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沒什么特別的 【一更】……
時間像是凝固了幾秒, 云祁怔住，嘴唇微張, 聲音有些發顫。
“什么？”
他聽清了曲安瀾在說什么，但過分的錯愕卻讓他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曲安瀾抿唇，似乎說出剛剛的話對他而言已是相當難得，他偏過臉避開云祁固執到灼熱的視線，低聲道：“沒什么，只是有感而發�！�
這里沒有節目組的攝像頭，云祁不打算就這么讓他蒙混過去, 前傾身子逼近他, 騰出一手按住曲安瀾放在長凳那側的手，聲音沉沉。
“把話說清楚�！�
曲安瀾一向是兩人中強勢的那一個，此時這番情形倒讓他措手不及。他試圖抽回手, 卻被云祁更用力地壓住。掙扎無果, 曲安瀾只得抬頭正視云祁的臉, 四目相對，他看到云祁的目光空前的炙熱。
“剛剛玩游戲的時候, 你說你想回到高中�！�
云祁盯緊他，不想錯過曲安瀾臉上任何可能出現的情緒波動，一字一頓地問。
“為什么？”
曲安瀾沉默了，一秒, 兩秒, 三秒, 在云祁僅剩不多的耐心即將耗盡時, 他輕輕開口。
“如果可以回去的話，我想我應該不會轉學�！�
云祁身子輕微地一顫，不可置信地盯著曲安瀾。
他和曲安瀾就是從他轉學走之后, 才一步步變成如今的樣子。如果曲安瀾當初沒有轉走，他們會一直當朋友，甚至，或許會上一所大學。
曲安瀾會這么說，是因為他也后悔了嗎？
云祁沉寂的心里忽而升起星星點點的希望之火，會不會當年的事其實另有隱情，會不會曲安瀾其實也對他并不是全無感情。
“你……”
他抓住曲安瀾的胳膊，迫切地想要追問。
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來，將云祁拉回現實。
他先是條件反射地摸索自己身上的口袋想把這礙事的鈴聲按掉，發現無果后，才反應過來響的是曲安瀾的手機。
曲安瀾也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他微微蹙眉摸出手機，原本想直接掛掉，卻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停了動作。
他的表情變了變，指節不自覺握緊手機邊沿，而后抬頭看著云祁：“我先接個電話�！�
云祁抓著他的手下意識收緊，阻止他的離開。回過神后，又慢慢放開手，扯出一個笑來。
“你去吧，我在這等你�！�
冷靜點，云祁。曲安瀾難得愿意敞開心扉，不急這一會兒時間。
曲安瀾起身，抽回手的那一刻，云祁感受著手中溫度的流失，心里驟然空了一下。
他看著曲安瀾握著手機走進身后不遠處的樹林，沒由來地感到一股不安。
身后的煙花還在繼續，云祁卻沒了看下去的興致。他轉回身背對著樹林的方向，努力讓自己欣賞眼前難得的景致，卻總是忍不住掏出手機。
按亮屏幕，看一眼時間，再塞回去。
如此重復幾次后，云祁終于忍無可忍地站起身。
已經過了五分鐘了，什么電話打得這么長？
他只是擔心曲安瀾自己在黑漆漆的樹林里不安全，所以過去看一下。云祁在心里這么告訴自己，抬腿朝那邊走去。
不知怎的，越是靠近，云祁越覺得隱隱的忐忑。
這個時間，又是在錄節目，誰會在這時打電話過來？而且曲安瀾還有非接不可的由？
腦海里驀地冒出昨看到曲安瀾的手機短信，兩條言辭不善的信息，皆是來自曲安瀾口中那個讓人生不起好感的父親。
云祁攥緊拳，停在樹林邊緣。
樹林里一片漆黑，云祁掃了一眼，竟然沒看到曲安瀾在哪里。
他又往里面走了幾步，終于瞥見了微弱的手機屏幕的光亮。
云祁以為曲安瀾已經打完了電話，剛想張嘴喊他，卻聽到曲安瀾冷淡的聲音。
“沒什么好談的�！�
厭煩疏離的聲音，讓云祁一下收住了聲。
電話那頭的人又說了什么，曲安瀾這次沉默了幾秒。除了手機屏幕的一點亮光外，曲安瀾個人都隱在黑暗里，云祁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也沒預料到曲安瀾又開口。
“我跟你說過了，和他結婚只是因為我不想聯姻�！�
云祁呼吸一滯，原本攥緊的拳驟然用力，一瞬捏得骨節生疼。
接下來又是良久的沉默，一片靜謐的林中，云祁聽到曲安瀾的呼吸加快了幾分，而后聲音冷冷地再度開口。
“沒有感情，上學時候年紀小而已。”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讓云祁瞬間如墜冰窖。
明明是近乎無情的一句話，卻被曲安瀾說得相當不痛不癢。
方才剛升起的些許希冀就像日光下的肥皂泡，輕而易舉就被戳破，連痕跡都不曾留下。
真是好笑。
把離婚掛在嘴邊的是他自己，心里始終不愿意放下的也是他自己，因為只言片語就像個傻子一樣重新懷抱希望，從頭到尾都在自己哄自己，一臺他自己的獨角戲。
沒有感情。
冰冷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回響，云祁如夢初醒。
他向后退了一步，踩在掉落的干枯樹枝上，發出一聲細微而清脆的響聲。
“誰？”
曲安瀾剛掛掉電話，卻聽到附近的聲音，皺眉看向聲源處，在看到云祁時怔住。
“云祁？你……”
他下意識朝那邊邁了一步，幾乎是同時，云祁又朝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著距離。
“你聽到了。”
曲安瀾看著他，平靜地開口，語氣很篤定。
云祁也不否認，只是木然地站在離他幾米遠的位置不作聲。
“你聽見多少？”
曲安瀾見他這樣，心頭一緊，卻還是故作鎮定地追問。
“都聽到了，你爸打來的對吧。”
云祁的回答讓曲安瀾心沉了下去，他覺得他應該解釋什么，但又顯得有點可笑的欲蓋彌彰。
“騙你的，就聽到了一點，我瞎猜的，果然是你爸。”
云祁忽然笑起來，他原本也只是推測，曲安瀾的反應倒是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又想到了之前的爭吵，曲安瀾告訴他，曲肖平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沒有感情，沒有名字。
一段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人支持看好的婚姻。
“你不應該偷聽我打電話�！�
曲安瀾壓下心里的慌亂，做出一副鎮定的神情。
“嗯，我的錯�！�
出乎意料的是，云祁這次并沒有解釋，也沒有同他爭辯什么，只是靜靜地笑了笑承認道。
曲安瀾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他朝云祁那邊快步走過去，而云祁平靜地看著他的動作，在曲安瀾伸出的手即將碰到他的前一刻，側開身子躲開了。
他之前從來不會躲開曲安瀾的觸碰，哪怕再生氣。
“你干什么？”
伸出的手落了空，連帶著懸著的心也沉入了谷底。曲安瀾眉頭死死擰緊，雖是質問，聲音也掩藏不住地帶上無措。
煙花依舊在天際炸響，斑斕的色彩給天幕染上色彩。云祁回頭看了一眼，聲音里帶上笑意。
“煙花沒什么特別的�！�
曲安瀾茫然地看著他，捏著手機的手緊張地用力，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云祁回過頭，目光落在曲安瀾的臉上，他想面前人這樣迷�；艔埖谋砬檎媸巧僖�，可惜以后恐怕也不會見到了。
他輕聲開口，冰涼的笑意懸在嘴角，絲毫未達眼底。
“煙花沒什么特別的，我也一樣�！�
他只不過是曲安瀾的眾多選擇里，最好用的一個。
話音落下，云祁向后緩慢地退了幾步，眼睛在曲安瀾身上最后停留了幾秒，隨后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往回走。
“等等！”
曲安瀾急聲喊他，明明云祁之前也曾這樣轉身離去，明明后來云祁再生氣也還是乖乖地回到了他身邊，這次也應當是一樣的。
可他盯著云祁頭也不回的背影，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云祁這次不會回頭。
不可能，他怎么會，他怎么敢。
“云祁！”
身后的聲音依然執著地喊他的名字，又被震耳欲聾的煙花聲淹沒。
云祁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淡下去，到最后面無表情地朝回露營地的方向走去。
他想，這么美的煙花，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柳子晉盤著腿坐在地上的軟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今的煙花表演他沒有什么興趣，自然選擇縮在沒有攝像機位的帳篷里打發時間。
余光瞥見門外忽然有個人影閃過，柳子晉抬眼看過去，隨后聽到熟悉的聲音。
“子晉哥，不好意思打擾了。能麻煩你讓我今借住一下嗎？”
云祁？
柳子晉心生疑惑，起身拉開門簾，看到帶著笑容站在門外的云祁。
外面太冷，他側過身子，讓云祁先進帳篷。他的帳篷原本是兩人式的，住他一個人自然空空蕩蕩，連配套的氣墊床都給了兩個，分給云祁一塊地自然沒什么問題。
不過這是突然怎么了？
“你和安瀾又吵架了？”
柳子晉在軟墊上坐下，揚了揚下巴示意云祁坐在對面。
“沒有�！�
云祁笑容不減，回答得言簡意賅。
“你一直這么扯著嘴笑，不累嗎？”
柳子晉瞥了他一眼，好歹他年紀比他們大得多，又當過演員，一眼就看出來云祁是在強撐。
“還好，我覺得我笑比哭好看點�！�
云祁依然笑著，似乎還有閑心開玩笑。
他愛笑就笑著吧，柳子晉也不多管閑事。云祁本來也只是想借住一，他不愿意說的事柳子晉當然不會追問，只是他本以為今是云祁和曲安瀾溝通的好機會。
“讓你住沒問題，你和安瀾協商好，別讓他大半夜再跑到我這兒要人�！�
曲安瀾的醋勁柳子晉也見過了，他不是很想再領教一次。
“放心吧，不會的�！�
云祁語氣淡淡，柳子晉意識到他們兩個這次真的是出了大問題了。
“對了子晉哥，你準備擬離婚協議書的話，找哪個律師？”
柳子晉聞言皺起眉，目光在云祁身上仔細打量一番，見云祁面色不改，才開口：“挺靠譜一個人，我把他微信推你。”
見云祁只是微笑著道謝，柳子晉還是覺得心里不舒坦，沒忍住又提醒道：“我讓你和安瀾好好聊聊，你聊過了嗎？別那么草率就做決定了。”
“嗯，聊過了，不草率。”
倒是猶豫了那么久，才終于下定了決心。
見他執意如此，柳子晉也不再勸，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原本以為他們兩個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除此之外，兩人之間并沒有多余的話可聊，各自坐在帳篷的一頭做自己的事。
云祁按亮手機屏幕，曲安瀾發來的信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顯示的已經有三十幾條。
原來曲安瀾也會著急。
云祁此時的心情并沒有因此感到愉悅。他定了定神，把曲安瀾發來的信息劃掉，點開通訊錄里問許清荷要來的那串手機號。
曲肖平的聯系方式。
云祁動作很快地編輯了一條信息，敲下最后一個字符后，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懸停了五秒之久，最后重重地按下發送鍵。
深夜的臥房，中年男人靠在降香黃檀木的床頭，身旁只點了一盞小燈。老花鏡架在鼻梁上，眉頭皺緊盯著手機屏幕，一目十行地掃過助發來的報表。
手機忽然震動一下，他瞥了眼屏幕上方彈出的消息框，本想隨手劃去，卻在看到發信人的名字時停下了動作。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不會再猶豫了【二三更】……
云祁。
他還沒有找他, 這小子反倒自己送上門了。
曲肖平瞇起眼睛，饒有興致地點開那條短信。內容也很簡短, 自我介紹，以及要求明天和他見面聊聊。
膽子倒是不小。
曲肖平單手摘下眼鏡揉了揉看得泛酸的眼睛，撥了助的號碼。
“明天我開完會要見個人，你幫我安排一下�！�
昏暗的燈光把男人的身影映在墻上，拉成長長一條影子。
曲安瀾獨自坐在床邊，帳篷的門簾被他拉開了個小口，像是等著有人進來。
他沒開燈, 低著頭看手機, 和云祁的聊天界面是他發過去的幾十條信息，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回應。
曲安瀾抿緊唇, 不自覺地咬住下唇, 直到刺痛感隱隱傳來, 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不明白，云祁為什么這么生氣。不過是說他們之間沒有感情而已, 況且這也是事實。
他們的婚姻原本就沒有愛，云祁也是因為他能給的資源才和他結婚的。如果他沒有繼承家里的事業開出那么豐厚的條件，云祁又怎么會答應。
就像云祁那天自己親口說出的話，交易, 他們之間不過如此。
曲安瀾這么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
剛剛柳子晉給他發了信息, 告訴他云祁在他那里待著, 他可以隨時去把他領回來。
曲安瀾卻一動不動。
他的智告訴他應該去找云祁，但無論如何也邁不出那一步。
或許他總是習慣了云祁先讓步，也或許是他不能接受看到云祁對自己冷冰冰的態度。
他靜靜地坐在原地, 感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數年前高中被父親告知轉學的前一。他也是這樣坐在原地，一直等到天亮。
他沒有騙云祁，如果能讓他選擇，他最想回到的確實是高中。
在曲肖平因為他和云祁的傳言怒不可遏地勒令他轉學的時候，堅定地拒絕。
他知道的，懦弱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幾縷晨光穿過門簾的縫隙灑進來，曲安瀾順著抬頭看去，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過度僵硬的手腳稍微一動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天亮了。
曲安瀾眨了眨酸痛的眼，踉蹌著扶著墻起身掀開門簾。
其他幾人都已經在節目組規定的那片空地上集合了，曲安瀾慢慢走到他們之間，目光急切地在幾人身上一一掃過。
云祁不在。
意識到這點后，曲安瀾的心驟然沉了下去。他冷著臉看向站在一旁的柳子晉：“云祁呢？”
熬了一上夜，聲音嘶啞地可怕。
主持人也察覺到他的狀態不對，急忙上前扶他：“安瀾昨沒睡好？要不先休息一下？”
曲安瀾沒分給她眼神，直直地盯著柳子晉，又重復了一遍。
“云祁呢？”
柳子晉看著曲安瀾烏青的眼眶，在那張白皙的臉上顯得分外明顯，遍布血絲的眼睛，看上去昨真的沒睡好。
沒睡也說不定。
