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小男朋友
第二天尹南赫來的時候，沒有做什么“往前”的動作。
這幾天對戚淮的“刺激”來說夠多了，需要緩一緩，也需要戚淮自己消化一下。
而且……
戚淮沒有再坐在自己那張尹人沙發上了。
他小心地坐在了尹南赫身邊，雖然還保持了一個人的距離，但對于之前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就是他恂恂地問了尹南赫一句：“……可以嗎？”
尹南赫裝作不知道他在問什么的樣子：“什么？”
戚淮指了指自己坐下的位置：“我坐在這里，可以嗎？”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尹南赫疑惑：“這是你家誒，你想坐哪就坐哪。”
戚淮嗯了聲，又慢慢說：“魔方，我還沒有拼好。”
尹南赫：“沒關系，你別急。”尹南赫輕眨了下眼。
他哥這話……
他忍不住笑。
戚淮心里還冒著又酸又澀的泡泡，一看尹南赫笑，心就忍不住背叛他自己，變得輕快起來。
于是他就變成了一個有點開心卻又酸又澀的奇怪人。
戚淮郁悶地打手語：“你笑什么？”
他在這兒因為尹南赫一句話都要自閉了，尹南赫倒好，還笑得這么可愛。
多過分啊。
尹南赫看戚淮的表情，笑得更深，抬起一雙漂亮冷白的手，像是蝴蝶一般輕盈翻飛：“只是覺得，這么多年了，你對我的保護欲還是那么強。”
有點開心。
他還以為，不愿意黏著他了的戚淮，是覺得總是和他黏在一起，耽誤了他一些事。
比如談戀愛。
比如出去玩。
比如……
所以他哥為什么突然不黏他了呢？
尹南赫不明白。
戚淮微頓，確認了尹南赫不是不高興，心里稍微松了口氣，抬起手，想跟他說“當然，畢竟你是我弟弟”，可又實在說不出口。
他討厭這個身份，討厭只能被框在哥哥弟弟里去對尹南赫好、靠近尹南赫。
可如果沒有這個身份，他連很多事都做不了。
所以戚淮抬手：“當然。”
他只說當然，不說原因。
尹南赫也沒有追問，就是彎著那雙漂亮的杏仁眼看著戚淮。
少年看著軟軟的，笑起來時也十分明媚，叫戚淮心里那些復雜晦澀的情緒都在此刻煙消云散，只剩下了心動。
他的心跳真的好快。
快得錯亂了頻率，連時間都捕捉不到。
戚淮怔怔地看著尹南赫，喉結不自覺滑動。
而尹南赫沒有覺察到他的失神，而是轉向了桌子上還沒寫完的試卷，低頭繼續做題——他做這套卷子的時間比戚淮他們短了接近半節課。
戚淮就這樣在課間的喧囂中盯著看了尹南赫一會兒，還是有班上同學打鬧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背，連連道歉：“艸！戚哥戚哥，對不起對不起……撞疼你了嗎？”
戚淮這才回魂，往日小霸王都要爆一下罵句臟的，今天卻只有低低地一聲：“沒事。”
然后說不出別的話來，滿腦子都是尹南赫沖他笑的模樣，還有一點陽光從他背后灑落在他身上……他不懂藝術，卻也知道那是極其美好的構圖。
讓他的小赫看上去，就像是天使。
戚淮抬起手，又悄悄地看了眼尹南赫，手攥成了拳頭，輕輕抵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仿佛這樣，他就能把剛才那一幕的尹南赫捕捉起來，永遠放在心里。
戚淮說好。他們到酒店后，戚淮的朋友已經來了，還有好些人都帶了禮物，七七八八地跟戚淮說了生日快樂，又給了禮物后，就是朋友間的玩笑和調侃。
林文宜和戚向興出現后，又集體噤聲，規規矩矩地打了招呼。
林文宜輕笑：“你們玩，隨意一點。”
話是這樣說的，孩子們還是在大人走了后，才又活潑起來。
他們往里走，戚淮下意識地抓住尹南赫的手腕，免得尹南赫沒跟上。
他動作時，自然有人注意到了那塊表。
“戚哥。”“小赫。”尹南赫早上是六點鐘起來的。
他睡眠質量還可以，所以一天睡八個小時就差不多了，久了他晚上容易睡不著，會導致作息混亂。
起來后，尹南赫就開始練早功。戚淮不僅買了尹南赫的份，還買了自己的份。
尹南赫說想吃煎餅，他也想吃了。只是他的食量是尹南赫的很多倍。最讓戚淮高興的是，他和尹南赫的口味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一大盒煎餅可以放在一起，他能和尹南赫吃一個碗里的早餐。
尹南赫哪知道戚淮心里的這些小九九，他和戚淮一起在茶幾前坐下，戚淮隨意地盤著腿，看著習慣性跪坐的尹南赫，覺得尹南赫真的又乖又軟，讓他心癢癢。
他盯著尹南赫，尹南赫就看著電視吃煎餅。
還是在吃過兩塊后要喝豆漿時，才注意到戚淮在看他。
他眉眼浮現出幾分困惑，微微歪頭看著戚淮。
戚淮放下筷子打手語：“沒事，只是又是好久沒見你了。”
兩人是一個學校的，只是因為尹南赫的特殊性，尹南赫滿十六歲后在學校上課的日子就少了，大部分時候都是跟著舞團走。
舞團雖然是在京駐扎的，但有時候需要去外地演出，尹南赫也會跟著去。這就導致戚淮哪怕不住校，也沒法在放學后去找尹南赫。
因為尹南赫總是和他離得很遠。
尹南赫微微彎眼，笑了下，沒說別的什么。
他才不信戚淮這話呢，如果戚淮是因為這個看他，那他昨天下午還跑到酒吧去？不趁著他在家的時候多和他待一會兒？
但他也想不出戚淮盯他的原因，所以尹南赫不動聲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尖。
是覺得他瘦了嗎？
可如果是的話，戚淮肯定會直說的。
尹南赫咬著煎餅，覺得有些費解。
……戚淮現在的心思有點難猜了。
這就是青春期嗎。
吃過飯后，尹南赫就關電視要上去做作業了，戚淮眼看尹南赫就要走，忙胡亂塞了兩口。
注意到他的動作，尹南赫頓了頓，還是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后拍拍戚淮，動手示意：“哥，你先吃，我不走，我們一起上去。”
戚淮這才緩下來一點，但進食的速度還是又快了很多。
尹南赫眨著眼看戚淮狼吞虎咽，又有點忍不住想笑。
戚淮黏他，他是知道的。
和別人家大多數關系不好又或者有點微妙的兄弟不同，大概因為他們不是親生兄弟，加上戚淮心軟人好且善良，所以戚淮對他很好，他們從小到大就沒有過爭吵，也沒有過矛盾。
戚淮知道他打拳的事是他告密給林文宜的，卻從沒怪罪過他——戚淮當然知道是他。
戚淮又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他那些狐朋狗友不可能告訴林文宜，因為會暴露他們自己。到時候林文宜生氣起來，把這事再告訴他們父母，那大家伙兒就是真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兄弟了。
林文宜又不能時時盯著戚淮，那么大一個公司要運作，她和戚向興每天都很忙碌，所以沒法顧上戚淮是不是去外面鬼混了。
那么家里就只有知道戚淮所有事的尹南赫會告訴林文宜了。
戚淮知道，但他不在意。
他只覺得小赫不讓他去，肯定是小赫擔心他受傷，要么就是上回那人不懂事，直接帶尹南赫去場內找他，把尹南赫嚇到了。
戚淮還記得，回去的路上，尹南赫的雙手攥成拳頭放在膝蓋上，一言不發的模樣。
他那會兒哄了好久，尹南赫才看他。
然后當天晚上他媽就把卡給他停了，還在第二天殺回來狠狠揍了他一頓。
所以戚淮當然知道，肯定是尹南赫說了。
戚淮完全不覺得尹南赫管太多，他只是懊惱自己沒提前跟朋友們說好，嚇到尹南赫了。
他是舞蹈生，而且已經加入了舞團，舞團殘障人士居多，主要教尹南赫跳舞的老師也是一條腿的小腿裝了義肢。還有一些聾啞人。
但舞團不全是吃國家補貼，因為他們舞團也是真的很厲害。
尹南赫的老師是登上過國際舞臺的。
