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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舒娘感動,用過才知道這東西有多好,雖然總要更換,多出一項開支,但勝在清爽舒服,月信期間也可以出門做工,不耽誤時間。

    何素芬的新月事帶如能售賣,天底下來月信的女子皆要買它,那將是一場潑天富貴!

    都說商人重利,為追求錢財而不擇手段,售賣使女子斷絕子嗣的紅花湯,拍花子的迷藥,閨房里重振雄風的助興丸,只要是有需要,他們總能造出來,提供給客人。

    那為什么女子離不開的月事帶總是被忽視呢?

    林舒娘收拾完屋子,回身坐下,盯著幽幽跳躍的焰火,神思逐漸飄遠。

    第二日,林舒娘照常拿白紙印刷圣賢書,按理說月信期間,女子陰氣最重,她不能出門,免得沖撞別人,而且不可進書房,玷污圣賢地。

    然而林舒娘忽地對這些言論感覺厭煩,只要不耽誤事,哪來這些莫名其妙、毫無根據的規矩。

    她今日印刷圣賢書,改日將這些消散陰氣的書售賣給讀書士子,看看到底能否把他們沖撞病死!

    林舒娘冷臉印書,把一張張字跡清晰的紙張夾在架子上風干。

    這幾天,林舒娘如常行動,確如何素芬所說,沒有外漏,她緊忙把成效告訴何素芬。

    何素芬長舒一口氣,而后成功的喜悅支使她瞬間蹦起三尺高,激動道:“我就知道,不會錯,這次一定能成!”

    林舒娘笑道:“是,素芬,你做的月事帶很好用!

    高興過后,何素芬思及現實,她勸林舒娘試用都這么艱難,何況其他人,登時憂郁道:“舒娘,你說元帥能接受它嗎?”

    林舒娘沉吟片刻,認真地看著何素芬的眼睛,點頭道:“我相信,凡是用過它的女子,絕不會再想用回以前的月事帶,元帥亦是如此!

    何素芬沉下氣,攥拳道:“好,那我試試,讓我們忠義軍所有的女子都能用上新月事帶,減少行軍路上的麻煩!”

    林舒娘堅信的神情鼓舞何素芬,她立時給徐茂寫信匯報,并著一包新月事帶共同送去幽州。

    (捉蟲)

    揚州, 雍王舉辦簡陋的登基典禮,正式稱帝,過上快活日子。

    不過真正登位, 嘗過人間繁華,體會皇權, 這位新帝就不滿足于簡單的食望,他想要更多, 完完全全地掌握世間最大權力。

    擺在他眼前的阻礙, 正是他兒子,剛剛冊立的太子。

    新帝初登,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太子, 從前得罪過太子的官員或老皇帝的遺臣, 以及左右搖擺的墻頭草, 他們愿意支持已經登位的皇帝。

    故而這些人聚在新帝身邊, 揣摩出新帝對太子頗有微詞,這時就有人在新帝身邊煽風點火,挑撥皇帝與太子之間的父子關系。

    弘文館學士曾與還是平江王的太子結過怨, 一想到太子將要做皇帝, 他此生再無出頭之日,當時就慌了神。

    他趁著太子尚未登基,投皇帝所好,挑選幾個美人給新帝送去, 討他歡心。

    熟絡以后,學士對新帝說:“圣上, 外面傳說不少風言風語, 說圣上能夠登位,是太子出了大力氣, 還有許多官員只登太子門,卻不前來拜見圣上,獨尊太子,完全沒有把圣上放在眼里,微臣為圣上憤恨不已!

    新帝聞言微微惱怒,不過那些傳言倒是說的沒錯,他確實是父憑子貴,借兒子的力順利登基,無可反駁。

    見新帝默然,學士繼續煽動道:“如今大部分官員眼里只知太子,而不知圣上,甚至不久以后就會迫圣上禪位,倘若圣上不愿,他們寧以圣上性命相威脅,如今狂悖之臣,他日豈不是要同等相待太子,宮稱帝,將這江山改作別姓!”

    新帝心里咯噔一下,做太上皇舒坦是舒坦,無憂無慮,但畢竟手里沒有權力,想做什么要看他兒子的臉色,憋屈得緊。

    此外,太子冷漠無情地迫父親,實在令人心寒,父子親情又能維系多久?

    新帝聽進學士的話,為自己考慮,立即正襟危坐,謙遜問道:“請學士幫朕謀劃。”

    學士勾起嘴角,眼里精光閃過,道聲冒犯,上前附在皇帝耳邊,低聲說:“先發制人,斬草除根!

    新帝面色煞白。

    太子黨視皇位為他們的囊中之物,哪怕他兒子沒有宮禪位心思,那些替他奔走籌謀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新帝坐在冰冷的座椅上,下定決心。

    學士悄悄從新帝這里離開,回去立即吩咐左右侍從退守門外,不許任何人進,自己合上門,快步走到書案前,寫一張字條,開窗放飛鴿子。

    信鴿飛至襄武,衛明王三十八代世孫孫寶安得到消息,總算安心,新帝與太子不和,他們才能有機會。

    孫寶安剛看完揚州傳回的消息,一個人疾步走進來,只見這人身量不高,看上去頗為瘦小,但勝在短小精悍,額頭飽滿,鼻梁高隆,都說他這是貴人面相。

    如果徐茂在場,一定可以認出他。

    此人就是踹女兒下車以方便逃亡的那個渣爹,前幾局平定亂局的天下之主,沈起元。

    當時孫寶安起事遭官府鎮壓,隊伍被打散,死的死,傷的傷,孫寶安幸運逃至鹿城,遇到沈起元。

    二人極為投緣,相談甚歡,沈起元還想把大女兒徐茂嫁給孫寶安,孫寶安推辭說他已有妻室,育有兩個兒子,沈起元也絲毫不介意,改說自己女兒可以做妾。

    孫寶安見他如此真誠,將自己的經歷全盤托出。

    沈起元敬重他敢于反抗朝廷的不公,官府前來搜查孫寶安行蹤時,他將孫寶安藏于家中,替他掩護。

    未料,有人舉報沈起元與一個陌生面孔有來往,引起官府注意,預備抽調人手返回徐宅尋查。

    幸而沈起元喜好交際,朋友多,有人立即給沈起元通風報信。

    沈起元急忙收拾東西和孫寶安、岳父和女兒坐車逃跑,他妻子徐明珠出門去吃錢娘子女兒的滿月酒,躲過一劫。

    逃跑途中,馬車負重大,跑不快,遲早要被官兵追上,沈起元狠心把兩個女兒推下馬車。

    孫寶安被沈起元的舉動感動,拉著沈起元就承諾,以后富貴,必不忘他今日恩情。

    成功逃脫以后,孫寶安打著衛明王的旗號重募兵馬,沈起元便跟著他一起做事,幫忙籌謀劃策,得到孫寶安重用,封做西軍大將軍。

    “殿下,是揚州那邊來信嗎?”沈起元張口問道。

    孫寶安點頭說:“正是,果真如你所料,皇帝和太子有罅隙,稍微挑撥,立馬便翻臉!

    沈起元道:“先在揚州拖著他們,給太子登位之路增添波折,如此才有我們的時機!

    “說來奇怪,那些相似的密詔確是出自鄭家無疑,然而線索到這里就斷了,找不到幕后主使,難道鄭家是特意推出來迷惑我們的幌子?”

    揚州變亂,孫寶安一直密切關注著,派不少人出去打探,就是找不到幕后主使的明確指向。

    沈起元思道:“鄭家為先帝做事,不會出這樣的昏招,自毀前途,送信的鄭家人多半是假的,我們不必著急,那人在背后攪混水,總歸要有下場之日,無需我們費心費力地尋找。”

    孫寶安連連點頭,這時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手下匯報的一件事,說道:“近來晉州忽然出現一支忠義軍,據聞,乃百姓受饑嚴重,舉義而成!

    “先帝出逃時收到忠義軍首領的信,不知什么緣故,竟是封其為晉王,命忠義軍北上平亂,可惜叛軍兵圍長安,截斷周邊道路,失去北邊的消息,也不知如今是何情狀。”

    沈起元道:“我聽說過這支忠義軍,本來想要拉攏,不過手下探察回來道,這里面竟是招募女子,于戰事無益,許是那忠義軍元帥拿征募士卒做掩,逾越禮制,為自己廣選后宮為真。”

    “居然如此大膽!”孫寶安睜大眼睛震驚道。

    沈起元聽孫寶安方才所說,去長安后就失去消息,估摸忠義軍實力應當不強,趕赴長安把自己弄沒了,晉州剩余那些失去主公的士卒,群龍無首,這不是任由他們宰割嗎!

    思及此,沈起元心搖意動,無限暢想美事,建議道:“殿下,揚州暫且不管,我們可以吞并一些容易攻打的起義軍,不斷占領城池,面對其他義軍時,更具優勢!

    之前他們在打慶澤,無暇分身,又因為不知忠義軍的底細,沒有轉去晉州攻打忠義軍。

    如今襄武這一帶他們盡數拿下,站穩腳跟,有充裕的時間和精力,打一個路數不正的忠義軍,手到擒來,也正好給其他地方的叛軍敲響警鐘。

    柿子專挑軟的捏,忠義軍就是最合適的對象。

    孫寶安沉思良久,最后還是點頭,命沈起元領軍出發,前去晉州打忠義軍。

    沈起元拿到攻打晉州的命令,立即整軍啟程,趕赴晉州。

    聽聞忠義軍里有許多女子,沈起元和手下聚在一起商議,派遣誰出戰。

    各個將領都嫌打她們勝之不武,紛紛推拒,不愿意前去,害怕傳揚出去,以后遭人恥笑。

    你推我,我推你,重任落到年輕小將白勉身上。

    白勉滿懷怨氣,士卒們也不情不愿,耷拉著臉,精神不振。

    “行了,前面就是豐城,咱們速戰速決,趕緊打完回去吃飯!卑酌銚]鞭,見士卒們死氣沉沉,趕緊清嗓子喊道。

    士卒們慢騰騰地直起腰,認同白勉的話,趕緊打完,趕緊結束,這場毫無懸念能的戰役沒意思。

    白勉領軍抵達豐城城外,寬闊好走的道路令白勉心情恢復許多,他策馬上前,迎著風,扯嗓子喊道:“里面的人趕緊給我出來,速速受死!”

    豐城的路修好,宋延芳帶著勞工上娘子山修水渠,呂飛燕正在算工錢,忽然士卒急忙進來稟告道:“娘子不好了,外面來一支軍隊,說是出自沈起元麾下,有個自稱白勉的白面將軍正在城下叫罵!

    呂飛燕驚詫抬眼,“什么?”

    豐城雖有士卒留駐,但她們此時正在娘子山上幫忙開鑿水渠,現在去叫,恐怕時間來不及。

    唐折桂作戰經驗豐富,然而她腿腳不便,無法上陣,呂飛燕登時有些慌亂,腦中閃過無數應對方策,王興珠的臉驀然浮現腦海。

    “火/炮,立即將火/炮推出來!”呂飛燕拍板決策,吩咐士卒去取火炮。

    士卒站立不動,猶豫道:“可是……外面都是我們花費時間修的路,就這樣炸毀太可惜了!

    呂飛燕道:“路炸了還能修,外面那些人一旦打進來,城中百姓焉有活路?快去!”