他嘆了口氣，心里莫名涌上幾分悲哀。當局者迷，這兩個人分明都相當在意另一方。
可惜都沒長嘴。
主持人見狀趕緊接話：“啊，云祁他今天跟節目組請過假了，說是有很急的事要出去一天。”
“很急的事？什么事？”
曲安瀾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回頭看主持人。
“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要去見什么人吧？”
主持人看曲安瀾明顯不太對的狀態，也不敢說別的，輕聲安撫。
見什么人？
曲安瀾愣怔地看著眼前人，腦內忽然有了一個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想法。
黑色mpv緩緩在別墅門口停下。云祁剛想上手拉車門，早已等在外面的助就幫他拉開車門。
他微笑地看著云祁：“云先生，里面請。曲董在二樓左拐第一間房間等你�！�
云祁點點頭，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別墅。
怎么說呢，真是和想象中一模一樣的富麗堂皇。剛走到門口就有傭人畢恭畢敬地幫他拉開大門，鞠躬歡迎。
的這么隆重，云祁都有點不自在了。
他昨給曲肖平發了信息，回復也來得很快。一個自稱是曲肖平助的男人加上他的聯系方式，并囑咐了他時間地點，專程派了司機來接他。
要不是知道自己其實不被曲肖平認可，云祁還真被這陣勢唬得以為自己多重要呢。
他順著助剛才說的方向上了樓，在那間房間門口站定。房門隔音很好，他悄悄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并沒有聽出什么動靜來。
只能進去了。
云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手叩了叩門。
“進來吧�！�
門內的回應也來得很快，聲音低沉渾厚，聽起來是十足的壓迫感。
云祁推門進去，小心地闔上門轉過身，對上桌前那人的視線。
坐在辦公桌前的人悠哉地撐著臉倚在靠背上，全身上下仔細打量他了一番，隨后率先開口。
“長得確實不錯�！�
與預想不同，曲肖平對云祁講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句稱贊。
云祁笑了笑，客套地道了句謝謝。
曲肖平抬手指了指辦公桌旁的牛皮沙發，示意云祁在那里坐下。他似乎對云祁的外貌頗為滿意，在他坐下后又細細地觀察他一會兒，點點頭。
“難怪安瀾會找你結婚，確實有點姿色�！�
云祁神色一僵，又很好地掩飾過去，不輕不重地奉承了一句：“您的兒子，自然是有眼光的。”
順帶著把自己也夸了。
對于曲安瀾這個所謂的結婚對象，曲肖平一開始只是持著無關緊要的輕蔑態度，在調查到他就是多年前那個和曲安瀾走的近的同學時，更是不屑一顧。
但云祁主動找他倒是出乎了他的預料，讓曲肖平對他高看了幾分，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些。
“說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云祁也不跟他客氣，他今天會來就是打算把所有事情都問清楚。
在確認打電話給曲安瀾的人就是曲肖平時，他心下了然曲肖平肯定是把他查了個底朝天，并且從那兩條短信也能看出來對他們婚姻的態度。
曲肖平對他什么態度，云祁其實沒有多少把握，但他能確定的是，曲肖平肯定不會支持他們的婚姻。
那就好辦多了。
“曲董，其實我的來意很簡單，希望您能支持我和曲安瀾離婚�！�
曲肖平眉頭挑起，神情透出幾分意外，微揚下巴示意云祁繼續往下說。
“您也知道，我原本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藝人，因為曲安瀾的扶持，才在娛樂圈占據了些許位置。但我心里知道，其實我配不上您的兒子。”
云祁眼也不眨，奉承的話張嘴就來。
“而且您可能也有所了解，我在圈內的聲名并不好，甚至隱隱有波及到您兒子的風險，我擔心這段婚姻最后會給曲安瀾帶來負面影響。”
云祁說的假，曲肖平也知道他說的假。但作為他這種地位的人來說，下面的人無論說什么都無關緊要，給他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曲肖平嗯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
“官方由說完了，可以說說你自己的由了�！�
“我的由在您看來可能太過可笑，我只是不想再愛他了�！�
云祁順著臺階下，倒也沒再撒謊。
曲肖平饒有興致地追問：“哦？怎么，是安瀾哪做的讓你不滿意？”
“當然不是，只是我知道他永遠不會愛我，受不了這種可憐巴巴的單相思了�！痹破蠲鎺θ荩路鹫f的人不是他自己，把傷口血淋淋地撕開，卻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曲肖平眸色沉沉：“你是說，你愛他，他不愛你？”
“我從高中認識他起就喜歡他，只是心里知道自己配不上，所以只敢和他交朋友。但最后也證明，我們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只想回到原本屬于我的世界。”
曲肖平盯著云祁看了半晌，看不出說謊的痕跡，忽而一笑，眸色不甚清晰。
“是嗎，這跟我了解到的倒是不太一樣�！�
云祁愕然：“什么不一樣？”
曲肖平不答，反倒問起另一個問題：“你知道當初安瀾為什么會轉學嗎？”
云祁怔了怔，語氣試探：“他想回去？”
回到他該去的地方，回到他的世界。
曲肖平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摸著下巴哈哈笑起來，中年男人的嗓音像是被砂紙磨礪過一般粗糙，笑得莫名有幾分刺耳。
云祁被他這幅模樣搞得心里沒譜，也不敢插嘴，硬生生等著曲肖平喝了口水潤喉，慢條斯地看向他。
“他可不愿意回去。”
曲肖平的第一句話就像是晴天霹靂，震得云祁怔在原地。
“因為我告訴他如果他不聽我的，我會讓你，云祁，從一中退學�！�
曲肖平笑呵呵地說完，滿意地看著云祁的臉色陡然一變。
云祁眼睛微微瞪大：“什么意思？”
“你也說了，你那時候跟他是朋友，關系挺不錯的，不過我得到的信息倒不止如此�！�
曲肖平手指有節奏地輕敲著紫砂杯壁，聲音不急不緩。
“有人告訴我，安瀾喜歡上了一個普通人家的小男孩�！�
云祁覺得自己應該是昨沒睡好。
或者是玩真心話大冒險時候喝的酒勁還沒散去。
這句話從曲肖平嘴里說出來的那一刻，云祁連一絲驚訝都沒有。他只是懷疑，自己的耳朵的確不太好，居然能把曲安瀾和喜歡這個詞連在一起聽。
云祁定了定神，聲音平靜。
“我想那個人是在傳謠言�！�
曲肖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生怕錯過云祁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聽到云祁的回復，也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我問他的時候，他的態度挺模糊的�！�
曲肖平摩挲著下頜，回想著那天的事。
最開始知道這件事時，他的情緒并不平靜。曲安瀾背著他私自報了市立學校這件事就已經讓他大發雷霆，居然還敢在學校里跟別的學生勾搭不清。
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家世。
曲肖平覺得可笑至極，平日里和老友聚會時聽他們討論自家孩子叛逆期的時候，他還不以為意。曲安瀾從小到大都很聽話，事事都用不著他操心，到了高中反倒是鬧騰了起來。
知道這件事后，曲肖平派人暗中觀察了幾天，終于在一天把曲安瀾叫到面前，把收集到的照片視頻展示給他看。
還是高中生的曲安瀾并不像現在這般會隱藏情緒，當下便臉色驟變，厲聲質問曲肖平怎么能派人跟蹤他。
“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
小孩子的憤怒再濃烈，在曲肖平面前也顯得毫無攻擊性，甚至掀不起成年人的一絲波瀾。他面不改色地繼續問道：“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男孩？”
年幼的曲安瀾對他怒目而視，嘴唇瑟縮了幾下，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
“沒有，就是同學而已�！�
顯而易見的謊言，曲肖平挑眉道：“是嗎，那你明天就轉回我原來給你聯系的學校吧。”
曲安瀾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憑什么？！”
“怎么，舍不得了？”
曲安瀾怔了一下，隨即反駁道：“我只是不想再去適應一個新環境，那里我誰都不認識，連朋友都沒有！”
“你在這里有朋友嗎？那個男孩？”
眼看著又繞回了這個話題，曲安瀾也意識到在曲肖平面前撒謊并沒有什么意義，咬了咬牙。
“他跟別人不一樣，我覺得他很有趣�！�
什么亂七八糟的廢話，曲肖平懶得聽他啰嗦，不耐煩地一揮手。
“喜歡，還是不喜歡�！�
曲安瀾咬緊下唇，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曲肖平意識到他似乎從小都沒有對曲安瀾進行過感情方面的教導，曲安瀾也不需要這些，他將來就算要結婚，也必定是曲肖平替他選好的聯姻對象。
“你轉學，或者那個男孩被‘自愿退學，選一個吧�！�
曲肖平不記得那個男孩的名字，也沒什么記住的必要。就像曲安瀾會來到這所學校一樣，只是規劃中的一點小小意外，排除掉之后，這一生都不可能會和曲安瀾有任何交集。
曲安瀾急了：“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別用問題回答問題�！鼻て讲幌敫�，又耐著性子重復了一遍，“你，還是他？”
曲安瀾臉漲得通紅，死死地瞪著他，卻再怎么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做出了曲肖平滿意的選擇，曲肖平愉快地告訴他第二天可以不用去學校在家里休息一天，學校的東西他會派人幫曲安瀾打包收拾好。
之后的事曲肖平不怎么記得了，曲安瀾沉默地回了房間把自己反鎖起來，直到第三天才從臥室出來，從此再也沒提過那個男孩。
如果不是曲肖平這次起了疑心讓人去查了查，他還不知道云祁就是當年那個男孩。
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曲安瀾。
雖然是家里的私事，但曲肖平抱著一種看笑話的心態，把這件事三兩句簡要地講給了云祁。
云祁驚愕地看著他，原本偽裝得完美無缺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一直篤定地認為曲安瀾轉學只是厭煩和他們天混在一起，從未想過還有另一種由。
“不過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人也是會變的對吧�！�
曲肖平撐著下頜，輕飄飄地補了一句。
云祁抿緊唇，攥緊的拳，指甲刺進掌心，提醒自己冷靜一點。他說的沒錯，不管當年究竟是怎樣的情形，現在也已截然不同了。
當時沒有說出口的話，現在也不作數了。
“你問過安瀾為什么要和你結婚嗎？”
曲肖平眼見云祁神色幾度恍惚，心里又來了興趣，悠悠地開口。
“他說……是因為不想和被安排好的人結婚�！�
云祁啞著嗓子開口，喉間像是有什么東西哽住，每說一個字都扯得喉嚨生疼。
“他還挺誠實�！�
曲肖平的話變相地默認了這一事實，也讓云祁心里最后一點希冀徹底地破碎了。他緩緩閉上眼睛，顫抖地呼出一口氣，靜靜地在原地矗立幾秒。
再睜開眼時，所有紛繁雜亂的感情都被他盡數掩去，眼底只余平靜。他看著曲肖平，一字一句，語氣誠懇。
“所以，我希望您可以支持我和曲安瀾離婚。”
曲肖平的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一下一下，也像是敲打在云祁的心口。他抿緊唇，不無緊張地等著曲肖平的回答。
“本來，我是不打算干涉安瀾的婚姻的�！鼻て讲患辈痪彽亻_口，“我當他只是包養了個小白臉玩玩，畢竟聯姻也不是必需品。”
“但是那個小白臉居然是你，那我也不能完全坐視不管了�！�
高中過去那么久了依舊念念不忘，就他了解的信息來說，還是曲安瀾主動找的云祁。
曲肖平可不會相信曲安瀾那番敷衍的說辭，如果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怎么偏偏一直藏著掖著不讓他知道這個人就是云祁？
但他樂意見到云祁和曲安瀾離婚，自然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欣然地接受了云祁的請求。
他不怎么了解這兩個人平時是怎么相處的，不過明顯看上去積怨已久，他自然要好好推波助瀾一番。
曲安瀾要怪的話，就怪他自己不把話說清楚吧。
回程的路上，云祁望著窗外的景色沉默。
曲肖平聽了他的打算之后，大手一揮讓他盡管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如果途中遇到了什么阻礙，還可以再來找他。
云祁并沒有跟他提起和曲安瀾簽訂的婚前協議，但曲肖平顯然調查的很仔細，連這件事都一清二楚。
“離婚之后如果你被盛京封殺，你打算怎么還那筆違約金？”
面對曲肖平的疑問，云祁淡然地笑了笑：“很幸運的是協議并沒有規定年限，就算真的不再做藝人，也就是背上一筆貸款而已，余生都用來還就是了。”
他離婚的決心居然這么堅決，連這番話都說得輕描淡寫。曲肖平沉聲笑起來：“放心吧，如果真的離婚了，那筆違約金你自然不用擔心。”
“不過如果你中途反悔的話……”
曲肖平的聲音微微壓低，言語間的威脅意味加重幾分。
“不會的。”
云祁知道曲肖平的意思，語氣平淡，卻異常堅定。
時至今日，他已經沒什么好猶豫的了。他和曲安瀾也該結束了。
捏在手心里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云祁垂眸看了眼屏幕，曲安瀾打來的電話。
從昨開始，他就沒回復過曲安瀾發來的信息。
云祁手指輕抬，按掉了那個電話。
空氣登時安靜下來，然而只停了一秒，手機再度震動起來。
云祁輕嘆口氣，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按滅屏幕塞進口袋。
“云先生，你現在是要回錄制基地還是？”
前座的司機禮貌地開口詢問，云祁搖了搖頭。
“不回基地，直接去公司�！�
從曲家出來后，他提前聯系了洛方，把柳子晉推給他的律師聯系方式發了過去，讓他把人約在公司，等他過去擬協議。
