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真假?
莊子占地面積很大,除了前面種了大片臘梅花樹,莊園后面全都建成了馬場。
到了馬場,與同行的那位一直仰著脖子看人,驕傲的像只打贏了的大公雞一樣的十五皇子分開后,劉承璟與賈寶玉才算松了口氣。
看著一旁悠閑地遛著馬的賈琰,劉承璟忍不住低聲吐槽道:“什么皇子,一直仰著個頭,恨不得拿鼻孔看人,有什么好得意的,別的皇子,皇孫們也沒見像他那樣的。”
站在他身旁的賈寶玉聽了,趕緊捂住他的嘴巴道:“璟哥,噤聲!”
聽到他的話,賈寶玉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小心地扭頭看向周圍見沒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氣。
“嗚嗚……嗚……”被捂住嘴的劉承璟,掙扎了幾下,示意賈寶玉快將自己松開。
見他噤了聲,又見周圍確實沒什么人注意這里,賈寶玉才松開了捂住他嘴巴的手。
看他不再亂說,賈寶玉才道:“璟哥,你怎么什么話都敢說。”
聽到賈寶玉的問話,劉承璟一時有些心虛道:“我這,我,我就是隨便說說的,沒別的心思。”
聞言,賈寶玉眼神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然比自己行事還不靠譜,他寶三爺行事雖說有時不著邊際,也沒敢真的干出不敬皇家的事來,劉兄的勇氣真是令人敬佩!
見賈寶玉神色怪異地看自己,劉承璟心下有些別扭,不過他也沒再多說什么,轉頭拉著人去一旁比賽跑馬去了。
另一旁,坐在馬上的薛蟠沖賈琰揚了揚手中的馬鞭道:“琰表弟,不如我們比試一番。”
聞言,賈琰翻身上馬回道:“榮幸至及。”
見此,薛蟠大笑一聲,揮手揚起馬鞭道:“表弟到時若是輸了,可不要怪表哥沒有手下留情。”說完,就縱馬揮鞭跑了起來。
賈琰聽到他這番挑釁的話,沒有回復,只是同樣揮鞭追了上去。
肆意騎馬奔跑在這寬闊的草場上,直到兩人身影漸漸脫離人群,消失在眾人視線中,薛蟠的馬才慢了些下來,瞧著一旁已經騎馬追了上來與自己并肩的賈琰,他突然有些玩味地笑道:“既然已經知道我不是那個薛蟠了,難道琰二爺您不害怕?”
聽到他的質問,賈琰也同樣放慢了速度,毫不示弱地回問道:“難道不是應該薛大哥先害怕我將你的身份戳穿嗎?”
聽見賈琰毫不示弱的回問,薛蟠只大笑了幾聲,直到笑聲停下,才又突然低聲道:“你猜,這里到底是真是假?”
“什么?”聽到他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賈琰有些疑惑。
只不過這個薛蟠在說完那句話后,就哈哈大笑著揮鞭縱馬離開了。
賈琰瞧著他有些瘋癲的樣子,雖心中有些驚疑,但還是同樣揮鞭加速跟了上去。
不過剛才薛蟠那句低聲自語的話,還是在他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動。
是真是假,指的是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亦或是他知道些什么?
賈琰一時,甚至有些不敢深想,抿緊了唇,握緊手中的馬鞭。
中途兩人都沒有再減速,打頭的薛蟠甚至瘋了一樣揮舞著手中的馬鞭沖向終點。
瞧著他這副有些瘋魔的樣子,賈琰不禁皺眉,但還是揮著馬鞭加快了速度追趕上去。
直到最后兩匹馬同時沖向終點,有些興奮異常的薛蟠才拉住馬僵停了下來。
看著和自己同時沖向終點的賈琰,薛蟠有些婉惜道:“真是可惜,還是沒能贏過表弟你。”
不過只一瞬,他就收起了這份婉惜,沖賈琰贊道:“沒想到表弟的騎術也這般了得。”
沖到終點,也跟著拉緊手中的僵繩,停了下來的賈琰,看著圍聚在周圍的眾人,瞧著這個薛蟠臉上婉惜地笑容,知道自己今日是問不出來什么了。
此時聽到他口中的這些話時,賈琰只沉默地沖他點點頭,沒再理會身后這個看著有些瘋魔了一樣的薛蟠,跟著一同圍上來的劉承璟兩人一同直接轉身離開了。
騎在馬上的劉承璟看著一旁的賈琰,有些興奮道:“沒想到琰弟你的騎術這般好,待會咱們可要好好比試一番。”
聽到他的話,賈琰也沒打擊他的積極性,跟著笑著點頭應下。
等到幾人離開人群周圍,坐在馬上看著遠處的風景,賈琰想著今日一同來到莊子上的黛玉幾個姐妹,心中想到,不知道她們今日可習慣?
心里想著黛玉,回想起剛才薛蟠的話,賈琰眸色一沉,眼中劃過一抹冷意。
真也好,假也罷!
他只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從不信什么天命,更不信什么真假之說。
如果非要說什么,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話,那倒不如,他說是假時便是難為真,真時又何須要談假,假便是假,真便是真,他即是真,又何俱什么真假來?
賈琰他只信人定勝天,從不信什么空談謬論之言,所以從未有俱!
真假又何妨!
他只要堅信自己的心便是,他的心從未變過,只屬于黛玉一人,也甘愿與她共渡俗塵,與她在那三生石畔,靈河岸邊寫下此生的姻緣。
第122章 王家
這方賈琰幾人說著話,那邊不遠處幾個穿著錦衣華服,瞧著便十分年輕的公子哥正與薛蟠在一起談笑風生地說著話,待看見賈琰與賈寶玉兩人時。
王恒帶著堂弟王霖忙上前打招呼道:“琰表弟,瑛表弟。”
聽到聲音,賈琰他們抬頭看去,見還真是熟人,也忙大步上前,問好道:“恒大表哥,霖表弟。”
賈琰兩人又笑著與兩人身旁的牛清道:“牛世子。”
一旁的牛清聽了則笑著與賈琰回了一禮道:“當不得咱們一等爵的禮,如今應該是我向你行禮才是。”話落,他神色中帶著些唏噓與艷羨地看向賈琰。
聞言幾人哈哈大笑出聲,也都跟著面帶戲謔與吹捧地看向賈琰。
知道他們只是玩笑,并無惡意,賈琰也未生氣,跟著笑了起來。
玩笑過后,一旁的賈寶玉看著眼前,面無血色,體弱削瘦的王霖不禁皺眉,忍不住開口問道:“霖表弟什么時候回京的怎么也沒派人與我們說一聲。”
聞言,賈琰也不由看向一直沉默站在王恒身側的王霖,見他面色蒼白,即使穿著厚實的冬衣也依然是病殃殃,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也忍不住皺眉,道:“霖表弟如今身子怎么瞧著比起從前還不如。”
頂著眾人詢問和擔憂的目光,王霖伸手攏了攏今日出門身上穿的天青色狐皮大氅,咳嗽了幾聲,方才語速緩慢,耐心十足地與眾人溫聲解釋道:“父親那里公務在身走不開,便先派人護送我與母親先回了京,也是前幾日才到了京,母親想著剛回京很多事還未料理,便想著先收拾一番,等過幾天再與姑姑她們送信,請兩位姑姑上門說話。”
又對賈琰的詢問,開口回復解釋道:“父親為我請了宮里的御醫看病,如今身子雖瞧著有些贏弱,但也好上了許多,兩位表哥不必擔心。”
聽了他的解釋,眾人才算放下心來。
站在一側的薛蟠甚至開口道:“前些日子,我鋪子上的管事從下面收了一株上好的千年人參,明日我就派人與霖表弟送去,給表弟作藥。”
聞言,知道這位薛大表哥豪富,為人大方,王霖也未推拒,笑著謝過薛蟠這個表哥。
不管是和賈琰還是和薛蟠,王霖與他們的關系都是一樣的,都是親緣相同的表兄弟,更何況薛姨媽與王夫人一樣都是王家的女兒,所以薛蟠此時開口相送的東西,王霖也沒有推拒。
看著王霖這副瘦弱,病殃殃的樣子,賈琰心中也忍不住嘆息。
王霖是早產兒,又天生心脈衰弱,在這個醫學不發達的古代能長大已是萬幸,至于想要與正常人一樣健康只能是奢望。
賈琰瞧著他的樣子,倒覺得他應該是先天性心臟病,在古代若只是不足之癥,以王家的財力只要好生將養著倒是不成問題,但若是心臟病就是沒什么方法治愈的。
王子騰年過半百才得了這么個兒子,原本是欣喜萬分,要知道比他年齡更小的弟弟王子勝膝下早已兒女雙全,如今更是連孫子都有了,唯有他年近四十膝下無子,好不容易中年得子,得了這么個寶貝兒子,還是個早產兒,從小體弱多病,令他心疼又痛惜。
賈琰他們又與王家的這兩個表兄弟說了會兒話,又見褚逐良帶著人尋了過來。
隔著人群看到賈琰幾人,褚逐良帶著人上前請道:“比賽快開始了,琰兄弟與牛兄你們還是快先隨我過去吧。”
眾人聞言,笑著應下,隨行的下人牽著馬緊跟其后。
到了地方,不出意料的賈琰他們再次見到了熟人,甄家與南安王府的人賈琰他們原先就已經見過,至于京中的其他勛貴子弟今日也幾乎都在。
至于文官那邊,除了來自國子監的同窗朱祿,周珩他們,今日幾乎沒有文官人家出身的公子哥。
文官與武官之間,好似天生都有著隔閡存在,對此賈琰他們也都見怪不怪了。
站在一旁臉上還帶著些青紫的甄寶玉看到賈寶玉時冷哼一聲,將頭扭開,不再看這個竟敢打他的賈寶玉。
摸著自己至今有些疼痛的胸口,甄寶玉就忍不住心中惱火,人如其名,在甄家他被甄老太君慣著,更是被周圍的人如珠如寶的護著,活脫脫就是一個金尊玉貴小霸王,誰料此次到了京城來,竟被一個同名不同姓的賈寶玉給打了!這讓他怎么能忍!
甄寶玉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但無奈被身邊的甄懷遠再三警告過后,還是沒敢再生事。
盡管甄寶玉心中十分討厭這個和自己同名的家伙,但此時在看到賈寶玉過來時,在一旁甄懷遠的眼神威壓下,還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氣憤地將頭轉過去。
而賈寶玉在看到甄寶玉的那一刻同樣沒什么好臉色,同樣沖對方冷哼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雖然彼此都看不慣對方,但難得的這兩個平日里被家中嬌慣的小霸王沒再當眾大打出手,見此周圍原本還有些擔心的眾人,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氣。
見甄寶玉不再生事,甄懷遠神色才算好了許多,但面上仍有些氣憤,惱怪這個弟弟行事魯莽,性情古怪,偏執,甚至覺得當初恩師賈雨村離開甄府前對這個弟弟的評價很是恰當。
甄寶玉他的性情就是殘暴浮躁、頑劣憨癡,且行為怪異。
想著這些甄懷遠心中甚至生出了幾分怨怪,怨甄母過于溺愛甄寶玉不明事理,總是因為甄寶玉貪玩而辱罵斥責老師賈雨村和父親,將他們的先生賈雨村從甄家給逼走了。
想起從前的恩師賈雨村,甄懷遠神色厭惡地看了眼一旁的甄寶玉,若不是他,先生就不會被趕早,如今到了京城,甄寶玉竟然還厚顏無恥地跟了過來,看著他甄懷遠覺得自己第一次心中這么直白又明確地厭惡一個人!
甄寶玉真是討厭的令人作嘔!甄懷遠如此對這個堂弟評價。
第123章 選擇
“賈兄弟,劉兄。”在看見賈琰與劉承璟兩人過來時,周珩與朱祿他們神色欣喜地上前道。
天知道他們站在一堆勛貴武將出身的公子哥身邊有多么無措!一個個不是五大三粗的樣子,就是一副膏粱子弟的作派,令人不敢上前親近。
除了李承明那幾個人他們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找不到,如今在見到賈琰幾人時他們甚至感到萬分親切。
見到兩人,賈琰同樣笑著打招呼道:“周兄,朱兄。”
又看到不遠處李承明幾人聽見動靜轉頭向這邊看過來,賈琰也沖他們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與周珩,朱祿幾個同窗寒暄過后,看著身旁一直低聲咳嗽,面色蒼白的王霖。
賈琰忍不住出聲道:“霖表弟身子弱,還是到一旁歇一會吧。”
聽到賈琰的話,王霖低聲咳嗽幾聲,謝過賈琰這個表哥的好意后,由下人引著先到一旁歇著。
在收到京中承恩府上的請帖時,原本王家大夫人,王子騰之妻方氏是不想讓兒子來的,京城的冬天冷,她擔心這個時候出門,兒子身子骨弱受不住。
只是王霖和母親方氏說,難得回一趟京城,想出門見一見人。
難得兒子開口說想出門,方氏這才點頭同意他出門。
不過在出門時方氏還是放心不下,又托了隔房的侄子王恒幫著照料一,二兒子。
所以此時見王霖身體不舒服,王恒趕緊帶著下人扶著這個體弱多病的二堂弟到旁邊休息。
將人安置好,看著不停咳嗽的王霖,王恒擔心道:“霖哥,你感覺怎么樣,要不我們先回府吧。”
王霖接過下人遞來平喘的藥丸,強忍著喉間的癢意,將藥丸吞下,平復了幾息,覺得好了許多,才道:“大哥不必擔心,我現在好多了。”
聞言,王恒還是有些不放心,瞧著這個弟弟病弱的身子,表情有些凝重。
見他神色緊張,王霖開口安慰道:“大哥放心吧,我的身子一直都是這樣,在這里歇一會就好了,大哥還是先過去吧。”
在王霖的再三催促下,盡管心中還是很擔心他的身子,但看著他堅決讓自己去前面的樣子,王恒不敢和他大聲爭執,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在他的催促下帶著人先去了前面。
回到前面,見王恒帶著人回來,賈琰眾人上前詢問過王霖的身體,見他說沒什么大礙之后,才算放心。
一旁的賈寶玉聽了,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看著王恒有些凝重的表情,還是沒有出聲。
見氣氛一時有些沉默,劉承璟摸了摸身旁的白馬,笑著翻身上馬,沖賈琰幾人道:“琰弟,寶玉,恒大哥,我們來比試一場。”
見此賈琰也跟著翻身上馬,沖王恒幾人笑道:“恒表哥,牛世子請吧。”
牛清兩人聞言含笑著應下,中途幾人又邀請了周珩,朱祿幾人的加入,一群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朗笑著一同肆意地縱馬飛揚在廣闊的天地間。
……
另一邊,黛玉她們這些女孩家挑選了心儀的馬后,就見馬場上劉姝君與南安王府上的那個霍小姐一同在馬場上策馬揚鞭,兩人都是武將之家出身,騎術自是不在話下,此時身騎兩匹高頭大馬,也無半分露怯,肆意地在廣闊的草場上策馬奔騰。
眾人看去只見馬場上兩人裙角飛揚,英姿勃發。
站在黛玉身旁的賈探春瞧見兩人身騎白馬,揮鞭在馬場上肆意飛揚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艷羨,一旁年齡稍小一直沉默寡言的惜春神色中也多出了幾分向往。
無關身份,賈惜春與賈探春幾個姑娘平日里其實在府上的境遇都差不多,都是爹不管,娘不疼亦或是親娘早逝無人照撫的,平日里若非是由府上老太太親自照養,只怕她們在那個踩低捧高的高門大院里活的連底下的下人都不如。
若論起性情智謀,才情膽略,賈探春自認并不輸于被眾人視若珍寶的三哥賈寶玉的,雖不敢與溫和博學的大哥賈珠和足智雙全的二哥賈琰相比。
但賈探春從不認為自己就比府上那群整日只知道荒淫無度,色膽包天的男子差上什么,恨只恨沒有投胎在太太的肚子里,不然也自有她的一片天地闖蕩。
不過,她又轉念想起平日里二哥賈琰待自己的好,瞧著馬場上的笑語盈盈的各家小姐們,探春不禁眼眶一熱,二哥待她們幾個姐妹的真心,她一直都記在心里。
賈探春心底仍然記得那日被姨娘為難責罵,賈琰與自己說,“他們是親兄妹!”的話
想到此,賈探春紅著眼眶心中默默想著,不管她是不是從太太肚子里托生出來的,她與二哥之間始終是親兄妹!無關其他!
二哥與林姐姐她們都是性情極好的人,探春時常感念能得與他們此生能成為手足親情的兄弟姐妹。
她并不是沒有怨過姨娘為什么如此尖酸刻薄,行事荒唐無理,但就如二哥賈琰曾與她道:“我們都是孤零零一個人來到這世間,父母如何從不是我們能選擇的,三妹妹不必如此苛責自己,姨娘如何行事那是她的事情,三妹妹你有自己的人生,將來如何你都可以自行選擇,我們無法決定父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但人生是我們自己的,我們可以選擇將來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三妹妹你有更好的人生,也值得擁有更好的未來,眼下的困境都不過是暫時的,無論將來如何,我始終相信三妹妹你能憑著自己的能力,過好屬于自己的人生!”
