琰退下。
走出富麗堂皇卻威壓十足的金鑾殿,賈琰才算松了口氣,看老皇帝這副樣子,突然召見他,想來確實也是心血來潮,沒有別的意思。
這般想著,賈琰神色平靜地跟著引路太監往宮外走去。
第107章 吊蘭
從皇宮內出來,賈琰又坐上轎子一路搖搖晃晃地回到國子監。
打賞謝過抬轎子的小太監們后,賈琰才轉身身回了國子監。
院內墨硯見二爺回來了,原本一個人等的焦急心中七上八下的墨硯,一顆心頓時就安定了下來,扔下手中的掃帚,快步跑向賈琰道:“二爺你回來了!”
說完他又緊張地上下仔細端詳了一番賈琰,見二爺衣衫整潔,什么事都沒有后,才算徹底松了一口氣。
賈琰知道他是心中擔心自己,故安慰地解釋道:“皇上召見我只是說了些尋常話,并沒有其他意思。”
見墨硯放下心來,賈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進了屋子。
賈琰坐下,剛為自己倒了杯茶,還不待入口,就聽院門外又傳來劉承璟的聲音,“琰弟。”
聽到他的聲音,賈琰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向門外走去。
院內,只見神色嚴肅的劉承璟拉著賈寶玉帶著人從外面一路小跑著走進來,此時見賈琰走出來,他才放松了些,丟下拽著賈寶玉的一只手,上前看向賈琰問道:“聽說宮里來人將你接走了,琰弟你沒什么事吧!”
賈琰見他神色嚴肅地跑來只為詢問自己的安危,突然心下一暖,笑著與他解釋道:“皇上仁慈,今日宣我進宮也只是想親自見上一面。”
聽見他的話劉承璟點了點頭,才算放心。
只一旁的賈寶玉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被拽皺的袖子一時無言,又看著一見到二哥就將自己拋下的劉承璟,這位在府上一向是被人慣著寵著金尊玉貴的寶三爺,心中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委屈。
他寶三爺多金貴呀!平日里在榮國府被賈母當心頭肉一樣寵著,被王夫人當寶貝蛋一樣護著,何時受過這般的委屈。
不過只一瞬,賈寶玉吸了吸鼻子,又將一腔委屈全部咽下,只是眼眶略微發紅地看向賈琰兩人。
賈琰見此只當是他擔心自己,安慰道:“沒什么事的,三弟不用擔心。”
聽到這話,賈寶玉好似有些更難過了,揉了揉鼻子,沒有出聲。
一旁的賈琰見此只當他是和從前一樣膽小怕事,愛哭鼻子,沒在多說什么。
劉承璟見了,心中雖覺得疑惑,但也沒有當眾問出,只在心中暗嘆,寶玉也太嬌氣了吧,像個小姑娘似的,要是他爹看見他在家中做出一副抹淚抽抽噎噎的樣子,劉承璟敢保證他一定會被他爹一腳踢出門外,還要被自家妹妹嘲笑一輩子的。
想到這,他使勁地搖了搖頭,打了個寒顫,將腦子里這個可怕地念頭甩了出去。
再看向賈寶玉時神色有些許復雜和一絲艷羨,心里覺得賈寶玉家里對他真好,不像自家爹娘從小對他們兄弟姐妹幾個都是奉行“棍棒教育”。
他爹娘認為棍棒之下才能出孝子,才能成才,嬌生慣養出來的孩子都是爛泥糊不上墻的廢物,是以家中無論男孩、女孩從小都是習過武,耍過刀槍的,就好比劉承璟雖說沒和上頭的兩個哥哥一樣當兵從武,反而走了科舉仕途的路子,但拿刀練馬自是不再話下。
當然他現在的那點三腳貓功夫,不說和兩位哥哥,就是家中最小的妹妹都比不過,每次回府他都是大氣不敢出的,只敢躲在屋子里溫習功課,因為在家里他誰都打不過!
不過這種情況在他中了秀才后,就改變了許多,就連一向看他不順眼的父親都夸贊了他幾句,家中兄弟姐妹平日里相處更是對他和善溫柔了幾分。
想到這,劉承璟又羨慕地看了眼賈寶玉,瞧了瞧一旁的賈琰心中都不禁感嘆賈寶玉真是命好,有個樣樣出色的哥哥,不嫌棄他就罷了,更是從來不會打罵責怪。
對于劉承璟的這些心思,賈琰是不知的,只是賈寶玉在感受到他奇怪的眼神后,心中說不出的別扭,不過他也未想太多,抽了抽鼻子,心中的那點委屈慢慢的又散了下去。
說了話,又解釋了一番老皇帝突然召見自己真的無事后,賈琰方才將兩人送走,嘆了口氣,回到房中將那杯已經涼透的茶水一飲而下。
一旁的墨硯見此,忙道:“二爺,小的給您重新沏壺新茶來。”
賈琰聞言,擺了擺手,示意不用那么麻煩,又拿起茶壺,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后才道:“不用了,我回房看會書。”
說完,賈琰放下手中的杯子,轉身進了書房。
……
書房里,直到夜幕降臨,夜深露重,賈琰才眨了眨有些干澀的雙眼,看著今日寫出的一篇策論,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滿意。
不過想著天色確實不早了,也歇了想要重新再寫一篇的打算,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瞧著窗臺上養的一盆吊蘭。
這盆吊蘭平日里一慣是墨硯打理的,今日賈琰仔細瞧著倒是被養的極好。
盡管如今已是深秋,眼看著過不了幾日就要入冬了,這盆吊蘭的每條支條上竟還排列整齊地開滿了花。
這些綠油油的細支上墜著星星點點的白花,黃色的花蕊從中間小心地探出頭來,花朵雖小但瞧著格外別致,每朵花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給賈琰這間沉悶甚至有些簡陋的書房都更添了幾分清新雅致來。
瞧著這小小的花骨朵,賈琰不禁伸手碰了碰,看它因為自己的動作顫了顫花蕊,賈琰又收回手來,眼中露出一抹笑意,腦中想起了遠在榮國府的黛玉,覺得與她像極了,美的像是這世間最漂亮的一朵花,嬌貴又楚楚動人,不食人間煙火,永遠的那么清麗出塵。
有時候瞧著黛玉,賈琰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含笑地看著自己,就真如一場夢一樣。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場夢永遠都不要醒來,賈琰甚至曾這般想過。
功名利祿,富貴權勢,說的好聽點,可以讓人直上青云。
說的直白又殘酷一點,就是可以將你送上青云,也可以將你的命一并送去。
對于這些,賈琰沒有那么大的想法。
如果硬要問他理想是什么的話?
賈琰覺得,除了心中仍舊堅守的那點良知外,那么將來他若真的能入朝為官,到時能為,這個時代苦苦掙扎在生死與貧困邊緣的黎明百性,能真切得做些什么,也確是一件對得起那一身官服,對得起身為一個人的良知。
縱使力有不逮,但也對的起自己的良知!
賈琰如今是一個古人不假,但他始終沒有忘記,拋除封建貴族階級出身的身份,他始終是一個人,一個有愛有恨,有良知的人!
對于同流合污,魚肉百姓,肆意享樂,以權謀利的事,賈琰自認為自己做不來,也不敢茍同,他是成了個古人不假,但這一切,都不是因為貪念而作惡的理由和借口。
既然生而為人,那就要堂堂正正的當一個人!
除此之外,要問起賈琰心中最在乎的人是誰?
那這個人一定是黛玉。
賈琰最不愿見的便是黛玉的眼淚,所以總是一遍遍地想要抬手將她的淚珠抹去,告訴她不要哭,不要哭,無論將來如何他永遠會堅定地站在她身后,陪她渡上一場紅塵劫,希望她永遠都能幸福,永遠快樂。
愛恨貪癡,七情六欲,賈琰想他可能永遠都渡不過這些。
第108章 孟冬
孟冬時節,因為昨日剛下了一場小雪,早晨起床推開門時都能感受一陣寒風襲人。
墨硯揉了揉自己被凍的僵硬的雙手,瞧著穿的有些單薄的賈琰拿著書就準備出門,忙從屋內又取來披風給賈琰帶上,“二爺入冬了,天冷,您出門別忘了披上披風。”
賈琰接過,看著外面的天氣,沉默地披上墨硯遞來的披風,轉身踏入寒風中,披風一角繡的文竹從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縮在屋中不停哈氣搓手的墨硯,瞧著二爺遠去的背影,心中生起無限的敬意與佩服,這么冷的天,二爺還要每天堅持進學,不提每日辛苦,其毅力也是非比常人的。
反觀住在隔壁不遠的賈寶玉,今日已是被茗煙催了三次,還未起床,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每日又要天不亮就起床,自入冬后賈寶玉就更起不來床了。
賈寶玉這人說他胸無大志,一無事處倒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此人確實善長詩詞歌賦,但大都用在奇淫巧技,淫詞艷曲上了,讓他每日風花雪月可以,若讓他成日里讀這些死板的四書五經來,他堅持不了幾日就忍不住偷起懶來。
當初能考上秀才,還是被賈琰日夜監督,鞭撻才得以取中的,若不然憑他一開口就是諷刺主考官們都是些沽名釣譽之輩,他若是能取中才是有鬼!
至于作的那些個淫詩艷曲不提也罷,這樣一個從哪方面都拿不出手,唯有家世還能說上一句的人物,在前世賈琰是從來不會去理會的。
不能說是帶有偏見,傲慢歧視賈寶玉,只能說賈寶玉自己做出來的那些糊涂事,讓人沒一件能看上眼的,就這樣賈寶玉還好意思大言不慚地罵別人是祿蠹,那他自己豈不是連蛀蟲都比不上的一攤爛泥?
不過罵賈寶玉是爛泥可能連泥土本身都覺得委屈,好歹人家泥土還能沏墻種樹,他賈寶玉能做什么?跑去別人女孩家的房里想入非非做那些個令人惡心不堪的春夢?還是今日姐姐長,明日妹妹短的只要見到個漂亮姑娘都要“愛”上一番?
想起賈寶玉做的那些惹人啼笑皆非的糊涂事,賈琰都不由地有些噗笑,奇葩事見的多了,偶爾看一看奇葩人也是難得的樂子。
賈寶玉可能就是這世間最大的一朵奇葩,難為他還能安然無恙,厚顏無恥地活在這世間,想必這世界的包容性也是極大的。
……
昨日剛下了一場冬雪,此時兩側的道路上還有許多殘留的積雪尚未融化,三兩成片的連在一起,倒真有冬日積雪,銀裝素裹的意味在。
若是配上紅粉相間的臘梅花,紅白相映就是這冬日里最美的景觀來。
想到此,賈琰不禁舒展了眉眼,不過下一瞬他又皺緊了眉頭,天冷了,他心里總放心不下林黛玉的身子,擔心她因此受了寒。
她身子嬌弱,萬一又生病了可怎么好?想到這賈琰更添了幾分憂愁在眉間,再瞧著這皚皚白雪,甚至都遷怒了幾分,怪它們怎生的如此冰冷,不近人情。
不過只一瞬,賈琰又收回了心中莫名的遷怒,嘆息一聲,知道四季輪換是這萬物輪回生長的規律,怪不得它們的,他也只是擔心所愛之人的身子,而生出了這般無端的遷怒罷了。
對此,賈琰索性不再去看那些白得刺眼的積雪,專心加快腳步走進教舍。
賈琰今日來的早,只見教舍內只零星坐著幾個同窗在溫習功課或者因為天氣太冷不停地坐在那里搓手哈氣同剛進來的同窗抱怨道:“這見鬼的天氣真冷,咱們監學里什么時候才能休假呀!”
一旁剛走進來的同窗聞言也跟著嘆息了一聲,跺了跺腳,來回搓了幾下手讓一路險些被凍僵的身體回溫了些,才回道:“誰知道呢?興許也快了,昨日馮助教不還說要旬考,旬考過后估計就該讓咱們休沐了。”
賈琰見此,沒有跟著其他人一同討論起何時休假的事,而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默默翻起了書,倒不是賈琰有多么勤學苦讀,只是他一向不喜歡與人漫無目的閑聊以此消磨時光,對比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他還是更愿意將時間都用在讀書上面。
無關其它,也并不是認為一味勤學苦讀的行為就比別人高尚,只是個人性格習慣不同罷了。
未多時,隨著門外學子陸陸續續地帶著書走進來,教舍里閑聊說話的聲音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讀書聲。
待馮助教攜著一陣寒風推門而入,見眾人都已經自覺的開始了晨讀,不禁滿意地點點頭,欣慰他們在天氣如此寒冷的情況下還能如往常一樣刻苦。
將手中今日要教授的內容放在上方講桌上,背過手,馮助教在眾多學子周圍來回踱步了起來,仔細瞧著每個學生的學習進度,在看到坐在左后方的朱祿時,見他拿的竟然是一本《禮記》,不禁皺眉問道:“昨日不是學的《周易》嗎?你怎么還在看《禮記》?”
一旁的朱祿聽到心虛不已,他不敢說他今日來的時候將書落在院子里根本就沒帶過來,于是心虛道:“學生,學生是覺得《禮記》學的不太好,想著再好好溫習一番。”
站在一側的馮助教聽到他這話,冷哼一聲,道:“那我問你,天地交,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是什么意思!”