和曲肖平的見面太過順利，云祁也能感覺到其實曲肖平才是最希望他們離婚的那個人。
至于原因，不管是覺得他配不上曲安瀾，還是想要曲安瀾按部就班地服從他的安排，也都不在云祁的考慮范圍內了。
云祁只是覺得很累，像是經久多年的疲憊全部壓在了身上，沉重到難以呼吸。
從來沒這么累過。
車穩穩地在盛京大樓前門停下，云祁謝絕了司機，自己推開門下了車。站在門前，他抬頭望了望高聳的樓宇。
或許連這里也是最后幾次來了。
邁進公司大廳，方才還無頭蒼蠅般轉來轉去的洛方看到他，急急忙忙地迎上來。
“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直播里你們兩個相處得挺好的��？”
云祁擺擺手，也沒什么力氣和他在這個時候解釋，平靜地問：“律師來了嗎？”
“來了，在我辦公室等著呢�！甭宸交卮痫w快，又不依不饒地拽住云祁的胳膊，“不行，你得給我說清楚，你做決定前總得跟我商量商量吧，這么大的事！”
“我結婚沒跟你商量，離婚跟你商量什么？”
云祁瞥他一眼，半開玩笑地拂開他的手，轉身走向電梯間。
“話不能這么說，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你呢�！甭宸娇觳阶飞显破�，“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猶豫嗎，怎么突然這么堅決，而且這也才多久功夫，律師都找好了？”
“就是猶豫了太久，才發現自己蠢得可笑�！�
云祁聲音微冷，眼睛木然地盯著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
“你和曲總商量好了嗎？離婚的話違約金怎么辦，還有你和盛京的合約……”
洛方絮絮叨叨的話還沒說完，電梯就到了樓層，云祁毫不遲疑，出了電梯轎廂直直地往辦公室的方向去，洛方連走帶跑才攆上他。
“哎，急死你了是不是？！”
洛方一頭霧水看著云祁趕趟似的悶著頭往前走，忍無可忍地一把拽住云祁，制住他的腳步。
與此同時，手機鈴聲在兩人之間響起。洛方看了看拽著云祁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口袋，飛速地換了個手，從兜里摸出手機。
然而看到來電顯示的那刻，他臉色呆滯了一瞬，試探地把手機遞向云祁。
“接嗎？”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他也是同樣的人
他這樣的反應, 云祁不用看就知道是誰打來的。
他抬手把洛方手里還在響鈴的手機推開。
“不接�！�
洛方急了：“干嘛不接？”
“你要是想跟他聊，自己隨意, 別耽誤我的時間�！�
云祁的聲音冷得嚇人，把洛方唬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云祁。
鈴聲還在持之不懈地奏響，云祁卻已經甩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朝辦公室走去。洛方眼睜睜地看著他推開門進了房間，把吵鬧的聲音和洛方一起隔絕在門外。
吃錯藥了吧？
洛方還沒想出個頭緒來，卻突然意識到再不接電話就要自動掛斷了，忙不迭地按下通話鍵放在耳邊, 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曲總。
“他和你在一起嗎？”
曲安瀾的聲音很輕, 隔著屏幕，顯得更加飄忽，完全沒有洛方預想中的生氣。
“我們剛剛就見了一面, 然后他先走了, 不知道干嘛去了�！�
再怎么說他也是云祁的經紀人, 在沒和云祁商量好之前，也不能就這么把云祁準備簽離婚協議這么大的事直接告訴曲安瀾。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又問。
“那你知道他見你之前還見了什么人嗎？”
奇怪的問題，洛方才剛和云祁碰面，這怎么可能知道。他剛想回答，卻忽然想到云祁在公司門前從一輛黑色商務車上下來。
很高檔的車, 不可能是綜藝節目組派來接送他的。
洛方想了想, 故意回答得含糊不清：“這個我不太清楚, 不過云祁應該不是直接從錄制基地過來的�！�
“嗯, 我知道了，謝謝�！�
曲安瀾似乎也知道從他這里問不出來什么了，輕聲道謝后就掛斷了電話。洛方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 陷入思索。
這兩人今天都一個比一個奇怪，昨天上到底發生啥事了，他簡直好奇地不得了。
哎，等會兒，云祁這點時間不會已經簽完了吧！
洛方回過神來，不顧形象大踏步地沖向辦公室。
曲安瀾放下手機，前排司機立刻機靈地詢問。
“曲總，我們去哪兒？”
得知云祁不在后，曲安瀾二話沒說也請了錄制的假。節目組也沒說什么，畢竟夫夫綜藝，只有他一個人也不可能錄得下去。
他靠在座椅后背，兩指按了按眉心。半晌，淡淡開口。
“去我爸那�！�
洛方說不清楚，也聯系不上云祁，但是因為昨那通電話引起的事，曲安瀾也基本上猜了個大概。
不是從錄制基地直接去的公司，中間那段時間不出意外是去找曲肖平了。
他一直很抵觸見曲肖平，沒想到這次居然要以這種原因見面。
真是夠了。
踏進大門的那一刻，曲安瀾就有一種轉身欲走的沖動，定了定神，才慢慢地上樓到了書房門前。
門沒關，嘶啞的男音從門內傳來。
“進來吧�！�
這種行為被完全預料的感覺讓曲安瀾頗為不爽，卻也只能抬腳進了房間，沒什么涵養地大力摔上了門。
沉重的悶響過后，室內寂靜一片。
辦公椅背被下調了些角度，曲肖平闔眼半躺著，雙手搭在兩邊的扶手上，模樣相當悠閑。
“他來找過你了。”
曲安瀾開口，語氣很篤定。
“誰？每天找我的人多了去了。”
曲肖平眼睛依舊未睜，回答的腔調也不緊不慢，搞得曲安瀾又增添了幾分火氣。
他不客氣地回：“老年癡呆的話早點去看醫生，別在這擺譜�！�
曲肖平呵呵笑起來，伸手把座椅一點點調正，睜開眼看向曲安瀾。
他打量了一番面前人：“你現在這個表情，和高中那天上一模一樣�！彪S后曲肖平搖搖頭，語調惋惜，“這么多年了，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曲安瀾咬緊牙，強壓著火氣問：“云祁跟你說什么了？他想離婚？”
曲肖平作出驚訝的表情：“你這不是很了解嗎，還來問我干嘛�！�
“你怎么跟他說的？”眼見自己的猜測一點點被證實，曲安瀾心底越加不安。他知道曲肖平的秉性，如果云祁希望他能幫自己離婚，曲肖平定然會答應。
“我覺得他很有想法，我一向支持有想法的年輕人。”曲肖平回答得似是而非，不出意外地看著曲安瀾臉色沉下來。
“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曲安瀾忍無可忍地朝前走了幾步，雙手撐在辦公桌上，面色不善地盯著曲肖平，“你憑什么左右我的婚姻？”
質問的意味太過明顯，曲肖平先是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隨后嘴角揚起譏諷。
“我左右你的婚姻？你的婚姻不是已經被你自己搞砸了嗎？離婚可不是我提的，是你男人自己說的�！�
曲安瀾怔住，又聽曲肖平慢條斯地補刀：“你看看你，像什么樣子。人家都要跟你離婚了，還在這苦苦挽留，多可憐�！�
大抵是氣急了，曲安瀾脫口而出：“他怎么能離婚，我給了他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離了我，他不可能還能在這個圈子里待下去！”
曲肖平驚訝地挑眉，隨后像是回憶起什么一樣，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你以為你是誰？”
曲肖平輕飄飄一句話，竟讓曲安瀾登時說不出話來。
他咬緊唇，按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扣緊桌沿，指尖用力得泛起白。
他忽然意識到，這段對話在很多年前也發生過。
曲肖平出軌，他的母親很果斷地選擇離婚。曲肖平迫于自己的顏面也選擇了同意，二人和平離婚，個過程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曲肖平對此始終耿耿于懷，一次宿醉，他搖搖晃晃地拎著酒瓶，對放學回家的曲安瀾破口大罵。
“她當自己是什么東西，要不是我她能過上這么好的生活，我倒要看看她離開我能好到哪去！”
曲肖平定然是真的喝醉了，不然以平時的他是絕不可能對曲安瀾說出這種話。曲安瀾冷著眼看他發酒瘋，末了只冷聲說了一句。
“你以為你是誰？有點錢而已，真當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嗎？”
當然，說出那句話的后果是他被曲肖平以反省的名義關在樓上一天，他和曲肖平也自此積怨愈深。
時至今日，這句話在此情此景被曲肖平嘲諷地念出來，像是經久多年的回旋鏢，狠狠地將曲安瀾扎了個對穿。
有點錢而已，真當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嗎。
曲安瀾一直厭惡著他的父親，甚至極力避免和他每次不必要的會面。可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不知何時已經成為了和他一樣的人。
自負地令人作嘔。
曲肖平看著他的臉陡然變得慘白，個人頃刻間搖搖欲墜。身為父親，心里生出幾分憐憫，又安慰了一句。
“不過是個男人，你喜歡的話，之后再找我也不攔你�！彼D了頓，強調了一句，“玩玩可以，但是不能結婚�！�
同樣的事，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曲安瀾沒作聲，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盯著桌面，看不出在想什么。
見狀，曲肖平心里剛剛升起的憐憫又轉瞬消散，語氣里帶上點斥責：“看看你什么樣子！我們這種身份想找什么樣的人不是抬抬手的事，別給我露出一副不值錢的模樣�！�
曲安瀾木然地張了張嘴，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
“他不一樣。”
曲肖平蹙眉：“什么不一樣，你還真的喜歡他？”
曲安瀾幅度輕微地搖搖頭，頓了頓，又緩慢地再次搖頭。
時隔多年再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他卻依舊是回答不上來。
或許他應該是喜歡的。他不允許云祁有比他更親密的人，不允許云祁脫離他的掌握，也不能想象云祁離開他。
但這些又真的算的上喜歡嗎？
他忽然想到云祁與他爭執到漲紅的臉，被他回絕后的眼神。
還有頭也不回走掉的背影。
曲安瀾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除了給云祁的影視人脈，在這段婚姻中，他自始至終都在給云祁帶來痛苦。
原來本質上他和曲肖平就是一樣的人，只是自私到極點，只是愛自己而已。
胃里忽然傳來痙攣感，絞痛像是連帶傳到了心臟，曲安瀾咳嗽幾聲捂住嘴，努力抑制那種強烈翻滾的反胃感。
“哎，沒事吧？”
見此情形，方才冷眼旁觀的曲肖平也嚴肅了表情，把手邊的杯子遞給曲安瀾，繞過桌子想湊近看看他的情況。
曲安瀾沒他，另一手自顧自按上脖頸，那處的脈搏跳動反常地激烈，一下一下，如有擂鼓，就連胸口也有悶痛之感。
待到那股強烈的感覺消退后，曲安瀾才拿了一次性紙杯，倒了點水艱難地咽下去。
“你答應他了什么？”他的嗓音啞得像是揉了一把沙，連問出這句話都耗費了不少的力氣。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少了些往日里的爭鋒相對。
曲肖平見狀，難得回答得坦誠：“我只讓他不用擔心違約金的事，其他的他說會自己解決。”
“違約金？”曲安瀾自嘲地笑了一聲，“只是不讓他離婚的借口而已，只要我想，完全可以作廢�！�
曲肖平訝然，仔細打量曲安瀾一番：“忽然轉性了？”
“我只是，不想當你這樣的人�！�
話雖尖銳，曲安瀾卻并沒有和曲肖平對著干的那種氣勢，他垂眸，聲音平淡，只是在訴說一個事實。
被曲安瀾隨手扔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屏忽然亮了，兩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上面。
曲安瀾手指微顫，他看清了發信人的名字，卻忽然沒有點開那條信息的勇氣。
“哦，看來你不用在我這里耽誤時間了。”
曲肖平也看到了那個名字，話語間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之意。
聽出了曲肖平語氣的不善，曲安瀾沉默地一把抓起手機，扭頭朝門外走去。
還真是轉性了，居然沒有直接罵回來。
曲肖平摩挲著下巴盯著他的背影，他此刻也來了興趣，好奇起這兩人之后會走到哪一步。
在車的后座上，曲安瀾拿起手機想解鎖，頓了頓，又按滅屏幕。兩秒后，又再一次重復一遍這套動作。
司機小心翼翼地從后視鏡觀察曲安瀾的臉色，看到他面無表情地重復了這套動作至少三分鐘，心里忐忑不安。
怎么去了一趟曲董家，出來看起來就不太正常了，這么邪乎。
做足了心建設，曲安瀾抿緊唇，點進了微信界面。
云祁：【一會兒來趟公司，協議我擬好了】
意料之中的消息，曲安瀾覺得胸口像是有什么哽住，不上不下。
方才那陣絞痛感再度傳來，濕滑藤蔓般一路向上攀延，盤踞在心口，痛楚陣陣傳來，連呼吸都帶上刺痛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陣痛壓下，對司機道：“去公司。”
司機點頭應下，旋即一腳油門。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綠燈時，他無意間往后視鏡瞥了一眼，卻見到曲安瀾臉色不太好。
慘白的臉色，抿緊的嘴唇也失了血色顯得灰敗，他此刻扭著頭看向窗外，手緊緊地握住扶手，似乎在忍受什么。
“曲總，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出于對曲安瀾的擔心，司機輕聲詢問。
“沒事，你開車吧�！�
曲安瀾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落在窗外，但用力到泛白的手卻顯出他并不如口中那般輕松。
既然他這么說了，司機也不好再問，只得轉頭默默開車。這一路出乎預料得暢通無阻，不僅沒有堵車，連紅燈都沒遇到幾個。
車在公司門前穩穩停下，司機下了車，來到后方替曲安瀾拉開車門。
曲安瀾扶著車門下車，腳下踉蹌了一下，幸好抓在扶手上的手還沒松，才免于摔倒。
“哎，您慢點。”