“而我和大哥永遠都會站在你的身后。”賈琰看著神色迷茫無措的賈探春堅定地說道。
今日想起這番話,賈探春仍然會紅了眼眶,平日里姨娘只會嫌棄她是個女孩家,不能給姨娘和弟弟多掙些臉面,多拿出些銀子來。
老爺賈政也只會嘆息她有一身才略,卻又偏偏是個女兒身。
卻從未有人如此堅定地對她說,她值得更好的人生。
賈琰對探春說的這些話并非是為了哄這個妹妹開心而已,他是真心實意地與探春說了這番心里話。
不管是與黛玉說話時評價薛寶釵的那些話,還是與探春如今說的這些話,賈琰的最終意圖都不是去深挖剖析,諷刺她們的為人和她們想要青云直上,大展宏圖的心思,他想要的是讓黛玉和探春她們真的能活出自我,不必壓抑克制自己而已。
想要青云直上,心懷遠志,身為女子卻擁有遠勝男子的雄心和野心有錯嗎?
當然沒有!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賈琰無權干涉,更沒有什么理由要去質疑!
那么始終只想要求得一人真心相待的黛玉就更沒有什么錯的。
賈琰希望自己能是那個能真心懂她,敬她,愛她之人,所以也從來都是一顆真心都給了她。
只求林妹妹能多回眸看他幾眼,他也覺得滿足。
愛情并沒有錯,錯的只是一顆真心托付給了不該托付的人而已。
有野心有欲望也沒有錯,但是欲望和野心不該成為肆意傷害到別人的理由。
說薛寶釵心冷,在黛玉跟前評她善于權衡利弊,賈琰承認其中有自己的私心存在,他不愿以后若是真有一天薛寶釵為了薛家和自身,傷了她與黛玉姐妹之間的情分時,林妹妹會因此傷心難過,所以才告訴黛玉不必過于糾結人與人之間那些微妙的感情。
人總是復雜多變的,受情感掌控的一種生物而已,薛寶釵不例外,賈琰他自己也不例外,這世間所有的人也都不例外,沒有亙古不變的!
第124章 愿姑蘇城下相會
馬場上劉姝君與霍星云暢快地騎著馬在馬場上跑了一圈后,兩人的速度才漸漸地慢了下來。
身下騎著兩匹高頭大馬,兩人慢悠悠地漫步在草場上,隨風飄揚的裙擺,英姿颯爽的女郎,天邊的藍與馬場上的綠草連成片,構成一副難得的美景。
呼吸著草場上新鮮的空氣,冬日里溫和的陽光灑在臉上,馬背上的劉姝君長舒了一口氣,覺得暢快極了。
難得如此暢快地跑上一次馬,兩人速度慢了下來之后,看著一旁同樣騎在馬上的霍星云,劉姝君扭頭笑著沖她夸贊道:“星云姐姐的騎術更甚從前,想必再過上些時日,我可是要追不上姐姐了。”
霍星云聽到她的話,笑著沖她眨了眨眼語氣調侃道:“我可比不得妹妹武藝雙全,在這京中姝三娘子的大名我可是有所耳聞的。”
聽到霍星云調侃,劉姝君面上一怔,笑著伸手指了指她道:“星云姐姐,你真是會打趣我!”頂著霍星云調笑的眼神,劉姝君難得有些羞澀,覺得霍星云還是一如既往的狹促,喜歡與她們開玩笑。
見劉姝君面上有些羞惱,一旁霍星云神色無辜,眨了眨眼,趁她不注意,笑著揮起馬鞭往終點沖去。
“星云姐姐!”看著霍星云騎著馬跑遠的背影,身后的劉姝君氣憤地揮鞭喊道。
雖然心中有氣,但瞧著霍星云騎著馬越跑越遠的身影,劉姝君也只能無奈地加快速度,揮舞著手中的馬鞭追趕了上去。
等到回到終點,劉姝君利落的翻身下了馬,原本是想與她理論一番,不過在看到一旁探春她們羨慕地看著自己時,還是改了主意。
想著她們第一次來,往日又不常出府,想必是不精通馬術的,劉姝君牽著馬上前笑吟吟地對探春幾人道:“探春妹妹們若是喜歡,我教妹妹你們騎馬。”
探春幾人聞言,面色有些遲疑,看到大家在馬場上肆意的身姿,她們確實也想試一試,但又害怕給劉姝君添麻煩,因此有些遲疑。
見幾人遲疑,劉姝君笑著寬慰道:“幾位妹妹不必擔心,學騎馬并不難的,只要幾位妹妹跟著我做,我保準妹妹們今日都能學會。”
聞言,探春與黛玉她們也不再推拒她的好意,點頭應下。
“騎馬并不難的,幾位妹妹只要照我說的做就行。”見黛玉幾人愿意學,劉姝君特意牽來一頭溫順矮小的馬過來指導幾人。
“首先上馬的時候妹妹們一定要站在馬的左側,將韁繩握在左手中,先將左腳放在馬鐙上,站在馬鐙上,用右腿擺過馬匹,將右腳放入右側馬鐙中。”
“騎上馬之后小腿的內側貼著馬鞍,腳尖朝內,握緊手中的韁繩,但不要太過用力,要不然會驚到馬的。”
……
演示過一遍后,劉姝君將手中的馬鞭遞給一旁的黛玉,示意她先試一試。
黛玉接過,按照她剛才教的方式小心的踩著馬鐙上了馬。
見黛玉姿勢僵硬,劉姝君在旁為其指導道:“妹妹的手不要抓的太緊,放輕松就行,腳尖一定要朝內,不要緊張。”
等到黛玉順利的上了馬之后,劉姝君又為探春幾人重新演示一遍。
直到眾人都學會后,劉姝君又領著她們在草場上試著跑了一圈,方才停下。
當黛玉幾人小心地從馬背上下來時,還有些興奮。
下了馬,摸著這匹很是溫順的三花馬,聽著耳邊探春她們的討論聲,看著遠處已經能獨立騎著馬的薛寶釵肆意張揚地和那位牛小姐在馬場上玩樂,林黛玉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往日她總覺得心中有些郁氣,今日和大家一起出門,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看著眼前這么多同自己一樣年齡相仿,肆意騎馬,歡聲笑語的姑娘們,突然覺得那些郁氣消散了許多。
往日紫鵑她們總是讓自己要寬心,愛重自己的身子,少些憂思,黛玉她不是不知,只是她本是多愁善感的人,平日里能少些愁緒已是難得,更何況是讓她改變原本的性格。
但是今日接觸了這么多新的姐妹們,看著她們時,黛玉心中突然覺得比起往日開闊了許多,正如賈琰說的那句,“這世間除了榮國府之外有更廣闊的天地!”
許多事難得糊涂,又難得執著,黛玉垂下雙眼,沉默地撫摸著三花馬柔軟的皮毛,心中默默地想,往后余生,她又何嘗沒有想過,她與他能夠一起踏遍這世間的山川河流,歷盡這三千紅塵!
終不忘,芳菲三月,碧桃樹下與你許下的承諾,愿來日姑蘇城下,能與你攜手相赴。
這是賈琰最大的愿望,又何嘗不是黛玉內心深處對兩人未來的期盼。
這份感情里從不是賈琰一人的強求和默默付出,黛玉又何嘗不是總是為了他而牽腸掛肚的。
他是始終堅定的,她又何嘗不是一直默默堅守的,愛之一字,兩人甚至無需多言。
不開口,就是彼此之間最好的告白!
第125章 桃花與期待
“黛玉妹妹?”見一旁的林黛玉一直沉默不語,劉姝君忍不住出聲喚道。
聽見聲音,林黛玉抬眼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怎么了?”
見林黛玉詢問地看向自己,劉姝君抿了抿唇,面上甚至帶了幾分羞澀與靦腆道:“沒什么事,只是想問問妹妹想不想一起玩射花。”
“射花?”聞言,林黛玉有些不太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射花,就是一種簡單的投花游戲,等到一會我先演示一遍,妹妹可以看看。”
見林黛玉她們聽不懂,明熙縣主上前笑著為眾人解釋道。
聽到她的話,林黛玉身側的劉姝君也緊跟著點了點頭,道:“到時候妹妹們就看明熙怎么做就行。”
她說完,怕林黛玉幾人擔心太難,又趕忙補充道:“很簡單的,妹妹不用擔心學不會。”
得到兩人的解釋和承諾,林黛玉幾人原本也沒想著拒絕,順勢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林黛玉沒有拒絕,劉姝君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使得她原本就英氣秀麗的眉眼更耀眼了幾分。
不同于別的姑娘們端莊秀雅的容貌,她的長相則充滿著大氣的美感,高挺的鼻梁,立體的五官,明亮如星的黑眸,一身簡單的琥珀色長裙,如瀑的黑色長發用幾根不甚華麗繁瑣的簪子挽了一個利落的發髻,因是出門赴宴,比起平日,發髻間又特意插上了一支精致大氣的風釵來,顯得整個人干凈利落又不失貴氣。
此時的她笑容明媚,素齒朱唇,雙目閃著笑意與歡喜地看著林黛玉。
見她一直看著自己,林黛玉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出聲道:“姐姐在看什么?”
看到林黛玉別過臉,劉姝君面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口中夸贊道:“聽說妹妹是江南人,今日一見,果真是和別人說的一樣,江南出美人,這滿京城里都尋不到比妹妹更漂亮的了。”
聽到她這般直白夸贊,林黛玉雙頰微紅,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林黛玉被自己這番話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劉姝君害怕自己的話嚇到這個貌若西施,瞧著就柔柔弱弱的林家妹妹,又趕忙問起別的道:“黛玉妹妹從前是一直在江南嗎?”
聽到她問起這個,林黛玉與她回道:“我幼時便入了京,一直住在京中外祖家,不曾回過江南。”
得到林黛玉的回復,瞧著她病弱嬌美的身段與相貌,與站在一旁比她高出很多的自己形成鮮明的對比,劉姝君不由地皺了皺眉,覺得這位林家妹妹太瘦了些,好看是好看,但總覺得她太過柔弱了些,身子不太康健。
這樣想著,她又瞧著林黛玉開口道:“妹妹以后若是無聊,可以上留永伯府上來找我說話,我院子里也種了很多的臘梅花,到時請妹妹一起賞花玩。”
“妹妹若是來,我到時請妹妹喝茶,等到臘梅花開了,采了花制成花茶和點心,到時請妹妹一定要嘗嘗。”
說完,她還笑著看向林黛玉,問道,“妹妹喜歡什么花?”
聞言,林黛玉認真地想了想,方才回道:“從前覺得水芙蓉至美至潔,至清至雅是為花中的雅士,但如今倒覺得三月里的桃花更勝一籌。”
“桃花?”聽到林黛玉的回答,劉姝君笑道。
“桃花。”林黛玉肯定道。
其實榮國府林黛玉所住的瀟湘院內,種了許多的竹子和芭蕉,甚至院子的周圍還種了幾棵梨樹,梨花雪白似雪,待到開花時也是極美的,春日里一朵朵雪白的小花隨風飄進窗內,散落在主人的桌案上時,更讓人覺得心生歡喜。
林黛玉從前是更愛芙蓉花一些的,但這兩年因著賈琰的緣故,反而更偏愛桃花一些,當然也不是因為賈琰喜歡桃花,而就算是他喜歡,林黛玉也不會是因為他喜歡而去跟隨喜歡的人。
現在更喜歡桃花,是因為林黛玉覺得相比起水芙蓉來說,三月里隨春而開的桃花更加美麗,隨性,溫和,雖然花開的時間很短,但卻代表了無限的春意與生機,粉嫩嬌艷的桃花是最浪漫的一種花,它象征了人們對生命的期待與美好,它盛開在最美好的季節里,如同花季的少女般純潔美好。
桃花的春意與生機,寄托了如今的林黛玉心中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與期待,若是從前的她會有“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的傷春之感,覺得自己就如那落花一樣無人憐惜,只能獨自哀憐。
可如今,林黛玉的心中少了那絲愁緒之后,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寄愿,她想要將來身體能好上一些,這樣就可以回江南,回林家去見一見多年未見的父親,她還想,等到以后有機會能和姐妹們一起都能走出府去,看一看外面賈琰向她們所描繪的世界,她還想……還想能和他一起回姑蘇……
想到這,林黛玉心中涌出一股羞意來,但面上更多的是期待和喜悅,往日的愁緒散去,那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如今瞧去竟都是滿滿的笑意,明亮清澈,令人心生歡喜。
見林黛玉提起桃花時眼中滿滿的喜悅,劉姝君笑了笑,覺得這位林妹妹可能是真的愛極了這種花,道:“三月里的桃花確實極美,與妹妹你很是相襯。”
“都是極美麗又嬌弱的,但又堅韌美好的。”劉姝君瞧著林黛玉的模樣心中默默補充道。
聽到劉姝君的夸贊,林黛玉神色溫柔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么。
見林黛玉笑了笑,不說話,劉姝君也沒再繼續追問,只是看著眼前的林黛玉,心中覺得此時的她比今日初見時更鮮活了些,少了幾分病氣。
一開始看到林黛玉時,劉姝君覺得驚艷,感嘆她勝若西子的美貌之時,又覺得她太過贏弱,總有些病弱之態,讓人驚嘆其不俗的品貌之時,又不由地哀嘆其太過嬌弱,心生哀憐和嘆息。
但看到此時的林黛玉,劉姝君能感受到她柔弱的身體里有一股不容忽視,堅韌的生命力,雖然弱小但仍然堅強地在生長盛放著,就如桃花一樣,美麗而圣潔,象征著最美好的期待。
第126章 “拜佛”贖罪?
看著林黛玉,劉姝君眼神閃動,面上一笑,對林黛玉眨了眨眼,拉著林黛玉的手突然說道:“我想,我和妹妹一定會成為好姐妹的,妹妹以后一定要經常來找我玩。”
林黛玉聞言,同樣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位舉止大方,瀟灑活潑的姑娘,沒有出言拒絕。
見林黛玉點頭,劉姝君心下更是歡喜,將身上系的那個琉璃形制的青鳥取下,遞與黛玉道:“妹妹到時來了,只需拿這個尋我就是。”
林黛玉看著她手上那個由五彩琉璃制成的小鳥,在日光下呈現出五彩斑斕的顏色,瞧著便格外精致小巧有趣,迎著劉姝君期待的神色,林黛玉還是接了下來。
見林黛玉接下,劉姝君又笑著帶著幾人去看“射花”是怎么玩的,又親自演示了一遍,才將手中的紗堆成的朱紅色的花遞給林黛玉。
就如她所說的“射花”其實并不難,看著她演示了一遍,林黛玉接過她遞來的紗花,學著她的樣子挑起紗花,擲向遠處的花籃里。
看見那朵朱紅色的紗花被精準地投進不遠處的花籃里,一旁的劉姝君等人直接笑著贊道:“妹妹投的真準。”
玩過射花,劉姝君又在眾人面前表演了騎馬射花,在眾人面前露了一手,引起眾人圍觀。
“君妹妹真是好身手。”瞧見這邊如此熱鬧,清和郡主也走了過來,跟著贊道。
隨著她的話落,跟在她身后一同過來的幾位小姐也紛紛附和道。
聞言,劉姝君手執弓箭下了馬沖眾人揚了揚手中的弓箭道:“郡主要不要試一試。”
聽到這話,清和郡主面上微動,不過還是笑著婉拒了。
見此,劉姝君也沒有失落,轉身又帶著黛玉幾人學習騎馬去了。
等到眾人散去,她才又湊近林黛玉耳邊低聲道:“妹妹不必如此拘謹,清和那人最是好面子,她才不會在眾人面前表演騎馬,落了她郡主的臉面呢。”
說完,見林黛玉面帶驚異地看著自己,劉姝君只沖她搖了搖頭,無聲地笑了笑,又沖她道:“妹妹不必驚訝,這京里各家官家小姐都是有自己的交際圈的,不過大抵都是今日這些人,妹妹你們今日第一次來,只需要記住咱們都是客人,剩下的都交給明熙這個主人就行了。”
聽到她的話,明白她話中的好意,林黛玉笑著向她點了點頭。
兩人小聲地說完了悄悄話,劉姝君又利落地翻身上了馬沖下面的黛玉道:“時辰過早呢,我帶妹妹再跑一圈。”
看到她的動作,林黛玉也不扭捏,摸了摸三花馬的毛發,紅裙翻揚,甚至不用身邊丫鬟的幫助,動作干脆利落地上了馬。
見黛玉上來,三花馬高興地用鼻子噴出一股熱氣,歡快地甩了幾下它那花色豐富的馬尾。
同樣坐在馬上,看著林黛玉這般干凈利落的上馬動作的劉姝君揚了揚手中的馬鞭,贊道:“妹妹悟性極高,學東西很快。”
贊嘆過后,又看著林黛玉那嬌嬌弱弱的身子,她又忍不住心里想,果然這人都是不可貌相的,這位林家妹妹起初瞧著像一盞美人燈似的,美則美矣,但又實在脆弱,令人不敢上前,唯恐驚擾,折損了這位病美人,可現在瞧著,倒是她們以貌取人了。
這哪是什么風一吹就碎,手一碰就倒的病美人,這明明就是一個聰敏堅韌,活潑風趣,才貌雙全的才女,短暫的時間接觸里,讓劉姝君對這位別人口中的病弱美人有了一個不同的感觀。
要劉姝君自己說,她就十分討厭那些總喜歡斷章取義的人,說一件東西好不好,就只單憑著一點好處或缺點就輕易下了結論,盲目附和他人的言論,他人說好他就跟著說好,他人說壞,他就恨不得將東西砸爛為止,好似這般就顯得自己高尚又美好,堅決不與“世俗骯臟”為伍。
要說起一個人的不好來,那就是眾人爭相討伐的對象,只要你犯了一點錯,只要你被他們抓住一丁點的錯處,無論先前如何,你都將要被他們群起而攻之。
“你為什么要有錯處,你憑什么犯錯,你就要永遠當一個無私奉獻的好人才行,你為什么不順著我們的心意去做,你有罪,你是個壞人,你是個惡毒的人。”
“大家快來和我一起譴責這個惡人,都快來,我們一起打倒他,打倒這個壞人,我們一起將他所做的那些罪行揭露,告訴更多的人。”
當有人領頭喊出這些口號時,一群麻木又無知的人就會紛涌而上,口中喊著義憤填膺的口號,圍擁著將這個他們剛剛從別人口中得知的“惡人”掛在最醒目的恥辱欄上進行無盡譴責和謾罵。
“哦?如果你說他明明是個好人啊?只是犯了一點錯而已,罪不至此啊!”