朱祿聞言,站起身上,有些磕磕巴巴地回道:
“天地交感象征著和諧與通泰,財成天地之道,指的是用智慧和才能來成就天地間的規律,輔相天地之宜意味著輔助和協調天地,協調天地……”說到這,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將頭低的很低,不敢抬頭看馮助教。
見他如此,馮助教臉色越發陰沉,最后道:“既然答不出來,就罰你將整冊《周易》抄寫一遍,什么時候記住了什么時候再來找我!”
說完,冷眼看了他一直低垂的頭一眼,冷聲道:“坐下吧!”
其余眾人聽見馮助教對朱祿的處罰如此重,都不由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替朱祿默哀。
處罰過朱祿,馮助教又轉身查看了幾個學生的功課,方才開始今日的授課。
因為有朱祿的例子在,接下來眾人聽課都全神貫注的很,不敢走神或有不專心的地方,所以在馮助教授完課走后,除了朱祿外也沒有人再因此受罰。
第109章 鬧劇
眼見馮助教的身影走遠,眾人才敢大聲交談起來,談論間說起今日突如其來的寒冷更是惹得一群人共鳴。
只是說話間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噗笑道:“朱祿,你現在連這樣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了。”
眾人聞聲看去,見是李承明雙手抱臂站在朱祿面前,面帶嘲諷地看著他。
原本就因為被馮助教當眾責罰心情煩燥,低頭沉默抄書的朱祿,被他這幸災樂禍的語氣一激,頓時將筆撂下,猛地站起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怒氣沖沖道:“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再說十遍我也敢說,倒是你有膽子動手嗎?別忘了這可是國子監,馮助教最是不喜打架生事的學生。”李承明被他揪住衣領也絲毫不懼,仍然淡定地回懟道。
“你!”朱祿被他這話激的作勢就要抬起拳頭打上去,被一旁見勢不對的賈琰攔了下來,“朱祿!”
看著賈琰將自己揮出的拳頭攔下,朱祿紅著眼死死地盯著,沖自己露出嘲諷的笑的李承明,雖心有不甘,但見抓住他的手沖他搖頭,神色嚴肅地看向自己的賈琰。
朱祿抿緊了唇,使勁瞪了一眼還在幸災樂禍的李承明,氣憤地收回拳頭,轉過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將桌上的書一把抱起,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待朱祿走后,賈琰抿緊了唇,看向一旁臉上還掛著幸災樂禍和帶著些許得意的李承明,瞧著他聲音嚴肅道:“不要太過分了,你也知道這里是國子監。”
聽到這話,李承明臉上得意地笑頓時僵住,知道賈琰話中是什么意思,他裝作不在乎地噗笑一聲,轉身走了。
見人都走后,站在后面一直不敢出聲的劉承璟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聲道:“嚇死我了,要不是琰弟你阻止,我還以為他們真的要在教舍內打起來。”
說完,見賈琰沒有理他,而是轉身沉默地將東西都收拾好,拿著書一言不發地走出教舍。
見此,站在原地的劉承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想到剛才朱祿與李承明爭鋒相對的樣子有些唏噓,知道他們兩家這段日子因為家中婚配相中一戶人家的事情鬧的不可開交,但劉承璟心中仍覺得李承明今日的行為確實做的太過了。
教舍旁觀了這場鬧劇還未離去的其他人,見此雖心中腹臆,但見主角都離開后,都沒在多說什么,各自散去了。
這邊賈琰走出教舍后,也不準備回去休息了,隨便在食堂用了些飯,就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看書。
雖然因為天氣的緣故,外面遠比教舍內要冷上許多,但賈琰瞧著空中不時被風吹起的雪粒和殘葉枯枝反而覺得腦子清醒了許多。
寒風陣陣,他反倒更加冷靜起來,看著這漫天飛舞的摻雜著沙塵的雪粒,賈琰腦中思考著賈家的未來。
其實也不用思考,以榮、寧二府的現狀,敗落只是遲早的事罷了,盡管這一世的賈珠并未早亡,賈元春也并未進宮封妃,賈家也依然會敗落。
因為賈珠的早亡和賈元春突然被加封為賢德妃從來都不是榮國府抄家敗落的根源。
相反,正因為賈元春被封妃,在后面反而延續了賈家的繁榮,只不過這種延續是以一種烈火烹油近乎加快燃燒賈府壽命的速度進行。
站錯了隊營,當家之主的腐敗昏庸,賈府從上到下的縱情享樂,揮霍無度才是賈府滅亡的根本原因,說白了就是不得圣寵了,還不知收斂,毫無顧及遮攔地做下一件件惡事,不知悔改,才最終落到那番田地。
就如現在的賈珠,雖已入朝為官不假,但這并不能真的改變賈家在朝堂上的弱勢。
而賈珠這個人其實就是這個時代標準的文人思想,他的心中不能說沒有大義和所謂的大局觀,只是他的一切出發點都是以維護自身階級和家族黨派利益出發的,所以當權者永遠不會喜歡和重用這種人,即便這個人有再多的經才緯略,都不會,賈琰十分肯定的想。
思考這些,賈琰也并非是真的要絞盡腦汁,歷盡千辛萬苦想要給賈家掙出一條“活路”來。
賈琰始終認為榮國府終有倒下的那天,在這期間除非脫胎換骨,再多的努力不過是給這座早已漏洞百出,負重前行的大廈強行續上一口氣多撐些時間罷了。
沒有一個家族能真的屹立不倒,百年昌盛已是不凡,正如王朝更迭,皇權覆滅都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都成了一句空話,更何況如今封建皇權的高度集中,世家想要從中制衡操縱把持皇權的想法只能稱之為異想天開。
世家與皇帝之間本就是一個制衡與反制衡的權力較量的過程,從古至今沒有一個皇帝不想執掌大權,所以對于膽敢威脅碰觸自己權力底線的那些所謂世家,在皇帝重新掌控權力后,他們的下場通常都不會好,甚至可以說是慘烈。
其實想著這些,賈琰反而有些意興闌珊,他并非不清楚,相反從一開始他就清楚地明白這一切。
但是想在往護余生里都能護黛玉平安幸福嗎?答案當然是想的。
而在今后又真的能冷眼旁觀看著一同長大的幾個姐妹最終都落得個那般結局嗎?答案是不能。
所以人生種種,百般無奈與糾葛,賈琰他既做不到冷眼旁觀,又做不到瀟灑地脫身離去,最終他仍會堅定地踏入那個名為權力的“漩渦”之中,這世上并不是不爭,就能真的將一切撇的一干二凈,相反不爭也許反而會死的更快。
他既決定要下場,也必將是抱著視死如歸,能夠會頂巔峰的態度去面對將來可能發生的一切的,包括變故,甚至死亡!
……
午休過后,眾人才又紛紛回到教舍內準備聽下午先生們的授課。
賈琰進來沒多久后就看見朱祿抱著沉甸甸的一摞書臉色陰沉地從教舍外面走進來,緊隨其后的就是李承明等人。
見此朱祿目光更是陰沉,不過在路過賈琰時,還是停頓了一瞬,低聲道了聲謝,方才抱著書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賈琰聽了只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釋,他并不是想要朱祿的感激才出聲勸阻的,他只是看不慣當時李承明太過幸災樂禍,咄咄逼人的態度罷了,不想讓朱祿因為沖動,真的惹來劉助教的厭惡,為此毀掉自己的人生。
平日里小打小鬧互相使絆子看不順眼就算了,但若是用這種卑劣的方式想要毀掉對方,就太過卑鄙了些,賈琰為今日李承明的行事所不齒,不管對方是出于什么原因。
第110章 邀約
不出意料地在剩余的殘雪徹底融化后,馮助教便宣布明日要進行旬考的消息,而成績不合格的到時當然也要挨罰的。
下了學,聽著身邊人竊竊私語的討論聲,見劉助教走遠了,賈琰沒準備再多留,大步走出了教舍。
身后的劉承璟見了,忙胡亂地收拾好東西,追了上去:“琰弟,休沐時你別忘了去褚兄莊子上跑馬的事情。”
賈琰聽了點頭道:“劉兄放心吧,不會忘的。”
聽見他的話,劉承璟笑著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沒忘就好,沒忘就好。”他其實是想著到時能同賈琰比一比誰的騎術更好,所以才又特意出聲提醒賈琰不要忘了。
沒走多遠,又見賈寶玉垂頭喪氣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的從另一邊走來,見到他,劉承璟忙揮手高聲喊道:“寶玉,寶玉。”
聽見有人叫自己,賈寶玉才抬起垂頭喪氣地頭看去,見不遠處是劉承璟正沖自己招手,身旁還跟著賈琰,賈寶玉才邁著沉重地步子向兩人走去。
見他這副無精打采地樣子,劉承璟不禁疑惑道:“寶玉你怎么了。”
聽到劉承璟的話,賈寶玉轉了轉有些失神的雙眼,有氣無力地回道:“張助教今日宣布明日旬考,不合格的往后下了學都要推遲一個時辰,將書重新溫讀一遍才能走。”
說完賈寶玉的神色更加沮喪,他這些日子一會嫌天冷寫字凍手不肯多讀會書,一會覺得每日上晨課的時間太早,總是賴床不起因此不知挨了先生多少責罵。
對此教授賈寶玉的先生曾這樣評價他,此子雖面若白玉,但卻厚如城墻,冥頑不悟,有辱斯文。
這話翻譯過來說就是,我看你長得人模人樣,臉皮為何如此之厚,不知悔改,真是辱沒了讀書人的身份。
就差指著賈寶玉的鼻子說,你臉皮怎么那么厚!
當然這些劉承璟是不知道的,賈寶玉自知理虧,僅剩的那點羞恥心,更是讓他不好意思與外人道出,只能頂著先生的責罵,每日如行尸走肉地上學、下學,渾渾噩噩度日。
就這般,就連掛在他脖子上的通靈寶玉都不禁嘖嘖稱奇:“他還以為賈寶玉在受到先生的責罵會怒而摔玉奪門而出呢,沒想到如今他還真長近不少。”
劉承璟聽到賈寶玉的話,又觀他面色想也是在擔心旬考的事情,張了張嘴又將話咽了下去,其實他也覺得賈寶玉這些日子懈怠了不少,明日旬考,賈寶玉可能真的不一定過。
想著這些,劉承璟反而不敢出聲安慰了,不過還是道:“沒事,大不了我到時陪著你一起留下讀書。”
聽到這話,賈寶玉抬起了頭,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回道:“那,那先謝謝你了。”
聞言一旁的劉承璟和聽到他們談話的賈琰面上都不禁有些尷尬,劉承璟更是尷尬地不知所措道:“不,不用謝!”
說完,一時氣氛甚至有些詭異的安靜,沉默在彼此間漫延,還是賈琰瞧著他們一個比一個低垂的頭,輕咳一聲,眼中帶笑道:“三弟,你后日要不要一同去褚兄的莊子上跑馬。”
聽到這話,一側正因為說錯了話,尷尬地不知所措的劉承璟立馬接道:“對,對,對,寶玉到時你別忘了一同去,到時我們比賽賽馬。”
見賈寶玉點頭,雖然還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但劉承璟心下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無他,剛才的氣氛真的是太尷尬了,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劉承璟心里尷尬的,都忍不住想給自己來上一巴掌,他這張嘴到底會不會說話!
一路上,因為賈琰的話從中調節,氣氛才沒有那么尷尬,只不過三人剛走到院門前,就見剛才話題的主人褚逐良正站在大門外。
看到賈琰他們過來,專門等在這里的褚逐良眼晴一亮,忙上前與幾人打招呼道:“琰弟,劉兄,寶玉兄弟。”
說著他又將手中一早便備好的請帖給每個人遞去道:“這是后日我舉辦的賽馬會的請帖,你們到時可都一定來捧場啊!”
“一定!一定,哈哈哈。”劉承璟忙接過請帖笑著回道。
賈琰,賈寶玉兩人也緊跟著笑著接下。
見賈琰他們都收下后,褚逐良才又語氣豪爽地說道:“你們到時盡管放心地過來,美酒好馬我都已經命人備下了。”說完他頗為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我辦事你們放心的豪氣。
見此,賈琰三人也笑著應承回道,“沒什么不放心的,褚兄放心,到時我們一定如約前往。”
聽見賈琰三人肯定的答復,褚逐良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待走時,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突然想起什么來,轉頭囑咐道:“差點忘了,我妹妹已經派人給劉兄和琰弟你們兄弟府上遞了請帖,到時邀你們家中姐妹一同赴宴。”
說完怕他們不放心,又出聲解釋道:“你們放心,明熙她最是通情達理,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姐妹的。”
賈琰幾人聽了又都了然地點頭應下,見他們都同意應下,褚逐良這才心滿意足地與三人告退,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賈琰看著褚逐良遠去的背影,心中覺得他雖然平日里性子有些魯莽,但此番行事卻周全有禮,心中也放心了,后日帶黛玉她們幾個姐妹一同赴宴的決定。
不管如何,賈琰還是認為人應該多出來走動的好,要不然原本好好的人都要憋出一身毛病來。
更何況,府上賈母年齡大了,王夫人更是不會好心地帶著探春她們出門赴宴,如今正巧有機會,他就想讓黛玉她們幾個姐妹能多出來走動走動,不求能多交幾個朋友,也能散散心。
天地廣闊,這世間有諸多美景與還未曾被踏足的地方,與其一生都被困于閨閣和后宅之中,賈琰他更希望幾個姐妹能夠真的自由,在這個封建世俗的社會也能活出自我來。
第111章 歸家
翌日,從上午開始旬考,由國子監內的各個助教統一出題,再隨機抽取考題,擬定裝冊為一套試卷。
至于難度,在統一發下試卷的那一刻,眾位學子都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氣的反映就可以看出。
不簡單?何止是不簡單,看到題目眾人都覺得是這些助教們商量好了故意為之的。
別人不知,反正賈寶玉在看到考題時死去的心直接爛掉了,他痛苦的閉上眼,覺得不如死了算了,就是出家當和尚去也比在這日日受煎熬的好。
一旁的監考先生見竟然有學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趴在桌子上睡大覺,不專心作答。
直接拿起戒尺上前狠狠敲在他桌子上,將趴在桌子上心如死灰的賈寶玉嚇的猛地一驚,直接坐起身來,“誰!”