司機忙不迭伸手扶他，生怕曲安瀾摔了哪塊自己被曲肖平問責。
曲安瀾擺擺手，拒絕了他的攙扶：“我沒事�！�
司機目光透露著懷疑，不禁又問了一句：“真的沒事嗎？”
這臉色，這動作，怎么看都虛弱得不行，怎么去見一趟他父親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太奇怪了吧。
曲安瀾沒再吭聲，站直身子默不作聲地朝公司大門走去。司機在背后目送他了一段距離，確定曲安瀾沒什么問題之后，轉身回到駕駛座坐好，從身旁的卡槽拉過安全帶準備系上。
咕咚一聲，聲音不大，像是什么東西倒下了。
門口放的東西被風吹倒了？司機這么想著，回過頭朝窗外看了一眼。
剛剛還步伐穩健的曲安瀾以一個不太雅觀的姿勢栽倒在地上，從司機的角度看過去，額角似乎撞到水泥地，滲出了血。
司機系安全帶的手停住了。
完了。
云祁坐在沙發上，手里捏著離婚協議書，仔仔細細地看著上面的內容。
一旁的洛方有點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拍他。
“哎哎哎，那協議你看了得有五遍了吧，還看呢，寫的什么東西啊這么有意思�！�
云祁嘴角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聲音平淡：“當初結婚就是沒看好協議，離婚當然要仔細看看了�！�
說的什么話。
洛方翻了個白眼，云祁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卻振動起來。
難道是曲總打電話來了？洛方看了眼手機，又轉頭看著云祁。
云祁無動于衷地坐在原地，目光依然鎖在協議上，似乎完全沒聽到這邊的動靜。
“別看了，接電話了！”
洛方忍無可忍地把協議從云祁手里一把抽走，這才發現協議書下方剛被云祁拿著的部分已經被捏出了褶皺的紋路。
這得多用力啊。
手里的東西被抽走了，云祁也沒什么反應，伸手去拿手機，看都不看就接通了電話，冷聲道：“我已經等你很長時間了。”
電話那頭卻是山溪的聲音。
“云祁哥你快來醫院！安瀾哥暈倒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他走了
素白幽深的走廊安安靜靜, 正值午時，偶爾有人匆匆走過。
山溪倚著墻站在病房外, 目光注視著走廊的盡頭，時不時拿出手機瞥一眼時間。
終于在這個動作重復到第七次時，盡頭出現了熟悉的人影。
山溪目光一喜，當即站直身子朝那邊迎上去，還沒等他開口，來人率先發問。
“他怎么了？現在情況怎么樣？”
云祁眉頭緊蹙，盡管有意識地在克制不讓自己情緒表露得太過明顯, 依舊能從急切的語速中看出焦急的神情。
“現在看來不是什么大病, 醫生說是急性胃炎，可能是最近作息飲食混亂加上短期內情緒起伏過大引發的痙攣�！�
聽到“情緒起伏過大”幾個字，云祁垂在身側的手指忽然蜷縮一下。站在云祁身后的洛方探出個頭來, 表情驚訝：“急性胃炎居然會暈倒？我還以為是什么很嚴重的病�！�
云祁沒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洛方又訕訕地往旁邊撤了一步閉上嘴, 假裝自己沒說過話。
山溪嘆了口氣：“確實是沒想到，可能是最近曲哥太累了沒休息好吧, 一般來說胃病也不至于這樣�！�
他帶著云祁他們走回剛剛站的位置：“我也很奇怪，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我今天上午接到司機電話的時候嚇了一跳，也沒來得及多想, 把曲哥送到醫院就給你打電話了�！�
“司機？”
云祁輕聲重復了一遍, 面露疑惑。
山溪不覺有異, 隨口解釋道：“就是曲董家的司機, 他說送曲哥到公司剛下車就暈倒了，急急忙忙給我打了電話，一大把年紀的人嚇得冒冷汗, 當時把我也跟著嚇得夠嗆�！�
云祁卻是一怔。
曲安瀾也去曲肖平那里了。
所以難道是曲肖平和他說了什么？
“云哥，既然來了，要不你進去看一眼吧。”山溪打量著云祁晦暗不明的神色，小心地提議道，“曲哥剛剛醒了，一醒沒說什么就把我趕出來了，但是你進去的話可能好一點�！�
真的會好一點嗎？在一旁看戲的洛方在心里默默道。
云祁沉默了幾秒，輕輕地點了點頭，在兩人的注視下走到病房門口。遲疑了一下，還是壓下門把手推開門走進去。
“哎，云哥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目送著云祁走進病房，山溪忽然注意到云祁的手里捏了個牛皮紙袋，像是裝了什么文件。
什么要緊的東西，連來醫院都要帶著？
洛方露出神秘的表情：“你過不了多久知道了�！�
“��？”山溪撓了撓腦袋，一臉莫名。
病房內也和走廊一樣素白干凈，單人病房的面積和普通病房差不多大，因此顯得更加空曠。窗邊，一束純白百合花插在透明玻璃花瓶中，香氣隱而清幽。
曲安瀾靠著床頭坐得直直的，目光落在窗外，側過臉的姿勢，云祁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似乎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聽到門響的聲音也無動于衷，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是讓你出去了嗎。”
云祁沒作聲，站在原地盯著他。
不知道誰給他換上的病號服，尺碼似乎不太合適，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顯得他異常清瘦，連挽起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腕骨節都清晰可見。
意識到進來的人始終沒出聲，曲安瀾皺起眉，回過頭來，卻在看到云祁的那一刻怔住。
幾秒之后，他勉強扯扯嘴角勾起一個笑：“你來了�！�
“嗯，山溪說你進醫院了，我過來看看�！痹破蠲蚓o唇，語氣有些生硬。
“沒什么事，他太大驚小怪了。”曲安瀾聳了聳肩，依舊是笑。
云祁盯著他強撐的笑容，心臟某處隱隱傳來抽搐的痛感。
不能再心軟了，云祁。
他在心里重復一遍這句話，冷聲開口：“我還以為你是不想簽協議編出來的借口�！�
曲安瀾看著他，輕聲問：“我在你心里是這種形象嗎？”
云祁并不正面回答：“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應該最清楚了，沒必要來問我。”
胃部又傳來痙攣般地刺痛，曲安瀾不易察覺地微微蹙眉，表情又很快恢復如常。
然而即使是這一閃而過的神情變化也被云祁捕捉到了，似乎心臟也同步的陣痛起來，他幾乎有下一秒扭頭逃走的沖動。
曲安瀾總是這樣，每次在他下定決心的時候露出這樣示弱的神情，他總是知道什么對云祁最有效。
云祁捏住手里紙袋的手指微微收緊，在牛皮紙袋上留下彎曲的折痕。
他動作頓了頓，隨后大步上前，把紙袋放在病床邊的床頭柜上。
可惜這次曲安瀾的技倆不會奏效了。
曲安瀾看到紙袋的那一刻瞳孔微顫，旋即猛地抬頭看向云祁。云祁避開他的視線，面無表情地從里面抽出一份紙質合同，遞到曲安瀾手邊。
“正好，不用你再跑一趟了�！�
曲安瀾低下頭，看著封面刺眼的幾個大字，連嘴角勉強的笑意都維持不住了。
“我還在住院呢，云祁�！�
他叫云祁名字的聲音很低，帶著虛弱的鼻音，若是以往的云祁，只怕當即就會心軟再考慮從長計議。
而曲安瀾那句“沒有感情”實在是太過冰冷，已經擊碎了他最后一點踟躕。
“簽了之后，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云祁的語氣太過堅決，甚至聽不出一絲遲疑。
曲安瀾沒再說話，靜靜地盯著協議的封面，離婚兩個黑體字懸在最上方，幾乎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自己這小半生，到底在追求什么呢。
云祁見他始終盯著封面，又出聲提醒道：“你可以看看里面的內容，如果對財產分配有異議的話……”
話音未落，曲安瀾已經拿起放在一旁的圓珠筆，翻到最后一頁，在下方一筆一劃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動作之快，連云祁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
他張了張嘴，卻只吐出一個單音節。
曲安瀾抬頭看他，手蜷起來緩緩地伸到他面前，把圓珠筆放回云祁手里。
曲安瀾的手冷得嚇人，手心里冰涼的觸感讓云祁堪堪回過神來，個過程順利到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以為最起碼曲安瀾會再跟他說些什么，或是再推脫一段時間。
他盯著手里合同最下方那個黑體字書寫的名字，意識到這是最后一次看到他們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云祁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么，腦子里卻一片混亂，好像原本準備好的話都揉成了一團分不清。
“那個違約金……”思索半天，他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剛說了幾個字，又被曲安瀾輕聲打斷。
“不用。”
“什么？”云祁沒聽清，下意識又反問了一句。
“我說，結婚簽的合同作廢，違約金不用了，我也不缺那些錢�！鼻矠懣粗破睿拔乙膊粫獬愫褪⒕┑膮f議，你依然是盛京的簽約藝人，享受和其他藝人同等的權利�！�
“為什么？”
云祁不敢置信地盯著他，明明前不久曲安瀾還以這個威脅過他。
曲安瀾努力揚起唇角，卻看不出多少笑意：“作為藝人而言，你給公司帶來了很多收益，為什么不呢？”
云祁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卻是搖搖頭。
“這是從你那里得到的東西，我還給你�！�
曲安瀾見他神色認真，藏在被子里的手攥緊，片刻后，又緩緩松了力氣。
他偏過臉，目光投向窗外，似乎不打算再和云祁有什么交流。
云祁見狀，也知道是他離開的時候。他轉過身，朝病房門口走過去，壓下門把手的前一刻，他開口。
“照顧好自己。”
門開合的聲音響過后，病房內再度恢復寧靜。
曲安瀾木然地盯著窗外，忽而倚在床頭的身體開始脫力，順著緩緩滑到床邊。
腹痛得像是要從中間撕裂開來一般，但曲安瀾卻覺得比不上胸口絞痛的萬分之一。
這次，他真的失去云祁了。
他剛剛在說謊，他并不稀罕云祁的名氣帶給公司的那些經濟效益，只是想最后找個由留他在身邊。
哪怕只是在他的公司里。
“曲哥！”
山溪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一眼便看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曲安瀾，趕忙湊上來察看他的情況，被曲安瀾沒好氣地呵斥了一句后，才后退幾步在床邊站好。
“曲哥，云哥剛才是……”
問出的話只說了半截就卡在嗓子里，單瞧曲安瀾的神情，山溪也知道情況基本八九不離十了。
剛剛云祁出門時山溪湊上去問情況，卻只見云祁疲憊地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囑咐他照顧好曲安瀾。
那個語氣，就好像以后他們再也見不到一樣。
再結合著洛方剛剛神神秘秘的表現，山溪頓覺不妙。
“他走了。”
曲安瀾縮在被子里，把自己裹起來。聲音透出被子傳出來，聽上去悶悶的。
“怎么會……”
山溪喃喃自語，心中猜想的情況被證實，讓他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我是個很差勁的人。”
曲安瀾的聲音很輕，輕到山溪幾乎聽不清楚。他忙上前兩步：“怎么會呢曲哥，這件事我們之后再說，你先養病……”
后面的話曲安瀾已經聽不太清楚了，他閉緊眼，意識逐漸模糊，連腹部的劇痛都逐漸遠去，唯獨云祁決絕的背影愈加清晰。
原來被人拋下是這種感覺。
他迷迷糊糊地回想起高中決定轉學的那個夜，原來那時的云祁，是這種心情。
洛方亦步亦趨地跟在云祁身后，這一路上的云祁空前的沉默，合同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要不是洛方出言提醒了一下，怕是要被擰成一團了。
不是想離婚嗎，這真簽完協議怎么這個態度。
一直到兩人開車駛離地下停車場，云祁還是那副樣子。
洛方忍不住想問，又不好說得那么直接，想了想：“你們這個協議簽完了就算離了？”
見云祁不吭聲，他又騰出個手在云祁眼前晃了晃：“干啥呢干啥呢，回神了�！�
云祁這才動了動，歪頭避開他的手，聲音沉沉。
“嚴格來說不算，還得去民政局登記�！�
洛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啊，那你們什么時候去登記？”
“……”
云祁沉默了。
他剛才也把這件事給忘了。
洛方見狀明了：“沒約時間啊，那你們之后就還得再約咯？”
云祁敷衍地點點頭，大有一種之后的事之后再說的心態。
“他現在還生著病，等他病好吧�！�
洛方有點意外：“你今天拿著協議就跑來醫院，我以為你特別急等不了呢�！�
“協議簽了，也就是早的事而已�！�
雖然話是這么說的，但云祁知道他其實只是不想短時間再見到曲安瀾。
再怎么決絕，他畢竟喜歡曲安瀾了好多年，他怕自己這么快再見到他會動搖。
洛方點點頭，眼看十字路口的紅燈轉綠，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那咱現在去哪��？”
不可能現在回去錄綜藝，但是回家的話，嚴格來說現在已經是曲安瀾的家了。
云祁哽了一下：“先去你家吧。”
洛方聞言露出驚恐的表情：“你要在我家待多久啊，我可不想被狗仔拍到你和曲安瀾分居之后住我家，你倆的粉絲會罵死我的�！�
云祁咬牙：“你讓我待我還不待呢，我下午就去看成品房，明天就收拾東西搬走。”
洛方聞言拍了拍胸口，滿眼慶幸。見洛方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云祁也有些奇怪。
“我之前說要跟曲安瀾離婚你呼天喊地制止，現在真離了怎么沒事人一樣�！�
洛方看著前方笑了笑：“能不離的話那最好了，但是你都決定了，我肯定也不會再說什么了，畢竟我是你的經紀人嘛，要是再不站在你這邊不是顯得太無情了。”
云祁眸色微動，嘴角微揚。
“不過你要離婚的話，你和盛京的合約……”想起來還有這一茬，洛方的表情又微微凝重起來。
“我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云祁目視前方，聲音平穩而堅定。
靠曲安瀾得到的這一切，他還會原原本本地還給他。