尹南赫在舞團里主要跳女角居多，他身形偏瘦，柔韌度又好，而且因為那張臉是真的長得很漂亮，雖然并不完全是那種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該有的模樣，還帶著幾分英氣和凌厲，卻剛好適合塑造。
戚淮記著尹南赫要做早功，所以定了六點的鬧鐘。
鬧鐘響時，他的腦袋嗡嗡的，但還是勉強爬了起來。
他先去用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點，再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咬著牙刷去舞蹈室。
尹南赫小時候開始學舞時，林文宜和戚向興就把一個雜物間規劃了一下，清出來，給尹南赫改成了舞蹈室。
戚淮小時候因為和狐朋狗友們看了太多刺激的鬼片，還挺怕那個舞蹈室的。但舞蹈室里有尹南赫，他就不怕了。
——小時候，他就這樣了。
因為尹南赫真的很像一個精靈，小時候是小小的精靈，大了就是好像被他圈養在家里長大了的精靈。
在他的屋子里跳躍起舞，美得讓人失神。
尹南赫聽不見動靜，所以是轉身的時候才發現戚淮來了。
他微怔了下，放下自己的腿，打手語提醒戚淮：“哥，牙膏。”
戚淮看著穿著練功服的尹南赫，喉結微微滾動，吞咽了一點牙膏泡沫，感受了把透心涼，才沒在大早上本就朝氣蓬勃的時候鬧出尷尬場面。
他慌忙回身沖到自己房間吐掉牙膏，腦子里還是尹南赫剛才的模樣。
尹南赫長大了，穿的練功服和小時候那種緊身的已經不一樣了。
他身上這套是戚淮買給他的，白色的上衣，V領開到了溝線一點，順滑的布料，漆黑的長褲也是偏寬松的款式，但褲腳是收口設計，就很方便尹南赫練功，也很舒服。
但就是這樣，會露出尹南赫大片的鎖骨，嶙峋精致，也白得晃眼。
……還好尹南赫只在家里穿這套練功，在舞團和學校都是穿圓領的T恤，還是窄圓領。
戚淮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燥得慌。
所以他干脆在再洗了把臉后，就去找尹南赫，用手語跟尹南赫說自己去晨跑了。
尹南赫壓根就沒懷疑什么，點點頭。
戚淮打手語：“你想吃什么？我順路給你買回來。”
尹南赫微怔，抬起手：“你跑那么遠嗎？”
他們這邊是別墅區，如果戚淮要買東西的話，附近確實是有超市，但要跑出小區，到住宅區和別墅區中間去了。
平時開車不覺得遠，但戚淮跑過去，還是有點距離的。
戚淮：“跑跑腦子更清醒。”
尹南赫不明所以，但跟戚淮說：“想吃煎餅。”
戚淮笑著點頭：“再給你帶杯豆漿。”
尹南赫彎眼，點點頭。
林文宜在尹南赫的房間找到尹南赫，雖然知道尹南赫聽不見，但還是習慣性地喊了聲，再走到他面前示意他。
尹南赫微抬眼，林文宜就用手語問他：“哥哥呢？”
她問話中的“哥哥”不是尹南赫的親哥哥，但是是她的親兒子，戚淮。
尹南赫是戚淮父母收養的孩子，但沒有上戶口。
他父母與他父母有些交情，只是因病去世，林文宜不愿意他去殘疾兒童福利院，她說那兒太壓抑，就把他接到了他們家，和戚淮同吃同穿，一塊兒長大。
對于尹南赫而言，林文宜和戚向興就是他的媽媽爸爸，戚淮就是他的哥哥。
他們就是他的家人。
——他來的時候太小，對親生父母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尹南赫做手語：“哥哥被人喊出去玩了。”
林文宜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但她還是保持著溫和，用手語問：“誰呀？”
尹南赫用筆寫了個名字，他的字很好看，練了一手標準的行楷。
林文宜一看就知道是誰了，那是個不學無術的，準備出國鍍個金再回來吃家里分紅，可戚淮……
林文宜深呼吸了口氣，確認尹南赫沒有戴助聽器，就展示了自己的獅子吼：“戚！向！興！”
她邊吼邊出門：“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臨近高考不到兩戚他又跟那幫二世祖混在一塊兒！這個點出門肯定是去酒吧！”
戚向興忙現身，一手摟著她，另一手給她拍背消氣，這會兒也不敢說戚淮不是從他肚子里出來的，是從林文宜肚子里出來的，不然只會跟著和兒子一起家法伺候。
他哄道：“別氣別氣，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你好好打他一頓，這孩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文宜呵了聲：“把他抓回來干嘛啊？讓他心不甘情不愿，覺得我們影響他和他那幫好兄弟聯絡感情桃園結拜了，然后下次更叛逆？還有，打什么？他那皮糙肉厚的，養個幾天又不記疼了，打有用嗎？！”
她說著，反而是冷靜了下來，揚起下巴，勝券在握：“老娘有的是法子讓他跪下來求老娘網開一面！”
戚向興呃了聲，就看著林文宜做了個深呼吸，隨后溫柔地再次轉身進了尹南赫的房間：“小赫。”
她跟尹南赫耐心地比畫著：“你還記得舅舅家的兒子嗎？那個高高的表哥，這里有一個痣的。”
林文宜點了點自己的脖子。
尹南赫記得。
不過她說的舅舅家，是林文宜的哥哥，不是他的親舅舅。
尹南赫的眼睛亮了亮：“記得。”
他做手語：“那個哥哥讀書很厲害。”
林文宜就笑著：“對，帶你去找那個哥哥玩，好嗎？”
尹南赫連連點頭，用手比畫著：“媽媽，等我一下，我拿上我之前整理的錯題本。”
林文宜計謀得逞，摸摸他的腦袋：“好，不急。”
戚向興看著，都想跟兒子說一句家危速歸了。
但他不敢報信，報了就是睡沙發。
嗯。
苦自己不如苦兒子。
白秀景就先問：“你這表……戚叔送你的？”
戚淮得意地一挑眉，邊單手做手語，邊說：“小赫送的。”
幾個男生直接爆發出了驚天粗口：“艸！”
“啊啊啊啊我也想要這么好的弟弟！”
“戚哥，戚哥，戚哥！我喊你一聲哥，你是我一輩子的哥，你看我過段時間就生日了，能不能讓尹南赫在那天給我當一天弟弟！”
戚淮舉起了拳頭：“你說什么？”
那人立馬滑跪：“是臣僭越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尹南赫是能夠被笑鬧的氣氛感染的，也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尤其戚淮又扭頭用手語簡單跟他說了他們剛才說了什么，尹南赫就笑得更深。
一群男生，聚在一起也沒什么別的聊的，玩鬧了幾句后，就說出成績的事。
再過幾天就可以查高考成績了①，他們這兒準備出國的和已經出國的確實在多數，但像尹南赫和戚淮成績還可以，準備自己考上去的也不是沒有，所以難免聊起出成績的事。
還有人玩笑著問尹南赫擔不擔心戚淮考不上。
他是手機打字在備忘錄給尹南赫看的，尹南赫看了后，就搖搖頭，用手語說：“我相信我哥。”
戚淮挺著胸：“他相信我的實力。”
白秀景錘了那人一下：“你就多余問這一句……對了哥。”
他偏頭看向戚淮：“你不是說林姨答應你成年了，你就可以去考駕照，然后給你買臺機車或者跑車嗎？你想好你要買什么了嗎？”
戚淮確實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轉頭就問尹南赫：“小赫，你喜歡坐機車還是跑車？”
雖然知道這哥是個弟控，但白秀景他們還是：“……”
不是哥們，那是你自己的第一臺坐騎啊！放學回家，尹南赫和戚淮一起上了車。
上車前，戚淮看見不遠處有賣小吃的，讓尹南赫先上車：“等我一下。”
尹南赫點點頭。回想起這件往事，戚淮就摸摸鼻尖，覺得自己那會兒真傻缺。
都那樣了，居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喜歡尹南赫的。
還有，尹南赫難得主動說和他一起出去玩兒，他居然拒絕！居然拒絕！！！！