    士卒眼里閃著淚光,惋惜地往城外看一眼,扭頭去推火/炮。

    唐折桂屋里的新苗得到命令,緊忙飛跑出去,換上甲胄,手執銳利尖刀,在前庭集合。

    呂飛燕一面集結閑散人員,一面派人去娘子山通知,命令那邊的士卒趕回來應戰。

    所有人快步疾跑,神情嚴肅。

    唐折桂趴在窗戶上往外望,心道一定是出事情了,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腿,拄棍下地,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前。

    打開柜子,唐折桂取出甲胄和大刀。

    二更

    白勉正在外面叫罵, 卻在這時,城門打開,里面跑出來幾個女子, 抬著一個奇怪的器物,停在關卡前, 低頭在那器物身上弄些什么。

    “聽聞晉州匪盜強橫,肆意虐殺州縣官吏, 強占城池, 現在投降,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白勉騎馬來回轉悠,不戰而屈人之兵更好, 免得到時候說他不夠憐香惜玉, 對幾個小娘子動粗。

    不過對面沒人理他, 白勉剛想說敬酒不吃吃罰酒, 準備提槍殺過去,那幾個女子已經轉身后撤,趴到一邊捂耳朵。

    白勉疑惑地蹙緊眉頭, 尚未想明白她們這番舉動的緣由, 就聽嘭地一聲,后背熱浪襲來,身下的馬匹受巨響驚嚇,倉惶甩白勉下背, 撒開蹄子狂奔。

    煙霧繚繞,白勉摔在地上。

    幸虧他對馬匹熟稔, 墜馬之際, 他本能地用槍支撐,減緩沖擊, 落下時,在地面滾幾圈,沒有傷及筋骨。

    不過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下一刻,一聲雷鳴驟然炸開,后面更是緊跟其后,連著三道轟響。

    耳邊是士卒痛苦的哀嚎聲,白勉眼前煙霧稍散,一只血淋淋的殘臂躍進眼簾,右臂的刺痛,提醒他一個殘酷現實。

    他整個右手沒了。

    白勉臉色慘白,難以接受。

    未戰先敗且先不提,他陡失右臂,身體的痛楚抵不過精神沖擊,這意味著他成為殘廢,依靠戰功或是科舉入仕的路途皆被斬斷,以后什么都做不成了。

    白勉痛叫一聲,暈死過去。

    這邊呂飛燕因為太害怕,選擇用火/炮轟擊,給娘子山的士卒趕回來爭取時間,但彈藥畢竟有限,不好讓敵軍察出端倪,打完她就讓人趕緊抬回來。

    相信經過火/炮震懾的士卒,不敢再輕易進犯。

    抬火/炮的工夫,唐折桂騎著馬,出現在城門口,士卒錯愕。

    唐折桂道:“不能讓這些人逃走,放我出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否則他們都不知道害怕的!

    士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而唐折桂竟是兀自收緊韁繩往前行,看樣子是要自己打開關卡飛奔出去。

    “讓她去!眳物w燕從城樓下來,吩咐道:“你們跟在唐娘子身后,刀槍無眼,小心行事!

    唐折桂性子倔,如今來都來了,叫她回去是萬萬不可的,以防她擅自行動,背著她們悄悄溜出去打人,不如正大光明地放出去,派人跟在身后,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幫忙。

    士卒們頷首,跑上去清楚唐折桂前方的障礙物。

    唐折桂感激地看呂飛燕一眼,毅然轉過頭揮鞭策馬,飛出城去。

    白勉等人什么都沒做,轉眼間就被打傷,滿地斷肢,肚子破一個大洞,腸子直流,血水不斷,身體外露森森白骨。

    那些運氣好,沒有被炸傷的士卒驚恐萬狀,連聲大叫:“妖怪!”

    一定是她們使了妖法,引來雷霆,不然怎能發出這么大的威力,輕而易舉地瞬間撕裂皮肉,奪人性命。

    士卒丟盔棄甲,轉身欲逃,而唐折桂已經穿過煙霧追上來,她沖到最前方,截住逃跑距離最遠的士卒,彎身砍去。

    血液呲地飛濺,一擊致命,士卒的身體軟倒在地,面容上的驚恐凝固。

    唐折桂調轉馬頭,反身回去殺剩余士卒,眼前一片赤紅,直到四肢健全、具備潛在威脅的士卒死得差不多,士卒高聲呼喊投降,她這才收手,驅趕俘虜聚在黑乎乎的淺坑里。

    這些俘虜大多受傷,缺胳膊少腿,如果不及時處理傷口,活不過明天,遑論拉去做苦力。

    唐折桂騎著馬在他們身邊轉幾圈,思索如何處置,恰好呂飛燕過來,她就出聲提議道:“呂娘子,叫幾個大夫給他們止血吧。”

    呂飛燕驚詫問道:“為何?”

    唐折桂道:“他們手里的武器挺好,后面肯定是條大魚,反正這些人都已經殘廢了,做不了活計,我們可以拿他們多釣一些新武器,狠狠宰一頓,要那條大魚賠錢修復受損道路!”

    呂飛燕眼睫微顫,唐折桂所言極是,她們修好的路毀壞,確實應該找人賠錢,重修道路,不能吃虧。

    “好,我馬上叫大夫來給他們止血,應該怎么做,全憑娘子吩咐!眳物w燕一口答應。

    唐折桂轉頭看向橫七豎八躺坑里的士卒們,打量半晌,隨意指一個傷勢較輕的人說:“你,回去給你們主子報信,就說你們被困在城外,趕緊送些糧草和武器過來,我們可不會給他們吃食!

    魚要慢慢釣,先給一點希望,靜等咬鉤,最后才能拖出水面,吃上魚肉。

    唐折桂沒提他們投降的事,未將這些人歸劃進俘虜范圍,只讓報信的士卒說,他們被圍困在這里,暫時還沒敗,那后方必定是要來支援的。

    哪怕這個士卒不怕死,說了這里的真實情況,只要這些人還活著,總要想辦法營救的,除非主帥冷心冷情,怯懦怕事,選擇退兵,反正他來了就別想走。

    報信的士卒沒想到唐折桂愿意放他離開,他腳邊盡是別人的斷肢和腸子,血膩膩沾黏在一起,腥味直沖鼻腔,幾乎是懼意使然,他才強忍著沒有嘔吐。

    唐折桂放他離開,他立馬連滾帶爬跑回去傳話,腳步堪比飛輪。

    親眼目睹伙伴瞬間被炸成碎肉,恐懼控制著他的身體,他真是害怕忠義軍的恐怖妖法,尤其唐折桂那雙冰冷的眼睛,像是無時無刻在他背后盯著,但凡說錯話,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傳信,她就張開血盆大口吞下他。

    士卒戰戰兢兢,一股腦跑回去,按照唐折桂的吩咐,只說白勉他們被圍困,需要糧草、武器等補給,別的一概不說。

    沈起元疑惑,白勉能力這么差,前去攻城,竟然被圍困?

    其余人也是同樣想法,士卒顫抖聲音提醒道:“忠義軍……沒有我們想得那么不堪一擊!

    相反,面對忠義軍,他們才是不堪一擊的那個。

    屋內的將士恍然道:“或許是白勉輕敵,未曾留神,踏進忠義軍的圈套!

    “我就說,他一個黃毛小子,沒有真正上陣打過幾次仗,以為背熟兵書就能大獲全勝,唉,還是太年輕!崩蠈⒏锌。

    沈起元琢磨道:“看來這個忠義軍確有幾分本事,并非我們想得那么簡單。白勉討要糧草,難道是自信可以與之匹敵,讓我們不要太過擔心?”

    “一個小小忠義軍都打不過,他還有臉要糧草,將軍,讓我去吧,明日我們就進駐豐城!”有人不耐煩道。

    沈起元抬手沉思道:“不可輕敵!

    半晌,他看向一個中年男人,“沙校尉,你押送些許糧草,前去探察情況,若是不對,趕緊回來稟告。”

    嘴上雖然說不可輕敵,然而沈起元覺得忠義軍的實力并沒有那么強,何況元帥又不在,白勉認真打,不會輸。

    他們不知前方戰況,眼下還是盡可能支持白勉,免得延誤戰機。

    沈起元走到今日,依靠的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膽信任屬下,有所需,必有所應,如此獲得將士們的信賴和衷心追隨。

    即便白勉經驗不夠多,但沈起元相信他的潛力。

    校尉沙豹當即領命,出去清點糧草和武器,匯報給沈起元,確定數量后,他帶著東西領隊出發。

    回來傳信的士卒在軍醫那里看傷,兩股戰戰,越想越害怕。

    如若將軍知曉,他對真實情況隱瞞不報,說了假話,沙校尉也慘遭毒手,那他還能活命嗎?

    士卒惶惶不安,沙豹過去就會知道他欺瞞將軍,這件事無論如何捂不住的。

    唐折桂留下的傷口上完藥,他六神無主,匆匆往外走,趁人不注意逃離軍營,等沈起元他們放心過來上當受騙,他也早就逃之夭夭,找不到人了。

    再說沙豹的隊伍,沙豹帶著糧草補給即將行至豐城,突然一道冷箭襲來,沙豹揮刀抵擋,立刻高聲道:“警戒!”

    下一刻,兩側亂箭齊發,前后夾擊,戰馬騷動,沙豹一邊控馬,一邊躲箭。

    很快箭停,唐折桂沖殺而出,身后是從娘子山趕回來的忠義軍,她們在這里設伏截停糧草運輸隊。

    沙豹作戰經驗豐富,唐折桂跟他纏斗一會兒,對方似乎看出她腿上有傷,改換方向,專往她的腿腳砍打。

    唐折桂暴怒,飛快挑落他的刀劍,速戰速決,抹了敵人脖子,送人去見閻王。

    解決掉沙豹,剩余士卒更好打,很快忠義軍就掌控全局,拿下這批糧草。

    糧草數量不多,勝在羞辱意義濃厚。

    唐折桂趕著這些投降的士卒進坑,和之前被炸的人丟一起,糧草、武器運進城里,后面就是等人過來交賠款。

    倘若這些士卒,他們還要,那需要額外交一筆贖金和治傷藥錢。

    城外蹲坑里的士卒自發清理了散落滿地的尸體,呂飛燕臨時打搭建一個簡易帳篷,派人守著,一天給俘虜一頓飯,餓不死就成,靜靜等候大魚出面。

    幾天過去,白勉和沙豹杳無音訊,沈起元派探子出去查看,幾個探子也接連消失不見,他終于察覺不妙,反應過來,那邊出事了!

    隔這么久, 他們才發現不對勁,說明忠義軍沒有他們原本以為的那么好打,輕敵了。

    沈起元深吸一口氣, 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這次他們是丟人丟大發, 回去遭人恥笑是鐵板釘釘的,當務之急在于他能否扳回一城, 挽回點臉面。

    投靠沈起元, 為他籌謀劃策的曹集安撫他,建議道:“將軍莫急,忠義大軍北上去了長安, 豐城的守軍數量不多, 他們以少多, 關鍵在于取巧, 蒙蔽我們,使我們對其掉以輕心,如今我們需要的是穩定心神!

    越到這種時候, 越不能急。

    沈起元如見救星, 兩眼放光,誠懇地向曹集深深拜一禮,急切道:“請先生為我出計,攻下豐城。”

    曹集連說不敢, 扶起沈起元道:“將軍,我們可以借用贖人之機, 同他們商談一番, 揣摩他們貪圖之物,摸準薄弱處, 精準攻襲,如此,局勢便能挽回了!

    他注意到一個問題,方才就是去查實驗證,確認自己的想法無誤,所以這會兒向沈起元建議暫且和談。

    跟對方將士見一面,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看看他們的路數,如若能以心攻之,那再好不過。

    曹集道:“我們后面派出去的斥候一個沒能回來,我懷疑我們中計,前面逃回來的那個士卒乃他們故意為之,放人回來傳假消息,引沙豹運送糧草補給,打掉斥候斷音訊,變成眼下局面。”

    “我去尋查,那個報信的士卒果然不見,因畏懼將軍,早已逃之夭夭,如我所向未出左右!

    沈起元拍腿嘆惋先前失察,又怒罵那個報信的士卒怯懦膽小,背叛他們,竟然幫著忠義軍傳假消息,使得白搭進去一個沙豹。

    一想到如今局面令他顏面盡失,沈起元心里就燒起熊熊烈焰,恨聲道:“一定要把那個傳信的小卒抓回來,三刀六洞,不砍成碎肉,難解我心頭之恨!”

    曹集道:“將軍,此事交代下去,一抓到人就給您送來,我們眼前還是盡快把忠義軍的事情解決干凈!

    沈起元頷首,臉色稍微緩和,抬手朝曹集作揖,誠摯托付道:“那商談之事,全仰賴曹先生了。”

    “屬下定然不負將軍所期!辈芗故椎兔,模樣謙遜,拱手表忠心,一派值得信賴的樣子。

    曹集奉命前去找忠義軍商談,恰好唐折桂和呂飛燕也正等他過來交贖金。

    唐折桂因為大幅度動作,崩裂傷口,清理完血跡,重新上藥處理,一夕回到受傷伊始,難以下地行走。

    她拉著呂飛燕的手叮囑道:“記住,獅子大開口,多要點錢,試探他們的態度和底線,若想要名聲,肯定會耐著性子跟咱們洽談的,最差結果不過再打一架,我們有火/炮,根本不用怕他們!”