帶著怒氣地質問聲還未脫出口,就見今日監考的先生黑著臉站在自己面前。
看見黑著臉的先生,賈寶玉瞬間不敢吱聲了,噤了聲在先生眼神的威壓下,訕訕一笑,拿起隨意丟在一旁的毛筆,低頭裝作認真地做起了題。
見他還算識相,一旁的監考先生冷哼一聲,收回了手中的戒尺,背過手巡視起了考場,只不過后面在每次路過賈寶玉時都要瞪著他看上一眼,視線掃過他的卷子,見上面寫的簡直是胡言亂語,狗屁不通時,更是重重冷哼一聲。
賈寶玉每次被他看的如坐針氈,心里不自在極了,面上更是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一度甚至想直接摞筆離開,回榮國府去,在賈母和王夫人面前放聲大哭。
他寶三爺何時受過這等屈辱,真是文人相輕,酸腐書生如今也敢這般輕賤于他,這般想著,一上午時間過去賈寶玉在監考先生冷眼下,強忍著淚水做完了卷子。
……
另一邊賈琰做好了卷子提前交上去后便出了考場,旬考過后,他們就可以休沐一天,當然如果你提前做完了卷子,得到先生的允許后,也可以今日就收拾東西回家。
賈琰出來的早,見時間還早,心中估摸著賈寶玉和劉承璟他們還要些時間才能出來,便直接抬腳先去了高先生的院子。
院子內,正坐在一把紅木雕花躺椅上低頭難得悠閑地品著茶的高先生,見他過來,呡了口茶,細細品鑒一番,方才道:“考完了?”
賈琰聽了忙上前笑著回答:“還要多謝先生平日的教誨,學生才能提前答了卷出來。”
聽見這話,悠閑地喝著茶的高先生不甚在意地點點頭,良久,才又慢悠悠地問道:“一會可是要歸家去。”
干站在院子里良久,終于見先生出口詢問自己的賈琰忙行了一禮,答道:“是,先生,等休沐之后,學生再回來。”
聽見賈琰的答復,高先生方才抬起頭,放下手中的茶杯,隨意地指了指被壓在一角的卷子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去將這些做了,后日回來再于我呈上來。”
賈琰見此,不敢有半分怨言,上前將那被隨意壓在桌子一角的卷子小心取出。
拿了卷子,不等他出聲再次謝過高先生,坐在椅子上的高先生反而沖他隨意地擺擺手道:“既然拿了東西,就先回去吧,不是說今日還要歸家去嗎。”
聽到高先生的話,明白他話中的關切,賈琰一時心中感激不已,想要拜謝過先生后再走,卻被高先生攔下道:“如此兒女情長做甚,還不快些離開。”
聞言,賈琰將一腔感激的心情咽下,沉默地帶著卷子離開了。
待賈琰走后,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劉伯道:“先生既如此上心,賈公子又是個知道感恩的,為何不干脆收為弟子的好。”
說完,又見高先生一直低頭品嘗,默不作聲,劉伯只好又道:“先生若是不喜,想必也不會親自教導賈公子那么久,既然上了心,左右如今只不過差個名分,為何遲遲不肯點頭應下。”
聽著劉伯的話,沉默良久,坐在一旁的高先生才開口道:“你急什么?想要當我的徒弟,還要看他到時真的有沒有那個本事來!”
聞言,知道先生心中是想賈公子將來鄉試若是能高中解元,才會考慮要不要收他為徒的劉伯,頓時不再多說,知道自家先生心中傲氣,多說無宜,對于賈琰他也只能盼著將來真的能高中解元,最次也要得中個經魁回來,才能真的讓高先生點頭。
賈琰從高先生的院子內出來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屋子里邊讀書做題邊等著賈寶玉他們答完卷子回來。
一直等到響午時分,才看到賈寶玉與劉承璟垂頭喪氣地走進來。
見此,賈琰也沒有出聲多問,而是吩咐墨硯將一早打好的飯菜擺出來,讓兩人先用飯。
用了飯,劉承璟才哀嚎道:“完了,感覺什么都不會一樣。”
至于賈寶玉從回來就神色恍惚地坐在一旁,連吃飯都機械地只低頭扒飯,想不起來夾菜一樣,就更不用提了。
瞧著這兩人的樣子,賈琰一時感覺有些心酸又覺得好笑,不過口中還是激勵道:“只是一次考試而已,往后再多努力些罷了,不要如此喪氣。”
不過,說完見兩人神色也并未好轉,賈琰也并未再多說什么,他也沒覺得這兩句話就真能勸慰得了這兩人。
等到墨硯將飯碗都收拾了,才又開口沖賈寶玉道:“我已經讓茗煙將馬車備好了,咱們今日還要早些回府吧。”
聽見賈琰和他說話,賈寶玉胡亂地點點頭算是回答,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真的聽進去,賈琰還是吩咐了墨硯將東西收好,準備回府了。
一旁的劉承璟見他們現在就要走,也準備回去收拾了東西回家,于是也不再多留,回了自己院子。
第112章 出丑
賈琰帶著自從考完了試看著都有些渾渾噩噩的賈寶玉,坐上馬車回了榮國府。
到了榮國府下了馬車,賈琰與賈寶玉照例先去了賈母的院子。
進了門,一見到賈母和坐在一側的王夫人,賈寶玉一時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王夫人見此忙心疼的站起身道:“我的兒,你這是怎么了。”說完就上前將他攬在懷里,跟著心疼地抹眼淚。
聽到這話,被攬在王夫人的懷里的賈寶玉,心中的委屈頓時如洪水般泄出,一時趴在王夫人懷中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坐在上首的賈母見平日里最是疼愛的寶玉一回來就掉眼淚,又見他們母子抱在一起,淚水掉個不停,心中更是疼惜又難受,也忍不住跟著抹眼淚,著急上火道:“寶玉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被人欺負了,快說出讓祖母和你太太為你做主。”
其他原本還圍坐在賈母身邊聊天逗趣的王熙鳳等人見此都不由地面面相覷,不過王熙鳳為人伶俐,反應更快,見賈母著急上火地就要起來,忙上前扶著賈母也轉頭安慰哭的正傷心的王夫人母子道:“老太太說的對,寶玉兄弟在國子監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千萬都要與我們說出來,明日我就讓你璉二哥與你出氣去,可莫要在傷心了!”
說完又是一陣唱念做打與反應過來的其余人的一同安慰下,才堪堪將王夫人與賈母勸住。
待將賈母和王夫人勸住后,瞧著賈寶玉終于不再哭了,賈琰一時都不知作何表情,他唇角抽動了幾下,看向賈寶玉的神色一時復雜難言,他是真的沒想到賈寶玉一回來見到賈母和王夫人后竟會直接嚎啕大哭起來。
賈琰定定地站在那里,神色震驚又復雜地瞧著王夫人懷中的賈寶玉,心中震驚不已!
從前不提,但這次賈寶玉突然就嚎啕大哭的行為,讓賈琰的心神都跟著受到了強烈沖擊,不敢置信的同時又夾雜著一絲復雜。
心中的復雜和難以置信暫且不提,賈琰皺眉面帶古怪地看著賈寶玉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不由想起今日旬考過后,一路上賈寶玉都魂不守舍的樣子,腦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賈寶玉他是因為旬考沒考好,回到府中才痛哭了起來的?
心里閃過這個念頭,賈琰又看了一眼哭的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賈寶玉,一時竟有些確信了起來,賈寶玉他好像確實是因為這痛哭的!
想到這,賈琰都不知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他兩世為人,其中經歷的那些所謂的大風大浪,都沒有今日賈寶玉一哭來的更讓他驚駭,在賈琰的認知里從來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有人因為沒考好就在眾人面前直接嚎啕大哭的。
今日賈寶玉的行為算是重新刷新了賈琰的認知,沖擊了他的心神。
一旁被賈母和王夫人護在身前的賈寶玉,痛哭過后將一腔委屈通通發泄了出來,方才停下了哭聲。
從王夫人懷中抬起頭后,見周圍一圈人都圍觀了自己的丑態,賈寶玉這時腦子才有些清醒過來,臉色頓時爆紅了起來,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我,我……”
眾人見他難為情,知道他這個年紀最是好面子,互相看了看,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將這件事埋在心底,此時都沉默的不在賈寶玉面前提及此事。
一旁的賈母見孫子紅了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無事,這些都是你的長輩,你年齡小,就是吃奶的樣子她們都是見過的。”
雖有賈母的安慰,但賈寶玉還是捂臉感到羞恥,覺得無顏在待在這里,匆匆與賈母和王夫人告了退后就用袖子遮住雙臉,快步跑了出去。
見賈寶玉跑走,王夫人忙起身帶著丫鬟婆子追了上去喊道:“寶玉!”
等到眾人回過神,這母子二人都不見了身影,徒留王熙風等人有些尷尬地陪笑,心中都不禁暗自懊惱自己今日不該過來。
“快攔住他們!”見人都跑走了,賈母不禁大驚道,有心讓人攔下跑遠的王夫人母子二人,只是還不待鴛鴦等人上前阻攔,就見兩人一個追一個跑,轉眼就跑沒了身影。
見此,賈母嘆了口氣,揮手讓鴛鴦等人退了下去,才又看向呆愣在原地,神色復雜地賈琰。
見他也這副表情,只心中又嘆了口氣,沒在多問什么,出聲嘆道:“你們整日在那國子監里苦讀,想必是十分辛苦,如今好不容易休沐一天,還是先回去歇息吧。”說完賈母似是又想起賈寶玉剛才的樣子,忍不住又擦了擦眼角。
眾人聽了對視一眼,忙出聲又安慰起賈母來,賈母現在正是傷心,不耐煩再聽她們的安慰,揮手讓她們也跟著退下。
王熙鳳等人見此,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一個個跟著退了下去。
賈琰聽了賈母的話后,沒急著走,想了想還是待人都走后,沖賈母行了一禮道:“祖母,孫兒想著寶玉他應是近日在國子監學業壓力大,這次回來前的旬考,興許是覺得沒考好,一時情緒低落,回府又見了祖母和太太心中甚是思念,才忍不住落淚的。”
賈琰這話是在為賈寶玉突然的嚎啕大哭做解釋,說他只是因為學習壓力大和心中太過思念親人才突然大哭的,這般解釋下來也算是能安賈母的心,讓他莫要擔憂賈寶玉是在國子監受了欺負,方才如此痛哭。
賈母聞言心中才算好受了些,雖心中還是擔心和心疼已經跑走的賈寶玉,但看向賈琰還是道:“知道你們兩兄弟沒在那里受了欺負我就安心了許多。”
說完又看向賈琰叮囑道:“知道你們平日里讀書辛苦,但也不要壓力太大,也要仔細自己的身子才好。”
賈琰聽了賈母的叮囑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孫兒明白。”
見他聽進去了自己說的話,賈母才神色好了些,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囑咐道:“快先回去歇著吧,莫要擔心我這老婆子。”
聞言,賈琰也不再強留,行了一禮后,方才退下。
……
出了賈母的院子,賈琰身后跟著墨硯,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見遠處的林黛玉帶著紫鵑正神色匆匆地往這邊趕來,見此賈琰不禁停下了腳步。
直到林黛玉從遠處走了過來,看著她才出聲問道:“林妹妹可是要去老太太的院子。”
見黛玉點頭,賈琰才道:“寶玉剛才,才在老太太那哭了一場,惹得老太太和太太都跟著落了淚,如今才平復些,現在老太太那想必是不愿見人的,妹妹還是晚些再去吧。”
聽到賈琰的話,林黛玉停下腳步與賈琰道:“既然如此,那我還是晚些再去外祖母那吧。”
賈琰眼晴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他這些日子里朝思暮想的林妹妹,聽到黛玉的回復,方才又笑著問道:“妹妹可是有什么要緊事要去祖母那?”
林黛玉聽了,又瞧他說話時一直看著自己,有些難為情地別過臉,耳邊染上一抹紅暈,輕聲回道:“不過是揚州父親那派人傳了信,要我與外祖母捎上一些話,才想著這時去外祖母院子一趟。”
同賈琰解釋過后,林黛玉才又轉過身來,面上帶著些羞意,輕咬了下唇道:“二哥,近日在國子監可好。”
賈琰聽了眼睛都盛滿了笑意,心情大好道:“多謝妹妹關心,我在國子監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總是思念你。”這后半句賈琰沒有說出,只是停了下來,神色溫柔又帶著一絲一閃而過的眷戀看向黛玉。
不過只一瞬賈琰又移開了視線,問道:“妹妹這些日子又在府中一切可好。”
黛玉聽了他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見黛玉點頭,賈琰才又笑道:“明日承恩候府上設宴,妹妹可收到請帖了嗎?”