“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被譴責辱罵的又不是我自己,更何況他確實犯錯了對不對,我只是跟著罵了他兩句而已,又沒真的怎么著他,盡管他以前是個好人,可那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你是說傷害!”
“哦,天呢!這真是天大的污蔑,我可是個正義的好人啊,怎么會干出這種事情來。”
“你這個為虎作倀的壞人,竟然為了替他洗白說我污蔑,看來你也是個壞人,我要召集大家一同打倒你們!”
劉姝君想起那些人的嘴臉就忍不住心中一陣惡心。
正如她自從兩年前偶然在兩匹驚馬之下救下太后娘娘后,就被別人肆意甚至惡意地揣測甚至打探著一樣。
甚至有些窮酸書生想上門向她父親求娶她,只不過被她家人都打出了府外。
這些人口中還念念有詞道,她身為一個女子,整日拋頭露面的,還學男子習武練馬,有失女子的貞潔,應該從此削發為尼,終身青燈古佛渡日,在佛祖面前為自己的失德,不貞,懺悔,贖罪。
她看該在佛祖面前懺悔,贖罪的該是他們才對,為他們的無恥,為他們天生下賤骯臟又惡毒的心思,為他們雖然長成了一副人的模樣,卻行著這天下最骯臟齷齪的事,在佛祖面前贖罪去吧!
劉姝君簡直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有這樣惡心的生物存在,不!它甚至不能被稱之為生物!劉姝君如此想著。
“君姐姐,你怎么了?”
騎著馬走到一半,林黛玉心細地看到劉姝君的面色很是難看,心中有些擔心,忍不住出聲問道。
聽到林黛玉的聲音,劉姝君收起了心中的惡心,面上緩和了些,出聲回道:“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妹妹不必擔心。”
聞言,林黛玉才放心了些,只是看著她依然有些僵硬的表情,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見她不愿說出來,林黛玉抿了抿唇,也沒有再出聲詢問。
劉姝君見黛玉沒有出聲詢問,心下松了口氣,不是有意瞞著不想讓林黛玉知道,而是這件事情太過惡心和無恥,劉姝君并不想在這里說出來影響了眾人的心情。
想到此,她緩和了一下心情,重新揮舞著馬鞭,同姐妹們一起騎馬肆意奔跑在廣闊的草場上。
不讓她們騎馬?
她就偏偏騎了?
它們又能怎么樣?
她就要騎在它們費盡一生都騎不上的俊馬上肆意張揚,以后她還要在它們拼了命也不能爬上的高位上,穩坐高臺,看著它們為了拼命往上爬,掙扎著互相算計的丑態,看它們能耐她如何?
別人怕這些,她可不怕!要她看不過就是一群只會張牙舞爪的紙老虎罷了!滿口的仁義道德,用它們的那些所謂的貞潔,女子的本分就想要去操控這全天下所有的女子,成為它們的附庸品。
想要她跪在它們身下,奉承討好它們,做它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
林黛玉與劉姝君身下騎著馬在馬場上歡樂地跑了一圈后,方才滿足地下了馬。
撫摸著三花馬柔順的毛發,林黛玉拿著馬草給它喂食。
吃完了馬草后,三花馬又沖林黛玉叫了一聲,馬頭轉了轉探向一旁的盛著清水的木桶,不停地叫喚道。
見它想喝水,林黛玉又親自用木瓢為它取了水,端到它嘴邊。
見黛玉取了水來到它身邊,三花馬歡快地叫喚了一聲,低下馬頭,喝起了這瓢清水。
等到這頭三花馬終于吃飽喝足后,才滿足地搖了搖它彩色的尾巴,低頭親近地蹭在黛玉的衣服上。
圍觀了一切的賈探春,好笑地摸了摸它的馬頭道:“真是個難伺候的主,還要人親自喂到它嘴邊,才肯吃東西。”
說完,還伸手沖三花馬指了指一旁的林黛玉道:“得虧你今日碰到了一個心地善良的主人,還將水親自端到嘴邊喂你,若不然,你可要討不了好的,你今日可都要好好的載著她才好。”
這番話,三花馬自是聽不懂的,只是見有人撫摸自己的馬頭,沖賈探春輕聲叫喚了一聲,就不再出聲。
一旁的林黛玉幾人聽了賈探春說與三花馬的那番話,也紛紛捂著帕子笑了起來。
第127章 哥哥不是哥哥
“探春妹妹,林妹妹。”看到賈探春和林黛玉幾人在喂馬,薛寶釵牽著馬走了過來。
聽到薛寶釵的聲音,賈探春與林黛玉幾人轉身看去,見薛寶釵面帶笑容的向她們走了過來。
賈探春幾人轉身笑著與她回道:“寶姐姐。”
與薛寶釵打過招呼,眾人又看向跟在一旁,一同過來的那位牛家小姐道:“牛姑娘。”
被人喚作牛姑娘的牛秋蘊聞言也忙與幾人見禮道:“幾位姑娘好。”
牽著馬來到盛放著新鮮草料的木槽邊,薛寶釵摸了摸它的馬頭,將馬槽放下,讓它方便吃草料。
看到薛寶釵在喂馬,賈探春神色一動,突然出聲道:“寶姐姐什么時候收到的請帖,怎么不與我們說一聲。”
聞言,薛寶釵喂馬的動作一頓,不過轉瞬又笑著與她回道:“也是前兩日突然收到的,原先想著我們家與承恩候府上也并不相熟,也不知是為何,突然收到他們府上的請帖,就未與妹妹們說”
聽到薛寶釵的解釋,賈探春了然地點了點頭。
只不過看著這位薛姐姐的模樣,賈探春突然想起那位今年突然從邊關回來的薛家大表哥薛蟠,忍不住心中一動。
從前聽人說這位薛大表哥性情魯莽,不善經營,如今見此,確也是作不得真的。
只是轉念一想,賈探春又想起當初這位薛家大表哥是因為在金陵失手殺了人,攤上了官司才被判流放邊關的,又總覺得有幾分古怪。
“薛家這位表哥,好似跟傳聞中判若兩人?”
不過對此賈探春也沒有多想,只是看著薛寶釵與她贊道:“薛大表哥,自從來了京城,將姐姐家的商鋪都經營的更好了,往后,姐姐也可少些操勞。”
聞言,薛寶釵拿著馬草的手突然一緊,但面上仍然神色如常地與探春幾人笑著回道:“是呀!”
自從薛蟠回京后,薛寶釵與薛姨媽自是欣喜萬分的,薛蟠這次回來不僅將往日的那些惡習都改了,就連家中的生意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僅將往日的虧空都填平了,還將商鋪生意都擴大了不少。
可是薛蟠的異常處,身為自小與哥哥一同長大的親妹妹薛寶釵真的不知嗎?
如果起初是心疼這個哥哥在外面吃了苦,覺得他是比起從前成熟穩重了。
但長時間的接觸下,薛寶釵未必沒有察覺到什么,她很聰明,但正因為如此,薛寶釵甚至避諱的不敢再去探究什么,害怕戳破這背后的真相。
“如果,如果哥哥不是哥哥,那他們的母親怎么辦?”
想到這薛寶釵突然感到一陣恐慌,拿著馬草的手顫抖了一下。
也許事情遠超她的意料,但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站在不遠處的賈探春看到寶姐姐突然有些顫抖的手,心中疑惑,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等到賈探春再抬眼看去,只見薛寶釵已經面色如嘗地繼續喂起了馬。
見此,賈探春抿緊了唇,眸光閃了閃,也沒有選擇再繼續追問薛寶釵。
……
等到見大家都玩累了,明熙縣主又帶著眾人去了馬場后方的一處閣樓上。
閣樓的二樓上早已布置好了一切,只見桌上擺著小巧精制的點心供大家吃,朱帷飄動,花香彌漫,走到桌子對面的窗戶甚至可以看到莊園里每一處的景色,站在窗邊俯身向下看去,就可以看到整個莊子上不止前院種了臘梅花,莊園的后面更是種滿了臘梅花樹,紅粉相間的臘梅花,成片連起,將整個莊子圍攏起來,讓人惹不住在這片花的海洋里沉醉,不愿醒來。
見眾人都站在窗前望著那片臘梅花,明熙縣主,主動出聲解釋道:“這莊子上除了種了許多的臘梅花樹,莊子深處還有一處溫泉,到時我請姐妹們一同泡溫泉去。”
說完,又命一旁的丫鬟將一早備下的花酒端了上來,只見丫鬟端來形似花朵形制的酒杯和一壺臘梅花酒,依次給眾人倒上。
見丫鬟與在座的姑娘們都倒上了之后,明熙縣主才又出聲說道:“這是去歲莊子里的下人采集冬日新鮮的臘梅花所制成的酒,酒香醇厚,甜而不膩,今日姐妹們都嘗嘗看。”
聽到她的話,林黛玉瞧著這酒,酒色呈淡紅色,端起酒杯甚至能聞到那股獨屬于臘梅花的清香,聞著這股香味,林黛玉端起酒杯忍不住跟著嘗了一口。
入口甘甜,沒有烈酒的辛辣,滿口都是醇厚的酒香和臘梅花的清香。
只嘗了一口,眾人都忍不住愛上了這個味道,不同于平日所喝的酒那般灼人,雖同是酒,但明顯大家都更喜歡這種酒的味道。
喝了特制的臘梅酒,黛玉這些姑娘們正坐在一起歡樂地互相說著話,突然一個神色慌張的丫鬟從外面走了進來,先是湊到明熙縣主耳邊低語了幾句。
眾人看去,不知這丫鬟說了什么,只見明熙縣主聽了她的話后,神色一沉,面色難看,轉身面帶歉意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甄妙菱道:“甄兄弟在前院騎馬時不小心出了點意外,實在對不住妹妹。”
聽到甄寶玉出事,甄妙菱握著帕子的手一緊,忍不住站起身緊張道:“哥哥,他可有什么大礙?”
見她神色緊張,明熙縣主上前寬慰道:“已經尋了府醫看過了,身上有幾處擦傷,已用了藥,甄妹妹還請放寬心。”
聞言,甄妙菱才算松了一口氣,不過突然得知甄寶玉受了傷,她也沒心情再坐在此處與眾人說話了,忙托明熙縣主帶著丫鬟一同去看前院受傷的甄寶玉情況如何。
一旁聽到有人騎馬受了傷的賈探春與林黛玉幾人也忍不住擔心起前院的賈琰兩人。
不過見此時場面有些混亂,黛玉幾人也只能將心中的擔心咽下,想著等一會再派人問一問前院賈琰他們如今的情況。
第128章 生亂
前院,原本平靜的馬場上,眾人都騎著馬在馬場上比賽賽馬,誰料甄寶玉騎著馬突然沖了過來,橫沖直撞,惹得馬場上的眾人紛紛躲避退讓。
看到身后橫沖直撞,縱馬飛奔而來的甄寶玉,賈琰猛地拽住馬韁,驅使著身下的馬避讓到一旁。
“我艸!”不遠處的劉承璟等人看到這副場景,忍不住罵出了聲,抓緊了韁繩,同剛才的賈琰一樣驅使著身下的馬避讓到一旁去。
而造成這樣場面的甄寶玉非但沒有絲毫的愧疚,還洋洋得意地騎在馬上繼續揮舞著手中的馬鞭,使勁地抽打在身下的馬上,馬兒被他打的吃痛,仰起馬頭,慘叫一聲,瘋狂地向前奔跑。
“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京城果然比江南好玩一些。”
“哈哈哈哈哈,駕!快跑,再跑快點!”見周圍的人都嚇的躲到邊去,甄寶玉顯得更加興奮,神色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馬鞭。
聽到甄寶玉的笑聲,同樣被迫避讓在一旁的霍宗玉無語地抽了抽嘴角,看著一旁因為甄寶玉當眾發瘋,黑著一張臉的甄懷遠,霍宗玉頗有些憐惜地拍了拍這位好兄弟的肩膀。
見甄寶玉又在發瘋,聽到耳邊都是他得意的笑聲,甄懷遠不由地青筋暴起,雙拳緊握,雙目猩紅,死死的盯著不遠處還在哈哈大笑的甄寶玉,恨不得現在就將他拽下來暴打一頓,方能一解他心中的怒火。
“這個蠢貨,今天就不該讓他過來!”
而另一邊,見周圍的人都自覺地給自己讓了路的甄寶玉心中更是得意,他甚至從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不妥的,手中的馬鞭更是甩的飛快。
“哈哈哈哈哈,啊!誰……”一聲慘叫響起,原本空中回蕩的甄寶玉得意的笑意嘎然而止,重物摔落在地的聲音響起,慘叫聲響徹整個馬場。
甄寶玉被人從馬上直接用鞭子抽了下來,整個人翻滾在半空中,連人帶馬在草地上滾了幾圈才堪堪停止。
“不要擋路!”一鞭子抽在甄寶玉身上,一身紫金蟒袍的十五皇子,仰了仰下巴冷漠地說道。
看到甄寶玉被自己抽下馬,不在那么猖狂,十五皇子才收回鞭子,冷哼一聲。
看著摔下馬的甄寶玉,他沒有半分心虛與愧疚,而是冷漠地收回了視線。
這個可惡的甄家人竟然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還敢擋了他的道,他如今只是抽了他一鞭子算是便宜他了。
被一鞭子抽下馬的甄寶玉,感受著身上的疼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看到這一幕的甄懷遠,瞳孔一縮,面色大變,顧不上再生氣,快速翻身下了馬,就往甄寶玉處大步跑去。
不管甄寶玉如何行事荒唐但今日他萬不可在此出事!
快速跑到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甄寶玉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見還有氣,甄懷遠才算松了口氣。
與一同跑過來查看情況的霍宗玉幾人,一同將人扶起后,瞧著甄寶玉昏迷不醒的樣子,甄懷遠神色復雜地看向遠處一臉冷漠的十五皇子。
不過只一眼,他就收回了視線,與其他人一起將甄寶玉先挪到其它地方。
看到這一幕的賈琰同樣看向,神色冷漠甚至有幾分不耐煩的十五皇子,抿緊了唇,神色嚴肅。
蠻橫霸道的甄寶玉遇上這位主,同樣只有挨打的份,他們這位十五皇子可不會“心慈手軟,愛惜子民”想到這,賈琰唇角牽起一抹諷刺的笑。
見事情發展成這樣,周圍的人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甄寶玉也是一陣沉默。
事發突然,眾人心中都不知是該高興甄寶玉這個霸道無理的家伙遭了報應摔下馬,還是該譴責十五皇子行事暴虐無常。
可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在這關頭,眾人都選擇了保持沉默。
若不然,那條帶著倒刺的長鞭抽到自己身上時,誰也受不住,想到十五皇子那條鑲寶石和銀刺的長鞭,眾人都不由地默默移開了視線。
待府醫查看過甄寶玉身上的傷勢后,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就連一旁的霍宗玉聽了,都不禁感嘆甄寶玉的好運,從疾速奔跑的馬背上摔了下來,身上竟然只受了點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更沒有傷到內臟。
聽到府醫的話后,甄懷遠震驚地挑了挑眉,他這個二弟還真是運氣好!
看著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甄寶玉,甄懷遠心中甚至升起了幾分可惜。
可惜他竟然還真的如此命大!
甄懷遠不由地摩挲了兩下手指,眸色一暗,心中帶著些可惜的想。
“至于昏迷不醒可能是摔下馬時,力道太大震傷了腦子,不過也并無大礙,待甄公子清醒過后,淤血散去,自然會慢慢恢復的。”待府醫處理好甄寶玉身上的傷勢后,向甄懷遠等人解釋道。
聞言,甄懷遠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面上瞧不出喜怒。
見此,一旁的霍宗玉以為他是因為剛才的事生氣,轉身對還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茶的十五皇子,語氣嚴肅道:“殿下,您這次做的太過了。”
聽到他竟敢責問自己,原本還不覺得有什么的十五皇子,頓時脾氣上來了,扔下手中的茶杯怒道:“你不過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異姓王世子罷了,竟敢教訓起我來了!”
“你!”被當眾諷刺是上不得臺面的異姓王,霍宗玉忍不住怒氣出聲。
“殿下,您消消火。”一旁的薛蟠見此,重新倒了一杯茶端到發怒的十五皇子面前。
“殿下,你跟這種人置什么氣,氣壞了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子。”說著,薛蟠斜眼冷冷地掃了眾人幾眼,笑著將新倒的茶遞給十五皇子。
見此,十五皇子冷哼一聲,沒好氣地上下掃了霍宗玉幾人一眼后,未接薛蟠遞來的茶杯,重重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帶著貼身太監轉身離開了。
“要不是有父皇的話在前,他今日一定要讓這個異姓種好看!”