    呂飛燕理解,頷首道:“我知道了,唐娘子,這回你可不能再違背醫囑,貿然下地動傷口了,否則腿腳要徹底好不成,娘子思慮清楚!”

    唐折桂摸摸鼻子,“這次是意外,以后不會亂動的,你放心去吧,我還想等腿傷休養好重回戰場呢!

    呂飛燕讓新苗在旁邊監督,不許唐折桂亂跑,出去跟對面派遣過來的人商議賠款事宜。

    曹集車隊停在城外,當他看見道路中間縮在坑洞里的士卒,眼瞳猛地收緊,眼睫下一片震駭。

    原本平坦的道路驟然毀壞,沙石散落在坑洞四周,煙熏痕跡明顯,黑漆漆,而旁邊堆放不遠處著尸山,尸體已然分解,不完整,你的頭腦,我的手足,竟是從身體卸下來,單獨存在,其他部位更是血肉模糊,蒼蠅、螞蟻和尸蟲密密麻麻。

    曹集下車,身體微微發抖,腳落到地面卻是軟綿,趔趄一下,站立不穩。

    他跟在沈起元身邊,多多少少經歷過幾場戰役,見過廝殺后的情景,士卒死傷的殘酷場面,但是像今日這樣,尸體完完全全成了幾塊撕裂的爛肉,恐怖程度,堪比地獄,饒是他曹集,看見以后也忍不住心慌意亂,狂嘔不止。

    手段如此殘忍,對面絕非善茬。

    曹集別過頭,控制視線不向那邊看,強忍惡心,直盯著城門邁步上前。

    那邊坑洞里的士卒見到曹集,登時騷動,哀叫懇求聲不斷,求曹集快救他們。

    曹集走過,停在關卡前,自報家門,士卒只準他一個人進,他也一口答應,利落卸下武器,舉手任由忠義軍搜身,以示誠意。

    士卒檢查后,領著曹集進去見呂飛燕。

    娘子山上修水渠,事務繁多,呂飛燕沒時間跟他耗,開門見山,在曹集自報姓名時,她直接說:“衛王部下是嗎?我是忠義軍輔導員,呂飛燕,你們自己來豐城外叫囂,氣勢洶洶,嚇壞我城中百姓,回擊乃護衛百姓,守城應盡之舉!

    呂飛燕提要求:“回擊過程中,我們花費時間修筑的道路被毀,武器折損,還有給你們的受傷士卒治傷、上藥、送飯,看管這些人額外是調抽人手,耽誤我們筑渠,林林總總加起來,我們要衛王賠以三千兩黃金,并修復城外毀壞道路,另附道歉公告一份,承諾不再進犯。”

    曹集看到跟他坐下商談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盛氣凌人,口氣狂妄。

    他微微蹙起眉頭,觀察周圍,士卒皆是女子,曹集不禁懷疑這是對他的刻意羞辱,連面都不露,就打發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子過來議事!

    “呂娘子,勞煩轉告你們駐守豐城的將領,我是抱著極大的誠意前來議事,你們若是無意商談,那也不用如此羞辱我,曹某自會回去稟告將軍,率領大軍與忠義軍不死不休,戰到最后一刻!”曹集面露惱怒之色,臉頰微紅,冷聲道。

    呂飛燕感覺莫名其妙,“你說什么,我就是負責豐城諸務之人,難道你要見宋郎君?可他只是元帥派來協助我的,非我上官,所有事情,皆由我直報元帥,不知曹郎君口中所說的羞辱,是何意思?”

    見曹集態度不好,呂飛燕以為他故意找茬,不愿意賠錢,當時就冷下臉,緊盯曹集的脖頸,回身拔劍說:“既然曹郎君無意相談,那郎君就沒必要回去了,任由我們繼續打下去吧,不過耗費時間一長,到時候我們要的就不是三千兩黃金了!”

    曹集遽然變色,鬢角滾出一顆汗珠,他發現自己想岔,呂飛燕竟然是負責豐城所有事務的主事人,差點因此誤了大事。

    曹集緊忙伸手阻攔呂飛燕,略過心底的震驚,訕訕笑道:“誤會一場,呂……輔導莫惱!

    他念起呂飛燕的職位名,表示恭敬。

    與此同時,疑惑、奇異從他胸間一掃而過,從未聽說過輔導員是何職務,忠義軍中不僅多用女性士卒,而且將領亦由女子擔任,曹集有些驚奇。

    那么就是說,城外他們那些士卒都是被一群女子打傷的?

    難怪死狀那般恐怖,連個全尸都不肯給他們留,果真乃毒婦所為。

    曹集打個寒噤,正視呂飛燕,拉著她趕緊坐下,陪著笑臉,拱手道歉說:“抱歉,曹某無知,一時有眼不識泰山,誤會輔導,實在是某未曾料到,輔導竟然這般年輕有為!

    “曹某眼拙,愿自罰三杯,萬望呂輔導恕罪,有事好商量,打打殺殺,總要流血,最后耗費輔導軍中士卒精神,疲憊不堪之際,外敵侵襲,對忠義軍也不利!

    呂飛燕拔劍只是嚇唬一下他,沒想動真格,曹集嚇得連連告罪,汗水如瀑,態度回轉,她便不再計較,把劍推回劍鞘,坐下來說:“我覺得沒什么可談的,方才條件已然提了,曹郎君只管回去轉告衛王,愿意接受,道歉賠款,那么你們剩下的士卒,我給衛王活著送回去,不愿意,那就開戰!”

    “好說,一切好說!辈芗χc頭,很快面露難色,陡然一轉道:“不過……畢竟是三千兩黃金,我們一時間拿不出這許多錢,價錢可否再談談?”

    呂飛燕冷笑,她當曹集有多厲害,原來也就那樣,討價還價,真當出門買菜。

    她登時皺起眉頭,學曹集的模樣,為難說:“可你們在豐城造成的損害太大,就城外那片地,修路所用石頭是我們從山上一塊一塊背下來的,沙土同樣找好久,而且勞工一日三餐全包,修這條路,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三千兩黃金都是我斟酌再三,取定的最低數目了。”

    趕在曹集說話前,呂飛燕快速搶白道:“不是想難為你們,而是我不好向元帥交代,如果實在不行,拿別的物件換亦可!

    曹集沉吟片刻,“不知元帥性情,某拿不定主意,輔導想要何物?”

    呂飛燕道:“糧草,武器,良馬,藥品,所有軍需,皆可抵債!

    聽她這么說,曹集思忖,呂飛燕她們可能缺少軍需用物,趕緊記在心里,而后跟她洽談抵債的具體數額,時刻注意呂飛燕的神情,看她最看重哪一樣。

    賠償聊完, 到道歉公告部分,曹集不愿意接受,雖然主動打豐城, 師出無名,是他們不對, 但公開道歉是萬萬不可的。

    本以為忠義軍孱弱,不堪一擊, 當時隨便拿一個借口就來了, 而今落到別人手里,成為把柄,要是再公開道歉, 他們就只有到孫寶安面前, 以死謝罪了。

    曹集道:“輔導所說的道歉公告書, 我們是絕不能寫的, 輔導想要什么,直接提吧!

    呂飛燕沉思良久,退讓一步, 張口緩聲道:“不道歉也行, 用礦山換,我好像聽人說起,衛王東軍方拿下興通,那就把興通的礦山給我們吧!

    興通以鐵礦出名, 有了興通,打造兵器就不成問題, 倘若得到此地, 給王興珠制作火/炮,那她們將徹底無懼任何人。

    曹集當然知道興通的重要性, 拒絕的話語脫口而出:“不可!”

    不僅是興通鐵礦意義非凡,而且東軍將領是紀伏,紀氏乃衛王家臣,紀伏自幼跟孫寶安一起長大,支持他興復舊朝。

    問題在于,紀伏厭惡沈起元,他認為沈起元出身低微,虛情假意,本性涼薄,初見時就評價他,小人也,鬧得場面很尷尬。

    沈起元這邊攻豐城沒有攻成,反而要拿紀伏剛拿下的興通礦山換取道歉書,遮掩丟臉之舉,那紀伏還不得沖回來砍死沈起元!

    曹集堅決不同意這條件,他未料到呂飛燕把主意打到礦山上,腦子轉得飛快,立即說:“我有一法,不知輔導是否能夠接受。”

    呂飛燕笑道:“請講!

    曹集道:“我回去同將軍請示,由我們將軍親自手書一封致歉信,交到輔導這里,私下致歉,他日若是有得罪之處,輔導自可展示給天下人!

    呂飛燕思索良久,曹集捏著袖子悄悄擦汗,眼睛時不時往她這邊瞟,額角暴汗狂流。

    “也好,今日就先商定這么多,曹郎君帶著這些條件回去稟告吧!眳物w燕點下頭,同意曹集的道歉方法。

    曹集如釋重負,臉上霍地綻放莫大的笑意,他起身深深行一禮,感激道:“輔導所言,曹某一定只字不差地帶給我們將軍!

    臉上笑嘻嘻,心里卻是無數個念頭閃過,曹集低頭的工夫,呂飛燕看不到,他眼底積聚寒意。

    私下寫的東西,效力不大,尤其總管豐城軍務的是女子,他日作文章的機會也多,道一句憐香惜玉,寫給呂飛燕哄著她玩笑,誰又會在意信中內容,愿意相信這封致歉信呢?

    何況只要他們打忠義軍,滅了口,這封信便再無重現之日。

    重要的事情談完,呂飛燕準備謝客,然而曹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笑臉相迎,小心討好道:“不知元帥是哪里人士,喜好何物?外頭那個冒犯豐城的愣子,他叫白勉,從軍時間不久,定是追擊逃犯時迷失方向,走錯了路,這才誤會一場!

    “我們將軍曾聞將軍威名,未料竟以不打不相識開頭,如今輔導教訓過白勉,我們也賠禮道歉,是真心實意與元帥相交,還請輔導指點一二!

    呂飛燕默默看他一眼,不知曹集打什么鬼主意,隨口說道:“我們元帥啊……元帥乃神女轉世,生來不凡,紅光盈室,相師給她相面,竟是驚詫直說,此女貴不可言,周身紫氣縈繞,是為濟世安民的貴人相!

    她隱沒地名,把徐蘅曾給大家講過的話,即徐茂幼時經歷的奇異事說一遍,曹集越聽越熟悉。

    曹集努力回憶,他一定在別的地方聽到過,其中好些話只字不差,可是任他怎么想,都沒有一個具體的人臉,最后只得無奈放棄。

    或許大家編的來歷大體相同,全是神仙襄助、紫氣縈身之說。

    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那句神女上,曹集瞪圓眼睛說:“忠義軍元帥是女子!”

    呂飛燕奇怪地看他一眼,點頭擊碎曹集的思緒,“我們元帥當然是女子,不然這么多女子,哪敢隨隨便便從軍!

    曹集腦中一團亂麻,有些反應不過來,翻來覆去想不通,忠義軍元帥怎么會是女人。

    他回憶忠義軍元帥的名字,好像是叫徐茂,那時沒有注意,默認徐茂為男,從未想到過這一茬兒,誤以為徐茂是個貪財好色之徒,錯估忠義軍的實力。

    起義,女子,二者結合,盤踞晉州、江州,運氣那樣好,正好趕上叛軍攻進長安,皇帝南逃,倉惶下給她封了王。

    哪怕她不在晉州,其部下竟然也把他們的士卒打成肉醬,尸山堆疊。

    這背后沒有高人指點,他不信!

    曹集緊盯呂飛燕的眼睛,一動不動,半天緩過勁兒,他帶著商量好的條件原路返回,恍恍惚惚。

    走到半路,他終于想起呂飛燕描述忠義軍元帥的話在哪里聽過,這不是沈起元的經歷?

    曹集抬手揉捏鼻梁,有些頭疼,還真是有緣,編瞎話編到一處了。

    可惜忘記打聽徐茂可曾婚配,丈夫何在,不然還能給她和沈起元拉線做媒,豐城的事情也好解決許多。

    曹集嘆息一聲,撇清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回到當下。

    曹集把呂飛燕的條件告知沈起元,又說:“屬下前去打探忠義軍元帥的底細,那忠義軍輔導員呂飛燕說什么神女托生,這才明曉其人竟是女子!

    沈起元訝異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忠義軍元帥是女人,連忙道:“此話當真?”

