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日記本里的那句話寫下,醫院病房內,空氣中仿佛有某種肉眼不可見的冰冷物質悄然附著在正陷入昏迷的男人身上。
“這個患者的情況目前沒有好轉跡象。”醫生對管理局的工作人員說著,視線掃了眼病人。
醫生不能選擇救治對象,即使是殺人犯,在對方被送到醫院時,他們也得實施救助。
對家暴慣犯也一樣。
“偏移值更高了。”一名工作人員看著監測儀,“像是詛咒類型的能力,醫療組試過剝離,沒成功,現在只能盡快找到本體。”
江愉看了眼時間:“搜查組的工作好像不太順利?”
葉川點頭:“是的,這個妖異應該有隱蔽自身的能力,要離得足夠近才能檢測到。多虧了你,搜查范圍已經縮小很多,但半個城市只靠人力排查還是不容易。”
“妖異引發的事件不代表一定與人無關,一般來說,搜查組會先去跟受害人有過節的人附近轉一圈。”許星嵐表情漸漸無語,說話也有些刻薄,“結果這人得罪的人還挺多,他出門怎么還沒被人套麻袋,我看社會的毒打還是挨少了。”
病床上的男人陷入重度昏迷,這半年來也確實受到很大的心理驚嚇。
人都這樣了,照理說他們應該保持點同情心,但在場人確實都同情不起來。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悲慘的人都值得同情,有些人平時的所作所為配得上他們的苦難。
江愉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昨天在病床旁邊那個叫孟秋的小男孩。
那孩子看病床上昏迷的男人的時候,明亮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悲傷,像在看一個跟自己沒有關系的陌生人,即使躺著的男人是他的父親。
在江愉回答男人還有可能醒來時,他的反應也不是高興,甚至好像隱隱有一絲沮喪。
他不希望病床上的男人醒來,江愉能看出這點。
江愉對此其實可以理解,血緣關系不是進行道德綁架的理由,假如父母并不慈愛,孩子理應擁有說不的權利。
按孟秋家里的情況,病床上的男人醒不來對他們來說大概會更好過一些。
但就像醫生不能拒絕救治這樣的病人,江愉也不能隱瞞自己的直覺。
“受害人家里查過了嗎?”江愉輕聲問。
“有用能力初步篩查過,看屋子里有沒有惡性殘留物,但沒拿檢測儀進入。”葉川回答,“主要是根據經驗,能力是詛咒類型的妖異本體如果離目標那么近,它的攻擊應該會無差別籠罩目標周圍人。”
張雅和孟秋看起來都沒事,而且一個常年遭受家庭暴力的女人和一個七、八歲小孩,更沒有人認為他們能有指使妖異的能力。
葉川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江愉嗯了聲:“再去他家里看看吧。”
葉川和許星嵐都沒有異議,反正搜查組還沒出結果,他們等著也是等著。
正好順便上門慰問家屬。
大約十幾分鐘車程,三人就來到了受害人家門口。
這時張雅也剛從外邊回來,她剛去了趟律所,咨詢了解了訴訟離婚的流程。
張雅看見了在門口的江愉等人,她有些怯弱地低了低頭,拿著文件袋的手攥緊了些,但她還是走了過去:“你們好,請問是有結果了嗎?還是有別的什么事?”