走出房門時,十五皇子心中氣憤又帶著不甘地想著。
“殿下。”見十五皇子離開,薛蟠唇角露出一抹怪異的笑,目光詭異又帶著幾分冷漠地看了霍宗玉幾人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帶著人跟著離開了。
第129章 鬧劇
隨著十五皇子和薛蟠的離開,室內陷入一片寂靜中,屋內的其他人甚至都有些不敢看這位南安王世子的臉色,這個叫薛蟠的竟然敢當眾打了南安王世子的臉,雖然知道他身后有十五皇子作依仗,但他這般行事卻也實在囂張了些。
眾人想起剛才的那場鬧劇,都不由地搖了搖頭。
這可是在從前西寧王府倒臺后,依然掌握著實權,手握兵權的南安王府,他一個商戶出身的破落戶是怎么敢的?是誰給的他這般勇氣?是他的自信嗎?
看著霍宗玉陰沉的臉色,圍觀的人不可置信地想著。
見霍宗玉臉色陰沉,場面十分僵硬,一旁的褚逐良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打圓場道:“大夫既然說,甄兄弟沒什么大礙,不如大家先散了吧,讓甄兄弟好生休息。”
見屋內此時的氣氛實在詭異,周圍眾人也不想在此處呆著了,此時聽了他的話,忙站起身紛紛告退,隨著眾人一起出了屋子。
見此,賈琰沖一旁看過來欲言又止的劉承璟和賈寶玉兩人沉默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出去再說。
出了門,劉承璟神色為難的先看了看賈琰,又瞧了瞧一旁的賈寶玉,有些無措地撓了撓頭,猶豫良久才語氣尷尬地出聲道:“這位薛表哥也是性情中人啊!啊哈哈……”說完,他表情更加尷尬,企圖用笑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話說的,賈寶玉表情一囧,茫然地瞧了瞧賈琰的神情,回道:“是,是嗎?”
雖是表親兄弟,如今薛家又借住在榮國府,但賈寶玉一直與薛蟠的接觸的很少,更何況他如今還要在國子監上學,就更沒時間去注意這個借住在自己家的表哥具體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想到國子監,賈寶玉的神色更加陰郁,聳拉著肩膀,雙目無神,甚至在想到明日就要回國子監去,賈寶玉整個人都跟著有些頹廢,全身就好像被苦水浸泡了一樣,泛著酸苦與苦臭味。
他前世是犯了什么十惡不赦,人神共憤的罪惡嗎?為何今生要讓他受這樣的刑罰。
想起那個酸腐教書先生譏諷、嘲笑自己的樣子,賈寶玉的委屈恨不得順著胸口逆流到眼角,他恨!
一旁的劉承璟看著賈寶玉突然猙獰的神色被他此時的神情嚇的有些結巴起來,道:“寶玉……寶玉你,你怎么了?”
“沒事。”見劉承璟神色驚恐地看著自己,賈寶玉收斂了一下自己臉上猙獰的神色,唇角牽強地扯出一抹微笑來。
看著賈寶玉臉上僵硬甚至透著幾分古怪的冷笑,劉承璟心中更有些害怕了,眼神更加驚恐起來。
這是沒事的樣子嗎?寶玉他這幅樣子也太嚇人了些吧!
劉承璟有些驚慌地看向走在前面的賈琰,用眼神示意他,快看看你弟弟是什么情況?別不是跟那個甄寶玉一樣得了瘋病吧!這怎么瘋病還會傳染嗎?
收到他的示意,賈琰轉身看向身后的賈寶玉,見他神色扭曲,臉上掛著僵硬的冷笑,賈琰看了也不禁沉默。
雖然不知道賈寶玉這是又抽的什么瘋,但是應該不是被甄寶玉傳染的瘋病?
賈琰沉默地想著,畢竟賈寶玉經常抽風,做出些與眾不同的事,賈琰也是能理解的,畢竟他是賈寶玉,那個曹公筆下行事叛逆,一言一行都透著“與眾不同”的賈寶玉!
想到此,賈琰眼中劃過一抹諷刺。
不過他還是出聲安慰了一句被驚嚇到的劉承璟,道:“劉兄不必害怕,三弟他可能是擔心考核成績不過,才做此神態的。”
聽到賈琰的這句解釋,劉承璟才算放下心來,看著聽到兩人的話后,此時雖然還是苦著一張臉,但表情已經恢復正常的賈寶玉,徹底松了一口氣。
……
重新回到馬場周圍,來到王霖休息的地方,見他此時面色良好。
賈琰上前與他打招呼道:“霖表弟。”
“琰表哥,瑛表哥。”
見賈琰他們過來,在此處歇息的王霖高興地與他回應道。
與賈琰回應過后,他又命身旁的小廝搬來幾把凳子讓他們坐下說話
待小廝搬來凳子,賈琰笑著看向這個表弟問道:“不知,舅舅如今可好?”
聽到賈琰的關心,王霖笑著回道:“父親在邊關一切都好,身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健朗。”
得到王霖的回復,賈琰笑著點了點頭,道:“舅舅身子康健就好,舅舅奉旨出京查邊,府上老爺和太太也是十分掛念舅舅的身子。”
聽賈琰提起賈政和王夫人,王霖臉上笑意更甚,忙回道:“有勞姑父和姑姑的牽掛,父親出京邊塞期間也是時常牽掛京城的姑姑們的,這次回來還托我要替他好好登門拜見探望一番兩位姑姑和大姑父。”
聞言,賈琰嘆道:“多謝舅舅牽掛,霖表弟你們久不在京城,此番歸京,該是我與寶玉和大哥他們親自登門拜見大舅母的好。”
聽見賈琰如此說道,王霖笑著擺了擺手道:“一家子親戚,琰表哥不必如此見外。”
說完,他又面帶疑惑地問向賈琰道:“表哥可是知道剛才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聽到王霖的疑問,賈琰想著他應是問的剛才甄寶玉摔下馬的事,想了想,方才回道:“有人從馬上摔了下來,不過已請來府醫看過了,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沒什么大礙,表弟還請放心。”
有了賈琰的解釋,王霖才放心地跟著點了點頭。
第130章 又現通靈寶玉?懷疑(作話附帶男女主在仙界腦洞)
賽馬比賽到最后,因為甄寶玉的事情,沒能持續多久,也跟著結束了。
不過眾人原本也覺得玩的差不多了,更何況如今冬日里天短,見時辰差不多了,也紛紛提出告退,帶上家中姊妹,坐上馬車離開了。
與褚逐良這位今日宴會的主人又閑聊了幾句,賈琰一行人也提出了告退。
見此,褚逐良也沒有開口再多做挽留,甄寶玉如今還躺在屋中一直未曾醒來呢,如今他這里也是亂糟糟的,也不好再讓賈琰他們在這里一直陪著等,于是有些歉意開口道:“今日真是招待不周,耽誤了賈兄弟你們的雅性……”
聞言,賈琰幾人忙擺手回道:“事發突然,怨不得褚兄的,更何況今日我們也玩的差不多了,褚兄不必自責。”
聽賈琰幾人這樣說,又見劉承璟,王霖等人面上確實并無怨怪之色,褚逐良方才松了口氣,又親自將眾人都送出門后,方才帶著人匆匆離開,去見甄家府上的來人。
對于甄家,他們承恩候府倒是不俱,可麻煩的是出自甄家的那位三皇子側妃,聽聞那位側妃娘娘可是最為疼愛這位同胞弟弟的,雖說甄寶玉不是他們出手打傷的,可人是在他這里受了傷,褚逐良想到這些不禁感到一陣牙疼。
更令人頭疼的是,他們還真的對將甄寶玉一鞭子抽下馬的罪魁禍首沒有辦法,想起那個抬著下巴看人,一幅爾等都是賤民神態的十五皇子,褚逐良都不禁深吸了幾口氣。
重重嘆了一口氣,瞧著不遠處已經等在屋內的甄家來人,無奈地沖身旁的小廝擺了擺手,沖他低語了幾句,褚逐良面上方才重新掛上笑容走進屋子。
賈琰這邊,同賈寶玉一起與王家兩位表兄弟告了別,又約定了下次休沐幾兄弟再在一塊說話的約定,方才各自坐上回府的馬車,離開了褚宅。
林黛玉幾人也早得了前院賈琰他們的話,如今也都已經坐在馬車上等著一同離開。
上車之前,賈琰特意看了一眼黛玉她們所乘坐的馬車方向,隱約間瞧見今日跟著黛玉一同出府的紫鶯的身影,知道她一向是貼身跟著她家主子的,又聽方硯走過來道:“二爺,幾位小姐都坐在馬車里等著呢。”方才放心地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賈琰見馬車內賈寶玉坐在車內一角,手中握著他那塊通靈寶玉,一直低著頭也不說話,不禁出聲道:“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嗎?”
聽到他的聲音,縮坐在一角沉默不語的賈寶玉猛地一驚,抬頭看向二哥,見二哥皺眉疑惑地看向自己,反映過來自己好像有些應激了,賈寶玉握緊了手中的通靈寶玉,忙回道:“無,無事。”
見賈寶玉又是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賈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視線又轉向他手中的那塊通靈寶玉,看了幾眼也沒發現有什么異常的地方,可又見賈寶玉一幅緊張心虛的樣子,賈琰垂眸掩下眼中的懷疑,端坐下后就閉目養神了沒有再開口詢問。
見此,賈寶玉松了口氣,松開了緊握著通靈寶玉的手,瞧著這塊同他一起出生的伴生玉,心下不免有些埋怨。
重新將玉小心的戴回頸前后,偷偷摸摸裝作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一旁還在閉目養神的賈琰后,賈寶玉才敢在心中小聲地默念出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一切都能實現。”
“可是二哥他?”說到這賈寶玉有些猶豫,他其實也沒完全相信這個自稱是通靈寶玉說的話。
“可是什么?我是你的伴生之物,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聽到通靈寶玉的話,賈寶玉抿唇,一時有些沉默,他怎么知道這個通靈寶玉不是在騙他,萬一他是哪來的妖怪,自稱是通靈寶玉來欺騙他怎么辦?想到這賈寶玉一時有些搖擺不定。
見賈寶玉不說話,通靈寶玉知道今日恐怕是說服不了他了,于是又繼續在他耳邊蠱惑道:“你若是不信,就按我說的先試一下,若是真的,不就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話,若是假的,反正你也沒有什么損失,不是嗎?”
聽到通靈寶玉的話,賈寶玉只是沉默,并未給出回應。
見賈寶玉沉默不語,通靈寶玉嘿嘿一笑,知道魚兒要上鉤了,也不急著催促賈寶玉答應,隔空看了一眼,一直閉目養神的賈琰的方向,便轉身一閃重新躲進了通靈寶玉的空間里。
在通靈寶玉的靈識轉身回到玉中后,賈琰睜開了眼,剛才他隱約感覺到一般不懷好意的惡意,不過只一瞬在他睜開眼后這股惡意又消失不見了。
賈琰睜開眼看了眼還在愣神的賈寶玉,搖了搖頭,沒有理他,而是看向一側半掩著的車窗,瞧著隨著馬車奔跑窗外不停變換的景象,知道如今他們已經出了褚宅,正往回城中的官路上趕后,便打算收回視線,就見同車夫一同坐在前面的方硯突然下了車走過來道:“二爺,鄭翼郡王的馬車在前面。”
聽到方硯的話,賈琰將車窗全部掀起,側身看向前方,正好瞧見前面那輛刻有鄭翼王府標志的馬車停在那里。
又聽上前打探消息回來的小廝說是前面有輛馬車不知什么原因堵在路上了,這才使得眾人的馬車才都跟著停在路上。
不過聽小廝說看標志好像是皇家御用的馬車,賈琰想起今日一鞭子將人抽下馬的十五皇子,沖小廝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上前打探了,他們先在此處等著。
吩咐了方硯幾人先等在此處,見前面鄭家馬車上的鄭譯銘看過來,賈琰隔窗沖他打了聲招呼,彼此默契的點了點頭,便都安靜地等在車里。
兩人都能隱約猜到,前面堵路的那輛馬車上坐著的應該是那位十五皇子。
至于今日那位十五皇子打傷了人,為何這么快就出現在回京的路上的事,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
無論是承恩候府,還是甄家都沒有膽子敢攔著這位爺不讓走,非讓人留下來給個說法的膽量,無非就是明日早朝,就會有人出聲狀告當今皇子出手傷人的事罷了,不過那也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事了。
前面一輛馬車上同賈惜春坐在一起的賈探春見馬車突然停了,不由地有些疑惑地掀開車窗側頭看去,正待開口詢問,見馬車外除了賈琰聽到聲音看過來,竟還有一個陌生男子透過車窗也轉身看了過來,探春心下一驚,忙縮回了探出的頭,一把關上了車窗。
賈琰見探春驚慌失措的關上車窗,瞧見另一邊馬車上神色有些尷尬帶著幾分無措的鄭譯銘,拱了拱手道:“方才是家中妹妹想與我詢問馬車突然停下之事,鄭兄不必多慮。”
言下之意是說:剛才是我妹妹想和我說話,不想外面竟還有個人,因此受了驚嚇,一切都是意外,鄭兄弟你不要多想,就當沒這回事兒就行。
聞言,鄭譯銘也同樣沉默地沖賈琰拱手回了一禮,默認了賈琰的話。
沒過一會,馬車重新起步,一路上除了這段小插曲外,賈琰他們倒是順利的回到了榮國府。
第131章 “嫁貴婿”
榮國府
回到榮國府,下了馬車,沒有理會身后還在磨磨唧唧不知道磨蹭什么的賈寶玉,賈琰直接快步向他們所乘的馬車后方走去。
只見兩輛馬車旁,黛玉幾人也在各自貼身丫鬟的幫助下下了馬車。
瞧見他過來,探春想起今日發生的事,忙扶著侍書的手,上前幾步道:“二哥與三哥今日可有受傷。”
聽到探春的話,見幾個姐妹都神色關心地看過來,賈琰臉上浮起一抹笑,回道:“多謝三妹妹和幾位姐妹擔心了,我和寶玉都無事。”
說完,賈琰又和探春幾人仔細解釋了一番今日發生的事。
聽完賈琰的解釋,知道此事又牽扯到了皇子身上,眾人也不再多問。
一時氣氛有些沉默,探春幾人心中回想著賈琰剛才所說十五皇子竟當眾抽鞭將人抽下馬,都不免感到一陣心驚和后怕。
雖說如今這時代,皇權大于天,天家之事更是輪不到她們這等閨閣女兒家妄議的,可這如此蠻橫霸道又罔顧人命的行事,也著實讓所聽到的人都感到一陣心寒和一種從內心深處升騰而出的困惑和迷茫。
心寒于這個人命賤于草木的世道!
迷茫著,何處才是歸途的詢問?
困惑著,儒家經學,三綱五常,仁義道德,三從四德又是否真的能讓人從中解脫?
誰又是真正的救世主?
是神嗎?亦或是人?
往日里她們能做的除了誦經禮佛,祈福抄經,就是學習如何管家理事,琴棋書畫,女工茶藝,她們不必樣樣做到精通,但也要熟練掌握。
焚香插花,熟讀詩書,知情雅趣,貌美溫順,這世間所要求女子的典范和標準,她們都要做得。
她們是高門大戶出身的貴女,她們可以是才女,才貌雙全亦是一項令人滿意的加分項,可她們絕不能是一個過于犀利,過于強勢,過于主見,過于鋒利的女子,更不能有那些個獨屬于男子特權想要直上青云,把控權力的想法。
想到這,無論是最小的惜春,還是迎春心中都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
探春與黛玉兩人自是無言,這世道對于女子而言終歸是更為苛責的。
就連她們和寶姐姐那般人物也是不免深受其害的。
若是按世人的評判標準來說:
林黛玉她是敏感多疑小心眼的。
賈探春她是心比天高強勢又虛榮的庶女。
薛寶釵更是心機惡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低賤的商戶女。
更不要說惜春和迎春,一個是冷血至極,一個又是懦弱至極。
元春更是進宮多年卻仍被賜死蠢鈍如豬的惡毒大反派。
反之,若是這些都放在男子身上,那便是截然相反,就連赦大老爺和珍大爺那般縱情聲色,女人無數的男子都要被人道上一句,也是個迫于無奈的可憐人。
可笑世人多愚昧,錯把污塵當寶捧,錯把明珠當泥踩。
愿你嫁得王侯和貴婿,生得兩兒又一女,此生才算圓又滿。
莫要學些雜書壞心性,只把心思敗壞了。
喜!喜!喜!
悲!悲!悲!
嘆!嘆!嘆!