不再被束縛之后，他想為自己活一次。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早就應該這么做
“你真的決定了？”
短暫的驚訝之后, 洛方的反應甚至稱得上平靜，只是再次確認了一遍。
“嗯, 你是盛京的員工，所以……”
所以你可以繼續留在盛京。
這句話尚未出口，就被洛方有預感般地搶先打斷：“我和你一起�！�
驚訝的人變成了云祁，他猛然轉過臉盯著洛方，試圖解釋：“我的這條路肯定不會太輕松，留在盛京對你的事業更有幫助，你沒必要這樣�！�
“你怎么就知道我跟著你事業就不會蒸蒸日上了�！甭宸綄λＵＱ�, 笑道：“我倒覺得你那里很有前途呢�！�
云祁先是怔愣, 隨后也跟著笑起來：“這么有信心，那我可不能辜負你了�！�
他們之間并沒有再說什么客套推拒的話，也不需要這些。
短短一個上加白天就經歷了這么多事, 回到洛方家時, 云祁把自己一個扔在沙發上, 抱著靠枕就當被子準備小憩一會兒。
沒躺幾秒，他忽然又睜開眼坐起身來。
“對了, 那個節目得推掉了�！�
雖然中途退出綜藝節目的錄制在業內是件不太道德的事，但事已至此，他和曲安瀾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回到同一個屋檐下，更何況還要在攝像機前表演。
眾所周知, 他的演技一向不好。
洛方在茶幾上燒了一壺水, 聽到云祁的話也想起這一茬, 二話不說掏出手機當即給節目負責人打去電話。
“是的, 非常抱歉，我們會按照錄制前簽訂的協議賠償相應的部分……”
洛方的話忽然停住了，緊接著雙目圓睜, 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真的嗎？你確定嗎？”
云祁不明所以地看過去，見到洛方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給您添麻煩了�！�
之后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幾句客套話，云祁都沒太在意，注意力集中在他剛剛的那個反應上，洛方剛掛斷電話，他便開口問道。
“什么意思，節目方說什么了？”
洛方摸摸鼻子看云祁：“他說一個小時前曲總那邊已經跟他協商好這件事了�！�
“他協商過了？”
云祁滿臉訝異，洛方點點頭：“曲總那邊的意思是你是公司的藝人，所以后續處都由盛京方負責，讓你不用擔心。”
“他……”
云祁嘴唇輕顫，張張嘴，卻只吐出一個字之后又啞了。
洛方看出他的心情，絞盡腦汁地在腦子里搜尋一些合適的話語來安慰，最后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呃，曲總就是，對藝人比較負責。”
云祁配合著笑了一聲，明顯不愿再談這件事，抱著靠枕沉思了幾秒后忽然開口。
“我改變主意了，我準備現在去看房�！�
“現在？已經快到飯點了�！�
云祁點點頭，眸色微動：“用不了多少時間，我也不挑，趕緊先把這件事辦完吧。”
洛方倒是沒什么意見，既然云祁這么說了，他索性也奉陪到底。
臨近中午，售樓處的人卻依舊不少。提前預約過后，兩人剛一到地方，就被迎上來的經帶到貴賓室好生招待。
“云先生，您對房子有什么具體要求嗎，我們這邊盡快給您篩選合適的房型�！�
經笑意吟吟地幫云祁倒茶遞到手邊，眼里都是對成交額的渴望。
云祁搖搖頭：“沒什么特殊要求，大一點就行。”
經一下更來勁了，介紹得頭頭是道：“那您真是挑對地方了，我們這里剛好有四百平左右的成品房，您一個人住的話舒適度和便利性都很高，不會因為房間太大而麻煩，您看著要是可以的話我們先帶您去實地看看？”
貴賓通道效率的確高，不過半個小時，云祁已經隨著經站到了他介紹的房型內，跟在經身后聽他引經據典口若懸河。
“您看，這個位置是餐廳，采用的是隔斷式裝修，配備的油煙機也是最高檔的，做飯時絕對不會受油煙困擾，這里的餐桌是六人式，您工作之余約上三五好友熱熱鬧鬧多好，再看這個臥室……”
好恐怖的話術，云祁目瞪口呆地看經介紹，時不時還從他嘴里聽到些諸如“錯過這套真的沒有再好的了，簡直就是為您量身打造的”之類的套話。
洛方倒是聽得興致盎然，跑的比云祁還勤快，好像要買房子的人是他一樣在屋里各處轉來轉去，時不時還附和經一兩句，兩人聊得相當火熱。
沒過一會兒，經意識到自己似乎在聊天中疏忽了真正的客戶，又趕忙轉過來詢問云祁：“云先生您覺得呢？”
“我覺得……”
云祁站在客廳正中間四處看了看，輕聲道：“我覺得大了點。”
“這還大？”洛方驚詫道，“這比你和曲總家的大別野不知道小到哪去了！”
確實比那小多了，甚至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但云祁站在這里，卻油然而生一種孤獨感。
一個人住的話，應該會很寂寞吧。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洛方的質疑，只是看著經禮貌地笑了笑：“我改變主意了，就找個比這再小點的房子吧�！�
雖然要求有些奇怪，經也見怪不怪，行云流水地應下之后火速帶云祁前往另一間房，還不忘奉承兩句：“是呢，有時候自己住的話小一點有安全感，而且做什么都更方便一點�！�
這次推薦的房型云祁倒是挺滿意，他在房內到處看了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三室兩廳，面積也不至于大到空曠的程度。
“臥室多了點�！�
他隨口說了一句，經立馬解釋道：“用不用的上是一回事，咱還是得備著點嘛，如果平時有朋友來家里住的話就剛好合適。”
這么想來的話，他似乎也沒有什么能帶得回家的朋友。
云祁點點頭，眼看時間差不多要一點了，也不再耽誤時間，爽快地刷卡定下。
“哦對了，既然房子安排好的話，你這兩天是不是還得回去一趟把東西拿回來？”
洛方指的是他放在曲安瀾家里的那些。
云祁怔了怔，遲疑了幾秒還是搖搖頭。
“不了，日用品而已，再買就是，也沒什么重要的東西�！�
他不想再回去，也不想在這段時間里再和曲安瀾碰面。
“你說行就行吧�！甭宸揭膊欢嗉m結，他不是很能解云祁這股急迫的心情，但既然云祁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可能反對。
太好了，云祁房子定下來之后，至少今他不用再睡沙發了。
上次云祁在他家住的經歷還歷歷在目，洛方在心里偷偷竊喜。
云祁的確沒什么要帶的東西，簡簡單單只帶了個人走�；氐叫路孔娱_門的瞬間，云祁恍惚了一瞬。
房間采光不錯，午后的日光穿過客廳的大落地窗，給個房間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經的確沒有騙人，本就是高層，隔音也相當出色，關上門之后，云祁幾乎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好安靜。
他在玄關處站了一陣子，才慢慢地往臥室走去，在床邊橫著躺下去。
很寬敞，一個人睡手腳都伸展得開，也不用再擔心上和人搶被子了。
房間里安靜得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
云祁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是高興的，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獲得了自由。
但胸口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有什么悶悶地堵在了心口，不至于無法忍受，但也忽視不了。
他翻了個身，強迫自己不再細想下去，隨手摸出手機打發時間。
#云祁 曲安瀾退出綜藝錄制#
果不其然，剛一打開微博熱搜就跳了出來，看樣子還在榜上掛了不少時間，直到現在討論度還是第一。
@一小只//：啊啊��？什么情況，我就一上午沒看直播而已怎么就退出了
@好孩子小楊//：我真的要崩潰了，我昨看直播還磕生磕死的，這么快就be了��！
@30//：誰說be了！只是退出節目而已，萬一他們有事呢！
@黃色小辣椒//：夫夫節目中途雙雙退出，太像情感破裂了吧
@芙//：不可能吧……明明昨天的直播還好好的
@麻瓜瓜//：傻孩子，節目也是可以裝出來的啊，而且云祁之前那么作，節目里就算好了一點也可能是為了挽回聲譽硬裝
網友討論的熱情居高不下，節目組發的那一條公告下面的評論已經破了萬，大多都在議論猜測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甚至就他們在節目里的表現是不是裝出來的在不同評論下吵了幾百條回復，一下子都劃不到底。
不過也托了這個節目的福，云祁的風評相比于之前好了不少，擱在以前，多半評論區會一水兒地罵云祁，甚至揣測他是不是在私底下動了什么手腳。
即便如此，評論區對云祁依然沒那么友好，只是言辭相較之前輕了許多。
云祁木然地翻了翻評論，忽然見到一條評論。
【別猜了，曲總發微博了，生病之后的節目沒法錄了才退出的��！夫夫檔少一個人肯定兩個都錄不了啊，別帶我們小云了我真的服了！��！】
曲安瀾居然會發微博？
云祁心臟停了一拍，忙退出這條微博切出去看好友動態。
曲安瀾只發了簡單的一行字。
【身體不適，考慮后決定退出節目，請大家不要進行無關的揣測】
簡潔明了，不像發的微博反而像是貼的告示。
應該是工作人員發的吧。
據云祁所知，曲安瀾幾乎從來沒發過微博，甚至云祁懷疑他的賬號是不是都全權交給工作人員打了。
這件事對他而言應該也不算什么大事才對，云祁沒想到除了節目公告他居然也跟著發了聲。
這條微博下倒是沒有那么多吃瓜看戲的評論，清一色都是在安慰曲安瀾囑咐他好好休息保重身體，但不論如何，總歸是為云祁解了圍，熱搜下聲討的評論在這之后也幾乎銷聲匿跡了。
云祁按了按眉心，把手機熄屏后隨便扔到一邊。
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了，之后的事很多，不管是和盛京談解約還是籌劃建立工作室都要耗費很多精力。
哦對，還要去民政局。
腦子里一團亂麻，云祁索性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卷。
困了，遇事不決先睡覺，別的之后再說。
山溪坐在病床邊，仔仔細細地拿水果刀削著蘋果，幾番努力之下終于把一個蘋果皮完地剝了下來，興奮地舉起來給曲安瀾展示。
“曲哥你看！這是我第一次削得這么完，一點沒斷！”
曲安瀾一手打著點滴，另一手捏著手機滑動翻看著微博下面的評論，似乎并沒有聽到山溪的話。
“曲哥！”
山溪又提高嗓門喊了一聲，曲安瀾這才轉頭看過來：“怎么了？”
“你看手機也太專心了吧。”山溪抱怨了一句，把手里削好的蘋果遞過來。
曲安瀾剛想抬手去接，打著點滴的手被輸液管扯了一下，只得又收了回來。
“先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吃�！�
山溪表示抗議：“蘋果氧化很快的，一會兒就不好吃了！”他指了指曲安瀾手里的手機，“手機等會兒再看唄，沖浪也不在這一點時間啊�！�
曲安瀾頓了頓，解釋道：“只是看看評論。”
“評論我剛才也瞥了幾眼，曲哥你發完那條微博之后罵云哥的就少了很多，看來這波網友還是挺智的�！鄙较獫M意地點點頭，從曲安瀾手里接過手機換成蘋果。
“不過我還以為你這次也會讓公關出面呢，之前有黑料的時候就是這樣，我以為你都把微博密碼忘了。”
山溪笑著又調侃了一句，曲安瀾卻怔住，思考了幾秒。
半晌后，他開口，聲音很低。
“或許早就應該這么做的。”
原本今天看到這條熱搜下有人在陰謀論詆毀云祁時，他第一反應的確是找人公關。
這的確是他慣用的手段，效率高，收效也快。只是無意間瞥見的一個評論讓曲安瀾忽然愣神。
【感覺還是云祁的問題，之前他那些負面新聞的時候曲總從來沒出過面，明顯曲總也不站他這邊，兩個人私底下肯定矛盾大了】
他不怎么關注公眾輿論，做事也一向效率為先，也是剛剛意識到原來他不出面還可以有這樣的解讀。
在云祁眼中，自己也是從來沒站在過他這一邊嗎。
之后曲安瀾甚至沒再多想，編輯好那條博文就直接發了出去，語氣也頗顯生硬，好在網友還算買賬。
山溪沒意識到曲安瀾心里的彎彎繞繞，看曲安瀾乖乖啃蘋果，正志得意滿地打算分享自己的削皮技巧，卻聽到病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聲。
曲安瀾皺起眉看向房門處，剛剛醫生來查過房，護士也叮囑有什么需要按鈴就行，應該不會是醫護人員。
門外那人見敲門沒回應，悄悄把門推開一條小縫，溫柔的女聲隨之傳了進來。
“安瀾？”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幫你問清楚
熟悉的聲音。
緊跟著探進來的腦袋也很熟悉。
許清荷眉眼彎彎, 看到兩人都齊齊望向她的方向，又笑著開口：“那我進來了哦�！�
山溪先是一愣, 隨即迎上前：“許小姐，你怎么來了？”
“伯父告訴我安瀾住院的消息了，我想著那正好來探望一下吧�！痹S清荷晃了晃手里的手提袋：“給你帶了點補品。”
山溪伸手幫許清荷提過東西，又把自己方才坐的那把椅子讓出來，將東西放好后就退出了房間，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謝謝�！鼻矠懱鹧蹜袘械氐懒寺曋x。
居然特意告訴許清荷，曲肖平倒是消息靈通。
許清荷并不安分地坐在椅子上, 反倒是在病房里轉來轉去, 瞧見窗邊的百合還特意湊近嗅了嗅，才問道。
“怎么樣啊，我記得你前兩天不是還在錄節目嗎, 突然就住院了, 嚴不嚴重？”
“胃病而已, 沒什么事。”
許清荷了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這些藝人啊總裁啊最喜歡得的就是胃病�！�
“……”
曲安瀾無奈地瞥她一眼, 許清荷甜甜一笑，又幾步走到他身邊，秀氣的臉蛋流露出幾分好奇：“那他們說你退出綜藝是怎么回事？不只是因為生病吧？”
曲安瀾還沒想好怎么回答，又聽許清荷問道：“對了, 我們云祁寶寶呢, 你生病了他應該要來照顧你的吧。”
話語間滿是壓制不住的期待, 這才是許清荷來看他的目的吧。
“如果是來看云祁的話, 你來錯地方了�！�
曲安瀾淡淡回了一句，許清荷不滿地撇撇嘴：“話說的那么難聽，你都說了你沒什么事, 順便看看云祁不行嘛�！�
“只是陳述個事實，哪難聽了。”
許清荷不想同他拌嘴，自顧自地接著說：“我看到熱搜的時候嚇了一跳，然后又聽到伯父說你住院了，還以為云祁是因為要照顧你才退出呢，居然不在這里啊�！�
曲安瀾沉默下來，神色懨懨。許清荷終于覺察出不對勁來，試探著問：“又吵架了？”
見曲安瀾不作聲，許清荷就當他默認了，細眉一擰，伸出手指對他指指點點。
“你啊，云祁寶寶那么好，只有你這么不珍惜，天天吵架惹人家生氣，再這樣下去當心我們寶寶真的跟你離婚！”
“已經離了。”