葉川的目光投向那個文件袋,上邊印著律所的名字,不難看出這位女士剛才去了哪里。
這道視線讓張雅的神色開始緊繃,她略帶僵硬地把文件袋遮掩起來,不太敢與他們對上視線。
她知道在有些人眼里,當夫妻一方陷入重度昏迷,另一方想提出訴訟離婚是不道德的。
即使對方之前有什么錯處,也會說他現在都這樣了,你總不能在這時候不管他。
至少她父母的說辭就是這樣。
張雅從以前就被父母一直勸著說要忍,說離婚不光彩,她知道自己是很軟弱沒主見的性子,這些年忍著忍著也就真的一天天一年年忍過去了。
直到丈夫的拳頭不只是落在她身上,還落在孩子身上,張雅才萌生出前所未有的離婚意愿。
本來在這次事情發生前,她就已經有去做傷情鑒定,還有收集錄音證據,只是沒想到意外發生得這么突然。
但就算要被一些人道德譴責,張雅這次也不準備再得過且過了。
看見女人像抓著塊浮木那樣死死抓著文件夾,葉川連忙對她說:“別誤會張女士,我們沒有惡意。”
葉川說著,拿出一張他昨天就準備好的名片:“如果你需要跟離婚相關的法律援助,可以打這張名片上的電話,這是業內很有名的一位律師,他可以給你免費援助。”
托了點關系,之后得還人情,不過葉川覺得這也沒什么。
全當為人民服務了。
異象管理局的人平時要面對的是妖異這種危險生物,要是精神上沒點信仰,他們也不會加入管理局。
管理局的薪資不算低,可風險極高,如果不信仰點什么,里頭的工作人員隨便出去找個當富豪保鏢之類的任務可不比這滋潤多了。
江愉也把寫了自己聯系方式的紙條遞過去:“實在有什么困難也可以聯系我。”
兩位同事都不是z市人,他至少父母家人在z市,要幫忙也容易一些。
張雅接過名片,緊繃的身體這才緩緩放松下來,而眼眶又有些發熱。
她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得到的第一份支持不是來自家人,而是來自幾個陌生人。
張雅打開家門,把幾人邀請進去:“你們還是先進來坐吧,有什么事坐著說。”
進去后,許星嵐把拿著的果盒放在茶幾上:“其實沒什么事,我們主要是過來慰問家屬。”
三人默契地沒提他們是來找屋子里可能存在的妖異這事。
“大哥哥,你們要喝茶嗎?”從房間出來的孟秋眨巴眼問他們,表情有些拘謹,“我會泡茶哦,是媽媽教我的。”
孟秋剛在房間里囑咐羽毛筆不要亂動,要把自己裝成一支普通的筆。
雖然在這個年紀懂的不多,但孟秋潛意識里還是明白,一個物體會自己亂動是不正常的,不能讓其他人看見。
三人哪能奴役小朋友,江愉溫聲對他說:“不用,我們喝水就好了。”
孟秋哦了一聲,又看著他說:“哥哥,你長得好漂亮啊。”
小孩眼睛明亮、語氣純真,他是發自內心這么認為。
“噗嗤。”許星嵐沒忍住笑,邊笑還邊點了點頭,“可不呢,所以讓a級妖異都看上了。”
葉川聽到后半句低咳一聲,他也沒少在局里聽這段八卦,情報部門的負責人之前還跑來找他要一手目擊資料。
江愉對這調侃很無奈,他解釋了他們也不聽,現在都已經有點習慣了。
“謝謝,你也很可愛。”江愉特別耐心地回應小朋友。
他說的也是實話,孟秋的五官偏向精致,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眨巴起來很惹人喜愛。
留同事繼續寒暄,江愉捏了捏口袋里兔子玩偶的耳朵,壓低聲音說:“阿白幫我找找你同類的氣息。”
異能造物對妖異氣息的感知比人類敏銳得多,跟檢測儀比毫不遜色,只不過很少有人能讓異能造物乖乖幫他們做這事。