……
見黛玉與探春都沉默不語,賈琰瞧著兩人笑問道:“林妹妹與三妹妹們,今日可玩的盡興。”
黛玉聞言,想起今日認識的劉姝君,想到這位姑娘的英姿颯爽和離別時一定要邀自己上門做客的戀戀不舍,黛玉的眼中浮現一抹笑意與他回道:“今日出門,認識了不少新的姐妹,眾多姐妹坐在一起說話玩樂,自是盡興的。”
聽到黛玉說玩的很開心,瞧見她亮晶晶很是歡喜的眼睛,賈琰面上也不由地跟著露出了笑容,輕聲道:“妹妹玩的高興就好。”
一旁的探春聽到,見這兩人頗有些默契的眼神和動作,也跟著無聲的笑了笑。
二哥與林姐姐他們兩人,也是難得的佳緣。
襄王有意,神女自不是無情。
才子配佳人,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稱一句佳偶天成也是不過的。
這邊說著話,那邊原先不知道磨蹭什么的賈寶玉,也終于帶著自己那個通靈寶玉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見他過來,探春凝眉問道:“三哥,怎么才下馬車。”
聽到探春的聲音,賈寶玉終于不再摸著他胸前那塊通靈寶玉一副呆呆傻傻恍若游神的樣子,回道:“有些事耽誤了,才下的晚了。”
探春聽了,自是有些不信他的話,如今又沒什么事,他能被什么事耽誤,以至于現在才下馬車?
不過看賈寶玉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探春抿緊了唇,也沒再繼續追問。
見賈寶玉過來,聽了他和探春的對話,賈琰只道:“今日出門玩了這么久,想必幾個姐妹都累了,我與寶玉兩個送大家回去。”
聽到賈琰的話,眾人沒有拒絕,隨著將迎春幾人都依次送回了各自的院子后,賈琰攔下也欲離開的賈寶玉問道:“三弟近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被突然叫住的賈寶玉聞言,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見此,賈琰收回了手神色平靜的看向賈寶玉又道:“三弟若有什么心事和難處,不妨說出來,我這當哥哥的也可幫襯著出出主意。”
聞言,賈寶玉的臉上卻沒有什么喜色,只看著賈琰神色突然有些慌張和幾分緊張道:“二哥多慮了。”
“我,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二哥再見!”說完賈寶玉帶著下人,頭也不回帶著幾分心虛的跑了。
徒留賈琰主仆在原地,有些怔愣。
“二爺,三爺這是怎么了?”看著前面跑的比兔子還快的賈寶玉,方硯撓頭不解道。
“沒事。”見賈寶玉突然跑了,賈琰面上也有些無奈,只好先將心里的懷疑放在心底,招呼方硯跟上,準備轉身先去賈母院子一趟,他心里還有件事想要親自去問問老太太。
第132章 分家
榮慶堂。
賈母院內,難得今日府上的大老爺也在這里。
只是此時屋內的氣氛卻說不上好,見丫鬟們一個個的都守在門外,神色惶恐,大氣不敢出的樣子。
賈琰不禁皺眉,囑咐方硯先等在外面,自己一個人挑起門簾走了進去。
屋內,在見到賈赦的時候,賈琰甚至有些意外,瞧著這位許久未見的隔房大伯,行禮道:“大伯。”
見他進來,原本還在與賈母對峙著的賈赦,看著這位如今風頭正盛,前段時間更是被封了爵,如今就差要壓在自己身上的侄子,賈赦不禁冷笑道:“如今琰哥兒也是風光無限,想必再過幾年我這榮國府當家之主的位置就要讓給你坐了。”
“也是!你們二房的人一向要比別人出息,討的了人歡心,老的慣會裝模作樣,討巧賣乖,仗著老太太喜歡,占著榮禧堂一住就是幾十年,小的如今看著比老的還要青出于藍勝于藍……”
“老大!”眼見他越說越不像話,賈母出聲喝止道。
聽到賈赦的話,賈母眼中很是失望,知道這個兒子心中對自己有恨,卻不想他如今竟越活越回去了,如今對著一個小輩也是口出惡言。
見賈母情緒激動,身形顫抖,顯然是被氣狠了,賈琰也顧不得理會賈赦突如其來的針對和惡意,忙上前給被氣的不輕的賈母順氣。
見賈母被氣狠了,賈赦一頓,不過只一瞬,他又扭過頭,將話撂下,“太太,還是好好考慮我說的話吧,別到時候晚了再后悔,到時可沒那么容易了。”說完就不帶一絲猶豫的走了。
“孽緣,孽緣啊!”
賈赦走后,賈母終于忍不住落了淚。
“老太太!”看到賈母滿頭白發,滿臉淚痕,一向貼身伺候在賈母身邊的鴛鴦也忍不住跟著落淚。
“老祖宗!”見賈母落淚,悲痛欲絕,泣不成聲的樣子,賈琰也不禁跟著難過。
見孫子也跟著紅了眼眶,賈母也不愿在孫子面前這般失態,讓他跟著自己難過,慢慢止了哭聲,掏出帕子,擦干眼淚,良久,看著這個孫兒才問出聲道:“你們今日出府可順利。”
見賈母終于止了哭聲,又聽到她的詢問,賈琰忙回道:“有勞老祖宗關心,孫兒今日帶著府上姊妹出門,一切都順利,現下是來與老祖宗報平安的。”
賈母聽到沉默地點了點頭,瞧著這個一向出息的孫子,不禁眼眶又是一紅,雙手顫抖地摸向孫子的手,也不說話,只是淚珠又順著滿是褶皺的眼角流下。
“老祖宗!”見賈母握著自己的手,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淌著淚,賈琰心中也不好受,反握著老太太的手道:“老祖宗,您有什么話,都與孫子一并說了,只要老祖宗吩咐,孫兒一定給您辦到。”
聽到孫子的承諾,賈母眼中淚光閃過,拍了拍他的手道:“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瞞你,你大伯這是一心要往那條路上走。”
“我年紀大了,什么事都不怕,可你們年輕,不能跟著一條路走到黑,不然,到時我老婆子到了九泉之下,也沒有臉面去見你那祖父。”
說完,賈母目光一轉,看向房內那把舊年老頭子去時留下的那把劍,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安撫地拍了拍孫子的手,才又囑咐道:“你一會就去把你老爺和你大哥他們叫過來,我有些話要和你們父子幾個說。”
賈琰聞言抬起頭,看著賈母認真的神色,摸著她老人家輕輕顫動的雙手,知道老太太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也不再開口勸,迎著老太太期許的目光,點頭應下。
賈琰放下手中這雙已經滿是皺紋的手,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這位給了自己很多溫暖的老人行了一禮后,轉身出門去請老爺賈政和大哥賈珠過來。
“老太太。”似是有所感應,一旁的鴛鴦忍不住出聲道。
“你帶人去將我的庫房整理出來,還有這些年我給底下這些小輩們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
賈母瞧著孫子遠去的背影,開口吩咐道。
聽到這話,鴛鴦這時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太太這是要分家呀!
可見賈母主意已定,鴛鴦擦了擦眼淚,不敢違背主子命令,低頭應下,帶著人按著賈母的吩咐將東西都整理了出來。
……
另一邊,賈政和賈珠今日都休沐在家,見賈琰神情嚴肅地來請,又是老太太的吩咐,都忙帶著人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
“老太太。”賈政與賈珠兩人進了屋子,見賈母端坐在高堂上,神色嚴肅,不由出聲喚道。
緊跟在身后的賈琰也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眼神迷茫,還沒有弄清楚情況的賈政和賈珠兩人,沒有出聲,而是走上前在賈母下方徑直地跪了下來。
見賈政父子三人都到了,賈母命丫鬟都出去,關上了房門,才開口撂下一道驚雷炸在幾人心中。
“分家!”
“太太可是兒子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惹了太太不喜嗎?”賈政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的險些失了魂,面色惶恐的問道。
賈母坐在上首看著這個跪在下面自己一向疼愛的小兒子,搖了搖頭。
見賈母搖頭,賈政忙跪著上前幾步道:“那太太今日是為何。”
賈母聞言,只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雙目平靜地看向跪在下方的賈琰父子三人,良久,才又緩緩地搖了搖頭,開口道:“我意已決,今日叫你們來是通知你們準備一下,明日我便派人請珍哥兒來主持分家的事。”
“老祖宗。”見賈母態度十分堅決,一同跪在下首的賈珠也不禁開口道,只是還未等他再說什么,就由同樣跪在一旁的賈琰拉住,“大哥,我們先聽聽老祖宗怎么說。”
聞言,賈政與賈珠兩人都一臉期盼地看向上首的賈母,想要賈母能給個解釋。
見此,端坐在上首的賈母嘆息一聲,緩緩開口與這父子三人解釋。
……
這一天,府上眾人只知道二老爺和珠大爺并琰二爺突然被叫到府上老太太房中后直到夜深了三人才出來,而出來后就宣布了一個震驚全府上下的消息,分家!
分家!聽到消息的全府上下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想著要分家了呢?
同樣的聽到這個消息的瀟湘院,也是一片安靜。
“姑娘。”紫鵑小心翼翼地看著自收到消息后就一言不發坐在書桌前看書的黛玉。
見黛玉神色無悲無喜,只是靜靜地瞧著書發呆,紫鶯端著一盤子粉蒸粟子糕并一杯玫瑰西米露走了過來,也跟著勸道:“無論如何,姑娘也要用些東西才行。”
黛玉聞言,看向紫鶯端過來的糕點,點了點頭。
見黛玉肯用東西了,紫鵑與紫鶯兩人才露出一抹笑容,端來茶碗,一并服侍著黛玉吃東西。
剛吃了東西,又聽院外傳來幾聲貓叫,黛玉四下看去,沒有見到橘貓的身影,如今聽著院外的貓叫聲,便起身打算出門看看。
見黛玉起身,紫鵑與紫鶯兩人也緊跟其后。
尋著貓叫聲,主仆三人打著燈,出了院門。
紫鶯的眼神一向更好,如今挑著燈,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門外的賈琰。
此時瞧見賈琰站在門外,不禁驚訝出聲道,“二爺!”
聽到紫鶯的聲音,同樣站在門外的賈琰,一把抱起,還在自己腳邊不停喵喵叫的橘貓,沖站在不遠處的黛玉揚了揚手中的貓道:“林妹妹,你的貓跑出來了。”
聽到他的話,看著他手中的貓,林黛玉臉上不禁跟著露出了一抹笑。
第133章 妹妹哄哥哥
風靜靜吹過,不留一絲痕跡。
夜色模糊了人的視線,賈琰聽到林妹妹問他。
“用過飯了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自從分家的消息出來,府上如今亂成了一片。
賈琰更是沒什么心情吃飯的。
黛玉看著呆愣愣站在門外始終不見回話的二哥,猜到他應是還沒有用飯的,抿緊了唇,絞了絞手中的帕子,開口道:“二哥哥若是還沒有用飯,不如就進來用些再走。”
不知為何今夜的月光很暗,賈琰這一路走過來時更是昏暗暗的直照進人的心里,生出許多陰霾。
從榮慶堂出來后,賈琰心中更是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一團一團的堵在胸口,一些不知是酸澀,還是憤怒,亦或是苦澀交織摻雜在一起。
一路上,拒絕了太太王夫人派人請他過去的丫鬟,賈琰一個人不知是為著什么原因,跟著這昏暗的月色,恍恍惚惚間走到了瀟湘院的門前。
他一個人在這里站了很久,天冷,站的時辰久了身上都跟著冒出寒氣。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貓從院子里出來了,叫聲引來了他想見的人。
最終,月亮沒有拋棄他,將他的月光帶了過來。
賈琰跟在林妹妹的身后,猶豫良久終于進了這座他今夜想進又不敢進的院子。
紫鵑和紫鶯兩人端來了,一碟子棗泥山藥糕,一碟子糖蒸酥酪并幾塊雞油卷兒,松穰鵝油卷,重新沏了壺新茶端了上來。
見紫鵑將東西端了過來,放在桌上,黛玉伸手指了指眼前的棗泥山藥糕道:“嘗嘗,今兒個小廚房新做的。”
賈琰聞言,伸手拿起紫鵑放在自己眼前的筷子,夾起一塊,嘗了一口笑道:“好吃。”
黛玉見他嘗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知道他今日想必是沒胃口的,也沒有開口反駁他,又指了指另一個碟子里的糖蒸酥酪道:“那再嘗嘗這個。”
賈琰聽著林妹妹的話又夾起一塊糖蒸酥酪,同樣吃了一塊。
待他將端上來的這幾種糕點,都吃了些后,黛玉才又道:“二哥哥不開心?”雖然是詢問,但黛玉此時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賈琰聞言,放下了筷子,抬頭,眼神中帶著些黛玉看不懂的復雜情緒道:“不是因為分家。”
“不是因為分家?”黛玉重復著這句話。
一雙水盈盈的含情目微蹙,就這般靜靜地看著他。
“不是因為分家,準確的說應該是不完全因為分家。”賈琰被林妹妹這般瞧著,解釋道。
聽到賈琰的解釋,黛玉垂眸,握著手中的帕子突然低聲咳嗽了一聲。
見黛玉咳嗽,賈琰突然緊張地站起身,想上前卻又害怕自己身上的寒氣再沖撞到林妹妹。
只能干站在那里,神色緊張地看著黛玉。
黛玉只咳嗽了這一聲,聽到動靜抬頭,卻見他這副緊張的樣子,靜靜地看了他兩眼,突然笑出了聲,又問起剛才的話題:“那二哥哥今日是因為什么?”
“因為……”,面對林妹妹的詢問,賈琰一時也無法給出準確的回復。
他今日的心情可以說是異常的復雜,分家只是一個引子,在看到一向疼愛他們的老太太那般悲痛,又那般絕決地決定分家時,賈琰的心情是十分復雜的。
要說起這一世賈琰最在乎的兩個人,一個是林妹妹外,另一個便是老太太。
在老太太身上賈琰好像看到了自己上一世的祖母,在她的身上賈琰能夠感受到來自祖母的慈愛和關心。
他上一世的父母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人,至于這一世,王夫人對他也算是慈愛有加,老爺賈政雖庸腐古板了些,但也算是盡到了父親的責任。
賈琰對這一世的父母都沒有什么抱怨不滿的,他上一世雖死的早,但也算是有過一世的經驗和體會,對父母親緣這些,反而看淡了些。
可能也正因為如此,賈琰在面對賈母時才更貪戀那份祖孫之間難得的舔犢之情。
當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地方時,總是迫切地想要抓住那些似曾相識虛無縹緲的東西。
以此來證明自己曾經真實存在過的證據。
關于前世,如今在賈琰的記憶中已經逐漸淡化,如果不是偶爾的思緒閃過,賈琰恐怕都要慢慢忘去自己還有過一世的經歷。
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遺忘才是!
當屬于一個人的記憶,曾經生活過的所有痕跡都漸漸消失,往日里身邊的那些個朋友,親人都慢慢地遺忘這個人之后,這個人便是在這個世界真正意義上的消失了。
賈琰腦中已經很久不像今日這般混亂,情緒更是反常的起伏波動,他甚至已經很久沒有回憶起自己的前世了。
他看著眼前的林妹妹欲言又止道:“林妹妹,我……”他幾次張口,卻又不知要從何說起。
黛玉瞧著他這副樣子,眼中劃過幾分心疼,隔著帕子輕輕拍打著他的手臂輕聲安撫道:“二哥哥若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就先不說,等到二哥什么時候想說了,再來找我說也不遲。”
聽到黛玉的安慰,賈琰突然隔著帕子反握住黛玉的手后問道:“林妹妹,你信我嗎?”
見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神色嚴肅,黛玉雖有些疑惑,但也沒有拒絕,輕輕點了點頭。
看到黛玉點頭,賈琰才又面色緊張地說道:“那將來若有機會,妹妹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說完,他又怕黛玉聽不懂,又趕忙補充解釋道:“那個地方不在這里,是獨屬于另一個時空的地方。”
“另一個時空?”林黛玉扭頭疑惑地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賈琰,可見他神色認真且嚴肅,瞧著不像是說胡話的樣子,林黛玉心中雖多有驚異,但仍然點頭應下。
看著他因為自己應下,露出欣喜的神情,黛玉眼中也不禁跟著劃過一抹笑意。
心中想著不管有沒有那個地方,是真還是假,將來若是真有機會,她陪著二哥一起去便是了。
二哥將她當成了這府上最重要的人,而她又何嘗不是將二哥當作了此生最重要的人。
這么些年兩人在這國公府上的情分作不得假,他懂她初來賈府的敏感,脆弱,小心翼翼,她又何嘗不懂他內心深處的那份迷茫和孤寂。
有時黛玉瞧著賈琰,覺得他是這府上最奇怪的人,明明她才是這個府上的客人,來此借住的林家表小姐,但有時賈琰給她的感覺卻像是一個始終融不進這府中的局外人一樣。
很奇怪的一種感覺,或者說是一種直覺,讓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奇妙地湊在一起,互相舔舐,療愈著彼此心靈上的缺口。
此時的黛玉與賈琰便是這般。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奇怪,兜兜轉轉命運終將你我送到眼前,即使是跨越時空也要與你相見!