聽他問起這個,林黛玉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有些疑惑道:“縣主,怎會突然與我和探春妹妹她們發了請帖?”
也不怪林黛玉心中疑惑,她自從賈敏逝世后,被賈母接來京城陪伴,幾乎不怎么出府與外面的官家小姐們交友赴宴,至于明熙縣主更是從未見過的,此次突然收到她的請帖心中自是疑惑的。
賈琰聽了,笑著與林黛玉出聲解釋道:“我與承恩候府上的褚小候爺認識,此次也是他托她妹妹發帖邀請你們明日一同前去赴宴的。”
林黛玉聽了他這番解釋,方才了解地點點頭。
見林黛玉又低頭不說話了,沉吟一瞬,賈琰突然又道:“妹妹明日會去嗎?”
林黛玉聽了,抬起頭見他神色期待地看著自己,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在賈琰期盼地目光下,面上不禁飄過一抹紅暈,方才輕聲回道:“我到時與迎春姐姐她們一同去。”
聽見黛玉應下,賈琰的笑容都不由地加深了幾分。
瞧見他這副高興的樣子,林黛玉抿了抿唇,撫了撫自己被風有些吹散的發絲,心中雖有些羞意但見他如此上心的樣子更多的是情到濃時的甜蜜。
而賈琰看見黛玉面上的羞意,也跟著無聲的笑了笑,不再多說。
一時暗暗流動地情意與甜蜜在兩人周身流轉,一陣輕風吹過,又將這份情意與甜蜜記錄下來,隨風飄動,帶向不同的遠方。
第113章 溫情
見賈琰一直眉眼含笑地沖自己笑,雖然沒有出聲,但林黛玉心中卻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一陣陣羞意來,慌忙地別過臉去,不再去看他那晃得人心慌的笑容來。
看林妹妹別過臉,有意躲著自己,知道黛玉是被自己看的難為情了,賈琰心虛地收回視線,側過身子,佯裝去看一旁的風景。
待那陣熱意消退了些,賈琰才又轉過身子,瞧著林妹妹的背影小心地問道:“若是無事,不如我送妹妹回去?”
聽到他的話,背過身子的林黛玉,摸著自己還有些發燙的雙頰,輕輕點了下頭,聲音清柔又帶著些羞怯回道:“那便勞煩二哥了。”
聽見黛玉同意,賈琰抿了抿唇,神色欣喜,唇角是壓不下去的笑意,不過他害怕再唐突了黛玉,握拳輕咳了聲掩飾自己的失態,轉身走在前方為黛玉領路。
見他這般,黛玉眼波流轉,抬眼瞧著他匆忙轉身的背影,平日里似蹙非蹙總像是帶著一絲愁意的眉眼間此時染上笑意,舒展開來,如同春水泛起漣漪,蘊含著無窮地笑意與溫柔,更顯得她眉如遠黛,眼若星河,美人如畫。
只可惜已經轉過身子在前方帶路的賈琰看不到了,遺憾地錯過了心上人為自己展顏,情意綿綿,眼波流轉,笑意盈盈的美景來。
不過即便錯過,他也不會感到那么可惜和遺憾,他所求所愿從來只是黛玉能夠真的感到開心和幸福,至于能不能親眼看到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換林妹妹一笑,能不能親眼目睹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站在不遠處一直沉默不語,裝作自己是木頭人的墨硯與紫鵑兩人,此時見兩位主子要走,忙對視一眼趕忙跟了上去。
……
走在前面的賈琰與林黛玉兩人一路沉默無言,只是兩人一前一后,不遠的距離間氣氛曖昧又黏膩,行動間仿佛連空氣都溢滿了濃濃情意拉扯出膩人的綿綿愛意來。
雖然賈琰與黛玉兩人走在路上,彼此都默契的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但就連沉默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的墨硯與紫鵑都感覺自己都要被兩位主子間膩人的甜意包圍,甜膩得甚至有些牙疼,兩人甚至不約而同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一側的臉頰,覺得里面的牙根都有些甜的發膩。
無論賈琰與黛玉兩人心中都如何不舍這段分開的日子里兩人間難得相處的時光,時間都總是最殘忍且不留情的,好像一眨眼間,瀟湘院就出現在兩人面前。
賈琰停下腳步,抬頭看黛玉所住的瀟湘院近在眼前,盡管心中在是不舍,還是轉身停下腳步看向黛玉道:“林妹妹,到了。”
聽到賈琰的話,看著眼前還是自己從前親手寫上去的“瀟湘院”三個字,林黛玉神色有幾分恍惚甚至帶上了些許失落,不過只一瞬,她便收起了這份失落,捏緊了手中帕子,心中覺得自己不該如此喜形于色。
一旁的賈琰瞧見黛玉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心下也跟著痛了幾分,眼神有些落寞地瞧著不遠處院門上寫著瀟湘院三個字的牌匾,盡管心中再是不舍,還是選擇了沉默沒有再因為心中的不舍再開口強行挽留黛玉,他今日已經與林妹妹說了好些話了,不能再過多逾矩了。
一時兩人都有些沉默,正當黛玉準備帶著紫鵑回瀟湘院時,院子里突然傳出雪雁與紫鳶的聲音:“哎呀!快攔下它,一會兒又該跑丟了。”
隨著院子里一陣吵鬧的動靜響起,一只橘黃色的肥貓從空中一躍,自院門處逃竄了出來。
賈琰定睛看去,見竟是先前自己送給林妹妹的那只,不過又見他那肥胖的身材,面上一笑,不禁心中感嘆他自跟了黛玉后可見是伙食見長了,將自己吃的這般油光水滑。
從院內逃竄出來的橘貓,看著站在門口的幾個人類,原本還有些警惕地伸了伸貓爪。
不過在看到是黛玉與紫鵑后,忙討好地趴在黛玉腳邊翻著身子打滾。
紫鵑見它又想趁著自家姑娘不在,偷溜出去玩,還弄來如此大的陣仗,不禁伸手戳了戳它,數落道:“你又要趁著姑娘不在偷偷溜出院子,這次定要姑娘罰你三天不能再吃小魚干。”
在黛玉身旁一直撒嬌賣萌想要糊弄過去的橘貓,敏銳的聽到“小魚干”三個字,立馬豎起了一對澄黃色的瞳孔,沖著紫鵑討好地“喵嗚”了一聲,伸出細軟的舌頭討好地在紫鵑手上舔了舔,“喵嗚,要吃小魚干!”
賈琰見他竟這般有趣,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到笑聲,橘貓抖了抖耳朵,抬起一對貓瞳看向站在一旁的賈琰,伸出爪子慢慢靠近,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覺得很是熟悉。
見此賈琰彎下身子,伸手摸了摸他圓潤毛茸茸的腦袋。
熟悉的摸頭動作,橘貓似是想起了什么,黃澄澄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賈琰,側過身子突然沖他叫了一聲,“喵?”
見橘貓像是認出了自己,賈琰起身笑著沖黛玉道:“它倒是記性不錯。”
不過,在看向橘貓那肥胖的貓身,還是與黛玉道:“妹妹平日里也不要太過溺愛它,貓和人一樣不能吃的太胖,要不然容易生病。”
聽見賈琰這樣說,黛玉突然有些紅了臉,面上有些羞意,她平日里確實太過溺愛這只貓,總是它撒幾次嬌,就松口讓紫鵑將小魚干拿出來給它吃了。
如此幾回,橘貓摸準了她的脾氣,每次都在她面前不停地討好撒嬌,而黛玉心腸軟總是狠不下心來,每次都讓它得逞了,方才吃的這般肥胖。
見黛玉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知道她心腸軟,賈琰笑著轉頭吩咐紫鵑道:“聽我的,從今日起一定要嚴格控制這貓的飲食,不許再給他多吃,你姑娘發話也不要給它拿吃的。”
得了賈琰的吩咐,紫鵑笑著應下道:“奴婢一定聽二爺的吩咐,不給這貓多吃。”說完紫娟又神色憐惜地看了看腳下的橘貓。
橘貓聽不懂人類的語言,還在那一個勁的圍著眾人撒嬌賣萌,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幸福人生”已經斷送在賈琰的一番話下。
見此,眾人也都不由地同情的看著這只貓。
吩咐過紫鵑,賈琰又轉過身看向黛玉道:“妹妹好生照顧自己的身子,我先回去了。”
聽他說要走,林黛玉也不在多留,點了點頭,就見他沖自己笑了笑,轉身帶著墨硯離開了。
看著賈琰主仆二人走遠的身影,黛玉收回有些失落的視線,帶著紫鵑喚著地上的橘貓一同進了院子。
——
賈琰與林黛玉道了別后,沒有先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帶著人轉身去了賈寶玉的院子。
一進院子,賈琰就見房門外,王夫人帶著人在門口拍著房門,口中喊著,“寶玉,快開門,讓娘看看。”
看著賈寶玉房門外急的團團轉的王夫人和一旁聞聲趕來的薛姨媽,王熙鳳,李紈等人都圍在一旁安慰著不停抹眼淚的王夫人,賈琰不禁皺了皺眉。
見一堆人圍在賈寶玉的門前又是勸他快些出來,又是跟著抹眼淚,兵荒馬亂的,甚至還有賈蘆被奶娘抱著站在一旁,看著賈寶玉無論眾人怎么勸始終都緊閉的房門,賈琰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見無論眾人怎么勸說,里面的賈寶玉都不肯出來,賈琰直接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大步走了進去,將躺在床上裝死的賈寶玉一把拽起道:“你要胡鬧到什么時候!”
原本還覺得丟了面子,羞愧難當不愿見人的賈寶玉此時被他一腳踹開了房門從床上拽起來又是驚嚇又是驚恐道:“二哥,你怎么進來了!”
聽到這話,賈琰拽著他的衣領不禁冷笑道:“太太他們怎么勸你都不愿出來,我可不是要親自進來請你。”
說完,賈琰帶著幾分怒氣看向眼前的賈寶玉道:“不要再鬧你那脾氣了,現在就隨我出去和太太她們陪個不是,若不然今日的事我一定會如實稟報給老爺。”
見二哥真的動了怒,又見他提起老爺,賈寶玉終于還是服了軟,道:“我,我這就出去和太太陪不是。”
聽到賈寶玉肯服軟,賈琰松開了他的衣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就走吧。”說完他一馬當先地走出了房門。
身后的賈寶玉摸了摸自己的衣領有些害怕地看了眼被踹壞的房門,不敢耽誤,緊跟在他身后出了門。
房門外,原本看著賈琰踹門而入有些怔愣的王夫人等人,見賈寶玉終于肯出來了,忙上前喜道:“寶玉!”
王夫人見小兒子出來,上前一把摟住自己的寶玉,又悲又喜道:“寶玉,下次有委屈和娘說,可千萬別再把自己鎖屋子里了。”
賈寶玉被王夫人攬在懷里,見王夫人因為自己哭紅了的雙眼,不禁心中有些后悔道:“太太我知錯了,您原諒兒子這回。”
聽到賈寶玉認錯,王夫人一時又是哭又是笑,說:“原諒你,娘都原諒你。”
沉默的站在一旁的賈琰,見賈寶玉認了錯,也沒在多說什么,直接帶著墨硯離開了,至于后面的事自有疼愛賈寶玉的王夫人處理,他暫時不想再看見賈寶玉,要不然他的拳頭可能真的要控制不住落在賈寶玉身上。
剛才若不是顧及王夫人等人在場,賈琰十分肯定他一定會好好修理修理賈寶玉一番。
第114章 比較
清風閣,院內晴雯等人見二爺面帶怒氣的從外面走進來,不由地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二爺!”眾人行了禮,問安后,只見賈琰沖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先下去后,賈琰便轉身大步進了書房。
隨手解下,身上自回到榮國府一直就沒來的及解下的披風,賈琰沉著臉進了書房。
看著書房內熟悉的陳設,腦中想著賈寶玉今日的荒唐行事,賈琰仍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雖說知道賈寶玉行事荒唐,一向沒什么邏輯可言,但沒想到時至今日賈寶玉仍能做出在眾人面前嚎啕大哭的行為。
這甚至讓賈琰不禁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懷疑賈寶玉的腦子來,賈寶玉不會真的下凡投個胎把腦子給投傻了吧?
還是說在天上時的神瑛侍者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投胎下凡原本是想治一治腦子,沒想到直接給投沒了?
如此煞有其事的想,想到最后賈琰甚至有些認同地點了點頭,得出結論,那個所謂的神瑛侍者可能原本就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傻子!
不怪賈琰這般想,你甚至可以帶入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有哪個已經十四、五歲的正常男子因為一次考試沒考好,就回家當著眾人的面趴在他娘懷里嚎啕大哭的!
更何況還是在古代,這個年齡甚至已經有人成婚生子了的情況下,賈寶玉竟還能哭得像個孩子一樣,不禁讓人懷疑他真的長大了嗎?不會是只長個子不長腦子吧!
想起今日所看到的畫面,無論賈琰有多么震驚和驚嚇,這都是真實發生出現在賈寶玉身上的,甚至在短暫的震驚和不可思議過后,賈琰甚至覺得無論是什么樣的奇葩事,只要是發生在他賈寶玉身上,也算是讓人尚且接受,畢竟奇葩人身上奇葩事多一些,也是相當何理。
邏輯在這一刻自圓自畫了,想到此賈琰甚至笑出聲,這笑聲嘲諷又帶著些諷刺。
無奈又諷刺地笑了一聲,賈琰干脆將賈寶玉今日所干的那些個蠢事通通拋到腦后,他不理解也不想去尊重賈寶玉那些所謂的狗屁邏輯,如果可以賈琰甚至想給他一拳,幫他醒醒腦子。
沒在想今日的鬧劇,賈琰拿出回來之前高先生讓自己拿回來的卷子,清空了腦子里那些雜亂的思緒,認真地寫了起來。
他可沒賈寶玉那么閑,還有心情作妖胡鬧,時間貴如金,科舉之路更是任重而道遠,從來沒有什么僥幸之說,若非必要賈琰才懶得理會賈寶玉那些破事呢!