    “屬下懷疑她背后有人操縱,此女只是推到人前的傀儡!辈芗茰y道。

    沈起元提起的心登時放下,轉念想了想,確應如此,背后沒人幫忙,僅僅一個女人,哪里來的錢財和支持穩坐一軍元帥之位,遂不再多想,專注于呂飛燕開出的條件。

    “你說,她們要礦山?”沈起元思忖,琢磨道:“還要這么多投石車,也就是說她們缺少器械!”

    對鐵的需求緊迫,她們要打兵器和攻城器物,這是以防萬一,自衛用,還是準備向外攻掠?

    “將軍,那白勉和沙豹他們,現在贖回來,還是繼續攻打豐城?”曹集問道。

    直接打的話,就不用費工夫贖人,然而這會兒不救,又可能動搖軍心,令普通士卒起疑,士氣低落,不利于作戰。

    沈起元展開輿圖,目光鎖定延臨,薄唇輕言:“救,當然要救,只不過籌備銀錢、物資需要時間,且等著稟過衛王再說吧,在此期間,我們不能干等!

    “豐城不好打,那我們就換延臨,整個晉州不可能盡是鐵板一塊,總有薄弱的地方,她們抓我們的人,我們也可以抓她們的人!

    曹集撫掌叫好,抓到忠義軍,他們就可以互換俘虜。

    這時,他想起進城時看到的景象,緊忙稟告道:“將軍不知忠義軍手段狠辣,竟將士卒碎尸萬段,堆放在城外,但凡路過看見的人,幾天幾夜合不上眼,格外恐怖!

    “屬下匆匆掃一眼就迫使自己扭頭,當時瞥見路途黝黑,似是煙熏,她們或用火攻之術,如若攻打延臨,投石車、系火之箭等物必不可忘。”

    沈起元眉心蹙得更緊,他提高警惕心,慎重地頷首接受建議,多備攻城器物,一舉攻下延臨。

    豐城難啃,沈起元及時改變方向,命曹集和部分人馬留在此處,拖延呂飛燕,另派老將宋仁透領軍十萬前去延臨。

    臨行前,曹集跟宋仁透千叮萬囑,讓他千萬小心忠義軍,他們絕不能再在延臨失誤。

    宋仁透沉穩有度,點頭答應,趕赴延臨后也謹記曹集的叮囑,行事謹慎。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雙方的差距猶比天地,遙不可及,一聲雷鳴撼天動地,宋仁透張大眼睛,明光火焰跳躍。

    這頭王興珠埋頭苦干,她沒想到外面來這么多人,尚在試驗中、射程不一的火/炮全用上,這才堪堪退。

    王興珠冷汗直冒,若非自己存有火/炮,那延臨極有可能失陷,令晉州告危,她將會成為罪人!

    外面那些士卒,估計很快就要重整旗鼓,卷土重來,亦或轉到其他地方,攻襲她們晉、江二地。

    情況危急,王興珠不敢拖延,緊忙給徐茂寫信,并向金非玉求援,迅速打制一批火/炮給呂飛燕、何素芬和林舒娘她們送去,必要時使用。

    宋仁透所領的十萬大軍被打散,死傷上萬,另外有當即愣怔在地的士卒半天無法回神,聽說宋仁透身亡,眨眼間尸體四分五裂,恐懼占據心田。

    一片混亂中,士卒們呼喊著往外跑,爭先搶后丟盔棄甲,誰承想道路狹窄,人擠人,一個人不留神摔倒,后面的人接連踩著他的身體慌忙而逃,最終被自己人踩死的士卒竟達幾百人。

    士卒灰頭土臉地逃回去,撲倒在沈起元腳邊,抱著他的腿就哭道:“將軍,不要再攻晉州了,忠義軍法術強大,可呼天喚雨引雷霆,我們打不過她們!”

    曹集拉開他,板著臉說:“說什么胡話,到底出什么事情,趕快給將軍解釋清楚!

    士卒心有余悸,連續抽噎不止,臉色死白,身體打擺子,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顫幅極大。

    他沉浸在可怕的恐懼里,半晌才捋直舌頭說:“我們剛到延臨擺開陣型,只聽轟地一聲,塵土四濺,前面的伙伴就飛上天,落下幾根殘腿斷手……”

    曹集聽士卒描述完,腦中倏地浮現豐城外的畫面,立時變臉,血色褪盡,攏袖子的手指微微顫抖。

    他知道了,那些壘疊的爛肉其實并非刀砍所致,而是跟宋仁透在延臨遇到的一樣,被那詭異的術法撕裂。

    多么恐怖的力量!

    呂飛燕說徐茂乃神女轉世的聲音猶在耳邊,這時候,他總算明白為何徐茂能夠坐穩元帥之位,皇帝也要封她為王,企圖讓徐茂救駕,此女根本不是人,而是具備深厚法術的惡妖!

    曹集牙齒打顫,脊梁爬滿畏懼。

    沈起元聽完卻是冷哼一聲,不信妖邪之說,又找幾個士卒一一講述當時場景,最后摸到關鍵那個外形奇特、長管吐珠的鐵器。

    “她們制勝之道在于引借外力,更加說明拼刀拼槍遜于我們!鄙蚱鹪称鹗謥砘仵獠剑劾镩W過精明的光芒,他捋了捋唇邊的胡須,笑道:“得到它,即可得天下,這樣好的東西,怎能任由忠義軍獨享?”

    曹集從極度恐懼里脫身,撫著胸口問道:“將軍有何計策?”

    沈起元道:“前些時日,白勉他們的贖金還沒交,你將呂飛燕要的東西準備好,親自押送,同她們打好關系,佯裝撤軍,過段日子待城門恢復通行,我另派幾人,裝扮成普通百姓,混進去將她們的神器偷運出來,如此忠義軍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曹集眼前一亮,只要呂飛燕她們沒了這東西保護,踏平晉州,指日可待。

    他趕緊歡歡喜喜地下去籌備物資,聽從沈起元吩咐,把銀錢、兵器等通通運到豐城,同呂飛燕交易贖人。

    呂飛燕清點足數以后,沒跟曹集過多糾纏,爽快地放人,讓他們趕緊處理城外的尸體,然后把路填平。

    曹集撥弄小算盤,正好可以借填路的時機留在豐城外,打探情況,到時候方便混進去,忙不迭地答應。

    受困月余的士卒終于被接回去,但是在歸途車上,斷胳膊斷腿的士卒遇到一個新難題,他們不可能回歸軍隊了。

    至于返回家鄉,一些人是亡命之徒,無家可歸,一些人則是不想回去承受異樣的目光。

    況且自己失去手腳,無法下地干活,反而需要人照顧,另外還有沉重的藥錢背負在身,拖累家人,倒不如早早死掉,少受點罪。

    這些無處可去的士卒情緒低落,半路上就有人跳車輕生,不愿回去面對往昔四肢健全的伙伴和親友。

    負責運送他們的曹集聽聞士卒尋死,明白他們想法,默然不語,當作不知道,繼續往前行走。

    現在死了,倒不用多出花銷,費心養著這些廢人,于雙方而言,都是解脫。

    最后回到營地的僅僅幾十個人,沈起元知曉,抱著這些回來的士卒痛哭流涕,毫無嫌棄之意,直說:“你們受苦了!”

    本以為會遭到冷眼的士卒意外地看著沈起元,感動垂淚,連日來的恐懼得到安撫,登時放聲大哭。

    沈起元道:“放心,我會照顧到你們后半生的,另外那些戰死的弟兄,每人撫恤十金,送到他們家人手里,豐城之恨,我遲早為大家討回來!”

    經過沈起元這么安排,厚葬戰死以及歸途輕生的士卒,撫慰幸存者,軍中士卒對沈起元更加敬重。

    曹集把哭暈的沈起元送回房,留他一人在里面,安靜睡覺。

    等四下無人,沈起元睜開眼睛,臉上沒有一點淚水,眼里一片清明。

    “幸虧那些人識相,不然花錢養那么多廢物,還要我頭疼一陣!鄙蚱鹪鹕,滿臉厭煩。

    他跳下床,走到盆邊,將雙手浸入水里,使勁揉搓,像是觸碰過什么臟東西。

    *

    夷州,哈榮谷在城外等候徐碧荷死訊,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最終夷州城門大開,徐碧荷拎著特勤的頭顱,渾身血污地走出來。

    哈榮谷大驚,徐碧荷只身進城,可最后結局卻像夷州的北狄人落單,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的勇猛。

    “你隨我們回西戎吧,左賢王一定對你禮遇有加!惫䴓s谷不禁勸道,燃起拐徐碧荷去西戎的心思。

    然而徐碧荷斷然拒絕,讓哈榮谷記住左賢王的承諾,進入夷州休整,她寫信給徐茂,由幾個西戎士卒繞行送到幽州。

    這日吳洪英前來稟報,說是城下來了幾個西戎士卒,嘴里用著古怪的音調說漢話,像是在念徐碧荷的名字,并且送來一封信。

    徐茂迷惑,以為西戎過來找茬兒,興奮地彈跳而起,興致勃勃拆開信。

    打開信,定睛一看,是徐碧荷。

    徐碧荷在信中交代自己的身世和北上緣由,又說了去西戎借兵攻下夷州的事情,從夷州特勤嘴里撬出當年勾結顏飛光的消息,有望尋找證物和那個北狄人為梁家洗清冤屈,自知未得令而擅自行動,影響不好,等事情結束以后,愿清除一切職務,什么都不要,包攬軍中所有粗活,向徐茂請罪。

    徐茂大驚失色,自己身邊不僅潛藏一個巨佬,而且看徐碧荷的意思,她似乎是要回來給她做打工人,甚至寧愿倒貼上班,做卷中之王。

    萬萬不可。

    她想要不趁機把徐碧荷開除了,不準徐碧荷進入忠義軍背刺她,但是開除又不好開除。

    其一,徐碧荷本來就應該跟她來幽州的,只是幫呂飛燕熟悉業務的時候耽擱時間,沒有歸隊,那邊忙完,隨時回來,這是正常的。

    其二,她為了養大眾人野心,形成擁兵自重和結黨搞小團體的局面,制定規矩時專門寫了一條,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交通不便,消息不通,臨時遇到一些緊急情況,只要手下沒有意見,主事人有權更改決定,便宜行事,靈活指揮,事后匯報,理由合理即不追究罪責。

    徐碧荷確實不聽話,但這跟她預想的不太一樣,感覺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況且徐碧荷就她自己一人,無需部下意見,本意又是支援幽州,還在夷州取得非常好的戰果,開除功臣說不過去。

    其三,徐碧荷心眼子挺多,給自己留一條后路,說什么左賢王借兵是跟她的私人情誼,怕她上路不安全,西戎那邊都承認了,夷州的北狄人也知道,見鬼的私人情誼。

    最后,徐碧荷無疑是隱藏npc,徐茂點開她的屬性面板,果不其然字體標綠,各項數據都變化了,武力和智力奇高,潛力巨大。

    從情感的角度上說,徐碧荷離開忠義軍,她還能去哪里,回晉州做一個普通百姓?萬一閑著沒事干,瞎琢磨,點亮科技樹,搞出什么軍事武器,飛機大炮,她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不能開除,又不能用她。

    思來想去,還是把徐碧荷放在眼皮底下看著為妙,任何動向都不會錯過。

    說不定徐碧荷給所有士卒做一個未得令而擅自行動的范例,大家有樣學樣,以后都亂來呢?畢竟并非每個人都是徐碧荷,能夠取得勝利免罪!

    徐茂默默祈禱,盡可能給她多添點亂子,一刀嘎了她。

    徐茂嘆了一口氣,給徐碧荷下令,向幽州推進,接應她派出去的隊伍,前后夾擊,暢通幽夷道路,回來寫份檢討,在所有士卒跟前說明情況。

    信件送出去,徐茂清點大軍,往夷州方向攻襲,拿下沿途城池、村莊。

    在幽州閑散多日的士卒們激動萬分,炊事班緊忙準備干糧和水,后勤押著糧草補給先出發,大軍緊隨其后。

    然而忠義軍出發不久就發現一個問題,北狄貌似沒打兩招就舉手投降,甚至眼冒綠光,看著讓人心里毛毛的。

    仔細一問,讓通曉北狄、漢語的俘虜幫忙翻譯,這才弄明白,原來他們一直在幽州外面晃悠,偷偷躲著觀察忠義軍很久了。

    每天都被俘的北狄人出來修路、放羊的俘虜,他們發現那些人叼著干餅,面上不見愁苦,反而高高興興,不是很理解,直到中午和晚上分別送來熱飯,香飄十里,勾得肚子咕咕直叫,他們總算明白其中緣由。

    為混上飽飯,他們嘗試過假裝逃跑的俘虜,第一次確實成功,但當天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多出一個人,就被趕走。

    “終于等到你們來打我了,快把我抓回去放羊吧,我個子高,身體壯,可以一次放幾百只羊,保證不丟!”投降的北狄人興奮地大聲說,重重捶打胸口向她們保證。

    旁邊人爭搶道:“我吃得少,抓我!”