戚淮回想起當年，只恨不能掐著過去的自己狠狠搖晃一下，問他知不知道自己拒絕了什么！
然后就等到了帶著一碗香噴噴的鹵煮回來的戚淮。
尹南赫其實不是很意外，他在車上看到戚淮去買了，但他很高興。
因為鹵煮是他很喜歡吃的東西，他知道戚淮是為了他去買的。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上了車后，戚淮就將簽子遞給他，自己端著有點燙的紙盒，單手打手語：“小心燙。”
尹南赫勾起唇，先插了一塊豬肺，吹了吹，然后遞到了戚淮的唇邊。
哪怕他什么都沒有“說”，戚淮也瞬間幻視了他在說——
“哥哥先吃”
因為這是尹南赫小時候經常會做的事。
冰淇淋的第一口、汽水的第一口、蛋糕的第一口、烤腸的第一口、炸雞的第一口……
小小的尹南赫永遠會遞到他面前，用手語跟他說：“哥哥先吃。”
以前戚淮就特別愛笑他，玩笑著逗尹南赫，問他是不是讓自己試毒。
尹南赫也不說是不是，就彎著那雙漂亮的杏仁眼，亮亮地看著他。
而現在，戚淮終于明白了，尹南赫為什么總是喜歡讓給他第一口。
因為對于尹南赫來說，這些美食都是美好的東西。
他想讓他先享受到這份美好。
戚淮呼吸一窒，低頭咬住溫度剛好的豬肺時，心卻變得格外滾燙。
他的小赫太好。
可偏偏他卻那么混蛋，總是對他產生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同性……太難。
他不該拖他下地獄。
他的小赫是精靈，是天使。
就該漂亮干凈，立于云端之上。
——戚淮沒有意識到，這何嘗不是另類的“不能褻瀆”的心態。
尹南赫彎彎眼，第二塊就給了自己。
他低著眼簾，心情很好。
雖然戚淮不會行為上黏著他了，但從前的一切都沒有變。
那就好。
尹南赫想了想：“跑車吧。”
機車沒有殼護著，多少沒有那么安全。
他知道戚淮想玩，就攔不住，他也不想把戚淮規束起來，他哥就該像太陽，像風一般，熾熱肆意且張揚。
但他又擔心戚淮，因為他是最清楚的，他哥有時候玩起來有多兇。
所以……那就只能努力戚淮讓安全點玩了。
所以今天也沒有做什么，尹南赫跟戚淮聊了一下午的赫話，也發現了戚淮現在的對話比昨天又要清晰了一點，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感覺戚淮每天都有很大的進步。
他真的希望戚淮能夠早點好起來。
只是臨走的時候，尹南赫跟戚淮說：“我明天來不了。”
戚淮微頓：“……”
他垂眼看著尹南赫，一時間也沒說話，就這么定定地看著他。
尹南赫沒怕他，只是解釋：“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和我媽要去給他掃墓。”
這讓戚淮沒有辦法找什么理由留他，所以他低下頭，嗯了聲。
尹南赫：“那我們后天見？”
戚淮：“嗯……阿赫。”
尹南赫偏頭，就見戚淮又把頭抬了起來，眼里無端有幾分堅毅：“路上小心。”
“…好。”
尹南赫沒急著走，而是勾起唇問他：“你吃芝士蛋撻嗎？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甜品店，你吃的話我后天帶一盒給你好不好？”
戚淮的心情瞬間就又往上走了：“好！”
尹南赫笑得更深：“那我們說好啦，我明天不來你也要好好的，然后等我后天帶好吃的給你…還要好好吃飯。”
戚淮點頭：“嗯！”
第 32 章 秘密房間
兩三年過去，初一也從當年小小的魚苗長成了極其漂亮的大耳半月。
尤其是那個玫瑰魚尾，通體是粉白色的，魚尾尾端還帶著點藍，漂亮的不像是活物，更像是藝術品。
尹南赫有一件舞服的靈感來源都是來自初一。
那是一身超級漂亮的綢緞長裙，戚淮也見他穿過。
甚至現在想想，戚淮都很慶幸那個時候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尹南赫。
所以在看見尹南赫穿那一身衣服表演完后，他忍不住去了后臺，也光明正大地一把抱起了尹南赫，將尹南赫整個抱進懷中，甚至讓他雙腳離地，帶著他轉了一圈，再將其困在自己的臂彎。
就好像捕獲了一只漂亮的、屬于他的蝴蝶一樣，緊緊地摟著他。
而尹南赫也不會有什么反應，只會笑著任由他抱著他，還會在他抱了很久后才松開手時，問他：“我是不是表演得很完美？”
他聽不見震耳欲聾的掌聲，只能通過身邊人興奮的反應去得到情緒信息。
戚淮肯定地點了頭，用手語，一語雙關：“你今天光芒萬丈。”
尹南赫就會笑得更加開心，在他面前轉著圈，最后又輕快地沖他做了個謝幕的舞姿，再在起身時，一把撲進他的懷中。
戚淮也早就張開了手臂等著這一刻，因為他們無數次這樣相擁。
……所以，是什么時候開始，尹南赫也不會往他懷里撲了呢？
戚淮看著高高興興拍了初一的照片后，就轉身要去拿飼料喂魚的尹南赫。
尹南赫穿著校服，很赫常的款式，雖然是私立學校，但沒有弄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這赫常的款式，穿著才足夠舒服。畢業晚會就在高考完的第二天晚上。
尹南赫和戚淮確實穿得比較隨意，只是戚淮刻意看了下尹南赫穿了什么。
這會兒京都已經熱起來了，所以尹南赫穿了件白色帶藍色潑墨感的T恤，還有一條黑色的工裝褲。
沒了校服，稚氣卻沒褪去多少，但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少了些乖軟，多了點少年的清雋。
戚淮就穿了件黑色帶藍色潑墨感的T恤——這兩件T恤確實是同款，還是林文宜買的，美曰其名兄弟裝。
她當時把衣服給尹南赫和戚淮時，還懷戀地說了句，以前她和尹南赫的母親余三月就經常穿閨蜜裝。
——林文宜和余三月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于是尹南赫就這樣在戚淮懷里睡著了。
戚淮覺察到的時候，頓了下，小幅度地幫尹南赫調整了一下姿勢，免得回頭他不舒服。
俱樂部離家里不遠，到地方的時候，尹南赫也就睡了半小時左右。
戚淮沒動，司機等了一下就下車，幫戚淮開了車門——尹南赫也不是第一次在車上睡著，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所以看見戚淮輕手輕腳地把尹南赫從車里抱出來時，司機就一個想法。
挺欣慰的，兩兄弟從小到大，關系一直這么好，真好。
今晚林文宜和戚向興有飯局，所以不在家。尹南赫洗澡的時候順便洗了個頭。
他懶得吹干，毛巾搭在肩膀上，在自己房間里轉了一圈，最后還是去找戚淮。
他本來以為戚淮會在樓下，沒想到戚淮的門開著，他就在書房里。
尹南赫探了個頭，就見戚淮竟然在看書。
……這么用功？所以現在，雖然被戚淮要求在他旁邊待著，尹南赫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他本來也習慣了，他身邊的位置永遠都有戚淮。
中午吃飯的時候就他們兩個人，阿姨問了一句：“你們下午要出去玩嗎？”
戚淮剛想搖頭，又想起什么，偏頭看向尹南赫：“小赫，你想出去玩嗎？”
尹南赫搖搖頭：“我想把電視劇看完。”
他要是出去的話，戚淮肯定會和他一起，然后半夜挑燈夜讀。
別看戚淮好像是那種懶散公子哥，但其實他挺努力的。
都說了他是有一定控制欲的人，對自己自然也是如此。他每天都會規劃好今天一定要做完什么，就算因為什么事推遲了，半夜都要補上。
尹南赫不想他熬夜，所以和戚淮一起窩在家里，也挺不錯。
不過……
尹南赫打手語：“我明天要去舞團。”
他能夠感覺到他倆“和好”以后，戚淮似乎比以前更黏人了，故而他遲疑了一下，問：“哥，你怎么說？”
戚淮卻以為是尹南赫想他陪他去，于是一顆心登時飄飄然起來：“我帶書和你一起去舞團！”
尹南赫注意到戚淮的情緒突然高漲，就意識到戚淮誤會了什么。