曲安瀾半晌不作聲，一開口卻是平地驚雷，許清荷當即愣住。
“哈？！”
反應過來，她聲調拔高了幾分：“什么情況，你又干什么！不是昨天還在拍節目嗎！”
“沒什么�！鼻矠懖⒉幌胝f那么多，沉吟片刻后又說：“是我的問題。”
許清荷美目圓睜，不敢置信地反問：“你提的離婚？”
“離婚原因是我的問題，他提的�！币姞�，曲安瀾也只得又解釋了一句。
許清荷這才如釋重負地拍拍胸口：“嚇到我了，我以為你真的這么沒良心呢居然敢自己主動提離婚�！�
“……為什么我提就是沒良心？”
許清荷像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義正言辭地回道：“當然是沒良心，云祁那么喜歡你，你還總是忽冷忽熱地對他，我要是他我早就跟你離婚了！”
“他喜歡我？”
曲安瀾皺起眉，語氣也帶上幾分不滿：“他只是因為我當初給他開出的條件豐厚才答應和我結婚的，哪來的喜歡這一說�！�
“你別開玩笑了！”許清荷這下真的有點不高興了，在她看來曲安瀾簡直就是一個推卸責任的渣男。
“不是因為喜歡你他會容忍著外界各種揣測惡評跟你在一起這么久嗎？你知不知道作為小云的粉絲我們每次反黑多辛苦！某些過分的惡評我看著都難過更何況是他呢！”
“而且云祁本來就不是那么看重事業的人，雖然你的確是捧紅了他沒錯，但之前他在各類專訪里面也說過其實名氣對他而言根本沒那么重要，他更看重自己身邊的人。”
曲安瀾怔怔地看著許清荷義憤填膺地反駁他，目露懷疑。
“他真的這么說過嗎？”
“當然了！你是在質疑我的粉絲濃度嗎？”許清荷說著從隨身的白色皮包里翻出手機，在屏幕上劃拉幾下找出視頻舉到曲安瀾面前。
“云祁剛出道半年時候接受的專訪，那時候他還沒這么紅，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呢，你自己看！”
曲安瀾遲疑了一下，抬手接過許清荷的手機。
采訪的場景看起來并不大，應該是個不太出名的訪談節目。那段時間云祁事業正在起步，每天要跑的通告數不勝數，曲安瀾對此并沒有什么印象。
視頻中主持人問了云祁一連串，問題意思大致可以概括為如果工作和婚姻生活沖突的話，他會選擇哪個。
這種話題在單人專訪中不算少見，大部分情況下藝人都會選擇工作，無論是否真心，至少可以營銷出一個有事業心的形象，風評自然也會好很多。
而云祁只是簡單思索了幾秒，笑容有點不好意思，回答的語氣卻很堅定。
“我會選擇陪伴我的愛人，工作可以推到之后再做，哪怕因此錯過了機會我也愿意承擔相應的后果，但我依舊認為身邊人的感受是最重要的，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忽視。”
曲安瀾盯著屏幕愣神，這話他從未聽云祁提起過，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知曉。
許清荷站在他旁邊同步盯著視頻，語氣里滿是憐愛：“這個采訪之后云祁還被罵戀愛腦不上進，有人捧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居然完全不知道！你這個丈夫怎么當的！”
曲安瀾抿緊唇，目光死死盯著云祁看向鏡頭的眼神，似乎這樣就能透過屏幕去看懂那時云祁的真心。
“所以你說什么云祁是為了你的資源才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并不是這樣�！�
許清荷嘆了口氣：“我覺得，就算你什么都沒有，他也只會因為是你才選擇你�！�
曲安瀾低著頭，眼神虛虛地盯著前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
他從未想過這些。
“也許這只是你的臆想。”他啞著嗓子開口，“如果他真是這么想的話，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拜托，大哥！”許清荷無名火起，恨不得上去揪著曲安瀾的耳朵嚷嚷，刻在骨子里的修養還是讓她僅僅只是提高了聲音分貝。
“你的態度那么曖昧，模糊不清的，云祁還想知道你對他是什么感情呢，他怎么敢會跟你說這些，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是會自卑的好不好，你也從來沒有給他把這些告訴你的勇氣��！”
“連我作為平時接觸不到云祁的粉絲都能看明白的事，你怎么就是不懂啊，你就比別人笨唄！”
連著念叨了一長串，許清荷還嫌不解氣，又補了一句氣話。
“你就是一點都不在乎他才能說出這種話，活該被離婚！”
換作別人是絕對不敢對曲安瀾這么說話的，但許清荷作為和他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再加上替云祁委屈，說起話來更是無所顧忌，最后這句話狠狠地扎在曲安瀾心口。
像是在心臟的血管中揉進一把碎玻璃，攪得心口血肉模糊。
“我沒有不在乎他。”
他嗓音喑啞，帶上重重的鼻音，像是很用力才說出了這句話。
完了，是不是她說的有點重，怎么感覺要給曲安瀾罵哭了呢。
許清荷眨巴眨巴眼睛，又安撫道：“好啦，我畢竟跟你認識這么久，也算了解你吧，你要是完全對云祁沒感情也不可能去主動和他結婚的�！�
“但是有的事旁觀者看的清，你們倆就不一樣了，有的話不說清楚會遺憾一輩子的�！�
說完后，許清荷想起了什么，又滿是惋惜地深深嘆了口氣：“不過既然已經離婚了，好像說什么都了，你們是簽了離婚協議，還是已經把手續辦完了？應該不會這么快吧？”
曲安瀾緩緩搖了搖頭：“還沒辦手續，但也快了�！�
許清荷為難地咬緊下唇：“這樣的話感覺還是有點難挽回了，怎么辦呢。”
“沒有挽回的必要了�！鼻矠戦]了閉眼，隱去眼底翻涌的情緒：“我已經帶給他太多痛苦了，放他自由才是他現在想要的�！�
真的嗎？就算是這個道，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這么快就放下吧。
“是嗎？那他之后喜歡別人，和別人戀愛結婚你也無所謂咯？”
許清荷故意挑釁他。
“……如果他能快樂的話，我會祝福他的。”
曲安瀾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回道。
許清荷撇撇嘴，她才不信呢，這不就是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了嗎，曲伯父的家庭教育看起來問題真的很大。
云祁要是真的那么快就找到了新對象，曲安瀾怕是要連夜把人家家底都扒干凈。
“雖然目前是馬上要離婚的狀態，不過畢竟云祁還是盛京的藝人，你們平時也不是完全沒有接觸的機會啊。”
趁這些接觸機會挽回一下感情也不是不行嘛，電視劇里面男女主好起來不都是靠這些細碎的小細節。
“他要走了，不會待在盛京了�！�
許清荷怔了怔：“你跟他解約了啊？”
“怎么可能。”曲安瀾懨懨地靠在床頭，“我告訴他即使離婚后他也依然是盛京的藝人，但是他不愿意�！�
“他說，要把從我那里得到的都還給我�！�
哇，聽上去真的很嚴重的樣子。
聽到這里，許清荷徹底犯了難。看來事情比她想象得還要困難，云祁這次決心真的相當堅決了。
“但是我還是有點好奇，為什么突然之間就這樣了，你們前一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曲安瀾短暫地糾結了一秒要不要把實話告訴她，想了想已經被許清荷罵成這樣了，好像也沒什么掩飾的必要，索性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話音落下，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大眼瞪小眼了一陣。
“唉。”
許清荷重重地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真的感覺人小時候還是要早戀個幾次，省得長大了都結婚了還搞不清楚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我……”
曲安瀾啞口無言，甚至不知道怎么為自己辯解。
“你當然是喜歡云祁的�。∫蝗荒敲炊嗳四愀陕锊浑S便去挑一個結婚？而且人怎么可能會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有占有欲呢，閑得沒事干嘛給自己找氣受？”
許清荷振振有詞地一連串反問讓曲安瀾本來就虛弱地不太清晰的腦袋更暈了，他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就又被許清荷堵了回去。
“你就是小時候家里管的太嚴沒有談過正兒八經的戀愛，長大又直接跳過這些步驟英年早婚，好好談次戀愛就沒有這么多事了！”
許清荷蔥白的指尖點了點曲安瀾的腦袋，語氣滿是恨鐵不成鋼。
“我不會和除他之外的人談戀愛�！�
曲安瀾抬眼看她，語氣相當鄭重。
“沒讓你跟別人談�！�
許清荷禁不住想翻白眼，但為了保持形象還是穩住了表情。
“對了，你說云祁不會再待在盛京，那他打算去哪家公司，還是說干脆就退圈不當藝人了？”
曲安瀾搖頭：“我也不清楚，他沒有再回我的信息。”
“真不中用�！痹S清荷輕哼了一聲，點開聯系人界面翻了翻，在其中找到了云祁的聯系方式。
“雖然他不回你的信息，但是我的應該還是會回的�！�
曲安瀾驚訝：“你要去問他？”
許清荷點點頭：“如果他想去別的經紀公司的話，圈內我認識不少人，他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幫他引薦一下�！�
“你還挺熱心。”
曲安瀾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許清荷表情嚴肅地豎起手指：“這就是身為粉絲應該做的！”
末了，她拍了拍曲安瀾的肩膀：“放心啦，肯定也會幫你好好問清楚的，畢竟偶像的幸福也是我等畢生追求的目標！”
曲安瀾定定地看著她，隨后微微低頭，真誠地道了句謝。
“謝謝�！�
許清荷笑了笑，聲音柔和下來，又調侃道。
“不用跟我客氣啦，如果我爸知道你恢復單身的話我就遭殃了……肯定又要沒完沒了地讓你和我出去約會了，想想就頭大，有時候就覺得這些年紀大的人腦子里的想法還停留在他們那個年代�！�
想起曲肖平說過的那些話，曲安瀾抿了抿唇，雖未接腔，心里也認同。
“你還要住院幾天？”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之后定期吃藥調一段時間就好�！�
許清荷點點頭，若有所思：“那我就試試這幾天抽空聯系一下云祁吧，爭取在你們手續全部辦完之前幫你把事情問清楚�！�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結束了
“云祁先生, 請您再次確認協議內容，簽字完成即生效, 視為您正式與我司解除合約關系�！�
云祁頷首，拿起一旁的黑色簽字筆，在那紙薄薄的合同上鄭重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個筆畫落下時，他忽然感覺難得的輕松。
好像這些年來經歷過的一切也隨著這紙協議煙消云散，不復存在。
他同負責人禮貌地點點頭，起身離開。這幾日來他多次奔波于公司和家里兩點一線處這些事，終于是在同曲安瀾協議離婚的五天之后完成了這些手續。
成立工作室的流程也在如期進行, 只是在材料遞交上去至今已經過去了好幾日, 審批依舊沒有完成，洛方曾經打電話過去問，得到的回答是近來因為人手短缺處于極為繁忙的時段, 預計手續完成還得再多等幾日。
雖說云祁并不十分著急, 但這樣總給他一種事情懸而未決的緊迫感, 不免有些微的煩躁。
人事部位于公司的高層，云祁走到電梯前, 此時正值工作最忙碌的時間，電梯間上上下下的員工數不勝數，每次開關門都能塞進去滿滿一廂人。
云祁戴著帽子口罩站在最外側，觀察了幾分鐘得出自己基本還要再等個七八分鐘再擠上的結論, 索性一轉身朝樓梯間走去。
最近除了籌備工作室外并沒有別的工作安排, 云祁自然也不趕時間, 順著臺階一層層往下。他走得很慢, 每到一層拐角處就抬眼看一眼墻上貼的樓層數，在心里和公司做最后的告別。
說來也好笑，他和盛京開始得很草率, 結束得也相當突然。
就像他和曲安瀾一樣。
哪怕他走得再慢，也終于下到了一樓大廳。寬敞的前廳依舊人來人往，只是從此以后少了他一個，無關緊要。
云祁收回視線，抬腳朝公司大門走去，走了幾步后，卻忽然被一個人聲喊住。
他回過神，看到身穿白色斜襟貂絨旗袍的女人，她揚起手，隔著幾人外朝云祁揮了揮手，滿臉笑意。
許清荷？
雖然僅僅見過一面，但云祁對許清荷可謂記憶深刻。
她漂亮清雅，美得即使是在人群中也絕不會被埋沒。
“真的是你，我剛才一瞬間還以為我看錯了呢，還好叫住你了�！�
許清荷噠噠地小碎步跑過來，在云祁面前站定，笑靨如花，嬌艷得如同晨露中的玫瑰。
“好巧，許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云祁笑著同她打過招呼，心里有些奇怪。怎么想，許清荷都不應該出現在盛京。
“喔，我找安瀾有些事情，聽說他在公司就直接過來啦�！�
許清荷眨眨眼滿臉真誠，語氣自然又熟練。
當然是騙人的，她就是聽說云祁會在今天來同公司解約才特地來蹲點的，前幾日回去后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的身份怎么聯系云祁都不太合適，正巧這幾天空閑，索性就來守株待兔假裝偶遇。
安瀾，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云祁稍怔，隨即才意識到許清荷和曲安瀾的確相識已久，即使是這種事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他對許清荷記憶深刻的原因除了她驚人的美貌外，還有這一點。
許清荷站在曲安瀾身側時，云祁一瞬間就完全解了佳偶天成這個詞最好的解釋。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不怪他們家里人催促撮合，哪怕是云祁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看起來那樣登對。
而不是像他一樣。
這幾日來，云祁午夜夢回總是會想起之前的事。
他想，也許從他答應和曲安瀾簽第一次藝人合同時，就已經失去了和曲安瀾平起平坐的權利。無論之后過了多久，也改變不了他在依附曲安瀾生活這件事。
也難怪，曲安瀾不會喜歡他，誰會真心愛上寄生的菟絲花呢。
許清荷看著云祁在她說出那句話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心頭一跳，擔心是不是自己的演技不夠精湛被識破了。