江愉裝作去洗手間,路過了主臥和廚房,兔子玩偶都沒反應,等江愉最后稍微靠近更里邊的一扇房門,兔子玩偶在他口袋里動了一下。
這扇門貼著些可愛的貼紙,是兒童房。
江愉頓了頓,他有幾秒沒動作,最后還是走回客廳給了兩位同事眼神示意。
“小秋,可以帶哥哥參觀下你的房間嗎?”江愉詢問正乖乖坐著的小男孩。
孟秋點了點頭,起身拉著他的手往里走,給他打開了房間門。
孟秋有一點點緊張,但他瞄了眼沒有任何動靜的羽毛筆,很快又安下心來。
不會有事的,只要小羽毛不亂動,不會有人發現。
但江愉注定讓他失望,走到書桌位置時,他口袋里的兔子玩偶又動了。
這次它直接飄了出來,飛到平躺在日記本上的羽毛筆旁邊,甚至伸手戳了戳對方。
孟秋愣愣睜大眼睛,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日記本上的羽毛筆已經動了,幾乎在兔子玩偶靠近的一瞬間就遠離至房間半空中,青藍色羽毛泛著靜謐冰冷的幽光。
江愉第一時間丟了個“數據查詢”,兔子玩偶已經回到他手里變成一塊平板,上邊顯示出幾行文字——
【厄運羽毛筆】
破壞性:b
功能性:a
作用時間:永久
“你寫下的詛咒都會成真。”
葉川和許星嵐已經緊跟了過來,江愉把平板豎起給他們看,很自覺拉起孟秋往不容易給兩人造成阻礙的位置走。
葉川站在能掩護隊友的位置,許星嵐掃了眼局促的空間略略皺眉,室內空間太狹窄了,他們打起來得顧慮下這個屋子,而且還有個需要保護的普通人在外邊……
許星嵐只能暫時放棄殺傷力較大的槍械類型,選擇最平平無奇的手槍。
葉川已經發動紅皇后領域,即使他還沒有進行攻擊,飄在半空中的羽毛筆也像是在進入領域的瞬間受到了刺激,它的形體開始發生異變。
筆身流淌出了濃稠的黑霧,當黑霧將它完全包裹,下一刻,一只扇動著大型羽翼的異常生物出現在他們眼前。
它看起來似鳥非鳥,羽翼的青藍羽毛下藏著好幾只漆黑眼睛,彎曲尖銳的喙像一把鋒利鐮刀,它直直向著葉川俯沖過去。
葉川跟它纏斗起來,許星嵐則是默不吭聲尋找角度舉起手槍,他的手即將扣動扳機,可也就是在這時候,一陣如嬰兒呱呱墜地時的無助哭聲讓所有人停了下來。
包括那只像大型猛禽般的妖異。
“不要打架……嗚……為什么大哥哥和小羽毛要打架……”被江愉牽著的孟秋哭得毫無克制,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他眼角涌出,很快將他的臉龐打濕,是一個孩子面對無法接受卻又無法阻止的事情時會做出的最直接反應。
“大哥哥不要傷害小羽毛。”孟秋不斷哽咽著,他的身體在過分激烈的情緒中顫抖,“小羽毛……小羽毛你也不要傷害大家,好不好?”
他邊哭邊很執著地重復問著“好不好”,哭紅的眼睛看起來分外可憐。
葉川和許星嵐都抿著唇沒回答,他們仍與那只妖異無聲對峙著,可那只妖異現在卻似乎沒在看他們了。
它頭上的眼睛、羽翼下的眼睛全部都轉過去望著那個正在哭泣的孩子,它發出很低的聲音,并不悅耳,聽起來像拉一把壞掉的琴,但這似乎是它對那孩子的回應。
隨即,它變回了原來的青藍色羽毛筆,緩緩飛到向它張開手的小男孩手上。它晃晃羽尖,好像在哄對方。
不要哭。
即使不能說出語言,這支羽毛筆的行為也表達了這個意思。
江愉和陷入猶豫的兩位同事交換了個眼神,最終葉川和許星嵐也都解除了攻擊。
氣氛緩和下來,江愉看看兩個還不知該怎么開口的同事,他先出聲問:“我們不打架,但是小秋能不能告訴我們,你之前有沒有用這支羽毛筆寫過什么東西?”