他稍頓，終究還是沒有多說。
想也知道，他要是解釋的話，一定會演變成他哥掛在他身上不斷地跟他打手語問他就那么不想跟他在一起嗎……像個怨婦一樣。
——這種事，戚淮不是第一次干了。
所以尹南赫只點了點頭。
尹南赫走過去，戚淮就抬起頭放下書：“怎么了？”
尹南赫看了眼，戚淮在看金融相關的書籍，旁邊還擺著家里公司往日的報表。
所以他搖搖頭，示意沒事：“你看吧。”
戚淮拉住他：“你要去做什么嗎？”
尹南赫確實一開始是想問戚淮出不出去玩，高考終于結束，林文宜和戚向興今天又不在家，他們在家里悶著也是無聊，但是戚淮要看書的話……
尹南赫搖頭，打手語：“沒事，我就是看看你在干嘛。我下去看電視了。”
戚淮卻沒松手，帶著繭的虎口圈著他的手腕，掌心滾燙而干燥：“你在這看吧。”
尹南赫：“……”
不是很懂為什么，但反正他聽不見，開不開聲音都行，所以尹南赫接過了戚淮遞來的平板，就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小沙發上，戚淮也幫他把可移動的小茶幾推到了面前。
之后戚淮又去樓下拿了點尹南赫喜歡吃的零食擺在尹南赫旁邊，尹南赫看了他一眼，彎彎眼。
戚淮動動指尖，好在是克制住了沒有捏住他左耳耳垂揉一把他的小痣，但即使是這樣，他也多少還是有點……
戚淮錯開了目光，用手語跟他說：“還有什么需要的嗎？”
尹南赫搖搖頭：“沒有了。”
于是戚淮這才回到書桌前坐下。
尹南赫看了會兒自己之前沒看完的懸疑劇，又不動聲色地撩起眼掃了下戚淮。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的。
他哥這個控制欲……從初中時就展露出來了一點，然后愈演愈烈。
但即使如此，戚淮還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林姨和戚叔也是。
阿姨在監控里看到戚淮抱著尹南赫下車，也立馬無聲息地打開了門，跟戚淮確認了一下不是有什么事，只是單純睡著了，便松了口氣。
戚淮把尹南赫放到了自己房間，小心地給他脫了鞋襪，看著他嶙峋的腳踝，動動手指，到底還是忍住了念頭，隔著褲腿輕輕將尹南赫攏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
戚淮單手撐在床頭，凝視了還睡得很熟的尹南赫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這點欲念。
他垂首，在尹南赫的眉心落了一個輕吻，低聲道：“小赫，晚安。”
后面那句的聲音，明明知道尹南赫聽不見，卻也還是成了就算是尹南赫能聽見估計也聽不清的氣聲去回答不敢回答的那個問題：“我不喜歡什么樣的人…我只喜歡你。”
所以不用擔心。
他只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如果尹南赫拿他當哥哥，一輩子都只是哥哥，那么尹南赫一輩子都會是他的弟弟，他們永遠都會像現在這樣。
不會有任何人插丨足、“離間”他們的關系。
只要尹南赫不變，他永遠都會遵守自己的諾言。
決定他們關系的，其實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尹南赫自己。
——戚淮當然知道尹南赫忽然而起的情緒是因為什么，他們太了解彼此，所以他看見尹南赫點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看見尹南赫在他跟他說他不是麻煩的時候直接往他懷里撲，他就知道尹南赫在害怕什么。
他的小赫總是這樣的，有時候心里有事，不會說出來。他怕說出來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不過沒關系，他能夠猜到。
戚淮溫柔地看著尹南赫的睡顏，又忍不住再親了一下。
他的小赫軟軟的，親上去的感覺特別好。
就好像一團棉花，直接填滿了他的心。
兩人一開始住一個大院，余三月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優秀、文靜溫柔。林文宜從小到大聽最多的話就是“你和余三月玩那么好，就不能學學人家文靜一點嗎？！”
林文宜對此一直都是吐吐舌頭就跑了。也得虧今天都是些熟人，大家都知道戚淮護弟弟有多嚴密，哪怕有人琢磨出來了戚淮是不是……也不會去說。
他們彼此之間甚至都不會去討論。
能被喊來一起玩的，就算是在某些方面不行，但也一定有合得來的地方，有一定的默契，不然怎么算得上是朋友。
戚淮跟白秀景說了聲他和尹南赫先走了，林文宜讓他們別玩太晚。
白秀景表示明白，也沒提王意的事。而現在，沒了小孩子的那些懵懂，戚淮也徹底明白了，他父母當年為什么那么執著地求醫，試圖能找到一點路子，甚至不求治好，只要能有一點起色，他們都想要求來。
因為此時此刻，他也是這樣的心情。
戚淮緊緊地抱著尹南赫，忽然很懊惱自己沒有學醫的天賦。
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他知道尹南赫肯定還是在意的，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再表露出來什么的話，對于尹南赫來說，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戚淮低下頭，埋在尹南赫的懷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怎么做。
只有在尹南赫面前，他才會感到這么無力。
而尹南赫埋靠在戚淮懷中，這幾天因為高考，心里又惦念著事，所以他也沒怎么睡好。
現在“安靜”下來，尹南赫感受著戚淮溫暖的懷抱，他雖然聽不見，但他可以感覺到戚淮的胸腔在震動。
他哥的心跳從小到大就這么有力，每次被他抱著時，尹南赫總是有一種自己似乎聽見了什么聲音的錯覺。
這也是為什么，林文宜每次說戚淮老往他身上掛不好時，他會跟林文宜說沒有關系。
因為是真的沒有關系。
他喜歡戚淮的懷抱。
回家的路上，戚淮看著尹南赫，多少有點忐忑。
他知道尹南赫跟王意玩得不錯。
所以戚淮試著跟他手語說了句：“我沒想鬧成這樣的。”
尹南赫點點頭：“我知道。”
戚淮也就知道他沒有生氣他說話太重——哪怕尹南赫聽不見，戚淮也害怕他會猜到什么的。
戚淮又小幅度地做手語，像是嘀咕似的：“我都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執著我。”
其實他感覺，王意也沒多喜歡他啊。
——戚淮會知道，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尹南赫，所以他清楚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尹南赫彎眼。
他想，他知道。
他知道王意為什么那么執著戚淮，因為王意也跟他說過。
那是一個雨天，王意沒注意到自己后背淋了雨后露出了貼身衣物，而因為他們當時坐在圖書館最后一排——那時候是尹南赫和王意約著一起學習。
尹南赫也沒注意到，戚淮來找尹南赫時，無意間瞥到了，就找了個女同學跟王意說。
王意之后從女同學那兒知道了是戚淮找人提醒她的。
王意就跟尹南赫說：“我總歸是要結婚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戚淮結婚。”
她還很認真地分析了一通：“戚淮家里和我家里的生意不沖突，所以和我結婚，雙方都是雙贏，他個頭又高，長得又好，學習也還行，而且人也紳士……我爸媽肯定會同意的。越想越覺得戚淮比那些歪瓜裂棗強多了啊。”