    北狄人嘰里咕嚕,你一言我一語,現場嗡嗡響,爭搶舉手做俘虜。

    忠義軍眾人嘴角抽搐兩下,趁著距離幽州不遠,趕緊回去稟告徐茂,詢問如何處置。

    徐茂錯愕,迷惑道:“天方夜譚,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搶著要做俘虜的!

    “把這些人都放走吧,幽州暫時不缺人手,他們可汗還沒給我回信兒呢,不知道什么態度,若是不管這些北狄人,那不全砸手里了嗎!”

    徐茂緊忙擺手,催促道:“全放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這么容易就投降,說不定打算混進來壞我們好事,切莫掉以輕心!

    眾人心頭一凜,北狄人數量多起來,團聚在一起,的確危險,容易惹出事端,她們趕緊過去把新抓的北狄人放了。

    而這些北狄人正暢想著俘虜營的美好生活,忽然來人給他們解繩索,將他們全放走,猶如晴天霹靂,新抓的北狄人當時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賴著不走。

    忠義軍哪知請神容易送神難,板起臉,拖拽他們往外走,不停驅趕,鬼哭狼嚎聲迭起,北狄人像鬼一樣纏著忠義軍眾人。

    沒有辦法,忠義軍一路急行,北狄人體力不支,跟不上她們,大家才終于擺脫煩人的牛皮糖,繼續前行。

    這次有了經驗,各班班長下令,暫時不再接受俘虜,把北狄人趕跑,清理出一條能夠通行的道路即可。

    還好距離稍遠的地方不知道幽州俘虜那些事情,對她們懷抱敵意,讓忠義軍大展身手,打個痛快,看這些賊眉鼠眼的北狄人順眼多了。

    然而被放走的北狄人可不甘心就這么容易放棄,可是忠義軍見他們就跑,仿佛他們追擊忠義軍似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大家愁眉苦臉。

    “明明一開始都把我們抓起來,就要送進俘虜營,為何忽然又放了?”所有人眉頭緊鎖,磨了磨牙齒,發出疑問。

    “好像是不相信我們!

    投降投得太快,令人起疑。

    眾人懊悔道:“早知道應該多打一會兒,別叫她們發現的!

    真是羨慕那些幽州俘虜,什么都不用擔心,每天放放羊就可以吃得肚子飽飽的,還有羊肉吃。

    幽州都失守了,遑論他們這些破爛地方,打也打不過,抵擋還有可能被殺,不如直接投降,省事,反正最后可汗會贖他們回北狄的。

    哪怕可汗不贖,忠義軍惱怒,殺掉他們泄憤,那在臨死前,他們還有羊肉吃,馬奶喝,飽著肚子上路,好像也不錯,至少多活一段時間,享受一把堪比特勤他們的日子,日日飽餐。

    是時,有人提出想法,建議道:“既然忠義軍不相信我們,那我們就在旁邊幫忙,助她們打到夷州去,做到這種地步,忠義軍肯定會相信我們的!”

    其他人低頭思索,互相看對方一眼,隱隱心動,他們都幫忙了,難道還不相信他們的誠心?敢跟天神立誓,他們確是真心實意投降的!

    “可是我們沒吃的,騎這么久馬,我肚子好餓!

    緊跟其后,一道腸鳴聲。

    折騰這許久,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又被趕出來,幸虧剛被抓的時候,忠義軍給他們發了大餅,路上找到一點野果,灌滿一肚子水,不然撐不到現在。

    無可奈何,只能干回老本行,去劫掠些許吃食,但邁出去一只腳,忽地有人停住腳步說:“正好,我們可以給其他方向駐守的隊伍通風報信,傳消息說忠義軍殺過來了,要點吃的,讓這邊的駐軍胡思亂想,忠義軍那邊的放松警惕!

    天神,對他們這些差點進俘虜營的人來說,忠義軍確實殺過來了,就是時間已過,不算欺騙。

    其余人紛紛點頭,“就這樣辦!”

    說做就做, 北狄人翻身上馬,改變方向著急忙慌地去傳消息,攪亂渾水。

    而徐茂這邊, 宋得雪安置妥當,和鄧綠華一起征募勞工, 不斷向幽州外修路,暢通幽州與晉州間的道路, 加快傳遞消息、運送物資的時間。

    同時, 鄧綠華借此機會給勞工們念軍報,增強周邊百姓對忠義軍的了解和信任,不少四處漂泊的流民選擇返回幽州。

    徐茂也帶人在幽州開荒種地, 消磨時間, 等候北狄可汗的反應。

    進入六月, 徐茂收到何素芬和林舒娘的信, 并且附贈一個大包袱,不知道里面裝什么東西,徐蘅好奇, 在旁邊看。

    徐茂解開包袱, 當一片片雪白的月事帶出現在徐茂眼前,徐茂驀地睜大眼睛,懷疑自己看錯,緊忙抖著手去看何素芬的信。

    “這是……月事帶?”徐蘅辨認半天, 臉頰憋紅,不確定地小聲說道。

    果不其然, 何素芬在信里交代說, 這是她新改良的月事帶,里面用白疊子織成幾層, 即棉花填充,使用方便而且舒適,不容易外漏,即使在月信期間,也可以出門,行動自如,不耽誤事情。

    徐茂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連單片式便攜衛生巾都做出來了,忽然感覺有些魔幻。

    不過徐茂看到這東西,眼眶還是不禁微熱,沒有現代衛生巾真的折磨人,一個月總有那么幾天困在房屋里,不能出門,有了它,這項限制就解除了。

    “這個何素芬,可以啊。”徐茂捏著何素芬新改的一次性月事帶反復觀看,發出一聲贊嘆。

    徐蘅湊上前看何素芬的信,眼里閃過驚艷,說道:“何娘子所制之物若是果真如信里所說,能在月信期間出行便捷,那可造福萬千女子,青史留名!”

    徐茂笑意微凝,趕緊進系統看何素芬的數據,奇怪的是她屬性并沒有多少變化,也不是隱藏npc,跟徐碧荷不一樣。

    就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背景板角色居然制作出仿似現代衛生巾的東西,這不科學。

    徐茂安慰自己,這只是一個意外,何素芬就是把目光放在自身需求上,所以才做出它,一個普通的女性生活用品,應該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況且一次一換的月事帶,對于用慣可反復清洗月事帶的普通百姓來說,這是件難得奢侈品,就是送給她們,恐怕一輩子都舍不得用。

    僅向富貴人家出售的話,能否讓她們接受是一回事,而量產定價則是另外一回事,她主要是擔心可能賺得盆滿缽滿。

    賣是不準備賣的,從源頭切斷危機。

    徐茂放寬心,對徐蘅說:“別高興太早,何素芬的一畝白疊地,最后制作出來就這么幾片,成本壓不下來,遑論量產出售?”

    “如今大家連頓飽飯都吃不起,你說讓百姓別種糧食,改種白疊,沒人愿意的,土地緊張,必須要種糧食保證大家不餓肚子。”

    到時候糧食不夠,她還沒登出游戲,豈不是也要三天餓兩頓?

    因為身份擺在這里,手底下人省吃儉用,勒緊褲腰帶也不會讓她餓死的,此路不通!

    徐蘅聞言臉皺成一團,愁眉苦臉,壓第眉頭問道:“那怎么辦?”

    徐茂思索片刻,突然有個主意,眉眼含笑,抬手指向西域,“我們這邊確實是種不了,但別的地方可以種!

    又有借口去西域鬼混了。

    現在的西域正處于小國混戰階段,多達上百個國家,可能今天剛在這個國家停留一天看個風景,后腳離開時,它就被別國吞噬而滅亡,戰火紛飛,極其理想的戰死之地。

    如果北狄這邊不給力,徐茂打算下一步就去西域試試。

    徐蘅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迷茫道:“西域?書上說,西域乃蠻夷之地,未受開化,放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沙漠,寸草不生,干旱少雨,哪能種白疊!”

    徐茂搖頭說:“非也,你想,如果全是寸草不生的地方,那何來西域百國?有水的地方即能活,沙漠里也是有綠洲的,而西域晝夜溫差大,白天光照充足,土壤疏松透氣,正適合種植白疊。”

    “此外,自古以來,西域就是我朝的一部分,曾在西域設置將軍府,統治管理西域,而今的皇帝當政不行,失去對西域的統治,任由北狄踐踏邊地,簡直丟光老祖宗的臉,實難忍受!

    徐茂搬出復興舊日榮光的老套路,激情澎湃演講,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打完北狄打西域,過去的時候順路把西戎收拾了。

    如果是別人,肯定覺得徐茂口氣狂妄,異想天開,梁朝跟北狄都糾纏那么多年,最后連連敗退,又是賠款,又是割讓北地,屈辱求和,還想打西域?

    統治西域那可是百年前的老黃歷了,現在西域諸國誰會理睬梁朝!

    但徐蘅不一樣,徐茂說完,她立馬幻想未來,篤定成功,好像西域已經臣服在徐茂腳下。

    徐蘅可憐巴巴地望著徐茂,提前懇求徐茂內定人選,說道:“好,那到時候阿姐派我去吧,我一定讓白疊種滿整個西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徐茂一噎,她還只是想想,徐蘅已經跳到過去種地那一步了,趕緊握拳抵在唇邊,眼光躲閃道:“這個不著急,先把北狄的事情了結再說!

    “何素芬的這個月事帶,先不要往外面售賣,咱們自己用,士卒們改用它,原本的月事假期就可以拿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放松心情,如果遇上執行任務,也不用擔心拖累大家。”

    現在她手里的錢已經足夠揮霍到下一局,不缺錢,沒必要自找麻煩,在貴族婦女圈里形成影響力。

    而原本軍中每個女子每月都有七天月經假,以前是不好出門,如今改用一次性防漏月事帶,這個假,徐茂依舊保持,痛經的回去安心休息,不受影響的自己隨便玩,只要別去訓練就行。

    徐茂思忖,是不是假期太少,天天訓練,把這些人給練出來了。

    仔細回憶過去一年,確實沒有什么假期,過年放的假竟然跟月經假相同,其他假期僅放一天,除此之外,再沒其他休息時間。

    徐茂恍然大悟,她是什么周扒皮,竟然連全體雙休都沒落實,天天訓練,就算是只野猴子,也該練出來了。

    如今忠義軍所有士卒都有自保之力,不用再緊抓訓練,如若照當前這樣繼續練下去,追趕徐碧荷這類隱藏npc指日可待,中原還有她們的敵手嗎!

    徐茂忽然發現問題所在,趕緊跟徐蘅說:“提到月信假,我才發現咱們士卒的休息時間如此之短,縱使沒有行軍任務,一個月也僅休七天,有人甚至一個月休不了一天,這可不行,平時訓練應當注意勞逸結合,身體健康為先。”

    多休息,少訓練!

    徐蘅覺得不妥,皺眉道:“可是……月信假就比其他軍隊落后七日,眼下改用新的月事帶,恰是補充時日、拉回差距的時候,阿姐非但不取消月信假,反而額外增加,那一個月里,訓練的日子,就所剩無幾了!

    徐茂說:“日日訓練,枯燥無味,誰能受得?晚上看俘虜表演,時間也非常緊迫,不夠盡興,休息是必須要保證的,可以把文娛活動、比賽等放在雙休日,不占據她們正常訓練時間,如此既能確保訓練進度,又有充足的休息時間,養好精神,重新投入到新一輪訓練中!

    “我是這樣打算的,一輪七日,其中五天上午訓練,下午上課,最后兩天休息,沒有集體活動時,這段時間自由分配,想看書學習就自習,想補充薄弱處就自己加練,想看表演、玩游戲就去,讓她們主動安排自己的時間,絕不訓練,以便緩解身體的疲憊!