孟秋漸漸收了眼淚,但眼睛還是紅紅的:“寫了日記。”
他走到書桌旁拿起那本日記本,遞給江愉:“哥哥可以看。”
江愉無意窺探一個小朋友的個人隱私,對與事件不相關的語句只匆匆一眼略過,不過即使如此,他也還是看到了孟秋對張雅受到暴力對待時傷心難過的心情記述。
很快,江愉找到了那幾行能夠形成詛咒的文字。
【如果爸爸能不要回家就好了。】
【如果爸爸能不醒來就好了。】
解除詛咒的方法很簡單,只需要用羽毛筆把這兩行文字劃掉。
職責所在,江愉把日記本攤開在孟秋面前,跟他說應該怎么做。
孟秋不懂為什么要這么做,但他還是聽話照做了。
關于孟秋無意用羽毛筆造成的種種結果,江愉不打算對一個孩子說,他還沒到該承受這些的年紀,這些事他們應該和他的監護人談。
張雅在客廳聽見動靜也走過來了,江愉留在兒童房里陪著還沒完全緩過情緒的孟秋,而葉川和許星嵐出去跟張雅解釋來龍去脈。
“我真的是一個很沒用的媽媽。”張雅低頭捂著臉,淚水很快將她的手心浸透,她的肩膀在這陣無聲啜泣中不斷抖動,“不然也不會讓一個孩子有這些想法。”
許星嵐實在不懂安慰人,葉川跟她說:“張女士,撇開我作為公職人員的身份,僅從我個人角度,我會跟你說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
“首先這次事件的根源是妖異,孟秋只是無意間促成了一些事,而且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我們不可能對他追究什么責任。”葉川給她分析眼下情況,“就算解除了詛咒,你的丈夫現在也依然是重度昏迷狀態,不一定能醒來,在這段時間里,你完全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比如訴訟離婚。
張雅聽懂了葉川的話,她用力咬唇止住眼淚,眼神看向兒童房逐漸堅定起來。
“我知道了,我會珍惜這次機會。”她說。
兒童房里,江愉也已經跟孟秋說清楚了一些事,大體是這支羽毛筆是妖異,他們不能把它留在這里,需要帶回異象管理局。
葉川和許星嵐走回來:“你已經跟這孩子說好了嗎?”
他倆是真受不了聽小孩哭,這支羽毛筆他們肯定是要帶走的,可他倆也真的很難對孟秋開這個口,還是交給更擅長應付孩子的江愉。
江愉對兩人頷首。
孟秋沒有哭鬧,他大概懂得這件事情沒有轉圜余地,也知道羽毛筆對上他們是沒辦法逃走的,于是向他追問:“帶去管理局的話,小羽毛會在里邊受到傷害嗎?”
江愉說不會,他說這支羽毛筆大概率會被送到奇物部門,在里邊將功補過。
異象管理局不是個不近人情的地方,他們也不是見了什么妖異就都要把人家收容,假如一個妖異沒有犯過什么重大錯處,又或者是情有可原的錯處,他們是會酌情處理的。
人類社會的法律對妖異不適用,在如何處置一個妖異這件事上,異象管理局有很大的話語權。
葉川和許星嵐都松一口氣,那這次事件應該也算圓滿解決了。
在這一秒,他們是這么想的。
江愉站起身,他剛蹲下身和孟秋說話,起身大概因為蹲了有一會而有點暈,身體微晃著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就撞上了什么。
江愉抬眼先看見他倆同事一副見鬼的表情,他后知后覺回頭看,對上一雙冷淡的鳳眸。
“真是熱鬧。”謝游評價這個場面。
一個兒童房里,六個會呼吸的生物。
江愉愣了一下,不知道謝游為什么出現在這里:“你……”
說話時,江愉反應過來自己還靠在對方身上,當即消聲往旁邊走了一步。
謝游全程沒什么表示,只是在江愉退開后伸手把視線里那支青藍色羽毛筆拿在手里。
在眾人視線里,這支羽毛筆顫顫巍巍晃了下羽尖,像是有點害怕,但還是頗為親近地用羽毛蹭了下謝游的手心。
他們認識,葉川很容易得出結論。
“閣下,我們需要把這只妖異帶回管理局,您是否能把它交給我們……?”葉川謹慎地問。
謝游語調平淡:“很巧,我也要把它帶回去。”
這支羽毛筆是謝游許多年前救下的妖異,救下后丟在住所附近就沒再管它,它一直在那里生活,直到近半年受人類社會吸引跑了出去。