“……”
回憶起舊事，尹南赫在戚淮手臂上寫：“她挺可憐的。”
雖然說是說被捧著長大，但人生大事上，卻身不由己。
尹南赫知道林文宜和戚向興不會逼著戚淮談戀愛、結婚，所以才更加覺得像王意、白秀景他們都挺累的。
不過，話都聊到這兒了，尹南赫順便就問了一句：“哥，你既然不喜歡王意那樣的，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呀？”
余三月和她是關系最好的朋友，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后來雙方互相談了戀愛、工作、結婚生子……她們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信賴的人。就像是親姐妹一般。
所以對于她來說，尹南赫就是她的兒子。
不僅僅是因為這么多年的感情，還因為她和余三月的關系。
所以在尹南赫的父母意外身亡時，她也按照約定，雷厲風行地去將尹南赫接了過來，以資助的身份，守護余三月給她留下的最后的遺物。
也是因此，在尹南赫和戚淮穿著極其相似的衣服站定在林文宜面前時，林文宜又不免有些恍惚。
這些年看著尹南赫和戚淮待在一塊兒，她總是會恍惚著想，當年她爸媽、三月的爸媽，是不是就是像她這樣在看他們。
“……小赫。”
林文宜招招手，尹南赫就走到了她跟前站定，由著她拉住了自己的手。
林文宜靜靜地看了會兒和余三月長得有八成像的尹南赫，隨后抬手，溫柔地打著手語：“過兩天我們去給你父母掃墓吧。”
尹南赫點點頭，他對自己父母的記憶很模糊了，所以反而沒有林文宜那么多動容：“好。”
林文宜又摸摸他的頭，這么多年了，她依舊還是會難過鼻酸：“以前我和三月也像你和戚淮一樣，關系那么要好，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她經常會跟尹南赫說他父母的事，尹南赫也很愿意“聽”，所以他認真地看著。
林文宜低著眼打手語：“哪怕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她對于我來說，就像是我的親姐姐一樣。因此即便后來我們長大成人，步入社會，戀愛結婚……我們都始終沒有斷過聯系。”
她笑著跟尹南赫說：“所以小赫，這里永遠是你的家，因為我這里，也永遠都是姐姐的家。就算你長大了，你也還是我的兒子，是我的孩子。”
尹南赫明白了林文宜為什么突然要跟他說這樣的話。
他有點鼻酸，記憶里是還隱約記得林文宜在他父母還在的時候，就經常跑到他面前來抱他、親他，給他買很多玩具……
尹南赫彎下腰，抱住了林文宜。而現在，戚淮又想起了一點那個夢的零碎，尤其他后來不止一次夢到那些事……他的拳頭握得很緊，指甲狠狠掐進了掌心里，才勉強克制住一點。
戚淮匆匆拍了兩張，就放下了手機，也拉開了點距離。
尹南赫不明所以地偏頭：“……？”
他還沒問怎么了，戚淮就借著夜色的遮掩，別開視線，藏住了自己的慌亂和那些晦暗的情緒：“我們進去吧，好熱。”
他用手語跟尹南赫說。
今天氣溫的確有點高，戚淮又是最怕熱的，尹南赫也知道。
所以尹南赫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戚淮好像有點奇怪。
但想想戚淮可能是怕他熱，因為他剛拍照的時候也注意到了自己鼻尖冒了點細汗，于是就沒有說什么，跟著戚淮進包廂里。
戚淮還抽出了紙遞給了尹南赫，尹南赫接過后，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了。
不過……
以前都是他哥幫他擦的。
是因為他哥快十八了，長大了，所以慢慢開始覺得這些舉動太親昵，做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這樣的話，尹南赫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他和戚淮現在也不會像小時候一樣一塊兒洗澡了。
尹南赫擦過汗，把紙巾團吧著丟到了垃圾桶里，那邊林文宜和戚向興也進來了。
鍋底是之前在車上就確認過的，菜品也是，但尹南赫和戚淮還是坐在一起看看要不要加點別的，或者他們這兒有什么新品。
劃過甜品區時，不用尹南赫說，戚淮就點了一份炸牛奶還有半份紅豆派。
尹南赫還點了一份芒果沙冰：“想吃。”
他跟戚淮打手語：“吃不完給你。”
戚淮點頭，又笑著打手語：“把我當垃圾桶是吧？”
尹南赫彎眼：“這叫不浪費食物。”
等火鍋上了桌，戚淮又很自然地像從前那樣，先下尹南赫喜歡吃的東西。
為了找得到，他還特意用漏勺圈著筷子攔著。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因此林文宜和戚向興他們都沒覺得有什么。
林文宜甚至有段時間還挺驕傲，雖然兒子不會這么細心對自己，但還好兒子也還是有這樣的一面，總比七八歲時渾得讓人想把他丟哪兒去訓訓好太多。
等肉片煮熟后，戚淮又撈出來，放到自己碗里，把那些配料弄干凈了才給尹南赫。
尹南赫把剩下的半碟炸牛奶推給戚淮，先吃了肉。
——戚淮也喜歡吃炸牛奶，他也記得。
這頓飯吃完的最后，等胃緩了一下，才上的芒果沙冰。
尹南赫總是習慣咬一下勺子，戚淮看著，難免有些壓不住的燥。
想親。
但不能。
尹南赫注意到他的目光，自然以為戚淮也想吃，于是舀了一勺遞到戚淮嘴邊。
戚淮吞咽了一下，看著他又乖又軟的小赫，只能含淚吃兩口沙冰壓壓火。
他得慢慢習慣。
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
……但就這樣也很好了。
他已經贏過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搞暗戀的人了。
手語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擁抱能傳遞的東西很多。
這一點是戚淮教給他的。
尹南赫在戚淮身上感受到過，所以他每當覺得自己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的時候，就會去抱一抱林文宜或者戚向興。
告訴他們，他很珍惜他們，很珍惜這個家。
林文宜也抱住了他，又拍拍他的背：“好啦。”
她吸了下鼻子，在尹南赫松開她后，重新再打了一遍手語：“好啦，去玩吧。”
尹南赫點點頭，笑著揮揮手：“媽媽。”
他打手語：“拜拜。”
林文宜揮揮手：“拜拜。”
尹南赫回到戚淮身邊，拉了一下戚淮的衣袖：“哥。”
他說：“走吧？”
戚淮掃了眼他的手，點點頭，心卻有點沉重。
他對不起余姨，也對不起他媽媽。
因為他已經沒有辦法以看待弟弟去看待尹南赫了。
但就是這樣藍白色的校服，套在他身上，都格外不一樣，像是他的舞服、戰衣，輕而易舉就能在晃動間攫取戚淮的心弦。
戚淮就看著尹南赫喂完魚，放下飼料后，又走到了他面前晃了晃。
和之前直接往他身上撲不一樣，尹南赫抬手，用右手中指點了一下自己的唇，再搭上自己的頭發撫摸了一下：“哥。”
尹南赫問他：“你看什么呢？”
戚淮回過神來，想好像就是他克制著不去抱尹南赫之后：“……沒什么。”
為什么他不往尹南赫身上黏了，尹南赫就也不往他身上靠了呢？
戚淮眸色微動。
他的小赫，是以為他不想碰他，所以很“識趣”地拉開了距離嗎？
這個念頭誕生的剎那，戚淮的心臟就倏地一痛。
他的手指蜷曲了下，又想要碰尹南赫，又想要跟尹南赫說什么。
但尹南赫已然笑了下，翩然轉身，去拿自己的書包了。
戚淮微抬的手就只能攥成拳頭收緊，最后垂落。
“……我想抱你的啊。”
他很輕地說了一聲。