    “而月信假呢,身體不舒服的可以回房休息,沒有不適或后面幾天恢復好,那她們可以自行選擇歸隊,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徐蘅猶疑道:“貪逸惡勞,乃人之本性,若不強加束縛,放任自流,士卒就會愈發懈怠,整日惦記著休息,訓練、讀書時心不在焉,最后成效不佳,引來災禍,適時為時晚矣!

    徐茂微微一笑,自信道:“這不是還有月底考核嗎?訓練、讀書不是為我,而是為她們自己,若是連著三次月考不合格,那她們就自己收拾包袱離開忠義軍,返回家鄉吧。”

    最好全走干凈,那她就高枕無憂了。

    徐蘅想著還有考核約束,士卒顧念考核,哪怕有休息日,總要想辦法練到合格標準的,稍微放下心。

    “那就試試吧,如果成效不好,還是要恢復回來!毙燹克煽冢x擇支持徐茂的雙休法,并補充道:“倘若月信假與休息日重合,這天數可不能補,否則半月時間都沒有了!

    “好!毙烀竭呇_笑容,暗暗握拳,壓制激動,點頭答應。

    徐蘅道:“我幫阿姐算訓練、休息的天數,七月是下半年伊始,正好可以從這個月開始!

    “那這件事就托付給你了,七日為一周,第一天為周一,依次往后數,最后一天為周末,周一到周五訓練、上課,周六和周末休息,需要值班巡邏的,制表排班輪休。”

    徐茂想,這套計日方法只是在忠義軍中內部使用,方便她計算休息天數,隨意些,交給徐蘅也沒有關系,放心地把活兒交托出去。

    看完何素芬的東西,徐茂提起心再拆林舒娘的信,幸好只是之前提過的活字印刷,尚在接受范圍內。

    徐茂拿起林舒娘印刷的樣品看了看,字跡清楚,也沒有墨跡亂飛的現象,貌似還可以。

    她給林舒娘回信,命她印刷第二期軍報,先印一百份,派人送過來,鄧綠華她們要用。

    何素芬,徐茂將自己的想法跟她說了,不對外出售,首先保證她們內部都用上衛生巾,命她再做一批運來應急,等她打到西域去,以后在西域種棉花。

    林舒娘制作字泥,何素芬研究棉質衛生巾花費不少銀錢,后期發展也需要錢,徐茂分別撥五百兩黃金回去支持她們。

    錢,第二期軍報,以及回信。

    湯騰給她的都是現銀,只能裝車運,一箱箱黃金抬上車,沉甸甸,行動起來,車隊速度緩慢。

    從幽州到晉州,以這樣的速度行進,容易被盜賊盯上,跑過來打劫。

    徐茂把運送任務交給火箭班,又在背包里找了找,使用降低存在感的道具,并套上好運光環,除非她們從別人身上碾過去,不然別人注意不到她們。

    道具要求,只能在天黑以后生效。

    徐茂把火箭班眾人叫到跟前,交代一項特別任務,吩咐道:“此行押送黃金任務重大,需要避人而行,故而只得在夜間前行,并且白日遠離人煙,輪流休眠,謹記保持安靜,小心行動,不得引起注意,招致山匪!

    眾人面色嚴肅,齊聲說是,午夜時分,她們帶著信、軍報和一車車黃金啟程。

    火箭班出發第二天,北狄可汗終于有消息,派人過來傳話,說是愿意和談,而呼連休也帶著他的援兵返回,由呼連休出面商議和談事宜。

    徐茂當然不想跟北狄停戰,但顯然這是一個激怒北狄的好機會,當即答應先坐下來洽談。

    會面地點在幽州城外二十里,徐茂欣然前往,很快見到面容明顯滄桑的葉護呼連休。

    呼連休臉色極臭,好像仍舊難以接受丟失幽州的事情,相比呼連休的尷尬和不悅,他身邊坐著的老男人就淡然多了。

    此人氣質儒雅,身著梁朝文士青衫,看著文質彬彬,不過面容深邃,一雙淺褐色眼瞳,眼窩深陷,具備北狄人特征。

    徐茂盯著他打量半晌,款款落座。

    “徐元帥,久仰大名,我是烏翼,不過我更喜歡我的漢名,李飛宏!

    徐茂剛坐下,這個青衫男人就溫吞開口,自我介紹,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

    徐茂驚詫道:“李姓,莫非李郎君和我朝圣上有關系?”

    李飛宏眼里閃過一道驚喜,點頭笑道:“金寧公主是我的母親,我很崇敬梁朝文化,自幼耳濡目染,跟著我母親學習漢字,少時就將四書五經讀完,非常希望有朝一日能到中原看看,感悟儒學!

    “然有徐元帥在,我的愿望恐怕此生都無法達成了。”李飛宏開個玩笑。

    徐茂后仰身體,重新審視李飛宏,沒想到這位居然是金寧公主的兒子,找他過來和談,北狄打什么算盤?

    金寧公主連嫁三任可汗,算年齡,李飛宏應該是前任可汗的兒子,徐茂也不知道北狄這邊怎么算輩分,只是有些可憐和親的金寧公主。

    母國拿她安撫北狄,嫁過來文化、語言不通,還要想方設法勸可汗退兵,生的兒子也是塊叉燒。

    說什么崇敬漢學,話里話外流露出稱霸中原的野心,研究梁朝,以便更好揮兵南下,屠戮梁民罷了。

    徐茂不接他的話茬,裝作低情商,直接說:“是的,李郎君很有自知之明,那我們就別廢話,直接開始談吧,你們準備了多少錢賠我?”

    李飛宏頓住,一時無語。

    徐茂張口就找他們要錢,無視他準備好的感情牌,竟然不按套路走,梁人的謙遜客氣呢?不應該謙虛推過來客套一二嗎!

    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的操作打蒙李飛宏,呼連休惱怒,將要發作,李飛宏立時抓住他的手,搶先一步說:“既然徐元帥是爽快人,那我也不跟元帥繞彎子!

    “徐元帥,你想要多少錢?”李飛宏把問題推給徐茂。

    徐茂淡定開口,說得隨意:“那就來個一千萬兩黃金吧。”

    呼連休遽然變色,臉孔漲紅,李飛宏眼光微變,好在他及時控制住神色,震驚轉瞬即逝。

    李飛宏揚起笑臉說:“元帥在跟我說笑呢,我母親也是這樣的脾性,難道梁人都好以夸大事實逗樂?”

    徐茂冷呵道:“你想多了,李郎君,你生在北狄,長在北狄,本為狄人,張口閉口都是梁朝,成何體統!”

    她跟李飛宏劃清界限,而李飛宏詫異地瞪大眼睛,完全沒想到徐茂不接招,成何體統此言居然能從她嘴里說出。

    “李郎君,金寧公主是金寧公主,你是你,而且我們在談停戰和談的事情,請不要把私人感情混淆其中,如果你是幫北狄殺價的,那就正正經經地談錢,如果你想回梁朝認祖歸宗,來的時候你就應該帶上可汗首級,讓我看到你的誠意,而是左右搖擺,模糊立場,跟我說些沒用的!

    徐茂攻擊完李飛宏,又轉頭對呼連休說:“不必浪費時間,我們長話短說,方才我說的一千萬兩黃金并非張口就來,而是經過縝密驗算的,葉護不信,那我就給你說道說道。”

    “北狄侵占我朝北地距今百年,并且時常沿邊作亂,滋擾百姓,企圖繼續南下,禍亂中原,每歲動輒向皇帝索取牛羊財物,所有東西攏共加起來,遠遠超過一千萬兩黃金!”

    “從前你們殺我多少梁朝將士,光是撫恤金就不止這點錢吧?”

    “再說近的,我在恢復北地之時,所用兵器、馬匹等皆有損耗,這都是新的,如若不是要奪回幽州,可是能賣個好價,這下用過,就不值錢了,因為你們,我驟失上萬兩!

    “還有,我的部下一日三餐,餐餐供應,多一天,多一兩錢,時間就是銀錢,我每時每刻都在流失銀兩,尤其你們的士卒,吃吃喝喝全要錢,這錢難道不該你們出嗎?”

    “想停戰贖人,可以,先把賬結清,并歸還我朝剩余土地。”徐茂傲然道,高高在上地蔑視他們,將無理取鬧發揮到極致。

    屢試不爽的拒絕方法,開一個對方完全承擔不起的條件。

    這可不是她不想停戰,而是北狄自己不愿意賠錢還地的,那就只能繼續打下去,打到北狄愿意。

    “不可能!”

    呼連休拍案而起,怒火中燒。

    徐茂正等他這句話,立刻翻臉,起身說:“那我們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戰場上見。”

    “他日再談,可就不是這價了,另外送我朝所有和親公主的尸骸歸梁,當初是你們北狄幾次懇求,我朝皇帝這才下嫁公主,將耕織勞作、天文歷法帶到北狄,而你們呢,可曾善待?”

    徐茂開著系統資料,一一歷數:“上河公主死后不久,北狄的耕地便荒蕪,詩書典籍淪為一堆廢紙,連番向我朝索要財物……興和公主嫁到北狄,沒幾年就莫名亡故,公主死得不明不白,這筆賬都沒跟你們算呢!”

    后期的和親公主下場基本都不好,梁朝不想打仗,死一個嫁一個,令她們在北狄的地位更加卑下。

    北狄人以玩弄公主取樂,羞辱梁朝,攻城成功凌辱公主,失敗也打她們出氣,梁朝這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不知情,更加增長北狄囂張氣焰。

    “烏翼王子,你還記得你母親,金寧公主是怎么死的嗎?”徐茂目露嘲諷。

    李飛宏面色微白,轉過臉。

    金寧公主熬的時間算久的,但逝世的時候也就四十歲,那時北狄可汗想要再進一步,攻定州,誰知幾次攻城不成,士氣不振,北狄可汗就砍下金寧公主的頭顱,激勵士兵再戰。

    而攻打定州,李飛宏恰好參與其中,向可汗獻策混進定州奪城,他就是與定州將領顏飛光勾結來往的那個北狄人。

    金寧公主死的時候,他可一滴眼淚沒流,還在旁邊拍手叫好呢,得北狄士卒贊譽。

    徐茂抬腳要走,李飛宏趕緊攔住她,臉上沒有多少羞愧意,殘留的一點惱怒飛快消失。

    他說:“好,元帥的條件,我們答應,不過一千萬兩黃金實難拿出,能否用牛羊或人抵扣?”

    “什么人?”徐茂驚詫。

    李飛宏緩緩開口,平聲道:“梁人,以及梁狄通婚生下的那些……普通百姓。”

    徐茂迷惑攏眉, 北狄這么無恥,連人都能當作財物抵扣。

    更奇怪的是,她獅子大開口, 開出天價,北狄竟然也愿意接受!

    不對勁, 北狄出問題了。

    他們寧愿放棄幽州,賠付巨款, 都要停戰, 那只有一個可能。

    北狄內部不穩,麻煩纏身,無暇顧及幽州。

    徐茂緊盯李飛宏, 忽然心生悔意, 或許這個時候, 她不該打北狄的。

    這頭李飛宏回答說:“一萬人, 另外梁國皇帝所賜器物,皆可歸還,北狄從此退至草原, 不再襲擾梁國。”

    徐茂心肝微顫, 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間打亂,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以,簽約協定吧!

    對方剛給, 她就敢收。

    “加上一條,所有梁狄通婚之子, 這些人我都要, 包括李郎君,還有其他我朝公主所生的孩子。”徐茂擴大范圍。

    李飛宏瞳孔猛地震, 始料未及,“不行,我們北狄王子斷然不能離開草原!”

    這句話迅速、直接,隱約顯露幾許慌亂,不知李飛宏是拒絕北狄王室血脈落入徐茂之手,還是怕徐茂的目標對準他,自己不想做砧板上的魚肉。

    徐茂失笑道:“開個玩笑,看把李郎君嚇的,那好,北狄王子不行,公主的女兒、孫女總可以回歸我們梁土吧?”

    李飛宏放下心,松了一口氣,沉吟片刻,最終點下頭,同意這個條件,并開始討價還價:“她們是貴女,有的遠嫁,難以找回,所以……價格稍貴些,我聽聞中原對女子有‘千金’的稱呼,一女千金,徐元帥認為如何?”