一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晴雯過來敲了敲房門,道:“二爺,該用飯了。”
聞言,賈琰看著已經寫了大半的題,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起身出了書房。
門外,晴雯見二爺出來,忙笑道:“二爺,今日廚房新作了一道蜜釀桂花圓子,府上的主子們都愛吃,您也嘗嘗看合不合口胃。”
賈琰聞言點頭,大步向平日里用飯的房內走去。
晴雯見此,忙跟了上去,小心地瞧著他的神色,見二爺此時面色平靜,想著二爺應是已經消氣了,心下才算松了口氣。
倒不是害怕二爺因為生氣遷怒責罰她們,不說二爺從未因為過一些小事對她們動輒打罵,就是因為生氣真的要責罰她們,她們也不會有半分怨言的。
二爺是位心善的好主子,平日里待他們這些下人從未有過苛待,也不會不把他們當人看,在二爺身上晴雯她們這些丫鬟、小廝第一次感到被當作一個真正的人對待,而不是別人口中天生伺候人的“下賤”胚子。
凈過手,看著桌上那道裹著糖色,上頭灑著些許桂花增色,色澤誘人,瞧著賣相便極好的蜜釀桂花圓子,賈琰坐下,拿起筷子夾起嘗了一個贊道:“味道確實不錯。”
一旁的晴雯聽了跟著笑了笑,又伸手用公筷為賈琰夾起一塊擺在一旁的糖醋里脊道:“二爺再嘗嘗這個,也是廚房今日新做的。”
賈琰聞言,又跟著嘗了一口道:“酸甜可口,府上廚娘的手藝長近了不少。”
聞言,晴雯放下給賈琰夾菜的手道:“是薛家大爺酒樓新研發的口味,在原本的配料上又添了些新的香料,反而讓這些菜的口感更好了些。”
聽到晴雯的解釋,賈琰點了點頭,也不感到意外,他是知道那個薛潘的來歷的,對他搞出的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也不意外。
見賈琰點頭,一旁的晴雯道:“二爺覺得味道好就多用些,這幾道菜,府上林姑娘她們也是十分愛吃的。”
聽了晴雯說林妹妹也愛吃,賈琰面上一笑,沒在多說什么,專心用起了飯。
……
用過飯,賈琰又起身喝了口茶漱口,就準備回書房繼續看書。
剛出了門,就見隔壁賈寶玉院子里傳出幾個丫鬟的吵鬧聲。
只聽怡紅院,院內賈寶玉的貼身大丫鬟襲人正訓斥幾個小丫鬟道:“吵吵嚷嚷個什么,若是擾了主子的清靜,明日我就回稟了太太將你們都趕出去。”
這話一出,幾個小丫鬟雖心中都有些不服氣,但也不敢再繼續爭吵了,害怕明日襲人真稟告了太太后,將她們趕出去。
好好的在三爺院子里當差,若是真被攆了出去,到時她們的下場可不比從前在太太房里當差的金釧要好。
想到此,小丫鬟們都有些畏懼地看了眼襲人,害怕她真向王夫人告狀,忙互相看了幾眼,各自散去了。
站在院內的賈琰聽見,沒有出聲,見賈寶玉院內的吵鬧聲停了,方才轉身回了書房。
聽到些聲音的晴雯、秋紋幾人走出來面面相覷,知道是寶三爺房里的襲人在教訓小丫鬟,也沒有出聲。
襲人在寶三爺房里一向是心腹大丫鬟的存在,又有王夫人的叮囑,賈寶玉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有些怕她。
雖面上說的好聽,是個一心為三爺著想事事體貼周全的和善人,但背地里其實其它丫鬟都有些怵她,不敢與她走的太近,唯恐她看到什么覺得不好的,再跑去在王夫人面前告狀。
是以如今賈寶玉房里全由她一個主事拿話,其她小丫鬟不敢違背她,就連其她同樣是賈寶玉身邊的一等丫鬟麝月、碧痕等人也都以她為首。
聽到襲人拿王夫人出來威脅其它丫鬟,賈琰院內的一個二等丫鬟珊瑚撇了撇嘴,湊到晴雯幾人身邊小聲道:“襲人就愛拿這套壓人。”
小聲地在幾人耳邊吐槽了襲人的話后,她又看了看另一頭書房的方向低聲道:“晴雯姐姐就從來不會這樣,二爺也不像三爺那般。”
“二爺比三爺優秀多了,三爺更是哪哪都比不上二爺。”不過這話她沒敢說出來,只能在心里暗自腹議。
聽到她的話,晴雯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不管襲人如何,都是有王夫人的吩咐,更何況寶三爺院子里的事更是與她們無關。
見晴雯沖自己搖頭,自知失了言,珊瑚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出聲。
第115章 神仙仙子
第二日一早,天剛亮,賈琰就同往常一樣已經起來開始溫書,不是不想趁休沐多睡會,而是這些年長年累月已經養成了習慣,想多睡會都睡不著。
所以既醒了,簡單的洗漱過后,賈琰干脆就照往常一樣開始溫書。
等到天大亮,用過飯,因著今日要赴約賽馬的緣故,賈琰特地換上一身玄青色云織束腰窄袖騎裝,腰間束著掐絲鑲金寶石玉帶,因為天氣冷,外面又罩了件深黑色鍛面淺金色鶴紋狐皮大氅。
換上了方便騎馬的衣裳,見天色不早了,賈琰轉身吩咐墨硯將一早備下給承恩候府上的禮帶上,又讓方硯去前院看今日幾人出行的馬車是否都已經準備妥當后,方才準備往黛玉院子去。
昨日約好了要一同赴宴,賈琰換好了衣服,將一切準備妥當,自是要先去黛玉院子一趟的。
走在去瀟湘院的路上,一路穿過花園游廊,庭院廂房,瞧著漸漸升起的紅日,見這冬日里難得的暖陽透過云層,灑下縷縷金輝,慵懶地落在這座富麗堂皇的高門貴邸上,為這頹廢奢靡的國公府增添了一縷別樣的光輝。
感受著天氣的回溫,看著被金光籠罩的院墻,賈琰也不禁神色一動,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心情大好,原本他還有些擔心冬日里天氣冷,此時出門,林妹妹身子會受不住,如今可算是正巧,難得出了太陽,日頭曬著,天氣也不顯得那么冷了。
這般想著,賈琰腳下加快了步子,約莫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從前院走到了林黛玉所住的瀟湘院。
到了瀟湘院,只見此時院門已經開了,站在院門外,甚至可以看見院內幾個小丫鬟正在灑掃。
賈琰走進院門,叫來一個正在灑掃的小丫鬟道:“我來接你家姑娘出門,你進去通傳一聲。”
小丫鬟聽到他的話,忙扔下手中的掃帚行了一禮,回道:“琰二爺您稍等,我這就進給我們姑娘傳話。”
說完,這小丫鬟不敢耽擱,轉身立刻往黛玉屋子跑。
小丫鬟跑的快,動作麻利,沒讓賈琰在院子里多等,不一會,就見紫鵑從黛玉房內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剛才被賈琰喊去傳話的小丫鬟。
見賈琰正帶著人站在院子里,紫鵑笑著帶著小丫鬟快步走了過來,道:“二爺,我們姑娘還在梳妝,請你先到屋子里喝茶。”
聽到黛玉還在梳妝,賈琰點了點頭,道了一句:“不急,是我來的早了,你一會轉告你家姑娘讓她不要著急,時辰還早呢。”
說完,見紫鵑笑著點頭應下,賈琰才又跟著她到旁邊的屋子里坐下喝茶,等著黛玉。
聽她們姑娘的吩咐將二爺請進屋內喝茶后,紫鵑才又退下,回了黛玉屋中。
黛玉屋內,此時紫鶯與鶯月正在給黛玉梳妝,她們兩個是當初黛玉從林府帶來的貼身丫鬟,紫鶯同紫鵑一樣善長交際,能言善辯所以平日里都是她或者紫鵑陪著黛玉出門。
剛來賈府上時,跟著黛玉從林府來的這些貼身丫鬟對賈府上的下人規矩都不熟,所幸有賈母從自己身邊指來了紫鵑給黛玉,借著紫鵑是賈府上家生子的身份,對府上的規矩和下人都了如指掌,紫鶯她們才漸漸熟悉了起來,慢慢打進了賈府下人們的關系網。
至于鶯月倒不是說她不伶俐,只是比起紫鶯她的性格更細心內斂些,又有一雙巧手會梳很多樣式精巧又別致的發型,所以平日里都是由她給黛玉梳妝,黛玉的衣裳首飾之類的也是由她打理。
“姑娘您瞧今日梳的這個發型可好。”
聽到鶯月的話,黛玉抬頭瞧著鏡子中的自己,高鬢如云,層層堆疊的兩側發間各簪著一支赤金玫瑰簪,額間正中簪著一支累絲嵌紅寶石點翠鳳釵,其間又別了些精致小巧的珍珠發飾,兩側又巧妙地垂下些許青絲,耳邊帶著同色系紅寶石耳墜,更顯得整個人精致典雅,清麗出塵。
因著今日要赴宴的緣故,鶯月所以給自家姑娘梳了一個高鬢,百合隨云鬢。
高鬢本就能襯得人脖頸纖細,體態輕盈,而搭配上層層編織堆疊在發間的頭發,更顯得黛玉整個人高貴而不失仙氣。
見黛玉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旁的鶯月又拿出一件團蝶百花煙羅綺云裙,配上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貍皮的鶴氅道:“姑娘難得出門一趟,定要穿得漂亮鮮亮些才好。”
黛玉聽了她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沒有拒絕她的建議。
見黛玉同意,鶯月拿著衣裳就同紫鶯一起服侍著黛玉換上,末了,看著換好衣服的黛玉,想了想,鶯月又拿出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絳系在黛玉腰間,道:“姑娘腰肢纖細,系一條如意絳更顯得您裊娜纖巧,國色天香。”
聽見鶯月的夸贊,黛玉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帶著些羞意道:“你慣會夸贊奉承我。”
聞言,鶯月只笑道:“是姑娘你生的美,便是穿什么都好看。”
黛玉被她的話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心中知道她是為自己好,真心夸贊自己,也不再與她反駁。
待一切收拾妥當后,想著賈琰還在等著自己,黛玉被鶯月、紫鵑幾人簇擁著出了屋子,轉腳去了被紫鵑安置在屋內喝茶,賈琰所在的屋子。
聽到動靜,見像是有人過來,賈琰放下了茶杯,抬頭看去見是被紫鵑等人簇擁著走過來的黛玉。
看到門外逆光走來的黛玉,賈琰一時有些愣住,此時的黛玉美極了,淺笑著向自己走來的樣子像極了神話傳說中的仙女,恍惚間賈琰甚至真覺得自己見到了仙子,而此時這位仙子還在沖自己緩緩走來,甚至還開口和自己說話。
“二哥哥?”已經被紫鵑幾人簇擁著走進來的黛玉,此時站在賈琰面前,看著有些呆愣,傻站在那里的賈琰,有些疑惑地出聲道。
聽到黛玉的聲音,賈琰回過神來,面上帶著驚艷和夸贊,沖黛玉笑著贊道:“妹妹今日就像神仙仙子。”
說完,他又趕忙補充道:“妹妹每天都像神仙仙子,在我心里妹妹永遠都是這世間最漂亮的。”
一旁的黛玉聽了他這話,面上一紅,道:“二哥哥又在胡說什么,我什么時候成了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賈琰聞言,眼中劃過一抹愛意,神色溫柔又帶著幾分認真,看著眼前的黛玉道:“在我眼里,妹妹永遠都是最漂亮的。”
這話說的顯然是十分不含蓄的,甚至有些出格了,當著其他人的面,賈琰從未有過如此失言,但他還是說出來了,年少的悸動和愛意,在相愛的人面前總是想要不保留的向對方全部述出的,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旁的紫鵑幾人聽到他的話,不免跟著有些紅了臉,都默契地別過臉轉過身子去。
黛玉聽了一張俏臉更是通紅,但她更是明白這是二哥在向她表明心意,讓她放心,因此黛玉沒有再避開,而是紅著一張臉,看著賈琰回贊道:“二哥今日也是英俊不凡,顏如冠玉。”說完似是羞意如洪,黛玉不在看向賈琰,別過臉去。
聽到黛玉的夸贊,賈琰笑意不止,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甚至說是有些心花怒放,不過在看到黛玉說完之后就羞得將臉別過去之后,他不敢再說什么出格的話來,只是臉上的笑意,從出了門一路上都沒有落下過。
見此,一旁的黛玉有些羞惱的小聲道:“二哥哥,莫要再笑了,等下讓人見了還不是要羞死個人。”
賈琰聽了,收斂了些臉上的笑意,但眼中還是止不住的喜悅與黛玉回道:“我都聽妹妹的。”
聽到這話,黛玉無奈又羞憤地跺了跺腳,無過見他真的聽自己的話收斂了不少,還是沒在說什么,而是帶著人快步走在了前面,不在與他走在一起。
看著黛玉帶著人快步走遠了,賈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也加快腳步,不過他這次他沒跟黛玉那么近,而是遠遠地落下一大截,默默跟著黛玉的身影走在后面。
第116章 出府
林黛玉走在前面先去了賈迎春的院子。
自府上眾位姐妹都收到承恩候府上明熙縣主的請帖后,林黛玉和賈迎春她們雖都心有不解,但幾人互相商議過后由賈母做主拍板敲定了她們幾個姐妹到時一同去赴宴的決定。
為此賈母還特意派人又給她們一人置辦了一套出門的衣裳,道:“我做姑娘時就時常隨著我太太,也就是你們那曾外祖母,一同出門,為此交了不少閨中好友,如今既然是承恩候府誠心邀請,說來咱們府上也是與他們有舊日交情的,你們就放心去吧。”
林黛玉并賈探春幾個姐妹聽了,方才下了決定一同出門。
看她們幾個姐妹點頭,賈母又笑著道:“那候府上的老候夫人我也是認得的,同為姑娘時與她也有過幾分交情,是個慈眉善目,溫柔敦厚的和善人,你們此次可安心同去。”
聽到賈母的話,賈探春幾人心下更是大安,點頭應下。
所以自收到承恩候府上的請帖后,有賈母的話在前,后又有賈琰他們從國子監回來后的一番解釋,林黛玉幾人更是放心地準備赴宴。
……
沒過多久林黛玉就帶著人到了賈迎春的院子前,賈琰緊隨其后。
院內繡橘見他們過來,忙行了一禮道:“林姑娘,琰二爺您們稍等,我家姑娘一會就出來。”
正說著,轉眼看去,就見司棋扶著賈迎春從屋子里走出來。
只見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紗繡并蒂蓮長裙,外罩淺綠色緞面兔毛滾邊狐皮大氅,她本就生的嫻靜溫柔,膚如凝脂,這身反而襯的她多了幾分小姑娘的嬌俏活潑。
看到林黛玉他們來,賈迎春扶著司棋的手快步迎上去,口中溫聲細語道:“妹妹你來了。”
林黛玉聽了笑著上前拉起她的手道:“昨日不是說好的,我來找姐姐。”
說著,又拉著賈迎春的手仔細地瞧著她今日的打扮,贊道:“二姐姐,今日這身打扮好,襯的人活潑了不少。”
賈迎春聽了她的話,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又看向站在門口離兩人有兩三米遠的賈琰道:“二弟弟。”
聽到賈迎春的聲音,賈琰站在那里沖她回了一禮道:“二姐姐。”
與賈迎春打過招呼,賈琰方才含笑著又沖站在一起拉著手說話的林黛玉與賈迎春兩人道:“二姐姐若是都收拾好了,咱們不如去三妹妹的院子接她。”
聽到賈琰的話,林黛玉兩人點頭應下。
出了門,幾人正待往賈探春的院子去,就見探春先帶著丫鬟侍書同賈惜春一起走了過來。
“二姐姐,林姐姐,二哥。”賈探春見到賈琰她們行禮道。
“兩位妹妹好。”賈琰他們回禮道。
幾人難得湊在一起,說了會話,就一同往府門處走去,那里方硯已早早命人備上了馬車,等著府上的幾位主子過來。
互相說著話,一群人笑著走到地方后,就見一早等在那里的方硯在看到他們后,上前道:“二爺,幾位姑娘,馬車都備齊了。”
聽到他的話點了點頭,賈琰又問道:“老太太和太太那里派人傳過話了嗎?”