想到他的骨頭只要看到尹南赫，就會因為過度克制而發疼。
但他真的很害怕，他害怕自己會暴露。
到時候尹南赫會怎么看他呢？
他身為哥哥，卻對他有了這樣的非分之想。
他明明承諾過要保護他一輩子，卻動了會往他身上再壓一道流言蜚語的枷鎖的心思。
他不想他和尹南赫，最后連兄弟都做不出。
第 33 章 是喜歡嗎
演出是七月中的事，但戚淮的生日是七月初，七月六號。
所以尹南赫跟崔珉俊請了七月六號的假，給戚淮過生日。
以前小學初中的時候，他倆還會很認真地給對方準備生日禮物作為驚喜，后來大了點，因為實在是不知道送什么，于是彼此約定好了不送算了。
但這一次戚淮是十八歲生日，尹南赫覺得，十八歲還是不太一樣的。
所以他很早就有開始在準備禮物。
他和戚淮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尹南赫當然知道，他送什么戚淮會很喜歡……但他想送點不一樣的。
不是那些籃球、鞋子、手辦積木什么的，而是代表著戚淮成年了的禮物。
尹南赫在舞團里是有工資的，更別說他還寫劇本，又是跳女主角，所以他不僅有不低的薪資，還有一定的分紅。
尹南赫又沒有什么別的愛好，他十六歲辦了銀行卡后，就把之前攢的所有零花錢和壓歲錢全部存了進去，那就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后來的壓歲錢和零用錢他也都是存起來，基本沒怎么花過。
所以尹南赫去取了一塊他很早就在專柜里預訂了的手表。
那塊手表很貴，四十多萬，鑲鉆的黑金款，金也是正兒八經的黃金，表帶都是。
那塊表乍一看感覺老氣、過于成熟，但尹南赫看到的時候，就想了想戚淮戴上的樣子……會很合適。
戚淮戴上，會很大氣。中午的時候，林文宜和戚向興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飯，當然有注意到戚淮手腕上的表。
林文宜問戚淮：“誰送你的？”
戚淮摩挲了一下，看向尹南赫，拿著筷子打手語，嘴上同時也是說：“小赫送的。”
尹南赫注意到，也猜到了林文宜問了什么問題，所以沖林文宜彎彎眼，笑得很開心。
就是看尹南赫這么高興，比收到禮物的壽星本人還要高興，林文宜就放棄了跟尹南赫說要他把錢留著自己花，沒必要給戚淮買這么貴的禮物的心思，轉而抬手打手語說：“小赫眼光很好，這金表帶意外的適合哥哥呢。”
尹南赫更加高興了：“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哥哥戴著會很好看！”
戚淮真的很適合這些東西。
林文宜看看戚淮，又看看尹南赫，心里發軟。
因為小時候戚淮真的特別渾，所以她把尹南赫接過來的時候，就擔心兩孩子鬧著長大。
戚淮是她的親生兒子，尹南赫又是她最好的朋友的親生兒子，如果他倆關系不好，她要在他們之間做判官的話，就難免會需要偏心一個。
林文宜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人覺得她偏心誰。
因為她是一樣地愛著他們。
還好……戚淮的生日不是在家里辦，而是去酒店里。
所以下午到差不多的時候，他們就收拾收拾出門了。
因為只是個生日會，沒有任何商業性質，也就沒有穿西裝禮服什么的，戚淮甚至嫌熱，就套了件黑色的無袖坎肩，還是被林文宜一個核善的微笑威脅著，去換了條深灰色的長褲，而不是穿著五分褲閑適到像是要去跑步似的。
尹南赫不像戚淮那么怕熱，天氣一熱起來就喜歡露胳膊，甚至以前在家天氣一熱起來就光著上半身。
戚淮可不像那些紙片身材，也沒有肥頭大耳，他光著膀子，露出來的是一身堪稱藝術品的肌肉，塊塊分明，配上結實的長臂，更像是在拍電影。
藝術是相通的，尹南赫也學過一段時間畫畫，戚淮初一時就開始鍛煉了，所以以前尹南赫看戚淮在家光著膀子，還拉過戚淮給他當模特，畫過好幾張。
——戚淮那么早就開始刻意做力量訓練那些，不僅僅是因為林文宜和戚向興給他安排的課程，還因為他初一時有一次跟校外的高中生打架，差點沒打贏。
其實事實上就是沒打贏，還是尹南赫急急地跑開了拿著本子飛速寫了話讓人報警，警察來了，戚淮才沒挨太多揍。
而那一次打架，也是因為尹南赫。
尹南赫那會兒已經開始慢慢長開了，小時候粉雕玉琢的很可愛，大一點抽條了，但眉宇間的英氣與棱角還沒有被勾勒出來，看上去真的很容易被人誤會是個女孩，而且還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這也就導致有些不知道他身份的校外人員在幾次無意間看見過尹南赫后動了點心思。
他們初中時離家里比較近，又想著鍛煉鍛煉，所以也沒安排過車。
這種低調換來的就是那些人的自信大膽。
那會兒戚淮雖然高，但也沒高過那些每天在他們學校附近偷偷晃蕩試圖收點“保護費”什么的高中生。
對方人多勢眾，他當然會落下風，不過后來尹南赫讓人報了警后，立馬又去學校喊了保安來。
那以后，林文宜也給他們安排了車。
尹南赫也不知道怎么的，回憶起了這樁舊事，偏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戚淮。
和當年那個還有點單薄的小孩不一樣了，他哥今天不僅成年了，穿個坎肩露在外面的胳膊也看著格外逼人，那流暢的肌肉線條，處處都充斥著壓迫感和力量感。
也是這樣，現在已經徹底沒人敢來招惹他，平時走在路上，因為他那張臉天生兇相，還會有人下意識地避開點走。
尹南赫莞爾。
戚淮一低頭，就對上了他含笑的眉眼，不由偏了下頭，用眼神問他怎么了。
尹南赫搖搖頭，但做手語：“只是忽然覺得……長大是一件很快的事。”
好像第一次見到戚淮的時候，還是昨天。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戚淮問他：“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嗎？”
尹南赫點點頭，笑著說：“當然記得，你那個時候一直盯著我，也不說什么，但表情兇兇的，不是很歡迎我…我還記得。”
戚淮一看這話，直接滑跪了：“對不起。”
但尹南赫確實不在意，他只是回憶起小時候的事，純粹在回憶而已。
甚至真要說起來，還有幾分懷念：“哥，你很早就跟我說過對不起了，我也說過沒關系的。”
雖然他那個時候不知道戚淮那幾天在他耳朵邊叭叭了些什么，但現在也能夠猜到。
七八歲的戚淮，一直都是遠近聞名的混世小魔王，就是那種熊孩子，讓人頗為頭疼。而且他那個時候就叛逆得很，林文宜越訓他，他越跟他對著干。
當時戚淮估計也是聽家里要來個弟弟，已經懂了點事的他，當然知道這個弟弟不是親戚，所以多半耀武揚威地想讓他認他做老大。
戚淮那會兒，可是有一大幫小弟的。戚淮并不知道，他走后，表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然后看向尹南赫，給他打字：“我們去一邊玩玩？”
尹南赫和白秀景他們其實玩不來，戚淮不在的話，他還是更喜歡和表哥待在一起。因為表哥跟他講的一些課題很有趣。
所以尹南赫點點頭，跟表哥走到了旁邊去。
表哥沒問尹南赫快出成績了緊不緊張，而是笑著打字說：“感覺戚淮好像真的長大了不少，比以前要成熟了。”
尹南赫微偏頭，有點疑惑：“有嗎？”
他還真沒感覺到有什么。戚淮回來時，尹南赫已經在和表哥聊別的事了。
表哥也是在京都大學，他不擔心尹南赫考不上，所以在跟尹南赫說學校有哪些好玩好吃的。
尹南赫看得認真，還用手機備忘錄做了個筆記。
戚淮過來時，他仰頭看向戚淮。
沒多的位置了，戚淮就干脆半跪在他面前，將尹南赫的視角變成俯視。
戚淮做手語問他：“晚飯還要遲一點上正餐，你餓了嗎？”
自助形式的一場生日會，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不過現在還沒到正餐的點，所以擺得都是一些簡單的甜品和小吃。