不可能啊，她先前在衛生間鏡子前面排練了好久呢。
但此刻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又向前邁了一步，盯著云祁細聲問：“我聽說了一些你和安瀾之間的事，你要走是嗎？”
云祁收回思緒，盡管心頭瞬時涌上難言的酸澀，他依然不會對許清荷甩臉色，拋開其他的不談，他知道許清荷是個特別好的女孩。
他揚起嘴角，對許清荷笑道：“對，以后就不是盛京的藝人了�！�
許清荷做出驚訝的表情，又悄聲湊近他：“那你要去別的公司嗎？”
畢竟這種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云祁也直說無妨。
“不是，我正在著手建立工作室，不管是哪家公司都受制于人，還是自己當老板自在點�！�
“嗯，確實是這樣呢，不愧是我們云祁寶寶！”許清荷矜持地點了點頭，面上依然依舊維持著恬靜的笑容，心里則瘋狂吶喊自家偶像簡直獨立又清醒，她回去要在超話連刷十條微博狠狠夸。
“那現在怎么樣了，手續應該都辦得差不多了吧？”
云祁搖頭：“最近他們缺人手，所以審批效率比較低，現在已經五天了還沒什么動靜，不過規定是十個工作日內要通過，應該也差不了幾天了�！�
“什么啊，效率太低下了吧。”許清荷蹙起眉，語氣有些忿忿，從包里掏出手機，“我幫你催催。”
云祁眼睜睜看著許清荷皺著眉行云流水地報了自己的名字，簡潔明了指名道姓地要求電話那頭的負責人在明天之前通過審批把一系列相關執照全部辦好。
一套操作簡單幾分鐘就完成了，許清荷掛了電話，嫣然一笑：“這樣他們應該就會快一點啦，最起碼明天一定會辦下來的�！�
“哇，好厲害�！�
云祁回過神來，禁不住夸贊了一句。
之前他倒是想過要不要催催辦事處，但又考慮到自己不算著急，索性就沒再找過人。
許清荷連忙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別看我這樣，我爸的公司我也一直有在管哦，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還是認識一些的，如果寶寶你之后有需要還可以來找我哦！”
“太感謝你了，許小姐�！�
云祁又認真地道了一句謝，主動出言邀請道：“你幫我大忙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請你吃頓飯吧？”
一聲不吭扭頭就走也不是他的作風。
“啊，真的可以嗎？一件小事而已�！眲倓傔�神色自如的許清荷抬手捂住嘴，激動得耳根染上粉色，連說話聲音都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聲調。
“當然了，我可是欠你一個人情呢。”云祁溫柔地笑了笑，黑羽似的長睫在玻璃幕墻透過來的日光下鍍上一層燦爛的金光。
“等下，寶寶你先不要動！”許清荷卻臉色一變，向后退了半步舉起手機。
“�。俊痹破铄e愕，剛想說話，又聽到許清荷呵斥道：“別說話，就這個姿勢！”
云祁被著這忽然的轉變嚇得登時也不敢動彈，按照許清荷的話保持了幾秒姿勢，許清荷連連按快門拍了幾十張照片后才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又恢復了剛剛淡雅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寶寶，你剛剛那個角度特別特別好看，我要拍下來回去發廣場，絕對又能吸到不少顏粉！”
“呃，謝謝？”
云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默默地在心里敬佩了一下許清荷的敬業。
“沒關系啦沒關系�！痹S清荷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又笑吟吟地說：“不過吃飯就算了吧，要是被掛出去的話會有人罵你私聯粉絲的，這張照片就當還我的人情吧，完全足夠了�！�
云祁明白她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也只好又認真地對她道了一次謝。
個過程中，許清荷也默契地沒有跟云祁提起過曲安瀾，目送著云祁離開公司后，她才施施然轉身朝大廳里面走去。
在拐角處停下，許清荷舉起手在面前人臉前晃了晃：“看夠了嗎？”
曲安瀾這才把目光從大門的方向收回來，神色平靜地垂眸看向面前的女人：“你們聊的還挺開心的�！�
“那是當然了，誰看到我們小云會心情不好呢。”許清荷洋洋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然后又裝作剛剛意識到的樣子，毫不留情地給曲安瀾補上一刀，“哦，忘記了，這里有人總是惹云祁生氣呢�！�
曲安瀾嘆了口氣，自知虧，也不反駁。
“不過這次云祁是真的要走了，之后自己成立工作室，跟你應該是一點聯系都不會有了。”
許清荷眼尾微垂抿抿唇，真切地替二人煩惱著。
“只要不是退圈的話，也都好說。”
曲安瀾倒沒有太過傷神，語氣淡淡，像是對此也有預料。
“雖然確實是這個道啦，不過這樣想再見面就費勁多了�！�
許清荷輕輕嘆了一口氣，下一秒又充滿了斗志，語重心長地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曲安瀾的肩窩。
“你之后可得好好給我努力啊，有什么需要的盡管來找我，如果讓我再發現你對云祁那個死態度，你就給我等著吧。”
“知道了。”
曲安瀾微微點頭，神情鄭重起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秘而不宣的曖昧
夜幕低垂, 浩瀚夜空中偶爾閃爍的繁星高綴于其中，川流不息的車流尾燈綿延不絕, 繡成一條異色緞帶。
路邊的街燈早已亮起，明黃色的光暈覆蓋柏油馬路，城市的最中心，匯聚了娛樂圈的半壁江山。
媒體扛著長槍大炮的攝影器材蹲守在會展中心門口，顏色鮮艷的紅毯一路鋪到盡頭，標著贊助商logo的巨大簽名板周圍更是被記者媒體圍了個水泄不通。
圈內有名的時尚盛典，每年舉辦一次, 每次都會邀請圈內有名有姓的明星參加并參觀后續的服裝秀。
雖說名義上盛典的重點是之后的時尚走秀, 但因為大部分明星都會參加，盛典前的走紅毯環節反而成為關注度最高的環節。
每屆盛典，各色明星都會精心打扮盛裝出席, 在紅毯上大放異彩, 爭取力壓一重競爭對手突出重圍, 也因此有過形象氣質好的年輕藝人被出席的導演看中選去參與電影拍攝從而一炮而紅。
云祁圈內擅長的工作不多，走紅毯算一個。
先前參加各類需要盛裝出席的宴聚會, 當他的生圖必定會登上熱搜，接受黑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考察后無奈地宣布確實長得有點水準。
每到這個時候，云祁粉絲因為演技被罵得彎下去的腰就會像彈簧一樣挺得梆硬，用各種各樣不同角度的相機直出照片屠殺個相關詞條廣場。
云祁側著臉, 注視著車窗倒影。同樣坐在后座的洛方顯得更忙一些, 眼看馬上到達地點, 先是讓云祁把穿在外面保暖的外套脫下來交給他疊好, 再把云祁的臉扳過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妝造。
從頭到腳地把云祁審視好幾遍后，他又伸手幫云祁扯了扯高定西服，確保毫無褶皺的痕跡后, 鄭重地看著云祁。
“好好表現，咱這方面可不能輸了�！�
云祁勾起嘴角：“安心吧�！�
這也是在和盛京解約后的第一個正式通告工作，他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黑色suv在入口處停下，早就等候在一側的帶著墨鏡的工作人員上前替云祁拉開車門。
腳尖剛觸及地面，此起彼伏的閃光燈頃刻間將夜映照得如同白晝，幾乎要閃瞎人的眼。工作人員帶墨鏡也不是為了耍帥，僅僅只是要在這樣的燈光下保住正常人的視力。
云祁面帶微笑，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沖面前最近的攝像機點了點頭，隨即踏上紅毯。
他的頭發剪得短了一些，剛及下頜，被發型師用發膠打得層次分明，露出光潔的額頭，眉眼間擦了點淺粉色眼影，襯得那雙鳳眸顧盼生姿，燈光下如蘊星辰。
定制西裝是由杰出的設計師量身打造，面料上乘觸感細膩，英式裁剪不失優雅。淺咖色極襯他，露出的脖頸和手腕瑩白如玉，輕易就能勾去人的視線。
“云祁你太帥了�。�！”
場外圍觀的粉絲掀起一波尖叫，云祁聞聲看去，笑著朝她們揮揮手，尖叫聲不減反而聲勢愈加浩大，逼得工作人員前去制止才稍顯收斂。
攝像機鏡頭始終跟隨著他，明滅的閃光燈猶如璀璨的燈火。緊跟在他身后的男星甚至無人問津，尷尬地停在原處試圖和云祁拉開些距離。
順暢地一路走到簽名板前，云祁抬手接過身邊人遞來的筆在上面行云流水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正欲轉身離開時，卻被主持人小聲叫住。
云祁回頭，只當是攝影師打算再拍幾張，熟門熟路地擺好姿勢，閃光燈閃爍幾下后，主持人卻面帶笑容地搭話。
“云祁今真的是非常帥氣，不過我很好奇先前幾對夫妻都是兩人結伴而行，為什么安瀾你們沒有一起入場呢？”
這個問題云祁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在來的路上他就猜到會有人問這個。因此也只是淡淡對著鏡頭笑了笑，語氣調侃：“這樣的場合，當然是兩個人分開了，我可不想讓他搶我的風頭。”
自從那份協議簽過之后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左右，但因為云祁始終忙于新事業的籌備，幾乎騰不出空閑時間去處這件事。
曲安瀾也從未主動就此跟他打過電話，也就導致去民政局辦手續的計劃始終向后延期，目前還僅僅處在協議離婚的階段，尚沒有實質性的突破。
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云祁自然不會將兩人的現狀公之于眾，面對主持人的提問也選擇采用半開玩笑的方式。
主持人了然地點點頭一笑而過，也只當這是夫夫之間的小情趣。
下了紅毯，早就等在一邊的洛方就趕忙上前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正值寒冬，室外的氣溫已經低至零下，為了保證上鏡好看，云祁的西裝里只穿了件薄薄的內襯。
一圈室外紅毯走下來，連手指都凍得泛紅，手背上青紫的血管也浮現在表面，皮膚冷得像雪。
云祁順從地穿上外套，同洛方一起朝內場走。
之后的時裝秀在會展內舉行，內場也是意料之中的金碧輝煌，巨大精致的水晶吊燈高高懸掛于頂，舒緩的音樂在場內緩緩流淌，相識的明星三兩相聚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云祁沒有和這些人寒暄的興趣，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百無聊賴地抬眼看向場地正中。
直到全部受邀藝人全部入場，時裝秀才會正式開始。因此，此時會場正中間的巨大LED屏幕只同步轉播著場外紅毯的景象。
他撐著臉將半個身子的重心倚在手邊的扶手上，盯著屏幕出神。各位藝人挨個走過之后，忽然收音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云祁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粉絲的吶喊聲。
云祁心頭一緊，緊接著就看到停在道路盡頭的車里走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些，但好在高定西裝足夠修身，只是顯得那道身影更加頎長。一如既往地沒什么表情，只在聽到粉絲高聲呼喊他的名字時才投去一個眼神，隨意地揮手當作回應。
尖叫聲伴隨著閃光燈，云祁覺得呼吸都停滯了，他強壓下劇烈跳動的心臟，緊緊盯著屏幕。屏幕攝影機擺設在道路盡頭一側，一路追隨那人走到簽名板附近。
距離更近了，云祁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細微的表情。
曲安瀾在簽名板前站定，工作人員小跑著上前遞上黑色簽字筆，曲安瀾接過后，隨意地掃了一眼面前的板子，目光在那個名字上停下。
“云祁”兩個字寫得龍飛鳳舞，曲安瀾簡直能想象出云祁寫下名字時的表情。
他眸色微動，剛剛始終沒什么表情的臉不自覺揚起淺淡的笑意，隨后抬手，在云祁的名字旁簽下自己的名字。
同樣的高度，緊緊挨在一起。
主持人原本一直密切觀察著他的動作，見狀更是借題發揮，把剛剛問云祁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為什么你不和云祁一起走紅毯呢？”
曲安瀾瞥他一眼，先前倒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最標準正常且不出錯的回答是“各自工作安排”，但他并不想這么回答。
他悠悠地開口：“云祁是怎么說的？”
主持人怔了怔，很快地復述了云祁的回答，饒有興致地期待曲安瀾的反應。
曲安瀾笑了笑，臉上難得浮現出柔和的情緒，溫聲道：“他今很好看，應得到攝影師全部的關注，我在身邊反倒影響他不是嗎？”
變相地承認了云祁說的話，還對云祁的表現進行了一番極大的認可。
主持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今也成功磕到了。
云祁抿緊唇，叮囑屏幕里曲安瀾的臉。他說出這番話的表情相當自然，若不是云祁知道他們已經離婚了，還真的就被這樣溫柔的神情騙過去了。
他一向知道曲安瀾是個很好的演員，也始終猜不透他說出來的話有幾分真假。
臨下場前，曲安瀾又瞥了眼連接屏幕的那臺攝像機，眉頭微挑，問主持人：“這個攝像機怎么擺在這里？”
主持人爽朗地介紹道：“那個啊，那個是連接到內場的LED屏幕的，我們這里的場景內場都可以看到哦�！�
曲安瀾頷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轉頭盯著鏡頭。云祁猝不及防地和那雙眼睛對視上，下意識地向后仰，后背撞到椅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他們之前還隔著那么大一個屏幕。
他的目光太過專注，甚至云祁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下一秒曲安瀾對著鏡頭說出什么不該說的引爆今的熱搜，但片刻后，曲安瀾卻只是簡單收回了視線，消失在了鏡頭的死角。
“哇，剛剛曲安瀾盯著鏡頭看我才發現他離近看更帥�。∥以瓉碇贿h遠地看過背影，太帥了啊啊�。 �
“眼睛好漂亮，含情脈脈的，果然桃花眼看狗都深情啊!”