第134章 黛玉婚事
吃了點心,喝了茶,夜深了,賈琰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瀟湘院。
神色復雜又帶著些不舍的最后看了黛玉一眼,賈琰提出了離開。
見他要走,林黛玉也沒攔他,只轉身看他,一雙罥眉微蹙,神色中帶著憂慮和擔心道,“外祖母,如今可好。”
剛才因為賈琰的原因,林黛玉沒有流露出自己的擔憂,如今見他要走,終于忍不住出聲詢問。
聽見黛玉的話,賈琰回眸,瞧見黛玉斜坐在桌子旁,抬頭望向自己,雙眼泛起些許水霧,身形單薄,披著一件桃粉色撒花披肩,一身素藍色綢緞衣裙更顯其身量單薄。
看著黛玉擔心的神色,賈琰安撫地沖黛玉笑了笑,“祖母尚安,妹妹不必憂慮,一切都有我呢。”
“一切都有我呢。”
隔著不遠的距離,透過房內忽明忽暗的燭光,隨著賈琰的聲音落地,好像有什么東西也跟著落了地。
聽到他的話,黛玉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意。
瞧見黛玉的笑容,賈琰無聲的笑了笑,接過門外紫鵑遞來的燈,拒絕了她要提燈相送的話,一個人提著燈走了。
……
“姑娘。”
見二爺走了,紫鶯帶著一個小丫鬟將桌上的東西都撤下,又見黛玉一個人坐在桌案旁神色不明,忍不住上前出聲道。
瞧著黛玉的神色,看紫鵑和鶯月都在屋內打理著姑娘的首飾和衣物,紫鶯猶豫良久還是湊近自家姑娘小聲道:“姑娘可還記得府上那位文姨娘。”
聽到紫鶯的話,黛玉抬頭神色不明,“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府上的姨娘來了。”
見黛玉詢問,紫鶯沒有再猶豫,而是與黛玉一一道出,道:“今日奴婢與春纖一起去廚房劉媽媽那里提飯,瞧見繡竹手指頭上密密麻麻全是傷口,看著十分嚇人。”
繡竹就是她們說的那位文姨娘的貼身婢女。
要說起這文姨娘瞧著就是個文文弱弱,脾氣和善溫柔的主,如今聽紫鶯說她的貼身婢女手上都是傷,黛玉有些疑惑地看著紫鶯。
紫鶯見自家姑娘看向自己,忙又小聲道,“奴婢說句逾矩的話,還請姑娘不要怨怪,如今瞧著這府上也是多事之秋,大老爺和府上老太太關系不和,母子生分,二爺他們如今也要分家了。”
說到這個,看著黛玉逐漸不好的神色,紫鶯咬了咬牙還是繼續道:“不若姑娘早作打算,前些時日揚州傳來消息說,姑娘如今年歲漸長,總在外祖家住也不是辦法,不如就此歸家去吧。”
這幾年隨著林如海的官越做越大,那些遠在江南的林家旁支都不免動了心思,想要與之親近一些。
正巧這兩年,林家旁支里也出了個官至正四品的通州知府,這位知府大人據說早年間娶了晏侯爺的庶女,與晏安侯府甚是親厚。
這些年,這位林知府在晏老侯爺的照撫下,官至正四品,也是林家除了林如海之外品級最高,最為出息的了。
如今遠在江南的那些林家旁支,想要拉攏林如海,就是由這位林知府出面勸和的。
更何況如今,當今圣上已經日漸年邁,朝局動蕩,底下那群已經長成的皇子皇孫們瞧著都不是什么安分的,這底下人的心思更是浮動,趁著下一任帝王之選還未角逐出來,紛紛下注拉攏,站隊投靠,林家旁支更是沒有免俗。
他們這些旁支比不得主支,有五世的經年積累,隨時都可以重新復起,若是沒有強大的靠山可以依附,在這世家層出,富庶之地聞名的江南又從何立足呢?
拉攏不成,知道林如海膝下還有一個女兒養在京城,他們更是動了想要聯姻的心思。
巧的是這位晏侯爺膝下還有一個嫡子尚未成婚,而這晏安侯府與南安王府,三皇子府上皆有聯系,千絲萬縷間,不知達成了什么意見,促成了這樁聯姻意向的產生。
聽聞林如海還有一個女兒,貌美,又是自小嬌養在京中,晏侯爺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托人向林府求親的事宜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晏侯爺對于這樁還沒有促成的婚事還是感到十分滿意的。
也不知是因為年幼喪母的原因,還是什么原因,他這個幼子自十歲起便總是不歸家,拿著把破刀就喊著從此要仗劍天涯,脫離侯府逍遙自由去了,氣的晏侯爺手中的鞭子都抽斷了幾根。
如今晏侯爺想著,若這樁婚事能成,給這小子娶個書香門第的美嬌娘回來,看到時這小子還總想著往外跑不成。
對于這些,紫鶯還尚且不知,她此次勸黛玉回揚州,也是出于對自家姑娘的好意。
姑娘如今年齡也日漸大了,眼看著要到了議親的年紀了,總不能一直住在外祖家不成?
這些年,紫鶯她們這些陪著黛玉到賈府的下人,也能瞧出賈府二爺對自家姑娘的好。
可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和二爺如今再是心意相通,也還是沒有個正經名頭的。
紫鶯低眉想著,“將來二爺若是真有心,就親自來林府下聘,才算是沒有辜負了自家姑娘的一片真心,若是……”想到這,紫鶯咬了咬牙,“若是不成,將來各自婚嫁了,姑娘也好有個出路。”
想到這,紫鶯抬頭,瞧著自家姑娘語氣認真道:“姑娘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見黛玉沉默不語,紫鶯咬牙繼續勸道:“更何況姑娘離家多年,想必遠在揚州的老爺也是思念萬分的,姑娘若此番回去,也可說是回家盡孝,陪伴老爺了。”
聽到紫鶯提起在揚州的父親,想到遠在揚州的林父,黛玉眼中盡是思念,但只一瞬,她還是搖頭,堅定地拒絕了紫鶯的勸說道:“我不能回去。”
聞言,紫鶯神色染上幾分不解,想要繼續上前開口勸道:“姑娘!”
黛玉搖頭,打斷了紫鶯繼續想要開口說的話,“莫要再說了。”
見黛玉態度堅定,紫鶯咬了咬唇,不敢開口再勸,只得聽從黛玉的吩咐退了出去。
紫鶯走后,林黛玉瞧著窗外昏暗暗的月色,眼中劃過一抹哀傷。
“父親!她又何嘗不想念呢?
只是現在還不是相見的時候!”
……
賈琰獨自提著燈,從瀟湘院出來后,就徑直回了清風閣,至于回到清風閣后,在看到仍然等在院內,王夫人院子里的丫鬟時,賈琰只三言兩語就將人打發了。
賈琰走進書房,放下手中的燈,始終是一言不發,他知道太太想問什么。
可是老太太決定的事,即使是賈琰也不能改變。
更何況賈琰也不想去改變。
“分家也并不一定是一件壞事?”賈琰沉默地瞧著手邊的燈籠如此想著。
至少在他看來。
想起今日賈赦充滿怨恨的指責,賈琰諷刺地笑了笑。
他這位大伯父,真是著急的很呢!
樹大開椏,子大分家,也罷,要他看這榮國府早該分家了,做什么,要都爛在一起才行?
——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不過這些,細細說來,其實與賈琰也無甚影響,榮國府上的爵位怎么輪也輪不到他的頭上來,對于這座國公府,賈琰從未有過覬覦的心思。
至于那些惡意的揣測,賈琰更是不懼,他從未想過的事?自是不需要迫切地自證清白的。
他人如何想,都與賈琰無關。
更何況他如今身上也是有著一個爵位的,仔細想來,分家對他來說其實是利大于弊的。
此時的賈琰在面對分家,還是十分冷靜的,只不過等到過段時間晏家提親的人登門林府時,不知他還能不能做到如此冷靜?
不過,到時這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誰讓他一直磨磨唧唧的?若不然,還能輪到外人來林家求親?
第135章 正式分家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都被叫到榮慶堂。
賈寶玉跟著站在人群里,眼神空洞且迷茫,這是怎么了?
我是誰?
我在哪?
分家!分誰的家?誰要分家?
噢,分我們的家呀!!!!我們家要分家!
賈寶玉身子一震,突然清醒過來,不可置信瞪大雙眼,看向前面的賈母。
眼淚滑出,哭著跪上前,淚流滿面道:“老祖宗,您這是為何呀。”
賈寶玉今日一早突然被賈琰派人告知,今日他們不去國子監了,府上已經派人到監學里請了假。
賈寶玉聽到這個消息,還來不及暗自竊喜,就又被人催促著趕來榮慶堂。
還未等他弄清楚狀況,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嚇的軟了腿,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痛哭流涕地望向坐在上首的賈母和周圍眾人。
視線轉了一圈,只見此時眾人一個個都是神色嚴肅,面上不見一絲笑意,老爺賈政,大哥賈珠,二哥賈琰更是沖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賈寶玉見二哥他們向他點頭,更是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迷茫地轉過身子,再次看向上首的賈母,眼神中透出希翼,希望賈母能給他一個不一樣的回答。
可惜的是,賈母也沒能給這個孫子一絲希望,沉默地搖了搖頭。
期待落空,絕望籠罩心頭,披上一層厚厚的陰霾,賈寶玉軟了身子,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跌坐在地上,源源不斷的淚珠也止了下來,只剩下一片迷茫與無措。
“寶玉!”見賈寶玉跌坐在地上,王夫人再也坐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道。
“太太。”賈寶玉看著眼前的王夫人,崩潰地出聲道,一時母子二人竟抱頭痛哭了起來。
上首的賈母見此,眼中閃過淚光,劃過一抹悲痛,狠心別過臉去,不去看這母子二人。
“哼!”一旁的賈赦見這慣會裝模作樣的母子倆,冷哼一聲,看向神色中帶著些不忍的賈母語氣不滿地質問道:“太太,今日不會又突然改了主意吧!”
賈母聽到他的質問,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突然抬頭看向這個大兒子,也不說話,就這般直愣愣地看著他,像是要透過皮囊看向這個兒子的內心一樣,靜默良久,突然發問道:“老大,你就當真這么恨我?”
聽到賈母的話,賈赦突然冷笑了一聲,眼神中透著瘋狂與恨意,反問道:“太太,您說呢?”
看著賈赦眼中的瘋狂與恨意,賈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身子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靠在椅子上突然無力地想起丈夫賈代善臨終前給自己留下的那句話,不禁雙目失神,喃喃自語道:“孽緣,孽緣!都是孽緣啊!”
想到這,賈母已然淚流滿面。
“老太太,老祖宗!”
見賈母跌坐在椅子上,眾人一驚,忙上前扶起賈母喊道。
賈母聽到,無力地抬起手,雙目通紅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賈珍道:“珍哥兒,現在就分家,就按著我今日晨時說的那般分。”
“這……”賈珍瞧見這一幅場景,突然有些猶豫。
今個兒一早他就被賈母派過去的丫鬟從寧國府請了過來,原以為是有什么急事,可不曾想,老太太這竟是要分家。
想到這,賈珍并幾個今日一同并請來的族中族老一時面面相覷。
這榮國府如今是個什么情況?還有這赦大老爺瞧著與府上老太太母子二人,可是鬧的僵硬,一時眾人也不知是該上前勸和還是該聽從老太太的吩咐分家。
當然,最主要的是今日的賈赦瞧著可是滲人的很,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瘋狂,賈珍并幾個族老如今還真有點不敢上前勸和。
“既然老太太都開口說分了,不如就……分?”
一位族老瞧著這場面,拿眼撇向一旁的賈珍,用眼神詢問道。
“呃……”賈珍看著他,瞧著雙目猩紅,此時正死死瞪向自己的賈赦,沉默地點了點頭,“分!”
賈珍怎么也想不明白今日的賈赦這是怎么了,明明前幾日兩人還在一起尋歡作樂,縱情聲色,他還特意將尤氏姐妹叫上一起,幾人玩的好不樂乎,今日這賈赦怎么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容不得賈珍多想,最終在賈母的催促下,按照賈母的意思,當眾寫了分家文書,蓋上祖里的族徽,并在幾個族老的見證下,將家給分了。
榮國府自然是分給了大房,至于這府上的爵位自然也是等到將來賈赦百年之后,由賈璉繼承。
至于府上的田產,祖業,則按當朝律法,諸子均分的,賈赦與賈政皆是嫡出,如今分家,家產自是一分為二的。
賈赦襲了爵,榮國府分給了他,其余的產業和鋪子由賈母做主,大房分得四成,二房分得六成。
如此,大房得到了心心念念名正言順的榮國府當家之主的地位。
二房沒有爵位可分,家產便多分了一成,當作補償。
聽到這個分家,站在下首的邢夫人眼中露出笑意,嘴角微揚,不過只一瞬,她看著上首的老太太便拿帕子遮擋住唇角,將眼中笑意掩下。
一旁的王夫人,抱緊身側眼神空洞,直愣愣地發著呆的寶玉,面帶不甘。
分完了家,上首的賈母看向賈赦,賈政道:“你們可都有什么意見。”
“太太,兒子沒什么意見。”
聽見賈母詢問,賈政跪下回道。
“太太公允,兒子也沒什么意見。”
見賈母這次分家,竟然沒有偏袒小兒子,賈赦也自是沒什么意見的,反正如今這榮國府已經是他的了,至于二房多分的那一成家產,他也并不是多在乎!
只要爵位在身,將來還愁有花不完的錢嗎?
古往今來,王候將相為何一直凌駕于普通平民百姓之上,不正是因為這份超然的社會地位嗎?
“錢”是死的,將來也總有花完的一天,“權”卻是活生生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權力在手,珠寶美人還愁是得不到的嗎?
見他們都沒有什么意見,賈母又說起自己的私房來,她的這些東西,并不打算分給兩個兒子,而是對眾人道:“我昨日便命鴛鴦將東西分作了幾分,一份是分給珠兒和璉兒的,一份是給蒖玉和寶玉兩兄弟的,一份是將來你們林妹妹成婚,單獨給你們妹妹的。”
說到這賈母頓了頓,“這另外一份,將來迎春,探春幾個丫頭和環哥兒,琮哥兒他們成婚給他們做添妝嫁娶用吧。”
“老太太!”眾人聽著賈母將一切都交代好,不免眼眶微紅,沒有對賈母的安排有質疑的。
老太太想的周全,將府上的這些個哥兒和姑娘都想到了,也都將東西各分了一份給他們,他們自是沒有意見,只是想到這些,卻仍都不免紅了眼眶。
第136章 王夫人的不甘
“好了,老婆子我還沒死呢!一個個哭喪著臉干什么。”
見底下的這些個小的們都跟著紅了眼,賈母擦了擦眼淚,笑罵出聲道。
看他們還是紅著眼,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賈母笑了笑,出聲道:“行了,今個兒咱們就把家正式分了。”
說完,又看向賈赦和賈政道:“如今天冷,政兒他們就還是先住在這府上,等到明年開春后再搬也不遲。”
聽著賈母的話,賈赦并無異議,賈政也跟著答應下來。
見此,賈母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就開始趕人道,“既然都沒什么意見了,就都散了吧,也讓我老婆子清靜清靜。”
眾人聞言,看賈母一臉疲憊,隨著賈赦打頭離開,縱有再多的心思,也都跟著各自散了。
這邊賈寶玉還是一幅游神的樣子,王夫人是怎么哄勸都不肯離開,賈母見了心疼這個孫子,出聲攔住王夫人道:“就叫他留下來陪我老婆子說說話吧。”
王夫人見此,也只能將賈寶玉留下。
只是離開前看著兩人欲言又止,眼神中劃過一抹不甘。
同樣站在門外沒有離開的賈琰看到了,只是垂下眼,當作沒看見。
王夫人的不甘和不滿,顯而易見,剛才宣布分家時神色更是連平時里那副慈悲和善的菩薩相都維持不住,臉色異常難看,只是在老太太跟前,眾人都只當作沒看見。
王夫人不甘心!
她當然不甘心!她在這府上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更是在先大太太死后,接手了管家權,掌管了這府上這么多年,如今讓她離開,輕易地便將這榮國府拱手讓出,她怎能甘心。
憑什么,都是嫡出,他們二房卻是那個被打發分出去的,她的珠兒,蒖玉和寶玉哪個不是優秀,憑什么她的孩子就不能繼承這府上的爵位。
就憑大老爺是長子?
“長子?”王夫人眼中劃過一抹諷刺,就算是皇家的太子都有坐不成皇位的,長子又算個什么東西。
老太太口上說是疼愛小兒子,可行動上最終還不是讓大房掌了家。
想到今后分了家后,她的孩子就只能是一個小小的五品文官之子,王夫人心中就是一陣氣血上涌,恨不得當場嘔出一口血來,隨著這股不甘和憤怒,甚至遷怒起賈政來,怨怪他清高又迂腐,做了這么些年官,先老太爺去時是什么樣,他如今竟還是什么樣,做官失敗成這個樣子,也真是有他的!
帶著這份強烈地不滿和憤怒,王夫人離開了。
賈琰瞧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與腦中的一道身影重合了,五味摻雜,賈琰一時形容不上來這種感受。
王夫人,不是一個好人,賈琰一直都知道。
當然,若是以現代的道德標準來衡量這個時代的人,你會發現,所謂的純粹的好人也沒有幾個。
何況,他們這些人從出生開始就享受著獨屬于古代貴族特權階級的福利,平日里的衣食住行,皆有下人打點伺候,更不用說什么平等和人權這樣的話了。
他們都是封建大地主制度下的產物,包括賈琰也是,只是幸運的是他們在這種制度下,僥幸站在了一些人的上面,成為了一些人的主人。
封建,只單這兩個字就意味著壓迫,而世族出身,更代表著,這是從他們出生起就刻在骨血中分離不出來的。
賈琰有些嘲諷又無奈地垂下雙眼,不管如何,王夫人總歸是待他不錯,他做不到也沒有立場去指責,他這世的母親。
人心總是貪婪而又不知滿足的,站在個人的立場上,維護捍衛屬于自己的權力和利益,也是每個普通人下意識會去施行的一種行為,而去爭搶,搶奪那些家族內有限的資源時,人們也往往惡相百出,甚至不擇手段。
千百年來,若仔細深入探究,你會發現,人類建立起了規范的道德文明的社會制度,穿起了華麗得體的衣物,卻仍擁有著屬于野獸的本能。
“弱肉強食!”