    徐茂袖中的拳頭攥緊,笑意微冷,嘴唇抿成一條線,與李飛宏對視,她看清對方的嘴臉,眼里閃過的算計,徐茂胃里翻騰,直泛惡心。

    “行啊,若能湊夠一千萬兩黃金,牛羊器物我便不要了!毙烀旖巧下N,欣然接受。

    李飛宏狂喜,連連作揖,不倫不類。

    一千萬兩黃金確實湊不成,但再加上其他的東西,他們不需要出多少銀錢就能解決戰事。

    徐茂和李飛宏談好條件,一千萬兩黃金,可以人、物抵押,北狄歸還侵占領土和過往和親公主尸骸。

    簽了字,徐茂扭頭就走,面若凝霜。

    兩方分開后,這邊的呼連休也不甚高興,臭臉道:“為什么輕而易舉就答應,這不是擺明讓她看出我們北狄出事了?”

    李飛宏拿著和談書,淡淡睨他一眼,不以為意道:“可汗病重,那幾個叔侄為爭奪汗位打得不可開交,但決出勝負,很快就能穩定下來!

    “去年寒冬凍死不少人,百姓缺衣少食,也鬧個不停,徐茂獅子大開口,開得正好,可叫所有北狄人知道,我們這般窮困、過不下去,皆是徐茂所致,她掠奪我們的銀錢和牛羊,甚至搶走我們的奴隸,徐茂是整個北狄的敵人,要活下去,就必須殺掉她!”

    “仇恨能夠激發所有北狄人的斗志,如今送出去的東西,轉眼又將回到我們手里。”

    李飛宏勾起嘴角,綻開不屑的笑容,眼角眉梢掛滿譏誚,神色自信。

    呼連休心中仍然不忿,舍不得將那些東西如流水般送給徐茂,這像是昭告世人,他的無能,沒能守住幽州。

    剩下一點異樣情緒,他是擔心,擔心李飛宏的計策不成,最后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自己作為敗將,沒有資格在李飛宏面前說這些,吐露出來,反而顯得他膽小怯懦,呼連休選擇緘默。

    *

    徐茂跟北狄和談,就要牛羊和人,還有一堆先帝賜的破銅爛鐵,徐蘅焦急地跺腳說:“除了歸還的城池,要這些東西有什么用?”

    “哪里沒用?人能發揮巨大作用,改天換地!”徐茂反駁,拉著徐蘅說:“咱們把北狄人趕出去,剩下大片大片的荒地,空守著也不是辦法,讓國內百姓來,大家又怕北狄卷土重來,對這邊持懷疑態度,肯定不愿意在這里安家的,那不如要來原本就生長于此的人,重守故土。”

    徐茂解釋以后,徐蘅才放下沒有多敲北狄一筆的執念,開始盤算怎么分地和管理。

    跟在徐茂身邊負責記錄的鄧嬋心緒復雜,她知道商談的全過程,對送還和親公主尸骸這一條觸動最深。

    或許在別人看來毫無意義,不如多換幾兩銀錢,但她作為后妃,公主的母親,皇帝不會嫁親生女兒,那也是選取一些可憐宗室女代替出嫁,那些死在異鄉的女子是做了她女兒的替死鬼,有必要記清她們的名字,年年祭拜。

    徐茂此舉,亦是告訴世人,記住這些和親公主,明曉公主大義,不可忘卻北地失陷之辱。

    鄧嬋悄悄拭淚。

    *

    豐城,沈起元寫了一封致歉信送到呂飛燕手里,又送金銀器物,派人前去修復道路,讓呂飛燕認為此事了結。

    曹集部下在城外蹲守數日,等呂飛燕好不容易放松警惕,裝扮成普通百姓混入城中,他們又耐心潛伏,搜尋能夠瞬間撕碎肉身的那個神器。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們摸查出放置神器的位置,那個地方看守最嚴,很難進入。

    為取神器,他們想一個辦法,使用調虎離山之策,在別處放火,這些的守衛必定要分出一些,趕去救火,而剩余幾個守衛就好對付了。

    曹集部下先在附近放了一把火,等它燒起來,果然有人呼喊道:“走水了!”

    看守神器的守衛拎桶跑去救火,今日風大,火越燒越烈,滾滾黑煙升騰,一片混亂,大家注意力都在失火上,這便給了曹集部下可乘之機。

    他們突襲守衛,纏斗一番,拖住那兩個守衛,其他人闖進去搬運神器,慌慌張張間,散落幾張寫字的紙。

    這些盜賊一邊分神躲避守衛,一邊又要抬著重家伙尋找出路,沒有留神飄落地面的紙張,急急忙忙往外沖。

    守衛發覺他們真實目的,緊忙高聲大喊:“快來人,有人搶奪火/炮!”

    然而他們抬起火/炮就往外走,等大家反應過來,前去追趕,卻幾個人被攔住去路,眼睜睜看著他們搬走火/炮。

    守衛崩潰,快速跑去娘子山稟告呂飛燕,其他人追逐盜賊的追逐盜賊,救火的忙著救火,亂成一鍋粥。

    曹集的人喜笑顏開,成功把神器抬回沈起元營地,先放在曹集這里,向他匯報搬運過程。

    “做得好,有賞。”曹集大喜過望,聽手下描述呂飛燕她們的狼狽模樣,哈哈大笑幾聲,拍手叫好。

    他在厚重的鐵家伙跟前駐足停留,驚嘆不已,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上前撫摸,冰冷的觸感,彰顯它威猛殺器的身份。

    “天底下竟有如此神器,如今到了我們手里,那就是天意,天公助我等奪取江山,大喜吶!”曹集咧開嘴,止不住歡欣雀躍。

    曹集將火/炮摸了又摸,忽然發現一個問題,轉頭詢問道:“這該如何使用?”

    幾個手下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得到神器,卻不知道具體使用辦法,曹集唰地臉色一白,暗道不妙,緊忙轉動腦子思索。

    這時,曹集靈光一動,他把目光放到那些贖回來的士卒身上,他們跟呂飛燕等人交過手,肯定見過這東西怎么用。

    曹集立刻喚人找那些贖回的士卒,讓他們回憶神器的使用方法。

    然而這些人一見到這個鐵家伙就嚇得面色灰白,兩股戰戰,哇呀一聲掙扎著往門外跑,更別提仔細回憶了。

    曹集命人按住他們的手腳,緩慢安撫情緒,一番威利誘,最后從一個青年口里拼湊出來,貌似是在神器身上點火,然后靜靜等候,轟地一聲就會炸開。

    聽上去,似乎并不難操作。

    曹集在周身摸索一圈,終于發現其中關竅,找到一根引線,他很快就想明白那個青年說的意思,迅速命令士卒把神器抬到外面,驅散人群,而后去請沈起元過來觀看。

    沈起元得神器,欣喜若狂,其他公務全部推后,第一時間趕過來看神器,跟曹集同樣反應,小心翼翼地上手撫摸,感嘆它的威猛。

    “快讓我瞧瞧,它是怎樣在眨眼間撕裂敵軍的!鄙蚱鹪炔患按。

    曹集就是沈起元肚子里的蛔蟲,當然準備好演示的場地,嘴角泛開笑意,垂首低眉道:“請將軍移步上座,離神器遠一些,切莫被它誤傷!

    沈起元驚奇地挪步,走到距離很遠的地方坐下,遙遙往神器的位置望,不禁伸長脖子,害怕自己看不清,一會兒錯過精彩細節。

    曹集朝沈起元招手,表示可以了。

    沈起元立即振奮精神,一只手按住桌案,撐著身體往前伸,目光凝聚在神器身上,滿眼期待。

    只見曹集退到距離神器十步以外的距離,高聲呼喊道:“點火”

    一聲令下,士卒舉著火把,上前點燃引線,而后緊忙退到一邊,靜靜等候神器發威。

    眾人屏息凝神,目光齊聚。

    靜默。

    一刻鐘過去,無事發生。

    眾人心里疑惑重重,事情并非如他們所想,甚至一動不動,什么聲響都沒有發出。

    曹集揮手,命令士卒上前查看情況。

    士卒腿肚子打顫,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去,伸出手,碰一下,趕緊閉上眼,退后躲避。

    神器依舊沒有反應,好像嘲笑他方才因害怕而不斷閃避的傻瓜舉動。

    士卒反復試探多回,警惕心稍微松懈,他奓著膽子在神器身上左右亂摸一通,觸碰到一個松動的機關。

    萬眾期待下,士卒眼里閃過驚喜,他倏地伸手往外拔,僅動一下就遇到阻礙,需要用力。

    士卒咬牙,額頭青筋凸起,牟足勁兒拉動機關,最后如他所愿,聽得一聲脆響,成功拉出來。

    眼見成功,士卒登時展露笑顏,喜滋滋轉頭看向曹集他們,張開嘴巴,呼喊道:“有機關!”

    話音剛落,嘭地一聲,塵土飛揚,濃煙滾滾,炸確實炸了,但是爆炸的位置出乎意料。

    它沒有吐珠往前拋,在前方炸開,與之相反,竟是把自己炸得四分五裂,鐵片甩出去徑直沒入血肉,毫不留情。

    火/炮附近的人皆受到波及,距離它最近的,眨眼間破碎,噴出滿天血霧。

    只聽士卒們痛叫一聲,他們就在沈起元眼前,給沈起元重現當時宋仁透被炸飛的情景,一只血手撲簌簌滾進塵土里。

    十步以外的曹集居然也沒有逃過,他被熱浪推出幾丈遠,衣服破洞黑焦,還有火舔舐他的身體,灼燒曹集肌膚。

    他不斷發出哀嚎聲,慌亂地在地面滾來滾去,企圖用沙土蹭滅火焰。

    沈起元噌地彎身鉆進桌案,顫著手指抓握案間,探出一顆腦袋,將那邊情狀盡收眼底,驚恐地瞪大眼睛,放聲尖叫,立刻指揮士卒,命令道:“快,快去救人!”

    他的聲音都在抖,整個人被恐懼轄制,愣怔如木頭,動彈不得。

    然而士卒的恐懼不比沈起元少,他們手腳冰涼,差點握不住刀劍,士卒們艱難地咽下口水,面色慘白,身體躬成蝦子,猶猶豫豫不敢上前,生怕自己走過去,又是嘭地一聲,跟剛才那些人同樣下場。

    “愣著做什么,救人吶!”沈起元氣急敗壞,推搡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士卒,拔劍對準他,厲聲道:“你,過去把曹先生拖出來,拍滅他身上的火,如若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前有狼后有虎,士卒進退不得,只能閉上眼睛,一咬牙,一蹬腿,快跑過去拖拽曹集,趕在下一道巨響發生前救人。

    士卒心跳砰砰,跌跌撞撞地沖過去,不管不顧,抓住曹集的一只胳膊就往外跑,渾身寒毛豎立,冷汗涔涔。

    曹集被一路拖行,幸運的是背部火焰熄滅,不幸的是他感覺伸出去的那只手脫臼了,巨大痛楚席卷全身。

    好在第二道巨響沒有發生,士卒成功救出曹集,沈起元立即命人抬曹集回房,喚大夫過來給他看診。

    頭發花白的大夫匆匆趕來,喘口氣問道:“將軍,發生何事,聽聞曹先生身受重傷!”

    一時間,沈起元不知從何說起,他推開房門說:“我送曹先生回來時,僅僅粗略看幾眼而已,疑是燒爛皮肉,然無法下定論,您進去一看便知,還請您老費心診治。”

    大夫驚訝地睜大眼睛,連忙拱手,轉身邁過門檻,進去查看曹集傷勢。

    沈起元估摸著大夫進入曹集房間,一時半刻不會出來,而神器周邊還有不少受傷士卒,他立馬原路返回。

    等候半晌,后面沒有再爆炸,沈起元才指揮士卒進去救別人。

    先前威風凜凜的神器,如今四分五裂,沉默地躺在地面,散落各方,看不出原本模樣。

    沈起元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難道神器認主,忠義軍用,就能殺敵千萬,輪到他們,費盡心機地搶回來,這神器卻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跟他們同歸于盡?

    “蒼天,你真是不公啊,如此神器,為何不準它歸順于我!”