尹南赫搖搖頭，把自己手機給戚淮，戚淮接過后，就見尹南赫跟他做手語：“我們到時候讀書去試試。”
上面記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京都大學的食堂里販售的，還有些是校門口的攤販。
尹南赫想著他。
戚淮心里那些五味雜陳、醞釀著都快要把他劈得分裂了的情緒就倏地消散，只變為了最純粹的——
喜歡。
好喜歡尹南赫。
戚淮攥著手里的手機，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尹南赫的手。
尹南赫歪了下腦袋看著他，戚淮就笑著點頭，然后把他的備忘錄分享給了自己。尹南赫就知道，戚淮是用這樣的行動告訴他他會記住的。
所以尹南赫彎彎眼，笑得更深。
表哥：“你倆天天待在一起，沒有感覺也很正常。”
他隨意地打字：“感覺他好像有點心事了。”
心事？
尹南赫下意識地看了戚淮一眼。
戚淮已經站在了親戚和各種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爺爺奶奶面前跟他們說著話。
別看戚淮平時是那樣那樣的，但他在應對社交上，確實做得很出色，從骨子而來的淡然，讓他永遠都不會怯場。
尹南赫小時候看動畫的時候，就在想，他哥也許就是動畫里說的那種——
王者氣場。
嗯。
還挺帥的。
而現在再看到這樣的戚淮，尹南赫還是不免彎彎眼想，他哥是真的很帥。
不過話說回來，他哥有心事和秘密了嗎？
尹南赫思索了會兒，確實感覺到最近戚淮偶爾會有一種很微妙的奇怪感……
“老師說，”尹南赫打字給表哥看：“是他青春綜合期到了，不用在意，正常對待就行，過了就好了。”
表哥：“云老師？”
尹南赫點點頭。
表哥又看了眼戚淮，心道感覺有那么一點不太像啊。
總覺得是因為尹南赫……但是是為什么呢？
既然尹南赫沒有感覺到什么，那應該沒事才對。
表哥又想到戚淮看尹南赫那么緊的事，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打住。
他告訴自己的腦子。
這么恐怖的事別想了！
怎么可能！
他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但戚淮在尹南赫身邊說了幾天，都沒有得到回應，那種沒有回應不是無視，就是沒有回應，像是沒聽見似的。
戚淮不懂，又跑去問戚向興，問爸爸為什么新來的弟弟不理人。
戚向興就無奈地跟兒子說：“戚淮，我們說過的，小赫聽不見。”
小小的戚淮一愣，戚向興又捂住了戚淮的耳朵，用氣聲說：“我們捂住耳朵還有點聲音，但我說什么你也聽不見，是不是？”
戚淮不知道他說了什么，把他的手拿開，戚向興就再重復了一遍。
然后戚淮點點頭。
戚向興溫柔道：“小赫就是……什么都聽不見。他的耳朵里不會有聲音，你要跟他說話的話，要寫字給他看，他努力學了很多字，只要不太復雜的，他都能看懂。”
也就是那個時候，戚淮瞬間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錯事。
——混世小魔王，是拉幫結派，鬧得附近的小孩都跟著他一起不怎么學習，但他自認有一顆俠義之心，絕不欺負弱小。
所以戚淮唰地一下就跑到樓上去，一把推開了尹南赫的房間門，認真地給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尹南赫寫了對不起。
尹南赫還記得，當時戚淮是什么表情。
他抿著唇，臉皺在一起，像是包子上的褶皺，眼睛又紅紅的，寫字的力道分外大，不僅跟他說對不起，還自覺地把自己的罪行說了出來，尹南赫這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在家用手語比較多，所以下意識地打手語想說沒關系，但在戚淮懵懵的視線中，又意識到這個哥哥不會手語，所以只能提筆寫：“沒關系。”
他是真的覺得沒有關系，甚至他都覺得……這個哥哥很可愛。
也是那天起，尹南赫和戚淮的關系就發生了變化。
這么多年，兩個孩子的關系始終這么好，始終這么親密無間。
柜臺的銷售員服務態度特別好，因為記住了尹南赫，所以立馬就找了紙筆給尹南赫寫字，讓他到休息間稍候。
尹南赫是想辦法“甩”開戚淮偷偷過來的，也還好因為戚淮是明天的壽星，他也有東西要忙。
十八歲的生日，林文宜想大辦，早就讓戚淮請朋友來玩，還請了親戚。
戚淮也愛熱鬧，愿意熱鬧。
尹南赫拿了手表后，銷售員又給他抓了把糖包裝成了一個小禮盒給他，尹南赫用筆寫了謝謝，就上了車。
他才上車，便收到了戚淮的消息轟炸——
【哥：說好的只是去買杯奶茶呢？】
【哥：已經半小時過去了！】
【哥：你去哪兒買奶茶買了這么久？】
他還給他發了一個很多玩偶上面配著很多“兄弟！兄弟！”的表情包。
尹南赫莞爾，覺得他哥真的挺可愛的。
雖然明天就十八歲了，但戚淮在他面前，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他喜歡他哥跟他這么不客氣，這么“咄咄逼人”。
第 34 章 尹家秘密
晚上散場后，戚淮拒絕了白秀景他們的酒吧邀約，帶著尹南赫上車。
車上暫時就他們兩個，司機也還沒上車。
尹南赫扯了扯戚淮的衣袖，戚淮看向尹南赫。
就見什么都不知道的尹南赫很認真地跟他做手語：“哥，你放心，我長大以后找對象的話……”
“我就找你這樣的。”
和戚淮說定了，尹南赫就給華隱發了信息。
同時還跟華隱說了句他們要拍照，讓華隱帶著照相機過來。
華隱第一時間就回復了尹南赫。
——尹南赫每次給華隱發消息，華隱都是秒回的。
尹南赫猜是她擔心戚淮有什么問題她第一時間沒看見，所以給他設置了特別提示音什么的。
聽說他們要拍照，最驚喜也是最擔憂的還是華隱。
【華老板：阿淮說的嗎？】……好可愛。“他答應了。”
華隱在心里輕嘆著氣，收起了手機，對尹南赫的愧疚愈發濃郁。
但她看著現在的戚淮，就會想起自己和戚滄浪剛把孩子救出來時的模樣。
那時候的戚淮，瘦弱得像是皮包骨，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她差點都沒有認出來那是她的孩子。
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戚淮幾乎是不要命、發了狠地鍛煉自己。
醫生說，是因為他覺得是他自己太過弱小所以才沒有能力反抗、遭受這一切，所以他的潛意識催動他想要變得強大。
他也會因此出現暴力傾向。
但是尹南赫出現后，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戚淮手里還在擺弄著尹南赫給的魔方，他已經拼起來了三面，他好像沉浸在了那個魔方里，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華隱都準備說要走了，戚淮就突然開口：“攝像頭。”
他抬眼看向華隱，那雙黑黢黢的眼睛就像是淮獸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的獵物：“監控一般都有保留一個月數據。”
華隱攥著手機的手瞬間收緊，就聽戚淮說：“你可以不拆。”
他執拗道：“但我要過往的記錄。”
“從他來的那天開始。”就這樣戚淮吃了一周的藥，他的情況也是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好。
但肢體接觸還停留在他握著尹南赫的手腕上，尹南赫也不確定他是不敢有更多的，還是暫時沒有辦法接受更多的。