方硯聞言,忙回道:“已經派人傳過話了,老太太和太太都回話說讓二爺,三爺和姑娘們安心去,不用著急回。”
聽見賈母和王夫人那里已經稟告過了,賈琰轉身看了看馬車周圍,始終未見到賈寶玉的身影,開口問道:“你們三爺過來了嗎?”
方硯聽了,回道:“還未看見三爺過來。”
聞言,知道賈寶玉還沒有過來,賈琰也沒在多說什么,轉身笑著與林黛玉,賈迎春她們道:“二姐姐和幾位妹妹不如先上馬車,我派人去催一催寶玉。”
林黛玉幾人聽了也沒有推脫,跟著方硯幾人在丫鬟的幫扶下先上了馬車。
今日榮國府上為幾人出行備了三輛高大寬敞馬車,馬車車廂前頭都各由一匹高大溫順的白馬拉著。
車窗簾幔由華麗的絲綢制成,上面鑲有珠寶和刺繡圖案,車輪雕刻著復雜精美的花紋,車廂上方還刻有榮國公府的旗幟,光是外形看著就格外寬敞富貴,也不算是辱沒了他們榮國府出行赴宴的派頭。
這邊林黛玉與賈迎春,賈迎春與賈惜春上了馬車,賈琰則帶著人站在原地等著賈寶玉過來。
待林黛玉幾人上了馬車后,沒等多久,賈琰便看到賈寶玉從遠處匆匆忙忙地帶著茗煙一路小跑過來。
見賈寶玉過來,不待他開口解釋,賈琰先沖他道:“時辰不早了,先上車吧。”
賈寶玉聞言,將口中的話咽下,點了點頭,跟著上了馬車。
其實賈寶玉今日也不是睡過了時辰才來的這般晚的,而是今日一早襲人和麝月就賈寶玉出門穿哪一身衣服起了爭論。
原先她們聽了賈母和王夫人的吩咐一早便備下了主子今日出門的衣服,只是襲人說要穿那套錦織紅繡的好看,麝月說那套寶石藍湖綢的更顯貴氣。
兩人在賈寶玉面前說了半天沒完,說完了衣服又說帶哪個玉冠更好看,直把賈寶玉說的頭疼不已,最后隨便在里面指了件換上,兩人方才做罷。
想到這,賈寶玉面帶惆悵地上了馬車,低頭老實地縮坐在一邊不敢看一旁的賈琰。
昨夜他屋子里的房門才修繕好,今日再見到賈琰,想著自己那被踹的不成樣子的房門,賈寶玉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去招惹這個二哥,他可不如那門一樣經得起踹!
想到此,賈寶玉神色無光,縮在一角,幽幽地嘆了口氣。
賈琰上來后,見此,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道:“怎么了?”
聽到聲音,見二哥上來,賈寶玉忙坐直身子擺手道:“沒什么,沒什么。”
見他這副驚魂不定,慌忙否認的樣子,賈琰挑了挑眉,神色好笑地看著他遮遮掩掩,不敢看著自己的模樣,也沒在多問。
面色平靜地走到馬車另一側坐下,掀起車窗沖馬車外的方硯沉聲道:“出發吧。”
方硯聽令,沖后面的兩輛車夫高聲喊道:“二爺有令現在出發!”喊完話,他又一路小跑著上了車頭同前面駕車的車夫一起坐下。
其余兩輛馬車的車夫見此,也跟著甩起手中的馬鞭道:“駕!”三輛馬車排著序緊跟著出了榮國府的大門。
第117章 新的姐妹
馬車從榮國府出來,穿過人煙阜盛,熙熙攘攘繁華熱鬧的應天長街,在街道兩旁商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中一路往京郊駛去。
因是舉辦的賽馬比賽,京城里的莊子自是跑不下的,所以是在城外郊區的一處大莊子上。
賈琰他們今日也自是去那是赴約的。
馬車一路駛出鬧市,周圍才算安靜了下來,吆喝聲,吵鬧聲都在耳邊消失不見,唯有車輪碾過石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還在咯吱作響。
帷幔晃動,時不時被吹開一條縫隙,或大或小,露出的縫隙間可以看到車外的景色,賈探春掀開車簾,向前面看去,見同樣掀開車窗看向外面的林黛玉和賈迎春兩人,彼此相視一笑。
難得出來一趟,她們幾個姐妹自是心中歡喜,此時就連看著路邊的早已枯敗的野草也是覺得新奇。
如今已是冬季,外面這些樹木和野花野草自是早已經枯萎敗落,不像榮國府內有特定的花房里面各種品種的花都有人悉心打理照料。
就連那些種在園子里的花樹都是按時節種的耐寒的花,即便是在冬日里,也依然有花在開著,不管什么季節榮國府里依舊是美輪美奐,富貴不凡。
出了城,沒過多久,馬車就在一處占地廣闊的莊院前停下。
只見莊子上的牌匾寫著“褚宅”,這是褚逐良他們候府在京郊的一處莊子,里面約養了幾十只從各地買回來的不同品種俊馬,各個都是品相不凡。
平日里這莊子也是用做跑馬的,所以占地很大,里面甚至沒有多余的房屋瓦舍,而是都開辟成了場地。
此時莊子前,已經絡繹到了好幾家的馬車,門口莊子里的管事和褚逐良這個莊子主人也再接待著賓客。
見到帶有榮國公府的旗幟的馬車停在門前,料是賈琰兩兄弟來了,褚逐良忙帶著人上前迎道:“琰兄弟,寶玉兄弟。”
待馬車停穩后,賈琰聽到他的聲音,掀開車簾,下了馬車笑道:“褚兄。”
兩人含笑著互相寒暄了兩句,又見馬車內賈寶玉下來。
見此,褚逐良又笑著上前與賈寶玉打招呼。
內里不提,在外人面前賈寶玉還是十分懂禮數的,因此也忙上前見禮道:“小候爺。”
聽到他如此生熟的稱呼,褚逐良皺了皺眉,但還是笑著與他擺手道:“寶玉兄弟不必如此客氣,還是與在監學時一樣稱呼我就好。”
聞言,賈寶玉也不再客氣,出聲喚道:“褚兄。”
見他改了口,褚逐良方才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樂道:“不瞞你說,我第一次見到寶玉兄弟你,就覺得像極了小時候玩的陶瓷娃娃,面若敷粉,白白凈凈的。”說到這,他戲笑著,看著賈寶玉哈哈大笑起來。
聽到他的笑聲,賈寶玉摸著隱隱作痛的肩膀,面上有些僵硬,瞧著眼前人十分孔武有力的身材,也不敢多說什么,嘴角扯出一抹笑,臉色僵硬地跟著笑著附和。
笑過后,見又有兩輛馬車停在門前,褚逐良方才歉意地與賈琰兩人道:“實在不好意思,只能先請琰兄弟你們先進去了。”
見此,賈琰表示理解,笑著與他道:“無事,褚兄先去忙,我與寶玉先進去。”
聞言,褚逐良揮手叫來兩個小廝,讓他們與賈琰他們帶路。
就在賈琰與賈寶玉跟著這兩個小廝準備進去,就聽身后有人喊道:“琰弟,寶玉!”