    沈起元大哭,捶胸頓足,仰頭痛罵老天,讓他遇到這么好的寶貝,但自己不能用,白歡喜一場。

    火/炮炸死三人,十人重傷不治,二十八人受傷,曹集命大,吊著一口氣,最后救回來。

    如此威力叫沈起元手下的將士驚懼不已,這東西為己所用才是寶物,落在別人手里,用以對付他們,它便是頃刻間奪人性命的妖器。

    將士們惶惶不安,敵軍有這樣妖器,他們哪里是忠義軍的對手,過去就是送死的。

    恐慌迅速蔓延,將士們萎靡不振,紛紛打起退堂鼓,議論要不要另謀出路,別跟忠義軍硬剛下去,保住性命為先。

    沈起元記得像熱鍋上螞蟻,他本來以為那東西不過是冷冰冰的死物,誰來掌握它都可以使出同樣威力,誰料竟是如此結果。

    不少人已經心生退意,沈起元坐立難安,必須盡快給出計策,安撫將士情緒,穩定軍心,否則他苦心謀劃的一切就全完了。

    思來想去,正面打不過,那就側面迂回,拉攏忠義軍到同一陣營,解決完共同的敵人,他們再最后決戰。

    相信時長日久,經過相處,他一定可以找到忠義軍的破綻。

    而這次,他們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絕不能將此事聲張出去,惹人笑話但是其次,沈起想和忠義軍打好關系,謀取合作之機。

    沈起元立刻下令,不準任何人夸大其詞,議論神器傷人之事,如若此事傳揚到外面,叫別人知曉,格殺勿論。

    警告完,沈起元繼而安撫道:“這不過是一場意外罷了,不久以后忠義軍會告知我們使用竅門,只要掌握方法,這神器就能為我們所用!

    士卒們將信將疑,各自心里不禁嘀咕:“東西都是從忠義軍手里偷來的,人家還能傻乎乎把關竅告訴咱們?”

    盡管感覺希望渺茫,但沈起元篤定的模樣還是讓他們惶恐不安的心稍定,不像之前那樣慌亂。

    沈起元穩住士卒,又去探望傷員,做足仁義架勢,最后在曹集床榻邊停住腳,關心完傷勢說:“僅憑我們自己是用不了神器的,所以我想把忠義軍拉攏過來,化為我們的利劍,斬殺共同敵人!

    曹集身體隱隱作痛,說話都艱難,額角汗水汩汩往下淌,他用盡力氣才張開嘴說道:“將軍所言有理,忠義軍元帥乃女兒身,豈有女主天下之理,最后終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跟忠義軍合作,只不虧,讓她們在前面沖鋒陷陣,攻城略地,掃蕩叛軍,然而天下人絕不甘心臣服在女人的裙擺下,那時候才是他們的機會。

    縱然她有絞肉寶器,臣民畏懼,但她控制不了民心所向,如此殘暴之舉,最后必將滅亡。

    曹集道:“將軍,夫人下落不明,在這飄搖不定的亂世中,恐怕兇多吉少,將軍身邊沒有妻室,后院空虛,也該有個人填補空缺,照顧將軍!

    “不若由將軍出面,前去會一會忠義軍元帥,說不定她便折服于將軍的胸懷謀略,可成一段美好姻緣!辈芗劾镩W過一道精光,嘴角微微上翹,向沈起元誠懇建議。

    沈起元一愣,仔細合計,曹集說的好像可行,不過他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臉,有幾分尷尬。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相貌平平,以色/誘之頗為艱難,而攻打豐城時,他的軍隊又死傷慘重,沒能順利施展才能,要攻對方的心,怕是有段路要走。

    不過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郎,在耐性上,沈起元非常有信心。

    “她是哪里人士,可曾婚配?”沈起元想多了解一下對方,投其所好。

    曹集搖頭,推測道:“這個屬下倒是不清楚,那日問過,沒說,不過屬下以為,應當沒有婚嫁,或是喪夫獨身,不然無法出來做這些離經叛道的事情!

    沈起元頷首,“那再打探打探,到時候我把人娶回來,讓她給兄弟們一一道歉。”

    曹集咧開嘴笑了笑,嚴肅的氛圍一掃而空,他抽出手提前恭喜道:“適時將軍的喜酒可別落下我!

    沈起元改變策略,準備一車禮物送到豐城,說是之前誤會一場,前來賠禮道歉的。

    莫名走水,火/炮丟失,守衛抹著眼淚自責,呂飛燕匆匆趕回來,看到滿地狼藉,只覺天塌地陷,這東西落到敵人手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然而丟都丟了,追究罪責毫無意義,呂飛燕緊忙撫慰士卒,思索如何應對敵軍的下一次攻襲。

    正和宋延芳商議對策時,外面來人送禮,賠禮道歉,只字不提強搶火/炮,而且態度極好,呂飛燕驚詫,忽地摸不著頭腦。

    呂飛燕出去迎接,試探他們的口風,結果對方裝傻,一問三不知,傻愣愣地反問道:“竟有這事,輔導可知這是哪里來的歹人,如此放肆?”

    沈起元這邊拒絕承認強搶火/炮,呂飛燕把人轟走,回去就罵:“厚顏無恥!”

    豐城附近,除了他們衛王部將,還能有其他軍隊?

    呂飛燕火冒三丈,氣得半死。

    宋延芳疑惑道:“他們已將火/炮搶去,按理說,應是無懼,為何不再攻襲我們,反而送禮求和?”

    呂飛燕來回走動,她忽然想起王興珠給她寫的注意事項,眼睛霍地發亮,明悟道:“我知道了,他們不會用!”

    “不會用?”宋延芳攏眉。

    呂飛燕嗯一聲,點頭說:“王娘子給我們寫的那張紙上面說,此物雖有莫大威力,可破堅石,敵萬軍,然而使用不當,亦會反噬其身,故而多設機關,保證安全!

    “王娘子特別交代,有幾個機關萬萬不可動,如若貿然拔出,火/炮會炸膛,在自己跟前就炸開了。”

    呂飛燕推測道:“或許是衛王那邊的人找不準位置,不知道撥動何處機關,這才放低姿態,前來打探使用火/炮的具體法子!

    那日滅完火回來,她們收拾打掃時發現滿地紙,正是火/炮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這樣就前后串起來了。

    曹集他們只知搬運火/炮,卻不知里面的門道,搶回去也不會用。

    “言之有理!彼窝臃碱h首。

    呂飛燕明白過來曹集他們求和的真實意圖,命令城門持續戒嚴,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她又趕緊去取王興珠留下的紙張,全部鎖起來,親自看管,并且隨時隨地帶在身邊,要想再偷使用說明,必先從她尸身上面踏過去。

    另外,呂飛燕害怕曹集在豐城得不到好處,轉而去王興珠那邊找麻煩,緊忙把事情全過程寫了信,急送到王興珠手里,提醒她注意防范。

    而豐城外,任憑沈起元如何示好,呂飛燕都冷漠拒絕,針插不透,水潑不進。

    一日日過去,到了七月,沈起元竟然還未拿下豐城,孫寶安那邊派人來問,紀伏也嘲笑沈起元無能。

    沈起元有些焦急,坐不住了,他直接開條件挖忠義軍元帥的墻角,派人在城下呼喊加入他們的好處。

    顧慮到那邊多是女子,所以除了豐厚的獎賞,沈起元承諾,可以幫她們婚配,嫁給他們最優秀的將領。

    女人,不就是求一個安穩,嫁得良人,相夫教子嘛,何況是嫁給將領做正頭娘子。

    憑她們低賤的出身,得此際遇,能夠高嫁,攀上他們這根高枝,已是莫大的福分,幾輩子燒高香都求不來,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沈起元遣人日日在城外宣揚衛王這邊的優厚待遇,喊道:“做了將軍夫人,以后都不用再在外面拋頭露面,只需要安安心心待在家里插花品茶,做做針線,悉心教養子女,什么都不用憂慮,日子滋潤,安逸,待夫郎立下戰功,他日封侯拜相,以后就是侯爵娘子了!”

    士卒們不停給忠義軍描繪無憂無慮的美好生活,不必整日灰頭土臉地在外面拼殺,刀口舔血,回歸正常女子的生活。

    吃吃喝喝,穿金戴銀,出門都是坐轎子,仆奴環繞,幾十個婢女伺候,端茶倒水,捏肩揉腿,悠閑自在。

    而且她們是將軍夫人,上流貴婦,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上趕著送禮討好,這樣的神仙日子,他若是女子,一準答應,忠義軍豈有不心動之理?

    經過沈起元部下的日日呼喊,這確實有點效果,忠義軍中開始談論衛王那邊的將領都有誰,自己嫁過去,是不是真如宣揚的那么好。

    能有一個好的歸宿,過安穩日子,誰想在外面廝殺,命懸一線,呂飛燕理解那些動搖的女子,不過她是不能放這些人過去轉投衛王的。

    這樣下去不行,呂飛燕將軍中所有女子召集起來,在大家面前說:“我知道城外傳揚的那些話,有些人心動,想要過去做將軍夫人,我也是女子,當然理解大家的心情。”

    “不過……”呂飛燕話鋒一轉,“婚事從來講究門當戶對,高嫁,外頭看著光鮮,實則不然,人家低娶必有所圖,要么有不可見人的缺陷,要么就是好掌控新婦,現在說的好聽,然而真正娶到手卻又是另一回事,嫁進深宅大院就是呼天不應,喚地不靈!

    “何況那些將領若是果真位高權重,怎能接受娶一個毫無助益的妻子?而且后院諸多鶯鶯燕燕,妻妾成群,你們又愿意忍氣吞聲、和和氣氣地過如此生活?”

    “一開始成婚就頗有怨詞,日后多半也會是一對怨偶!

    年輕未嫁的士卒對愛情和婚姻還有幻想,其他嫁過人的卻是連連點頭,認同呂飛燕的話,凡是成過婚的,沒一個不想和離。

    “男人就是嘴上說得好聽,看我家那個,同我一起長大,情誼深厚,他家窮得只有一個破茅草屋,夏天漏雨,冬天吹風,成親前情意綿綿,說什么保證讓我過好日子,哪里知道成親以后,在他老娘跟前,屁都不敢放一個,燒火劈柴,洗衣做飯,全要我來做,多放幾粒米都要罵我,相比別家,確實不打媳婦,但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曉。”

    一個成過婚的士卒抱怨出聲,其他人紛紛附和,分享自己的經歷。

    大家聚在一起這么談論,結果發現原本羨艷眾人的神仙眷侶,其中女方居然也過得不好。

    柴米油鹽醬醋茶,處處要用錢,而花錢便要引得婆母厭惡,丈夫埋怨,嫌棄她花錢大手大腳,不是買這個,就是買那個,可她買的東西都是給家里人用的啊!

    還有沒什么錢,在媳婦面前吆五喝六的,動輒拳腳相加,有時候在婆母和孩子跟前不停抱怨,引得家里人視她為仇敵。

    婚后的滿地雞毛真是一把辛酸淚,不足為外人道,日子過得平穩安樂,全靠一個字,忍。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別說豪門望族了,進門伏低做小是常態,哪有說無憂無慮,悠閑自在的。

    “各家各戶情況不同,就算那些將領愿意,人家的母親愿意嗎?嫁過去,畢竟是后宅里討生活,伺候婆母,那些將領的母親巴不得登天娶公主,哪里會看得上我們,僅僅這一條,婆母刁難就夠人刮掉一層皮,可別說其他的,禮儀,妾室。”

    大家再說刁鉆婆母的各種事跡,只有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到,夫郎在中間和稀泥倒算好的,最可怕的是兩面拱火,藏在背后笑看兩個女人為他爭吵。

    瞧,他多重要啊,爭搶他的關注!

    在場所有未婚女子聽完打個寒噤,恐懼占滿心田,紛紛搖頭說:“可不可以不嫁人?”

    這個問題一出現,所有人頓時激靈。

    是啊,成親這么不好,她們為什么非要成親呢?

    嫁人生子,稀松平常,任何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她們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別的出路。

    呂飛燕清清嗓子,找準時機插/進來說:“待在軍中就不用回去嫁人,伺候婆母!

    有一份自己的事業,掙軍功,博富貴,只要不回去,誰能奈何得了她們?

    呂飛燕道:“如果大家真的想好,不準備嫁人,以及想要和離,我也可以跟元帥提一提,解決大家的苦惱,倘若離開忠義軍,可就沒人能像元帥這般,替大家著想了。”

    大家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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