這是一個與大部分人,學生時代所接收到的那些道德教育都不同的一個詞。
來到這個時空,賈琰甚至曾經自我懷疑著想過,“他為何會來到這個時空。”
有些事情,賈琰克制著自己不敢去深想,這段時間在國子監與高先生的接觸中,除了感謝能有這樣一個德高望重,才學淵博的先生指導后,賈琰內心深處更是升起了一片迷茫。
這份迷茫從前壓在他心里不曾冒出,可在與高先生的接觸過程中,如今卻在賈琰心中越演越烈。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話盤旋在賈琰的腦中,一直揮之不去。
圣人的崇高理想,太重,太重了,賈琰覺得自己擔不起,可是這四句話又一直在他的腦中始終揮之不去,時常折磨,叮咬著他的心,讓他不得安寧。
賈琰嘆了口氣,抬手不禁撫向自己的胸口,神色迷茫又透露出復雜。
……
賈母見賈琰一直站在門外,不肯離去,以為這個孫子要有話對自己說,就將人叫來,同寶玉一樣,坐在自己身邊問道:“蒖玉,你有什么話想對祖母說?”
賈琰聞言,先是神色復雜地抬頭看了眼坐在一旁眼眶通紅仍倔著脾氣不肯離去的賈寶玉,然后搖了搖頭。
見賈琰搖頭,知他是有什么心事,不想與他們說,賈母也沒再追問,而是看向坐在自己另一邊的賈寶玉道:“寶玉為何不愿分家,是怨祖母沒將爵位分給你,還是……”
賈母話還沒說完,賈寶玉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老祖宗,孫兒從未想過這些。”
“老祖宗,孫兒以后一定認真讀書,將來考取功名,為官作宰,將來給您老請封誥命。”
“老祖宗你千萬不要,不要孫子啊!”賈寶玉突然悲痛欲絕,大哭出聲。
賈母聽了,眼淚不禁跟著掉了下來,上前,將跪在下首的賈寶玉一把抱在懷里,口中喊道,“寶玉,我的寶玉啊!”
祖孫兩人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良久,賈母才將眼淚擦干,將跪在懷中的孫子扶了起來,道,“寶玉有心了,如今瞧著也長大了不少,祖母心里高興。”
“如今你有這番話,祖母我心里就十分高興了,也別學你那大哥前些年的樣子,熬夜苦讀,到時傷了身子,祖母我見了心里難受,就是不要那誥命也罷。”
說著,又扭頭看向賈琰道:“蒖玉也是,莫要因為讀書傷了自己的身子。”
聽到賈母的叮囑,賈琰跟著紅著眼點了點頭。
得到兩個孫子的承諾,賈母才算放下心來,露出笑容,看著兩人道:“難得你們兩個還在府上,今日就留在我這里陪著我老婆子一起吃了飯再走。”
賈母的話,賈琰兩人自是沒有不答應的,于是今日兩人又留在賈母院內用了飯,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才離開。
第137章 “了無聲息”的紅塵劫(加男主前世)
晌午,留在賈母院子里吃了飯,賈琰兩兄弟才出來。
看著身旁賈寶玉悶悶不樂,頗有些消沉的神色,賈琰想了想開口道:“三弟,若是有空,不如到我那里坐一坐?”
賈寶玉還在因為分家的事感到郁悶,周身的喪氣甚至都要形成實質,彌漫在周圍,路過的丫鬟,小廝見了都不敢多做停留,匆匆行了禮之后,快步跑開了。
賈琰瞧著,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這個弟弟,但是也沒有因此可憐他。
既然都分了家了,那么從此以后就代表著無論是他還是賈寶玉,都要各自為自己的前途和人生努力。
他們不再是榮國公府里的二爺和三爺,從今往后,他們每走的一步,都要靠自己披荊斬棘才能繼續往上走。
當然,若是從此賈寶玉只想做個富貴閑人,也是不成問題的。
二房雖然被分出了榮國府,也沒有爵位繼承,但也分得了大半家財,王夫人平日里又是極為疼愛這個小兒子的,有了這些錢財田產,再加上王夫人的嫁妝補貼,賈寶玉往后余生都可以做個富貴閑人,甚至可以說頗為瀟灑,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
這種生活也是賈寶玉從前夢想中的生活,若是再伴有三五個志趣相合的漂亮姑娘說話解悶兒,詩詞歌賦,閑情雅趣,妙哉!
賈琰想到這些,瞧著賈寶玉的模樣,唇紅齒白,面若白玉,豐神俊朗,隨和可親,可謂是相貌不凡,更不論眼角眉梢間透著的那一股風流多情,更是讓人不禁贊一句,真是好一個俊俏多情的公子哥!
賈寶玉著實生了一幅好皮囊,看著賈寶玉的模樣,賈琰也不禁贊同的點點頭。
雖然他們兩個是雙生子,但許是性格不同,有些相似的外貌下,賈琰周身就少了那一份風流多情的氣韻了,平日里不笑時,下人們看著這位爺,只覺得二爺好生嚴肅,明明長了一副仙人的模樣,卻總不見笑顏,只讓人覺得疏離清冷,像是生生隔了一層薄霧出來,讓人望而遠之。
相反之,府上的丫鬟,小廝們大都覺得三爺更讓人親近些,更何況賈寶玉在府上時也總愛與丫鬟們玩笑逗趣,更是讓人覺得三爺性情比之二爺更加隨和。
這樣的說法,讓在清風閣內當差的丫鬟,小廝們撇嘴不滿,明明是二爺待他們這些下人更加和善溫和。
三爺平日里只顧得和那些丫鬟們說笑逗趣,不務正業,哪里有二爺皎皎君子,清風霽月的氣度。
三爺瞧著平日里溫和,可若是發起火來,摔了玉,到最后受苦受罪的還是他們這些當下人的。
二爺卻從不會這般,二爺性格沉穩,平日里雖不會與他們這些當差的丫鬟們玩笑逗趣,但也從未朝她們身上撒氣發火,二爺是個克己復禮,清風如月一般的人,對于這點,清風閣內的下人一致地肯定贊同。
府上對賈琰和賈寶玉兩兄弟到底誰更溫和的態度暫且不提,現下,賈琰看著眼前賈寶玉的相貌,想起他還有另外一層身份,神瑛侍者!
賈琰從前不信這些神鬼之論,更何況是神仙下凡歷劫的傳說。
神仙下凡歷劫,賈琰聽了,也只當世人編撰用來哄騙小孩子的把戲罷了。
可是如今的他,倒真覺得有點意思!
可惜看著賈寶玉的樣子,賈琰又覺得無趣。
神仙下凡,既然是歷劫,不想著心懷天下,救苦救民就算了,一輩子沉溺在富貴窩里,不思進取,情情愛愛一生,借著凡人之軀渡了個情劫,了了悟,就又回去做他的神仙去了。
沒意思!這般說來真是沒意思!
賈琰覺得賈寶玉的一生都是沒意思的,他口口聲聲說愛著,欣賞著,可憐著這些女兒家,那他最終又真的為這些女兒家做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沒做!他只想這些精靈神秀,如水般至純至潔的女兒家陪伴在他身邊,最好是一生。
他與黛玉心意相通,互相引為知已,可他仍是朝三暮四,整日不干不凈的在外與人廝混。
是!他是心靈上最愛黛玉,與黛玉稱為靈魂伴侶,精神契合,可他的身子,他的心也是臟的!
賈琰不能接受這種所謂的靈魂,精神上的契合,行為上卻不干不凈,沾花惹草的行動,這樣的做法讓賈琰感覺到從骨子里泛起一股惡心。
像是想起幼年時所見到的場景,賈琰甚至感到一陣惡心,想要將那份隱藏在深處的污穢一并嘔吐出來。
“琰兒乖,爸爸媽媽只是和叔叔阿姨們玩個游戲而已。”
“琰兒,爸爸心里只愛你媽媽一個人,你媽媽也是,我們只是給彼此足夠的空間和自由而已,你看,你媽媽從不介意這些的。”那個男人甚至懷里摟著另外一個女人,洋洋得意地與只有八歲的賈琰說著。
而他的母親,幼時的賈琰躲在門后,看著那個名為媽媽的女人,化著精致的妝容,笑語盈盈的挽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的手出了門。
小時候的賈琰不懂,在他的世界里不明白為什么別人的爸爸媽媽是相擁著一起出門的,而他的父母卻總是挽著不同的人一同出門逛街的。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賈琰被住在老宅的爺爺奶奶接到身邊一起生活,直到再長大些,他才明白為何他的父母總挽著不同的人出門。
隨之,這種伴隨著他整個童年的生理性惡心涌上心頭,讓他忍不住嘔吐不止!
許是童年陰影所致,賈琰上輩子活到28歲也從未談過戀愛,被接到老宅之后很長時間,甚至最簡單的觸碰,撫摸這些動作都讓他覺得惡心,反胃。
知道孫子的情況,上一輩子賈琰的祖父母直到離世也從未催促過賈琰找個女朋友,對于這一點,賈琰也確實松了口氣,他接受不了和陌生人坦誠相對,肌膚相貼的感覺,又何必耽誤了別人姑娘。
想到這,賈琰覺得賈寶玉真是從里到外都爛透了,他既不能做到一心一意,忠貞無二,又不能堅定自我,下定決心拋下一切。
口上說著反對封建禮教,厭惡世俗官場黑暗的話,自己卻沉溺在富貴公子哥的生活里,逃避現實。
等到最后賈府倒臺了,賈母死了,眾姐妹們更是散的散,去的去,他才幡然醒悟,出家當和尚去了。
當和尚?賈琰想到這甚至想笑,諷刺到極點的笑。
賈寶玉估計也只有當和尚的這點能耐和志氣,黑暗腐朽的官場他不敢面對,母親王夫人的控制,金玉良緣的婚事他不敢反對,就連自小一起長大,姐姐迎春的死,他都不敢上門討要說法,身為一個男人!他窩囊至極!
思考回憶著賈寶玉的種種行為,賈琰對他下凡歷劫的前身感到深深的懷疑。
這就是他們神仙所謂的歷劫嗎?
看破紅塵!有何用?
改變了什么嗎?人間仍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官場仍是黑暗腐朽!而“金玉良緣”仍在這個世間的某個角落無時無刻地發生著!
封建,腐敗,貪婪,腐朽,仍然充斥著這個王朝。
神仙來了,歷了一場紅塵劫又走了。
了無聲息,真是好一個了無聲息!
想到這一切,賈琰憤怒又無力。
第138章 試探
憤怒又無力過后,賈琰瞧著眼前,眼神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賈寶玉,突然嘆息了一聲,像是泄了全身的力氣。
無論他如何憤怒,事實就是這樣,賈寶玉他就是這樣的一位人物!
一個凝聚了作者所有的心酸和無奈創造出的人物!
是褒是貶?是好是壞?又能如何?
旁觀的聽眾無法理解其中的心酸,看書的觀眾無法參透他的本意,無人能解其中的萬般滋味,只能留下一聲聲嘆息。
一旁的賈寶玉見了,無聲地眨了眨眼。
雖然心中疑惑二哥為何盯著自己看了良久,突然又沖著自己嘆息了一聲,但還是出聲道:“弟弟今日有時間。”
聽到賈寶玉說有時間,賈琰將剛才自己那份莫名其妙的憤怒收斂起來,調整了情緒,掩下眸中的復雜道:“既然有時間,那便一起去我院子里坐坐。”
賈寶玉聽了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沉默地跟在賈琰身后往回走。
只是在走到半路上,見四下無人,看著前面賈琰的背影,賈寶玉突然忍不住開口,出聲將這兩天一直困擾著他內心的問題問出道“二哥相信,前世今生的說法嗎?”
聽到背后賈寶玉的問題。
只見,賈琰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神情中帶著賈寶玉看不懂的復雜,慢慢的吐出兩個字,“相信!”
親耳聽到賈琰說相信,賈寶玉一時有些震驚,他沒有想到一向穩重,守禮的二哥竟然會親口說出相信前世今生這般在世人眼中可笑滑稽的說法。
震驚過后,賈寶玉一路小跑跑到賈琰身邊語氣中帶著些莫名的興奮,“二哥,你真的相信嗎?”
再次看到賈琰點頭,賈寶玉瞬間激動起來,覺得這府上總算有一個能懂自己的人了。
昨夜他回到自己的怡紅院,和襲人、麝月,兩個人說起這件事,她們還說自己又發昏了,都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根本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今日沒想到二哥竟然認同相信了自己的話。賈寶玉一時心中大喜過望,甚至沖淡了心頭分家的悲傷。
想到襲人和麝月,賈寶玉甚至有些惱怒,惱怒昨日他回去,她們竟然沒有告訴自己府上要分家的消息。
襲人和麝月若是知道他因為這,心中惱怒自己,一定會感到委屈。
昨日她們原想著是要和三爺說來著,可三爺自從回來后就一心研究他那塊兒通靈寶玉,根本就沒空搭理他們。
和他說話他嫌她們煩,還將她們都趕了出去,這才沒有時間和他說這件事。
可見,賈寶玉這人總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反倒埋怨身邊的人沒有想到和他說。
可憐了身邊的襲人,麝月等人一心侍奉,為他著想的心。
更不要說,麝月等人暫且不提,只單說賈寶玉身邊一等一的貼身大丫鬟襲人,別的不論,只單論一顆真心倒真是為他著想呀!
賈寶玉身邊的襲人,在府上眾人口中素有“賢”襲人之稱,一個主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卻有著“賢惠”的稱呼,可見其確實性情溫和,寬容敦厚,讓人稱頌。
跟著黛玉一同從林家來到賈府的紫鶯,鶯月等人瞧了卻是搖頭。
她們這些當丫鬟的無論多么風光,在主子身邊又是如何得臉,身份地位上始終是低人一等的丫鬟罷了。
當丫鬟的要有當丫鬟的覺悟,要始終牢記自己的身份和本分,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要分的清。
這不是她們自甘墮落,自輕自賤自己。
而是,丫鬟也有屬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在這府上,丫鬟只需要憨厚,本分,一心侍奉她們的主子就行。
“賢惠”這個詞是用在當家主母身上的,不是用在她們這些丫鬟們身上的。
為著自己著想,襲人不該在三爺身邊擔如此出頭冒尖的風險,現下,三爺還未成婚,若將來三爺成了婚,主母若是個心胸和善的還好,若是個心胸狹窄,眼中容不得人的,那到時倒霉的首當其沖便是襲人!
她們這些丫鬟,雖說要一心為自家主子著想不假,但她們也是父母生爹娘養的,她們的命是不值錢,但也不是這般被白白糟蹋的。
對于這些,賈寶玉自是從未去置身處地為他身邊的人想過。
哪怕那個人,對于他而言,真的是一心對他“好”,他也不會感同身受。
如今,他這邊正生著襲人和麝月的氣,心中想著等回去再要好好的將她們問上一番。
心中打定了主意,賈寶玉才又面上欣喜地看向賈琰道:“二哥不妨說說這前世今生的道理。”
賈琰聞言,瞧著賈寶玉欣喜激動的模樣,挑了挑眉,不緩不慢的開口道:“前世緣,今生滅!”
“世俗過往皆為空,何必徒留在人間!”
“若問前塵唯有一空,若問今生唯有一憾!”
所謂前世今生,都不過是人死之前做的一場夢罷了!
這便是說的賈琰自己。
若問他前世今生的意義,賈琰不知,他只知人死了便是死了,沒有那么多的波瀾壯闊,也沒有那么多的生死難忘,只有一覽無余的平靜和一片空白的銷聲匿跡。
至于今生?賈琰停下來認真地想了想自己在賈府的前十幾年,想到了林妹妹,想到了賈母,王夫人,探春,迎春……
想到她們,賈琰覺得人活著本身不就是意義所在嗎?
無論如何他還活著。
活著,將來有一天,他就可以上林府提親,將林妹妹娶回家!
活著,他就能做自己一切想做的,能做的事情,活著就是人本身最大的意義!
無論前世和今生,人總要面臨一個結局,死亡!
世人求得前世今生的緣分,卻遺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本心,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的走完這一生。
不要妄想寄托于來世,也不要去寄托于不切實際,遙遠的未來。
當下就是最好的人生!未來從來都在你的腳下,只要你肯低下頭去看一看。
你就會發現,路從來都是掌控在自己手里。
不在別人的口中,也不在神佛的手下。
賈琰心中是這般想的沒錯。
可是賈琰這出口便是冷冰冰的話,擊碎了賈寶玉心中的幻想。
賈寶玉只聽到自己的心“咔嚓”一聲結結實實的碎掉了,還未等他將碎成渣的心,一塊塊撿起,就又被賈琰打斷了。
“行了,時間不早了,快隨我一同回去吧。”
賈寶玉……?
賈寶玉無奈,只能低著頭,垂頭喪氣地跟著走到清風閣。
……
回到清風閣,賈琰命晴雯沏一壺新茶,就帶著賈寶玉先在自己房中坐下。
賈寶玉坐下后,瞧著他房中的擺件,布置很是寡淡,簡單,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
看著那素色的帳幔,沒有什么顏色和花樣裝飾的書架和屏風,賈寶玉更是嫌棄,只在瞧見墻上掛著的幾副吳道子的畫,才算滿意了幾分。
吳道子的畫,他這個二哥還算有幾分品味。
賈琰瞧見他坐在那里,瞅著他屋里的擺件,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發笑,忍不住出聲道:“三弟在笑什么?”