聽到聲音,賈琰他們回頭看去,見是劉承璟匆忙從馬車上跑下來,向他們大步走來。
中途碰上前來相迎的褚逐良停下說了幾句話后,劉承璟就又快步向賈琰兩人跑來。
見到他過來,賈琰沖他點頭笑著打招呼道:“劉兄。”
劉承璟跑到兩人跟前,見此,大氣地擺了擺手,看向兩人道:“琰弟,寶玉我聽說今日來的早的賓客可以先去挑比賽用的馬,咱們快先過去吧。”
說完,他招呼著前面小廝帶路,就一把拉起苦著一張臉呆愣地站在一旁的賈寶玉往莊子里走。
賈琰見此,笑著搖了搖頭,大步跟了上去。
……
另一邊,黛玉和探春她們這些女孩子不方便在外男面前露面,一早便有人引著馬車駛進了莊院內女眷接待處。
馬車一進莊子,眾人就嗅到空中一陣暗暗的幽香浮動,尋著香氣,再往里就能看見莊子里還種了許多品種不同的花樹,尤其是那黃粉相間的早臘梅花成片連起,給這甚至有些蕭條的冬季都增添了一抹亮色。
下了馬車,瞧見這副美景,黛玉不禁出聲贊道:“纖葩微沁蜂須蜜,疏蕊中凝鳳髓香。
苒苒仙姿含淡白,盈盈宮粉帶輕黃。”
一旁拉著惜春的手下了馬車的探春聽到,也跟著笑贊道:“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
贊嘆過后,又轉身與黛玉幾個姐妹道:“這臘梅花迎著冬日里的寒風反而開的更盛,自有一番傲骨錚錚的氣節在,暗香浮動,令人欽慕。”
一旁的明熙縣主,見她們幾個姐妹下了馬車,瞧著是像是榮國公府的人,想起前幾日哥哥與自己交代的話,趕忙帶著身邊的貼身丫鬟迎了過來,笑道:“可是探春妹妹們。”
聽到聲音,探春與黛玉幾人看去,只見一位身穿茜色彩繡團花織金錦長裙,外罩大紅色白狐貍毛滾邊金絲鶴氅,瞧著就格外明艷動人,姿容絕代的姑娘帶著幾個丫鬟笑容明媚地向她們走來。
瞧著這姑娘的模樣,林黛玉幾人心中猜測這位就應是那位明熙縣主了,也忙上前與她回禮道:“明熙縣主。”
見此,明熙縣主一把上前將她們扶起笑道:“眾位妹妹不必多禮,就和其她姐妹們一樣,喚我明熙就行。”
說著,她不由多看了幾眼,這幾位榮國府出來的姑娘,往日未曾見過,也不曾想過,這榮國府上的幾位小姐竟都生的這般花容月貌,傾國傾城,如今乍一見就真如見了天上的仙子下凡一樣,美的令人心醉。
不提那位瞧著就病若西施,楚楚動人,惹人憐愛,宛若天仙下凡的姑娘,就是眼前這位探春姑娘也是,秀美絕倫,鐘靈毓秀,沉魚落雁,艷冠群芳讓人見之忘俗。
心中默默驚嘆了林黛玉幾人不凡的容貌后,明熙縣主笑著拉著幾人道:“妹妹們這般仙姿國色,真是讓人見了就心生憐愛。”
夸贊過黛玉幾人不俗的長相后她又道:“快別在這站著了,外面天冷,快隨我一同到里間與姐妹們坐下說話。”
說著,她就帶著丫鬟陪同探春與黛玉幾人往后面閣樓里走。
一進閣樓,黛玉就嗅到閣樓里飄浮的淡淡梅花香,抬眼看去,瞧見這閣樓里竟還辟了一處地方,別出心裁的栽種著幾株紅梅來。
看著這幾株嬌艷欲滴的梅花,黛玉也不禁心中欣喜,她是惜花,愛花之人,平日里瞧見園子里的落花都不免跟著傷心一番,如今瞧著這幾株艷麗,開的很是熱烈的梅樹來,更覺心中歡喜。
進了閣樓一路又往里間走,一進去屋,黛玉,探春幾人就見屋內已有幾個官家小姐坐在那里談笑嬉戲,鬢影衣香,好不熱鬧。
見有人進來,屋內坐著的幾家小姐都抬眼看去,見了黛玉幾人不凡的品貌,也都是不免起身贊嘆一番,這天下竟還真有這么標志的美人來。
看她們和自己初見黛玉幾人時一樣驚嘆,明熙縣主笑著與眾人介紹道:“這幾位是榮國公府上的姑娘,今日第一次來,你們可不許欺負了人家。”
“瞧姐姐說的,今日難得見了這般漂亮的姐妹們,我們喜歡還來不及,又怎么舍得欺負了去。”一個穿著石榴紅團蝶軟煙羅紗裙的姑娘起身道。
她生的嬌俏可人,兩頰圓潤,粉面含春,俏麗動人,眼波流轉間自有一股活潑俏麗在。
聽到她的話,明熙縣主笑著與黛玉幾個道:“這位穿紅裙子的是宣義伯府上的,姓葉,閨名希音,和你們年齡差不多,你們喊她希音就行。”
說完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另外兩位姑娘道:“穿粉裙子的是安昌伯府上的,綠裙子的那個是寧安候府上的,一個叫宛玥,一個叫汐蔓,年齡稍大些,你們以姐妹稱呼就行。”
黛玉幾人聞言點了點頭,由明熙縣主和葉希音在旁牽頭,互相認識過后,沒多久也都熟絡了起來,幾個姑娘在一旁姐姐長,妹妹短的搭起了話。
第118章 寶玉打寶玉
賈琰與劉承璟他們由莊子上的下人帶著先到了馬圈里準備挑選馬匹,瞧著這樣式各異的馬,黑的,白的,棕中帶黑的,甚至還有胡汗邊塞血統的馬,一只只瞧著就英姿不凡,高大威武的俊馬。
邊看,劉承璟邊口中嘖嘖道,“褚兄就是豪富,我在家中想養一只金毛狻猊我爹都不同意。”
“狻猊?”聞言賈寶玉跟著重復了一句,“你說狻猊。”
“是呀!”劉承璟肯定道,語氣中甚至有幾分委屈,“狻猊多可愛,毛茸茸的,還是金色的,我一直都想養一只,我爹卻始終不肯松口讓我養。
聽到他的親口確認,賈寶玉一時有些愣住,甚至下意識地離他遠了些。
劉承璟被他突然的動作驚住,疑惑道:“怎么了寶玉?”
賈寶玉別過臉,有些惶恐又帶著點心虛地胡亂地沖他擺了幾下手道:“沒,沒什么。”
一旁的賈琰見此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
聽到笑聲似是反應過來什么,劉承璟張了張口看著害怕地縮在一邊的賈寶玉正欲解釋一番。
就聽見耳邊有人噗笑道,“哈哈哈,這年頭還有人有這樣的愛好。”
聽到聲音,幾人抬頭看去,見甄寶玉捧腹大笑,嬉笑地看著劉承璟與賈寶玉兩人走了過來。
瞧見賈寶玉瑟縮著身子,一副沒出息的模樣,他甚至有些不高興的質問道:“你跟我同名,怎么生的這般膽小懦弱。”
“真是沒出息!”說完甄寶玉抱起雙手,有些不滿地看向賈寶玉評價道。
他這話說的讓人不知如何回,難道說這年頭就連取了同樣的名字,就連脾氣性子也都必須要一樣嗎?
聽到他的話,原本因為劉承璟的話而有些害怕的賈寶玉,頓時氣上心頭,看著這個叫甄寶玉的嘲諷自己的樣子,又想起上次他伸手搶自己玉的事,新仇舊怨,一時怒道:“你說什么!你這個沒有教養,不懂禮數的家伙。”
“你!”聽到賈寶玉竟敢說自己沒有教養,甄寶玉怒上心頭指著他道。
“你什么你,我說的就是你,你這個沒有教養的家伙!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十分惹人厭,你這個沒腦子,沒素質的家伙,無恥小人!”看甄寶玉指著自己,賈寶玉上前伸手毫不示弱的怒罵道。
“你,你,啊!”被賈寶玉指著自己的鼻子一連串的怒罵刺激到,甄寶玉生氣地跳腳喊道,“你竟敢罵我!我要讓我姐夫派人將你抓起來。”
賈寶玉聽了,才不害怕他威脅自己的話,回罵道:“你有本事來啊!派人來抓我啊!寶爺我就在這等著你!”
“啊!啊!啊!我要殺了你!”聽到賈寶玉滿不在乎的話,甄寶玉徹底崩潰,上前作勢就要打他。
賈寶玉不甘示弱,兩個人你抓我,我扯你,互相揮拳打了起來。
見他們打了起來,一旁還有些呆愣的眾人,反應過來趕忙上前將正纏打在一起的兩人拉開。
“寶玉,別打了寶玉。”劉承璟見一向文文弱弱的賈寶玉竟然跟人出聲對罵還出手打了起來,顧不上心里的震驚,趕緊跟著眾人一起將兩人分開。
將打的不可開交的兩人分開后,賈琰背過身子輕咳兩了聲,才將眼中震驚和笑意掩下,雖然他是賈寶玉的哥哥不假,但這一個賈寶玉一個甄寶玉兩個同名寶玉的人互相怒罵彼此還打了起來,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有些滑稽。
“三弟!”被人攔了下來,還有些怒不可言,掙扎著想要再去與賈寶玉論理的甄寶玉在聽到這道聲音,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聲音的主人是誰后,頓時安靜了下來。
聽到聲音,只見不遠處甄懷遠與那個一向和他行影不離的霍宗玉沉著臉走了過來。
陰沉著臉,看著眼前甄寶玉惹出的亂子,甄懷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一旁原本還怒氣沖沖的甄寶玉,被他這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頓時不敢再出聲,他有些怕這個隔房的哥哥。
見他終于安靜了下來,甄懷遠看著眼前被甄寶玉搞得亂騰騰的場面和賈寶玉剛才在與甄寶玉打斗過程中弄亂的衣服和頭發,他深吸一口氣,上前與賈寶玉和眾人陪禮道:“我這堂弟自幼被家中祖母慣壞了,還請諸位見諒,原諒他這一回。”
“我沒錯!”聽到他竟然給那個辱罵自己的賈寶玉陪禮道歉,甄寶玉顧不上害怕,不滿地喊道。
不過這份不滿,在甄懷遠掃向自己的眼神里,徹底壓了下來。
見甄懷遠不站在自己這邊,反而向那個賈寶玉道歉,甄寶玉不滿地冷哼一聲,撇了撇嘴,用力甩開拉著自己的下人,轉身跑走了。
瞧見人都走了,賈寶玉覺得反正剛才與甄寶玉互毆時,他也沒落了下風,甚至趁機多打了那小子好幾拳,也沒在生氣,揮了揮手道:“算了,這次我不與他計較了。”
聽到他這話,甄懷遠抽動了幾下嘴角,想起剛才跑走的甄寶玉臉上的淤青,沉默地抿了抿唇,沖眾人歉意地行了一禮,沒在多說什么。
因為有甄懷遠的道歉,再加上雙方都上手了,誰也沒真的討得了好,眾人也沒在多較,算是將此事揭過了。
見人都走后,劉承璟才上前拍了拍賈寶玉的肩膀,道:“寶玉好樣的,你剛才竟然將那個家伙壓在身下揍。”
看著賈寶玉這幅文弱的小身板,劉承璟驚奇不已,沒想到賈寶玉平日日看著弱不禁風的,跟那個甄寶玉打起來時還能不落下風。
被劉承璟一拍,賈寶玉跟著“嘶”了一聲,捂著自己被打痛的地方,心中甚至忍不住流淚,一定是被打成淤青了,疼死他了,那個該死的甄寶玉。
看賈寶玉捂著胳膊吃疼的樣子,劉承璟訕訕一笑,有些尷尬地收回手,道:“寶玉咱們快找人來,給你拿些傷藥。”
聽到他的話,賈寶玉面色才好看些,苦著一張臉點了點頭。
……
找來了莊子上的下人,拿了傷藥過來給賈寶玉涂上,劉承璟看著疼的呲牙咧嘴的賈寶玉道:“好些了嗎,寶玉?”
正說著,就見褚逐良帶著莊子上的大夫走了進來,語氣有些歉意道:“寶玉兄弟真是對不住,我找了大夫來給你仔細瞧一瞧。”
見他進來,眾人都起身相迎,賈琰看到他身后除了一個拿著藥箱的大夫外,還跟著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笑著打招呼道:“薛表哥。”
一旁進來的褚逐良來時便從別人口中知道了他們的關系,此時聽到賈琰的話,也笑著解釋道:“這位薛公子是十五皇子特意吩咐今日請來一同玩的,他聽說寶玉兄弟受了傷,一定要跟著我來看看。”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表兄弟之間關系十分親熱呢。
聞言,賈琰笑了笑,略帶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褚逐良身后的薛蟠,薛蟠也沒遮掩笑著沖他回笑道:“我在前面,聽到寶玉表弟受了傷,心中擔憂不已,所以求了小侯爺將我一同帶過來。”
說完,他又看著賈寶玉關心道:“寶玉表弟,你的傷勢如何了,嚴重嗎?”