身后離云祁座位幾排的兩個年輕小花興奮地捂著嘴小聲討論，但因為距離不遠再加上聲調高，還是清晰地傳到云祁耳邊。
剛剛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云祁無奈地扯起一個笑。
在場的人都以為曲安瀾只是隨便瞥了眼鏡頭，只有云祁知道，曲安瀾一定猜到他在盯著屏幕看，因此即使隔著兩層玻璃屏幕，也要在眾人之中和他對上視線。
人聲鼎沸中，獨屬于他們二人之間秘而不宣的曖昧。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他超在意的
之后的時間里, 云祁始終低下頭無所事事地玩手機。
他對后面的明星走秀沒什么興趣，也不想抬著頭再次看見曲安瀾, 索性就盯著手機打發時間。
但心頭莫名的煩躁讓他始終沒辦法專心，在不同app之間切來切去，點開一個軟件看兩秒就退出去，最后只能盯著手機屏保發呆。
直到聽到身側傳來小聲的驚呼后，云祁頭也不抬，就知道應該是曲安瀾來到內場了。
同他不一樣，曲安瀾不論是在圈內還是網友路人間風評都很好, 因為出道早些, 連圈內不少藝人都是他的粉絲。
果不其然，幾秒之后，剛剛還在當氣氛組的小藝人就三兩成群地湊上去試圖求個簽名, 云祁周圍的位置瞬間空了大半。
云祁佯裝無意地順著人群看過去, 曲安瀾被簇擁著圍在中間, 不得已地露出營業笑容，看上去倒是有些滑稽。
他還在望著那邊出神時, 曲安瀾卻忽然朝這邊看了過來。云祁心下一驚，裝作若無其事地低頭，余光卻瞥見曲安瀾已然從眾人的包圍圈中走出來，沿著階梯向上走來。
眼看裝無視是躲不過了, 云祁心一橫, 直接站起身, 抬腿就朝反方向走。
曲安瀾顯然也沒預料到, 愣了愣止住腳步，眼睜睜地看著云祁絲滑地在人群里鉆來鉆去，一個低頭就沒了影子。
終于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云祁索性順著走廊一路朝前走拐進了洗手間。
水龍頭的水流汩汩流出，云祁捧了一把輕輕淋在臉上，畢竟一會兒還得上鏡，妝還是不能花的。
微涼的水讓煩躁的心稍微沉寂下來，云祁定了定神。
他倒不是沒有想過會碰到曲安瀾，畢竟是明星云集的會，只是沒想到曲安瀾會這么直接地試圖來找他。
他在那之后把曲安瀾的微信消息開了免打擾，手機號倒是留著準備之后溝通領證的事。但在那之后曲安瀾并沒有再同他聯系過，他還以為曲安瀾只是不在意地將這件事拋之腦后了。
云祁嘆了口氣，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回到會場。
想來曲安瀾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下做什么。
他回來時，會場內的人只多不少，他遠遠地瞟了一眼，曲安瀾那邊似乎還被一些人圍著，放心地回位坐下。
現在他倒是希望時裝秀趕快開始了。
身邊空了許久的位置終于來了人，云祁不經意地抬眼一瞥，忽然感覺面前人有點眼熟。
女孩穿了一襲鮮艷的紅裙，黑發高高挽起在腦后盤成一個發髻，看上去年紀不大。
云祁還悄悄盯著她思考兩個人是不是在哪見過時，女孩忽然回過頭看他，然后露出驚喜的表情。
“云祁哥！”
“我們認識？”云祁見她一副自來熟的表情，心頭疑惑更甚。
女孩伸出一根指頭指著自己，笑意吟吟：“我是吳意啊，好久不見了！”
云祁眨眨眼，又眨眨眼。忽然電光火石間回想起，這是之前和他一起拍戲的那個富家小女孩。
他還幫她發過生日祝福惹得曲安瀾生氣來著。
明明算起來也沒過多久的時間，云祁再次看到她的一瞬間竟感覺恍如隔世。
“好久不見，小吳�！�
云祁揚起笑意，朝她點點頭，念起這個熟悉的稱呼。
吳意開心地笑起來，伸手把長裙壓好在云祁身側落座：“真巧啊，沒想到咱們的座位居然是排在一起的。”
時尚盛典的位置分為前半場和后半場，前半場和后半場咖位高低涇渭分明，但在各自的半場則不按照名氣隨機排列座位，哪怕是明面上的夫妻或伴侶，也不能保證一定挨在一起。
“最近怎么樣？”
閑來無事，云祁索性同吳意寒暄起來。他記得那時候合作時吳意還是剛進娛樂圈不久的小藝人，沒想到現在已經能在前半場就座了，想來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
“還不錯哦，我在和云祁哥合作完那部劇之后小火了一把，之后找我合作的片方一下子多了起來，運氣很好地在后面挑到了合適的劇本，最近也在籌備新戲！”
吳意掰著手指細細數著這段時間來的經歷，巧笑嫣然，明媚動人，完全沒有幾個月前坐在大排檔狂炫燒烤的街頭感。
紅氣果然是養人啊。
意識到好像一直在單方面聊自己，吳意又抬頭看向云祁：“那你呢云祁哥，我前幾天看到你退出那檔綜藝的消息了，好遺憾啊那個綜藝直播我每天閑下來都有在追的�！�
“啊，你也看嗎？”云祁怔了怔，不知為什么竟有一種被熟人念出網名類似的尷尬感。
“對啊，我也是云祁哥的粉絲呢�！眳且庹Z帶驕傲，“而且就算當時沒有時間我之后也會去視頻網站找相關的cut，畢竟你這段時間上的綜藝真的很少，實在是沒有什么別的能看的了�！�
云祁摸了摸鼻子：“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我看到曲安瀾老師發的微博了，他現在身體好點了嗎？”
忽然被問到有關曲安瀾的問題，云祁稍怔，調出一個自然的表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多謝你關心。”
吳意點點頭，還想繼續說什么，卻聽到身后又是一陣喧囂，她和云祁同步回過頭去，看到原本應該在更前面位置的曲安瀾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身邊。
曲安瀾此時表情不算好，但還是習慣性地扯出一抹禮貌的微笑。
“你好，可以和我換個座位嗎？”
云祁心頭一跳。
他不知道曲安瀾來做什么，或者是想同他說些什么，但他完全，一點也不想和他交流。
就算是要商議時間辦手續，明明能通過線上聯絡解決的事，偏偏放在這么多人的場合干什么。
云祁可不打算配合他。
雖說主辦方給每個人排了座位，但并沒有對此嚴格要求，協商好的兩人互換位置也是完全允許。
此時雖然不太顯眼，前后還是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人群，有些人雖然保持著正經的姿勢坐在位子上，身體卻微微前傾試圖離事件中心近一點以便聽得更清楚。
吳意抬頭看著面前的曲安瀾，原本下意識地想答應，忽然又福至心靈地回頭看云祁。
云祁此時表情不太好看，方才松松搭在兩側的手驟然捏緊了下方的扶手，嘴唇微抿，也許離得稍遠的位置并不能看出他的情緒，但吳意這個距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她本來就很聰明，當下立刻明白這兩位名義上的夫夫之間定是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云祁很明顯在抗拒。
既然這樣的話，她可是不能就這么同意了。
吳意隨即禮貌地站起身，問候了一聲后擺出茫然無辜的神情。
“曲老師好，但是位置是可以隨便換的嗎？我來的時候經紀人跟我說要老實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我亂跑的話他會罵我的�！�
曲安瀾沒預料到她會拒絕，卻仍面色不改地解釋：“沒關系，我可以幫你和他溝通。”
“謝謝曲老師！”吳意見這樣行不通，立馬換了個說辭，道謝后話鋒一轉。
“但是我很喜歡云祁哥，我們好久都沒見面了，難得有機會可以聊一聊呢，曲老師能不能今暫時把云祁哥讓給我幾個小時？你們回去后再聊嘛。”
“……”
毫無破綻的感情牌，若不是曲安瀾了解云祁不可能隨便把他們兩個之間的事告訴別人，他會以為吳意這最后一句話是在故意點他。
“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強人所難，你們先聊�！�
縱使被拒絕了，曲安瀾仍舊對吳意露出淺淡的笑意，似乎情緒并不受此影響。
坐在后面的云祁卻感受到“你們先聊”幾個字不著痕跡地加重了語氣，盡管他刻意避免對視，云祁依舊能感覺到那抹視線落在他身上，許久才移開。
身旁看戲的男星見狀，殷勤地湊上前：“曲哥，我的位置也離云哥近，要不你坐我那？”
“多謝，但不必了�！鼻矠懗h首，輕描淡寫地拒絕了。
男星尷尬地杵在原地，本以為示好失敗，曲安瀾卻又輕飄飄道：“前排位置也有空缺，你如果對看秀感興趣的話可以來�！�
隨意給出的臺階卻讓男星激動得臉微微發紅，當即應下美滋滋地跟在曲安瀾身后去了前排，留下一眾羨慕的眼神，哀嘆自己剛才怎么沒趕緊出來刷刷存在感抓住機會和曲安瀾套近乎。
眼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都散開了，吳意才長舒一口氣復又坐下，對云祁開玩笑道：“好緊張啊，我剛剛還在想要是曲安瀾老師生氣了怎么辦，還好他沒在意�！�
云祁回想那幾個字的重音，誰說曲安瀾不在意，他明明超級在意的。
“謝謝。”話雖如此，他誠摯地對吳意道了聲謝，他也注意到吳意前后行為的變化，直到她是在為自己考慮。
“我還是謝謝曲安瀾老師同意讓我和你多待一會兒好啦！”吳意笑瞇瞇地開著玩笑調節氣氛。
云祁不說，她當然也不會主動問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若無其事地繼續同云祁話家常。
礙于云祁之前表演出來的人設，除了吳意之外也沒幾個人敢上前和他搭話，兩人也樂得清閑。
片刻后，會場內的燈光齊聲暗掉，聚光燈隨著驟變的音樂匯聚在正中間的秀臺上，盛典的后半環節這才要開始。
第50章 第五十章 沒炒過緋聞
柔和的燈光星芒般灑向秀場, 本次展出的都是業內頂尖設計師當月最新款的設計作品。話雖如此，在場的人卻沒幾人將注意力放在其上。
一般這種場合, 大家都在忙著各種社交。
云祁輕飄飄地朝前方投去視線，剛剛樂呵呵跟在曲安瀾后面的那個男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坐到了曲安瀾身邊，此刻正探頭探腦地和曲安瀾說著些什么。
曲安瀾手撐著下頜重心倚在遠離他的另一側扶手，似乎對此無動于衷。
云祁眼見著男星大半個身子都快探出自己的座位扒在曲安瀾那邊了，曲安瀾才像是被煩得不行了一樣扭頭對他說了什么。
雖然云祁的位置看不清曲安瀾的表情，但倒是注意到男星臉上的笑僵了僵，露出訕訕的表情連聲道歉后飛速挪正身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這還差不多。
云祁沒意識到自己心里暗爽了一下。
“我還以為有什么意思呢, 原來時裝秀這么無聊啊。”
一旁盯著秀場半天的吳意失望地開口, 她還是第一次參加圈子里的這種活動，先前在網上看到那些藝人的表現時還以為多有趣呢，才不過十幾分鐘就感覺沒什么興趣了。
云祁有些好笑, 解釋道：“其實大家都覺得沒什么意思, 不過有露臉的機會出來刷刷存在感嘛。”
他揚起臉掃了一圈場內, 朝攝像機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你看到的那些明星生圖很多都是在場內這種情況下拍攝的。”
吳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沒意思，下次不來了。”
頓了頓, 她忽然又開口：“對了云祁哥，聽說你現在離開盛京了是嗎？”
雖說這個消息還沒有正式在媒體上工作，但畢竟大家都是業內人，口口相傳知道點內幕也是很正常的事, 云祁也不掩飾, 大大方方地就承認了。
“對, 現在是出來自己單干了�！�
“哇, 好羨慕啊，我就很煩我那個經紀公司，天給我接一下莫名其妙的通告, 累得要死還沒什么用，要是我也能火到有資本自己當老板就好了。”
吳意對云祁也沒什么心眼，大喇喇地就抱怨了起來。
“的確，自己成立工作室的話主動性更強，更好獨立規劃一些�！�
圈內三天兩頭就能聽說藝人和經紀公司糾紛的傳言，打官司拖得戰線長也就算了，對自身事業發展也很有影響，這也是云祁決定自己做而不是尋找下家的原因。
提到這個，他倒是回想起幾天前洛方和他討論的事情。
既然選擇了新的開始，那他將來走的路線也要有所改變。
因為之前各種有意無意的表現，云祁現在的公眾風評不算好，雖說和曲安瀾一起上的那檔情感綜藝讓外界對他們兩個的關系有稍許的改觀，但實際上也影響不了太多。
就這件事，洛方跟他展開了長達幾個小時的辯論，最后敲定云祁將來還是要把綜藝方向作為主要發展。
他之前參加的幾次綜藝反響都不錯，甚至還為他吸到了一波粉，當然最重要的是云祁的演技實在是太爛了，作為演員發展的話恐怕到他合法退休也拾不起路人緣。
不過以吳意的演技，走演員這條路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們公司我聽說還不錯啊，在圈內也算能排到前幾名的老牌經紀公司了，給你接的戲也都挺合適的啊�！�
云祁順著吳意剛剛抱怨的話往下說，他方才大致了解了一下，吳意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取得這么大的進步，她的經紀人顯然也相當努力了。
“接的角色的確沒什么大問題，但他們的要求真的很多誒�！眳且馄财沧�。
“就像我馬上要拍的下一部戲，明明是女二號但是他們非要我和飾演男主的那個演員炒緋聞，說現在就是cp黨爭熱度才高。”
云祁嗆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向吳意。
“……這種內幕也是可以往外說的嗎？”
他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吳意這么信任他。
吳意倒是一點也不在乎：“這有什么，大家應該都有過吧，云祁哥你之前拍戲難道沒有炒過緋聞嗎？”
云祁頓了頓，在腦內仔細回想了一番，默默搖了搖頭。
“真的假的！”吳意擺明了就是不相信，眼睛瞪得溜圓，幾乎沒壓住聲音。在周圍人不解地看過來后，她又趕忙壓低聲音湊近云祁。
“我經紀人之前還跟我說大家都這樣呢，他果然在騙我！”
“倒也不能這么說�！�
云祁沒有經歷過這個流程的主要原因是曲安瀾。
他在和曲安瀾結婚后才真正有了拍戲的資源，在那期間別說是炒緋聞了，就連戲外和劇組的某個角色走的太近都不行。
他還記得那個因為和自己關系太好第二天就被換掉的小演員。
資本的力量恐怖如斯。
“而且炒就炒嘛工作需要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那個男的我真的有點接受不了，你別看他表面上好像形象營銷得很好，我在私下跟他接觸過幾次特別特別沒禮貌，我還沒跟他說兩句話就邀請我去他家吃飯，還很不講衛生！”
吳意倒是越說越興奮，引得云祁也有些好奇。
“誰啊，這是可以說的嗎？”
誰都抗拒不了八卦的魅力。
吳意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盯著自己時，示意云祁把耳朵湊過來，悄咪咪地趴在云祁耳邊把那個人名字說了出來。
云祁在腦內搜尋了一番，發現對這個人并沒有什么印象，應該只是二三線的明星。
“哎呀，云祁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啦，畢竟你也不太跟圈內人接觸來著，我們都知道你家里管得嚴。”
吳意笑得眼睛都彎了調侃云祁。
在她的印象里云祁和曲安瀾可是感情相當好的存在，那云祁給她慶生的熱搜爆了之后緊接著跟的就是小巷激吻的詞條，很難不磕。
云祁愣了愣，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悲涼感。
和曲安瀾結婚之后，他因此舍棄了自己原本應有的社交圈，最后也只鬧得這么難看的結局。
他真是把自己這小半輩子過得夠糟糕的。
好在情緒也只是一閃而過，云祁飛速調后露出如常的笑，玩笑似地接話：“這樣啊，那我以后可要好好改正了�！�
不知怎地，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下意識朝臺前的攝像機看過去，卻見旋轉的鏡頭慢慢地轉了回去。
云祁頓時有了不詳的預感。
“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倆剛才聊天的樣子被拍到了的話，可能有點不太好處�！�
吳意聽到這話怔了一下，順著云祁的視線看了過去，目光也落在了那架攝像機上。
她試探地問：“呃那個，影響會很大嗎？”
云祁麻木地嘆了口氣，生無可戀地看向她：“如果你是和別人被拍到的話問題倒不會太大，但我的話……”
云祁，一個黑粉和粉絲數量幾乎持平的存在。
再加上很久之前那條慶生微博，常年處于輿論中心的他已經能想象出來各種營銷號會怎么編排了。
吳意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只是沉默了幾秒，又沒事人一般：“沒關系，我的經紀人告訴我黑紅也是紅�！�
“而且如果硬要炒緋聞的話，比起下部戲那個男的我覺得云祁哥還是好太多了！”
好棒的心態，好美的精神狀態。
云祁瞳孔地震。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沒什么所謂。”挨罵什么的他早就習慣了，多一次少一次也無傷大雅。
吳意明顯是真的不在意，奇怪地瞥了云祁一眼：“不介意啊，而且我覺得我可能會因此更紅一點�！�
感覺她年紀輕輕就已經領悟到炒作的真諦了。
云祁這下覺得她的經紀人應該是真的為她量身打造的營銷方案。
聊得差不多了，云祁又習慣性地往前排曲安瀾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剛才還坐在他旁邊的男星此時和他隔開了一個位置，而且從背影看上去就坐得相當筆直，一動不動地目視前方，絲毫不敢往旁邊瞟一眼。
絕對是挨曲安瀾的罵了。
云祁心里覺得有點好笑，不熟悉曲安瀾的人大多真的以為他對人挺和善也不擺架子，但云祁知道他的心情一向起伏不定，真的惹他生氣了懟人絕對不會留情。
而且他罵人向來也不說什么難聽的話，眼前這種情況多半是冷冷地瞥人一眼直白地說他太吵了離遠點。
即使是這樣，對戲時反復NG不過關的藝人也會被嚇得一聲不敢吭地蹲在一旁可憐地背臺詞，云祁不止一次見過這種情形。
看來大家的抗壓能力比起他自己來還是差得遠。
走秀結束得比預想中快些，頂燈再次亮起時云祁還因為不適應瞇了瞇眼睛，就見吳意堪堪醒過來揉了揉眼睛驚訝道：“啊，這就結束了，我才剛睡著不久。”
他說怎么剛剛那會兒那么安靜呢。
吳意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下一秒腿一軟往旁邊歪倒，幸好云祁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才沒有讓她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
“嘿嘿，腿睡麻了。”
吳意感激地沖云祁眨眨眼，扶著前排的椅背站直身體，又嘶得一聲抱怨道：“這個活動就是不行，椅子也不舒服，感覺我的腿都有點死了�！�
云祁嘆了口氣：“……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你可別一會兒路上又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