謝游的話讓葉川內心一沉,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先和許星嵐對視一眼,然后開始瘋狂給江愉眼神暗示。
江愉:“……”
不是。
看他干嘛。
面對同事殷殷切切的目光,江愉只能開口說:“那個……它在人類社會犯了點事,是應該跟我們回管理局的。”
謝游沉默看了他幾秒,對他們說:“說說犯了什么事。”
孟秋在這,江愉沒法直接說,他的視線在孟秋和謝游身上來回打轉片刻,最后嘗試扯了扯后者的衣袖。
在謝游冷冷淡淡的目光下,江愉把他拉到房間角落,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小小聲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青年的溫熱呼吸輕輕撲打在耳廓,低語好似在向他呢喃些什么,謝游靜靜聽著,等聽完了,他把手上的羽毛筆放開,隨便揮了揮它。
葉川迅速把這支羽毛筆接住,再和許星嵐一起給江愉偷偷豎了個大拇指。
江愉看著再次語塞,其實他感覺謝游本就不是那種完全不講理的妖異,只要理由足夠合情合理,對方多少還是會聽的。
這下應該是真的再沒什么意外了,葉川把心放回肚子里。
為了不讓孟秋掉眼淚,這支羽毛筆對要被帶去管理局這事沒作反抗。
它和這些人打架,孟秋會哭,所以不能打。
只是這樣一來,它就不能陪他長大了。
“小羽毛你要乖乖的哦,我會很想你的,我長大了會去異象管理局工作,到時候我們一定就能再見面了。”孟秋眼里亮晶晶的,充滿對未來的期許。
他一個人也會好好長大,長大了保護媽媽,長大了和小羽毛再見面。
江愉摸了摸他的頭:“小秋也要乖乖的,好好上學讀書,等假期我可以帶你去管理局見它,不用等那么久的。”
“真的嗎!”孟秋驚喜地抬起頭,“謝謝大哥哥!”
江愉對他彎下眼:“嗯,真的。”
他臉上笑意溫柔,謝游本來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事情發展,視線在這時卻有一瞬不自覺停留。
完成任務,江愉幾人離開這里,臨走時,張雅帶著孟秋對他們不斷感謝。
時間也已經又到傍晚,江愉應該跟葉川他們一起上車,但他的手腕被謝游握住。
街道上的其他人似乎看不見謝游,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能力,而葉川在江愉被謝游拉住手腕的一刻,坐在車里向他笑瞇瞇擠了擠眼,隨即干脆利落關上了車門。
……行。
江愉目送他們遠去。
心臟里那種溫暖的能量又漸漸充盈,江愉抬手摸摸心口:“謝謝。”
謝游放開他的手,接下來應該撕開空間裂隙離開,但他看了江愉片刻,冷不丁說:“手機給我。”
江愉疑惑了下,還是照做了。
“解鎖。”謝游又說。
“哦。”江愉繼續照做,反正他手機里也沒什么東西見不得人。
謝游拿著他的手機點進微信里,又點到通訊錄,面無表情從上到下瀏覽了一遍。
沒有。
沒看見通訊錄里有用小狐貍頭像的人,謝游抬眼問他:“為什么用這個頭像?”
江愉更加不明所以,遲疑道:“因為覺得可愛……?”
江愉喜歡《小王子》這本書,也喜歡小王子和狐貍之間的故事。
謝游沒說話了,只是瞇了瞇眼,讓遠在他家里賴著不走的沈青回感覺背后一涼,莫名打了個寒戰。
“怎么了嗎?”江愉略帶好奇地問。
謝游瞥他一眼:“沒什么。”
夜幕悄然垂落,剛入夜,一顆顆人造火種便奔向天際,砰地在夜空中綻放出一片火樹銀花,無數金色花火自夜空墜落,仿佛營造出流淌的銀河。
江愉被聲音吸引,抬頭去看夜晚天空的煙花。
站在他旁邊的妖異對人類制作的煙火并無興趣,謝游像孑立的旁觀者,漠然看待人類的一切。
可他的視線陡然觸及青年那雙映著煙火的眼眸,他無由來凝視了那雙眼睛片刻,也間接看見了那些燦爛花火。
“新年快樂。”江愉轉過頭對謝游說。
謝游垂眸,不看他的眼睛:“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