賈寶玉聽了,趕忙起身回道:“已經沒什么大礙了,薛大表哥和褚大哥不必擔心。”
聽到這話,褚逐良皺了皺眉,道:“還是先讓大夫看過后,才能安心。”
說著,就揮手示意大夫上前診治,大夫上前先看了看賈寶玉的傷,又查看了傷藥,才向幾人行禮道:“公子的傷沒什么大礙,涂了藥,將養一段時間,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聽到大夫的話,褚逐良才放心了下來,又與賈寶玉致歉道:“真是對不起,請寶玉兄弟上門做客,反倒害得兄弟你受了傷。”
聽到他的致歉,賈寶玉心里十分不好意思在人家的地方惹出了亂子,趕忙回道:“無礙,無礙,說來也是我該向褚大哥致歉,惹出了亂子。”
見他這般,褚逐良擺了擺手道:“事出有因,說來都是我莊子上的下人照看不周,寶玉兄弟不必自責。”
說完,又再三確認賈寶玉無事后,他才放心地先行離開,又趕去招待今日上門的其它來客去了。
離開前,還特意囑咐賈寶玉先在這里好生歇著,等到比賽開始時再派人來請他們去前面。
……
另一邊,看著與其她幾個姑娘進來的薛寶釵,賈探春不由驚喜道:“寶姐姐。”
聞言,薛寶釵笑著與一旁穿的瞧著就富貴明艷的姑娘致了聲歉,向賈探春她們走去,“探春妹妹,林妹妹……”
見薛寶釵過來,黛玉幾人站起身來,笑著與她打招呼,“寶姐姐。”
薛寶釵走近幾日,笑著拉起探春的手道:“不曾想在這里還碰上了幾位妹妹,想來真是難得的緣分。”
說完,還笑著沖賈探春她們介紹與她一同進來的那位姑娘道:“這是鎮國公府牛家的小姐,閨名秋蘊,說來與咱們幾家還都有些遠親在的。”
聽到薛寶釵的話,賈探春幾人也不意外,四王八公互相扶持,姻親關系更是多不勝數,不說是鎮國公府的,就是在坐的其他人家論起來都是有些不遠不近的姻親在的。
見到這位牛姑娘,賈探春幾人笑著起身與對方見禮道:“牛姑娘。”
看著探春幾人與自己說話,牛秋蘊也趕忙回禮道:“幾位姐妹同好。”
第119章 三花馬
這邊,黛玉幾人剛與薛寶釵和新來的牛秋蘊認識,正說著話,又聽見門外傳來幾個女子的說笑聲。
黛玉幾人抬頭看去,見是三、四個穿著不同顏色裙子的姑娘簇擁著一位頭戴鏤金飛風金步瑤,金絲雙鳳銜珠點翠鳳釵,身穿絳紅色牡丹百花穿蝶鳳尾裙的姑娘走了進來。
見到來人,正與人在一旁說笑明熙縣主幾人趕忙起身迎道:“清河郡主。”
“這是清河郡主,旁邊那兩個,穿著一身湖水藍裙子的是南安王府的嫡女霍星云,穿藕荷色裙子的是江南甄家大房的叫甄妙菱,她姐姐是如今三皇子的側妃,探春妹妹你們應是見過她的。”見到黛玉幾人似是不認識來人,一旁的薛寶釵與幾位姐妹低聲解釋道。
說起甄家的人,賈探春幾人倒是點了點頭,甄家的老太君今年曾帶著兩個孫子,孫女上榮國府做過客,其中就有這位甄妙菱。
見探春幾人點頭,薛寶釵又瞧了瞧跟著清和郡主后面進來的那位姑娘道:“后面的那個穿著琥珀色撒花長裙的就應是京中留永伯的小女兒,劉姝君,人稱姝三娘子,極善舞劍,聽聞甚至執劍將當街調戲姑娘的惡霸打的落花流水,將那幾人送進了官府。”
說完又見探春幾個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薛寶釵笑著伸手點了點她們道:“你們來赴宴,怎么不知道要提前了解下今日要來的人。”
話落,又看著探春幾人笑著搖頭道:“真是幾個傻丫頭。”
與探春介紹過這幾個姑娘的身份,又跟著眾人一同拜見過清和郡主后,薛寶釵才又低聲道:“幾位妹妹可是不知,這位姝三娘子在京中可是頗有盛名,甚至連清和郡主都要給她幾分薄面,只因她曾當街攔下過差點沖撞太后鑾駕的瘋馬,因此得了太后的青眼,時常召她入宮相伴。”
薛寶釵這方話落,只見剛才與眾人介紹的那個劉姝君沒往清和郡主那走去,反而沖坐在一角的黛玉幾人走了過來。
她走上前湊近黛玉幾人細細看了幾眼,口中不禁贊道:“真真是世間難得的美人。”
說完,瞧著黛玉幾人疑惑的眼神,她爽利一笑,上前與幾人解釋道:“我家三哥也在國子監讀書,聽他說與你們家兄弟一向要好,我今日來時,他還特意囑托我讓我見了你們要替他兄弟好生照看著你們。”
聽到她的這番解釋,知道是與賈琰有關,黛玉幾人才放下心頭的疑惑,起身與她互相見過。
“姐姐快請坐。”一旁的賈探春聞言,更是笑著上前扶她一同坐下說話。
賈探春她剛才在聽薛寶釵講這位姑娘的事跡時就心動不已,如今見到她過來,更是樂得與她坐下一同說話。
見此,劉姝君也不客氣,跟著在旁邊的空位上坐下,與眾人說起了話。
她這人,人如其名,不但長的俊秀大氣,性子也格外爽利,沒一會就跟黛玉幾人打成一片,稱呼也開始互相以姐妹相稱。
黛玉瞧著這姑娘能言善辯的樣子,心中覺得史湘云倒與她有些相像,若是兩人遇見,必是能聊到一處去。
……
在眾人都到齊后,聚在一起說起了話,就見丫鬟進來通傳道:“縣主,一切都準備好了。”
聽到丫鬟的話,做為今日主人的明熙縣主笑著起身與眾人道:“眾位姐妹們,快隨我一起到前面去。”
眾人聽了忙起身跟著出了屋子,見大家都走了出去,黛玉幾人相視一笑,也跟著走了出去。
只見明熙縣主帶著眾人來到一處馬圈,只見這里的馬匹比起賈琰他們看的那些品相甚至更好一些,而且要溫順許多。
看著這些馬,明熙縣主笑著對眾人道:“這些都是特意挑出來的性情溫順的馬兒,姐妹們挑一匹自己喜歡的來,一會大家一起賽馬玩。”
聽到明熙縣主的話,看著這些高頭大馬,眾人挽著各自交情好的姐妹們,開始挑選起心儀的馬匹來。
看著大家都開始挑選起來,明熙縣主帶著人來到黛玉幾人身邊道:“妹妹幾人第一次來,我帶著幾位妹妹挑幾匹好馬來。”
說著,就領著黛玉來到一處圈著一匹毛發雪白的短腿馬圈前道:“這是飛雪,性情最是溫和,正適合妹妹這些不精通騎術的新手。”
看見有人走近,“噗”,飛雪馬鼻子里噴出一陣熱氣,打了一個響鼻。
瞧著它白如雪的毛發,探春喜道:“飛雪,真是個好名字。”
聽到探春的話,明熙縣主笑道:“別看它是只短腿馬,但它跑起來比那些長腿馬甚至都要快。”
說完她示意人將飛雪牽了出來,交給探春道:“探春妹妹可以摸摸它的頭,它一向不怕生人,特別喜歡別人撫摸它雪白的毛發。”
聽到明熙縣主的話,在她的示意下,探春上前試探地摸了摸它的頭,見它真的沒有躲避后,才大膽地撫摸起它那身雪白的毛發來。
見此,明熙縣主道:“探春妹妹若是喜歡,不如就挑飛雪做今日的坐騎吧。”
見探春同意,明熙縣主又拉著黛玉幾人各自又挑了幾匹馬,等到眾人都挑到自己滿意的馬后,她才離開。
“林姐姐,你這只馬瞧著像只小彩駒。”探春牽著自己的飛雪走過來,看見林黛玉挑的三花馬不由驚訝道。
不怪探春驚訝,黛玉挑的這只單論顏色來說確實是在眾人中的馬中獨占鰲頭,別具一格。
細細看去,這馬的毛發竟是由黃、白、黑三種顏色組成,馬臉是白色中摻雜了一些黃色,馬身和四只馬蹄大多是黑黃兩色,模樣乍一看有些怪異,但細細打量一番又覺得很是新奇,甚至有些呆萌可愛。
只見這只短腿的三花馬,瞪著它那又大又圓黃澄澄的大眼睛,溫順地貼著黛玉撫摸自己的手,被黛玉挑中牽到她身邊還高興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黛玉的手背。
黛玉看它如此溫順喜人,心中也十分歡喜,溫柔地摸了摸它伸向自己的馬頭,與探春回道:“我瞧著它喜人的很,就挑了它出來。”
說完黛玉又伸手在這只討人喜歡的三花馬,馬背上撫摸了幾下。
第120章 “任是無情也動人”
瞧見黛玉選了一只三花馬,一旁的薛寶釵牽著手中的馬走過來,笑道:“妹妹這只馬瞧著倒是十分有趣。”
聽到薛寶釵的聲音,林黛玉側頭看去,見她牽了一只棕中帶白的高頭大馬走了過來。
見黛玉看過來,薛寶釵沖她笑了笑,她倒是沒同黛玉她們一樣選了性情更加溫順的短腿馬,而是選了只棕色的高頭大馬。
黛玉看著眼前牽著一只高頭大馬的薛寶釵,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寶姐姐真的是眾人眼中那般,一個永遠溫婉大方,善解人意,寬和穩重,克己復禮的人嗎?”
有了這個念頭,林黛玉突然想起從前在一起說話,賈琰與自己道:“薛大表姐可不是真如表面那般溫和持重,處事淡然之人,她的心中藏著更深的東西,她的心是冷的,青云直上才是她最終的志向,除此之外,其余的東西于她而言,不過是權衡利弊的結果。”
林黛玉當日聽到,不以為意,可今日看著寶姐姐的樣子,她卻突然認同起當日賈琰的話來,寶姐姐是絕對理智,才清志高之人,除此之外她們這些姐妹于她而言,可能永遠只是一個帶有親緣的表親姐妹們。
賈琰當日的一番話,林黛玉今日憶起,再看向笑著與自己說話的薛寶釵時,第一次突然覺得有些真的看清了這位薛姐姐。
林黛玉她平日不懂,只將薛寶釵看作一個溫柔可親的姐姐,今日她突然有些懂了賈琰那番話,人與人之間除卻親緣之人,這世間從沒有什么一個要必須對別人好的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不過是深深淺淺,疏疏密密之分,除卻這些都總躲不過一個“利”字,無論是出于私利還是他利,人總是首先維護,捍衛自己的利益的。
若來日,權衡利弊過后,薛寶釵為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不認她們之間的姐妹之情時,黛玉想,“她也沒什么好怨怪的,就如,如果在林家和薛家之間選擇,她也會首先站在林家這邊一樣!”
賈琰從前評價薛寶釵的那番話,雖并不一定完全準確,但確實也十分客觀地說出了薛寶釵的為人和心思。
要說起薛寶釵這人,素來是端莊穩重,處事圓滑的,平日里行事甚至說的上是藏愚守拙,半分錯處都不肯犯,評她,“山中高士晶瑩雪,任是無情也動人”倒是在恰當不過。
這樣一個人,好似在她的身上你看到更多的是理性、圓滑與克制,但若是真的拿世俗,虛偽,假仁假義這些貶意詞來形容她卻也不甚恰當。
贊她穩重平和,恭順體諒,才清志高,潔身自好也確實不錯,但同樣的絕對的理性和克制之下,看似最是通曉處事之道之人,卻也是最冷漠無情之人。
這世界上真有完美無暇之人嗎?
看到薛寶釵之后,賈琰就可以得出答案,沒有!
所以才有了當日他與黛玉說的那番話。
……
黛玉這些姑娘們挑了馬,賈琰這邊,褚逐良也派人來請他們過去。
聽見褚逐良派來小廝傳的話,賈琰笑著看向一旁的薛蟠道:“薛表哥,請吧。”
聞言,坐在一邊正悠閑地品著茶的薛蟠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來同樣沖賈琰伸手請道:“琰二爺,先請。”
見此,賈琰也不再與他推委,輕笑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身后的薛蟠神色未變,笑了一聲,同樣緊隨其后大步走了出去。
一旁的劉承璟和賈寶玉兩人弄不懂他們這兩人在打什么關子,不解地撓了撓頭,見人都要走遠了,忙跟了上去。
路上,看著跟上來的薛蟠,賈琰出聲道:“薛表哥自從,從邊關回來,在京中可真是大展身手,遠負盛名,與從前相比可是大相徑庭,令人刮目相看。”
聽到他不冷不硬,甚至帶著些譏諷自己鳩占雀巢還招搖過世,不知收斂的話,薛蟠只是面上一笑,語氣平靜地回道:“多謝琰二爺夸贊,薛某從前在邊關苦寒許久,如今得放回京已然洗心革命,想要彌補身邊親人一、二罷了。”
聞言,賈琰心中有些噗笑,這個薛蟠拿著遠超這個時代的東西出來攪風弄雨,雖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居心,但賈琰對他說的這些話一個字也不相信。
他若真想補償薛姨媽兩個,怎么不好好待在家中陪伴這個多年未見的母親,反而搞出些新鮮東西,跑到這里來,難道這里有他薛蟠想要補償的人不成?
想到此,賈琰只道:“凡事適可而止,不要最后給自己招來大禍。”
薛蟠聽到這話起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沖賈琰拱手笑道:“多謝表弟關心。”
見他這副樣子,賈琰雖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也沒打算再出聲說什么。
一路沉默無言,幾人才在小廝的帶領下,到了前院。
見他們過來,褚逐良笑著上前道:“琰弟你們想必還未挑選馬匹,我讓下人特意留了幾只好馬來,琰弟你們看看可有滿意的。”
聞言,賈琰看向那幾只被下人牽著的高頭大馬,笑著回道:“都是難得的良駒,自是沒有什么不滿的,有勞褚兄廢心了,”
聽到賈琰的感謝,褚逐良笑著回道:“談不上什么廢心,琰兄弟你們滿意就行。”
看到這幾只馬,劉承璟不免有些高興,剛才他還在擔心那些好馬都被別人挑走了,一會比賽他們只能選別人挑剩下的用,沒想到褚兄竟然替他們留好了。
想到此,劉承璟興奮地上前摸了摸這幾只品相良好的俊馬,道:“琰弟,寶玉你們先挑,我等你們選完再選。”
賈琰聞言,只道:“還是劉兄先選吧,你們選剩下的給我就行。”
聽到賈琰的話,見他語氣真誠不似作假,劉承璟便沒在與他推脫,選了一只自己喜歡的出來。
待賈寶玉與薛蟠兩人都挑過后,看著那只棕中帶彩的棕馬,賈琰才笑著從馬夫手中接過僵繩。
挑過馬,正待幾人預備往前方馬場走去,只見身穿紫金色蟒袍,頭帶金冠的十五皇子帶著貼身太監牽著一只高大健壯的白馬走了過來。
待看到賈琰與薛蟠兩人后,他沖兩人仰了仰下巴道:“本皇子正要找你們呢。”
說完,他又沖賈琰道:“你上次救了本皇子,為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以后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本皇子能做到的通通答應你。”
聞言,賈琰瞧著眼前這位下巴快仰到天上去的十五皇子,雖然心中有些啞然,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回道:“多謝殿下,只是臣如今并沒有什么想要的。”
聽到他回絕自己的話,十五皇子只是仰著頭輕輕點了下頭,道:“既然如此,那便用做以后,到時你有什么心愿,依舊可以和本皇子提。”
見此,賈琰也不再拒絕。
見賈琰沒再拒絕,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的薛蟠道:“你不是說帶了一個新東西給本皇子,東西呢?”
被突然問到的薛蟠,聞言,笑著回道:“今日一早我就與殿下帶了來,如今在我那小廝手中,等到比賽結束,我就差人給殿下送過去。”
聽到薛潘的回答,十五皇子才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又看幾人都牽了馬,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去馬場吧。”
聞言,賈琰幾人也沒有再耽擱,跟著一同往馬場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