聽到他的聲音,賈寶玉伸手指了指擺在墻邊一角的青瓷藻紋十棱菱口花瓶道:“二哥為什么要在房中擺上兩株瓜葉菊,這花小而不雅,何不擺上幾株君子蘭或者在院子里多種些海棠,薔薇這些顏色鮮艷的花做裝點。”
聽見賈寶玉的質問,賈琰想起他那頗有些“怡紅快綠”的院子,笑而不答。
既沒有應和賈寶玉的話,也沒有回絕否定他的話。
等到晴雯將新沏好的茶端上來,接過晴雯手中的茶壺,親自給這個弟弟倒了杯茶后,賈琰才道:“今年新到的碧螺春,三弟嘗嘗。”
說完,賈琰拿起茶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賈寶玉接過賈琰遞過來的茶杯,閉上嘴,也不再繼續絮絮叨叨挑剔賈琰房中的擺件,沉默地跟著一起喝了口茶。
不同于六安茶回味中透著一絲苦澀,碧螺春茶湯碧綠,香氣清新,瞧著像是一汪清澈透亮的泉水,口感甘甜清淡,所以賈琰這里便常備了些。
回味著口中的那一絲清淡甘甜,賈寶玉放下手中的杯子道:“二哥,今日叫我來可是有什么事要說?”
聞言,賈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見三弟近日總是神色不寧,我這當哥哥的就想問問三弟可是有什么難事?”
“難事?”賈寶玉想了想,直接搖頭,他并沒碰上什么難事。
更何況這兩日一直困惑著他的事,他今日其實已經問過二哥了。
賈琰給出的回答,雖然不符合賈寶玉心中的期待,但也算是回應了賈寶玉的問題,因此聽見賈琰此時的追問,賈寶玉直接搖了搖頭。
見賈寶玉搖頭,賈琰視線落到他胸口的那塊通靈寶玉上,突然道:“三弟的這塊通靈寶玉近日瞧著比之前更瑩潤通透了些,可否摘下來看看。”
聽賈琰突然說想看自己的通靈寶玉,賈寶玉面上有些猶豫,不過在賈琰詢問的目光下,最終還是伸手將胸前掛著的玉取了下來,遞給他。
賈琰接過這塊兒通靈寶玉,只見其玉身通體白凈,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玉身周圍又另有五色花紋纏護。
瞧著這玉的外觀,賈琰也不禁贊嘆道:“確實是塊兒世間難得的好玉!”
拿在手中又翻看這玉的正反兩面看去,只見寫著通靈寶玉的正面刻有篆文“通靈寶玉,莫失莫忘,仙壽恒昌”,背面又刻有“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
瞧著眼前貨真價實刻篆在通靈寶玉上的字,賈琰笑著將玉遞回給賈寶玉道:“三弟這塊玉,當真是件難得的寶物。”
聽到賈琰的夸贊,賈寶玉接過自己的玉,重新將玉掛回自己的胸口,有些悶悶道:“什么什勞子寶物,怕不是個邪物才是。”
說完,賈寶玉又撇了撇嘴,想起那個自稱是他的通靈寶玉與自己說的話,心中更加覺得這玉興許就是個邪物才對!
不過賈寶玉心中想的這些,賈琰并不知。
瞧著賈寶玉悶悶不滿的樣子,賈琰只略微勾了勾唇,腦中回憶著剛才觸碰到通靈寶玉的那一刻,自胸口胎記處瞬間爆發的一陣熱意。
這玉,當真是有些問題的!
賈琰對于今日試探的結果,十分滿意,就是不知這附生在玉中的靈魂,要裝到什么時候才肯現身?
第139章 看笑話
榮禧堂,王夫人帶著滿腔的怨氣和不甘回到住處,面上再也維持不住往日那副菩薩心腸的和善相,抓起桌子上擺放的花瓶一把摔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波動。
一旁的周瑞家的和跟在婆母身邊一同回來的李紈見了,都低垂著頭不敢上前出聲相勸。
靠近主屋的一側廂房,屋內趙姨娘聽到正房處傳來的動靜,走出房門,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手中還抓著一把瓜子,靠在房門上,笑容燦爛地看著正房的位置。
瞧見趙姨娘臉上明晃晃的笑容,一旁的丫鬟小鵲知道姨娘是看太太的笑話,可是姨娘這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些,若是被太太知道……
想到王夫人,小鵲不由打了個寒顫,
忙上前小聲勸道:“姨娘還是莫看了,快些回屋吧。”
太太的笑話可不是好瞧的!到時若被王夫人知道趙姨娘必是要討不了好。
趙姨娘心里也知道,王夫人她如今可得罪不起,心中有些畏懼,也不再倚在房門上嗑著瓜子兒看熱鬧了,在小鵲的勸說中沒多久便回了房。
這邊,王夫人一連摔了幾個花瓶、茶杯才算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怒火,氣憤地坐在一把檀木交椅上,視線掃過自從跟著進了門,就一直低垂著頭站在一側的大兒媳婦李紈。
冷笑一聲,開口道:“珠兒去哪了?”
李紈聽了,忙抬起頭回道:“大爺,被老爺叫去書房回話去了。”
聽李紈說賈珠被賈政叫走了,王夫人冷哼一聲,一抹蔑視從眼中一閃而過。
這個時候還叫珠兒去書房干什么?
家都分過了,老爺真是什么都趕不上熱乎的,她看等什么時候她們一家子都被人趕出府去,他也能在那里不緊不慢地收拾行李,等著給別人騰地方。
王夫人想到丈夫賈政,對其態度不滿又帶著絲輕蔑。
他們成親多年,夫妻間的那些情分早就在賈政多年偏寵趙姨娘中消磨殆盡。
若是從前王夫人還會因為俱怕夫君的威嚴,不敢出聲反駁,質疑賈政,但是隨著兄長王子騰這些年的高升和賈珠、賈琰,他們的長成,王夫人自覺底氣十足,有了依仗,面對賈政時,有時甚至敢當面諷刺,挖苦賈政。
賈政氣急,可卻真的拿如今的王夫人沒辦法,每每只能氣憤地揮袖而去,轉頭進了趙姨娘的房里。
見賈政轉身進了趙姨娘的房里,王夫人毫不在意,她不管賈政進誰的房里,只要不再弄出個庶子出來,擋她孩子的路,不管是趙姨娘還是什么李姨娘,劉姨娘她都懶得管。
想到賈政,王夫人冷眼瞧了一眼,跟個木頭人一樣站在一旁的大兒媳婦李紈,心中不喜。
不過想著她雖木訥,呆板了些,但總歸還是聽自己這個婆婆的話,每日晨昏定省,端茶奉飯也還算規矩,看在珠兒和兩個孫子的面子上,王夫人只不咸不淡地撇了她一眼,沒有出聲責難。
站在一側被王夫人撇了一眼李紈,見婆母沒有因此出聲為難,不免松了口氣,只是心中苦澀萬分,外人覺得風光,可只有自己明白這府上的日子也是難熬。
李紈甚至不敢想像若當年丈夫賈珠沒熬過那場風寒,她和蘭兒在這府上的光景又是如何?
……
榮國府西南角,榮禧堂后房門西側,三間倒座的小抱廈內,賈璉伸手掂了掂在房內正四處亂跑的女兒巧姐,樂道:“又重了些。”
王熙鳳斜坐在一旁的軟塌上,鳳眼微揚,撇了他一眼,瞧著他道:“老太太和老爺是怎么回事,氣的老太太還將家給分了。”
賈璉聞言,將懷中的女兒巧姐放下,交給一旁的平兒讓她將小姐帶下去玩,才看著王熙鳳回道:“老太太和老爺的事你不用管,”
“不過,如今即便是分了家珠大哥和琰哥兒那也都不要生分!”賈璉說完看著王熙鳳囑咐道。
王熙鳳聽了自是點頭贊同,二房雖然被分了出去,別的不說,就單說琰哥兒如今身上可是還有著一個爵位的,往后她們大房和二房瞅著誰的臉色過活,還真說不準呢!
賈璉見王熙鳳明白他的意思也沒再多說。
老太太將家給分了,作為得利者,賈璉原本應該高興才對,可如今他是怎么也笑不出來!
別人不知道大老爺賈赦為何急著逼老太太分家,賈璉這些時間跟在賈赦身邊出門見客,可是知道些的。
自從祖父賈代善去世過后,他們榮國府逐漸敗落,還真不是世人眼中失去皇恩那般簡單,只是當年牽扯諸多,其中還牽涉到了廢太子身上,這才都被封了口,將事情掩埋了下來。
如今舊事重提,賈璉是真的有些怕啊!
這當家之主的位置留給他,賈璉都不敢伸手去接!
好的時候不給他,壞的時候全讓他扛,當誰傻呢!
想到如今已有些瘋魔的老爺賈赦,賈璉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憤憤不平。
當老子的想尋死,他這做兒子的就是想跑都跑不掉。
想到這,賈璉甚至羨慕起賈琰來,還是琰哥兒有本事,靠著自己往后也能自立門戶了,不像他注定跟這榮國府綁定了,想跑都沒處跑。
賈璉苦著一張臉,嘆了口氣。
一旁的王熙鳳瞧見了,口上罵道:“好好的,嘆什么氣。”
說著,面上又重新掛起笑容,看著賈璉恭維道:“如今分了家,咱們二爺往后可就是這府上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了,二爺還不高興?”
賈璉聽了面上擠出一抹笑,“高興!他可太高興了!”
第140章 印子錢
見他笑容古怪,王熙鳳心中納悶,只還不待她繼續追問,就見門外豐兒喊道:“奶奶,旺兒媳婦來找。”
旺兒媳婦是王熙鳳從王家帶來的陪房,同樣也是王熙鳳的得力心腹,平日里與丈夫旺兒為自家主子出門辦事,鞍前馬后。
王熙鳳在屋內,聽是她來找,也顧不得再盤問賈璉的古怪來,挑起簾子匆匆走了出去。
隨豐兒一起等在外間的是一個身著灰綠色棉綢衣棠,吊梢眼,體型略顯臃腫,眼角眉梢很是精明的一個年輕媳婦,這個人便是豐兒口中說的旺兒家的。
此時,見到王熙鳳出來,旺兒媳婦有些神色緊張地瞧了瞧里屋,四下張望了一番,直到見王熙鳳是一個人出來,才略松了口氣。
見她這副神情,王熙鳳不悅皺眉道:“出了什么事,非要在這個時候找來。”
聽到王熙鳳的問話,旺兒媳婦不敢耽擱,小心翼翼的上前湊到王熙鳳耳旁低聲道:“奶奶,怕是要不好了,底下的人做事不利,這次竟失手將人打死了。”
王熙鳳聽到她的話,眼中劃過一抹狠厲,轉頭看向身后屋子,見里面沒什么動靜后,方才又沖旺兒媳婦招了招手,示意她湊近些說話。
旺兒媳婦小心地湊到王熙鳳身邊,伸長脖子等著主子發話。
王熙鳳側身低頭,朝她低語道:“無論如何先想辦法將此事擺平了再說,囑咐底下的人暫時收手,這段時間都莫要在做了,切記,千萬不要將此事鬧到人前。”
“另外你再去我帳上支一百兩銀票來,務必要將人都封了口。”王熙鳳最后又叮囑道,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些許殺意。
得了王熙鳳的話,旺兒媳婦才算有了主心骨,答應一聲,就又匆忙離開了,當然她在離開前,先去尋了平兒支了一百兩銀票出來。
……
平兒這邊將自家小姐哄睡過后,過來尋王熙鳳。
只見王熙鳳此時正斜躺在軟塌上,單手扶著頭,很是頭痛。
不由上前為其按摩穴位,緩解頭痛道:“既然早知道不干凈,原先就不該做!如今出了事,到時若是被人挑了出來,奶奶可如何得好?”
王熙鳳本就因為此事頭疼不已,此時聽了平兒的話,更是有些氣憤,伸手揉了揉一側脹疼的穴位,口上埋怨道:“我能有什么辦法,這事原先說來也是沒什么的,更何況姑媽也是知道的,誰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是三番五次下了死命令,嚴律禁止的。”
平兒知道她話中的意思,這種事說來其實在豪門大戶中也是常見,原先王熙鳳也是干的這個,更甚至王夫人在其中也是有參與,默許的,可是這些年,不知怎么的府上老太太卻勒令府上眾人通通不許做,不要沾。
可是有些事哪里又是輕易就能放下的,這放印子錢,府上老太太是嚴律禁止的,但王熙鳳短時間卻是沒那么容易收手了,只不過因有老太太的話在,這兩年王熙鳳也不敢像從前那般做的那么明目張膽,只敢派人在私下里偷偷放上一些。
原想著數目不算多,應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豈料今日偏偏就出了這檔子事了,令王熙鳳頭疼不已。
見她也是頭疼不已,平兒嘆了口氣,勸道:“奶奶此番將事情處理掉,從此就徹底收手,莫要再沾了。”
“這種事說來總是損傷陰德的,奶奶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小姐著想。”
聽到平兒的勸說,王熙鳳也是頭疼地嘆了口氣道:“我今日就命旺兒媳婦收了手,只盼此番能將此事平息了,莫要鬧到老太太那里才好。”
平兒聽到也是無奈,這種事若是沒有處理好,鬧到老太太那,王熙鳳必是要被問罪的。
更何況這幾年府上,因為琰二爺,三姑娘的主張,裁剪處罰了一堆堅守自盜,行事不規的丫鬟、婆子和小廝。
要知道這其中不乏有主子身邊得臉的管事,貼身心腹,甚至包括賈母身邊的賴嬤嬤一家,賈母都狠下心處置了,更不要說她們這些人。
雖說如今分了家不假,但無論如何賈母在這府上的話還是十分有分量,且做不得假的!
想到這,王熙鳳也不禁犯怵,心下也是后悔萬分,悔自己當初貪心,不該抱著僥幸心理,公然違抗老太太的命令,私底下去放印子錢。
王熙鳳想著這些,一時心神不寧,頭也跟著又痛了起來。
平兒無法,嘆了口氣,手中繼續為王熙鳳按摩穴位。
……
王熙鳳私下放印子錢,惹出了人命,府上眾人暫且不知。
賈琰這邊,送走了賈寶玉后,他的心里便產生了懷疑,只是如今時間尚早,他也沒有急著先去證實賈寶玉身上的那塊通靈寶玉的真假,而是命墨硯先去將方硯尋過來。
墨硯這里被自家主子派出去尋方硯回來,還有些憤憤不平,“這方硯不就是會善長打探消息嗎?怎么比得了他侍奉二爺用心,更得二爺看重?”
墨硯想起剛才方硯臉上得意的笑容,就忍不住心中泛酸,一個人嘴上嘀嘀咕咕個沒完。
一旁的秋紋瞧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指了指賈琰所在的書房道:“墨硯你一個人在那嘀咕什么呢,不如進書房和二爺說說去。”
見秋紋說起二爺,墨硯這才不敢再站在那里一個人嘀咕方硯。
想起明日二爺要回國子監,一拍腦袋,又轉身忙去將明日賈琰要帶的那些書給收拾好。
“這些都是二爺的寶貝,可是萬萬不能忘的!”
“他明日就要跟著二爺回國子監了,看到時方硯還怎么和他爭!”臨走,墨硯都不忘在心里這樣琢磨。
瞧見墨硯終于走了,正站在院中打理養在院子里的幾盆花樹的珊瑚忍不住沖秋紋,眨了眨眼,笑道:“還是秋紋姐姐厲害,墨硯剛才都站在那里一個人嘀咕半天了也不走,聽的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秋紋聽她吐槽墨硯,也忍不住笑了笑。
墨硯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時候那張嘴跟個老婆子一樣,每回瞧見二爺叫方硯回話,嘴上就要酸個不停,絮絮叨叨個沒完,這院子里的丫鬟沒有一個不煩他這點的。
他自己一個人站在那里叨叨個不停,讓別人的耳朵也跟著受罰,誰能喜歡的了?
不過索興他不常在清風閣待著,平日里都跟著二爺去國子監了,院子里的這些丫鬟,這才能耳根子清凈一點。
至于到了國子監之后,有賈琰在,墨硯是不敢在他面前嘀咕發牢騷的。
端著茶壺出來,聽到她們說話的晴雯也跟著笑了笑。
看著她們兩個道:“你們說,分了家之后,二爺會不會單獨設府?”
聽到晴雯的話,秋紋兩人搖了搖頭,眼神迷茫,她們也不知道!
她們和墨硯一樣都是榮國府上的家生子,從小就長在榮國府,長大后被分派伺候這府上的主子。
老太太和太太將他們分給了二爺,那二爺就是他們的主子,以后也是二爺去哪他們就去哪兒,至于二爺分家之后會不會單獨設府他們更是不知的。
不過秋紋想了想,有些猶豫道:“二爺如今尚未成婚,應是不會的吧?”
聽秋紋這樣說,晴雯也點了點頭,雖說二爺如今也被單獨封了爵,但卻并無婚配,暫時應該不會單獨設府。
說起婚配,晴雯想起府上的林姑娘,心中不禁發散的胡亂想著,“二爺應該是在等著的……她自小伺候在二爺身邊,二爺從未對別人這么上心過……”
“林姑娘是個心地和善的好人,二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