不過對話上，戚淮除了說話有點慢以外，已經沒了滯澀感，急起來也不會胡言亂語了。
這天在結束了今天的陪伴后，尹南赫上了華隱的車，車子才開出去一段距離，他就聽見華隱跟他說：“小赫…后天是小淮的生日，能不能麻煩你送他個生日禮物呀？”
華隱誠懇地請求他：“他現在只有你這么一個朋友。”
尹南赫微停：“可以呀。”其實華隱不說，只要告訴他戚淮的生日，尹南赫也會為戚淮準備生日禮物的。
就是要送什么，成了難題。
他以往的朋友生日送禮，他都沒有糾結的，也不需要糾結。
但戚淮……就像華隱說的，不知道他喜歡什么。
而且說實話，他覺得無論他送什么，戚淮都會喜歡的。
不過他不想敷衍戚淮。
所以尹南赫捧著手機嘆了口氣。
尹若水今天夜班不在家，但何竹今天晚上不加班。
她正在用網絡電視看今年大熱的一部網劇《撞邪》，尹南赫已經聽她在家連續念叨了好幾天向鈺琛和程北好好磕。
見他嘆氣，何竹還抽神在磕cp的空檔里問了他一句：“怎么了？兼職不順利？”
尹南赫實話實說：“戚淮要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
何竹立馬按了暫停：“這確實是個難題，他沒有喜歡的東西？”
尹南赫搖搖頭：“他媽媽都不知道他喜歡什么。”
何竹長長地嗯了聲：“他有跟你說過他想要什么東西嗎？”
尹南赫想了一下戚淮說過的那些話：“…沒有。”
何竹想了想：“那你要不送他你喜歡的東西？如果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送我什么的話，送我她喜歡的東西，然后告訴我說因為不知道送我什么，所以就送了我她喜歡的東西，我會很開心的。就感覺她愿意把她最珍惜最喜歡的東西分享給我。”
尹南赫也覺得這個好：“那我明天去文化超市一趟。”
他喜歡畫集，他送戚淮一套他自己都舍不得買的畫集好了。
何竹拍拍他的肩：“解決完心事就別愁眉苦臉了，陪姐看電視。”
尹南赫看了眼：“我看過這個小說原著。”
他問華隱：“戚淮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
華隱也想知道。到第二天的時候，尹南赫買了本畫集，還買了一塊不小的木頭。
他是美術生，還學過木雕，技術不算特別好，但也不差了。
尹南赫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雕了一上午，以至于中飯的時候尹若水都問了他一句：“你這雕什么呢？”
“畫室的一個朋友生日。”尹南赫說：“他幫了我很多，我想送他點不一樣的禮物。”
尹若水忙道：“那你今天去畫室要不要給他帶點鹵菜？他吃不吃啊？”
尹若水說的鹵菜是她自己做的，尹南赫幫忙切的肉：“可以啊。”
他吃完飯后就打包了一點，然后笑著跟尹若水說：“他肯定喜歡。”
尹若水拍了他一下：“別捧殺我啊，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今天還是華隱來接他的，她把藥遞給尹南赫，鼻尖稍動：“你今天給小淮帶什么好吃的了？”
“我媽做的鹵菜。”尹南赫問華隱：“阿姨你要嘗嘗嗎？”
華隱笑：“我就不跟你們搶了。”
免得她兒子跟她吃醋。
到了戚淮家里時，因為鹵菜的香味太重了，戚淮第一句話也是：“你帶了什么東西？”
尹南赫把袋子遞給他：“我媽讓我給你帶的鹵菜。”
戚淮一怔。
他下意識地雙手接過被塑料袋包裹的盒子，十指收緊了幾分，嗓音也有點滯澀：“阿姨…知道我了？”
尹南赫好像什么都沒聽出來似的：“我跟她說你是我畫室的一個朋友，幫了我很多，她就讓我給你帶點鹵菜嘗嘗。”
他偏頭：“她親手做的。”
戚淮低下頭，有點失落，但更多的是愉悅和竊喜。
尹南赫…跟他媽媽提他了。
等他以后好起來，是不是也可以去尹南赫家里玩？
他從前就特別特別羨慕那些能去尹南赫家里玩的、尹南赫的朋友們。
他每次看見尹南赫帶他們回家，他都羨慕到要嫉妒得發瘋。
她嘆了口氣，有幾分苦惱：“他從小不是養在我們身邊的，那時候我和他爸爸忙，又因為那段時間總聽說保姆虐待孩子的事，也不敢請保姆，所以他養在……”
想起她那個人渣弟弟，華隱的話就倏地停住，一時間也說不下去了。
這是她這輩子最后悔的決定。
要是她早點從家人的濾鏡中走出來，認真審視一下她那個弟弟…甚至但凡她多注意一點、多留心一點戚淮在他家的情況，也不會這樣。
戚淮現在會變成這樣，她真的…華隱一直覺得，自己和戚滄浪要負一半的責任。
是，確實是她弟弟瞞著他們把戚淮送進了那個地獄，可也正是因為他們缺少關心，沒有多去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
他說他有點叛逆，他們就信了，總跟他說要聽舅舅的話。
戚淮那會兒性格確實又傲又拽，他們只覺得是青春期孩子的問題，沒想過也許正是因為和那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才讓戚淮變成那樣……
華隱哽咽了下，視線看向窗外。
她緩了緩，才開口：“我是個很失敗的母親。”
尹南赫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有點無措。
華隱揩了揩淚：“我連他喜歡什么都不知道。”
就連兒子年少時喜歡甚至一直放在心里惦記、珍藏的人，還是在出現的那一刻，她才覺察到。
還有救了戚淮的人…她到現在都還沒找到。
除了那張偷偷反著貼在后視鏡上的便利貼，她一點線索都沒有。
尹南赫微頓，安慰她：“阿姨，這很正常的。”
他說：“我媽到現在也不知道我還喜歡鎧甲勇士呢。”
華隱突然就被他逗樂，破涕為笑：“噗。”
她眼含淚花，人卻忍不住笑，又覺得不禮貌：“對不起。”
尹南赫擺手，彎著眼睛：“沒關系，我這個年紀喜歡鎧甲勇士確實不太好說出口。”
他說：“但我真的到現在還記著五行鎧甲呢。”
他就上周在家沒事做的時候還重溫了一下。
尹南赫道：“人總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嘛，我看戚淮是心事比較重的，他可能不太愛跟人說心里話，所以也沒有必要強求。而且說不定他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東西呢。”
不。
華隱慈愛地看著總是能反過來帶給她力量的尹南赫，心情復雜又愧疚。
她想，是有的。
華隱想跟他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
但她不清楚戚淮在那里面的那幾個月，是不是常常聽到這句話。
她不敢跟戚淮說，而對戚淮疏于照顧、缺少關心所以導致了這一切的愧疚又讓她根本沒有辦法去拒絕戚淮的任何要求。
她只能成為他的幫兇：“……好。”
華隱用面對面快傳把文件全部傳給他，因為她新給戚淮買的手機沒有聯網。
戚淮不太會用這個智能機。
所以他擺弄了一下，才點開了一個視頻。
視頻出現的時候，他幾乎是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這個視頻的時間段剛好是拍到了尹南赫。
雖然有點昏暗，但攝像頭拍得很清楚。
鏡頭里的尹南赫，微微偏著頭笑得很好看。
戚淮呼吸一窒，纏繞著他的幻痛竟然沒有席卷而來，他近乎是忘神地看著視頻里的人，記憶里那些人每天都會讓他看男性和男性之間做丨愛的惡心視頻好像也就這樣被覆蓋。
他不住紅了眼睛，小心地把手機貼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阿赫。
他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少年。
他那樣看他，好可愛。尹南赫真不是放置戚淮，而是他確實要跟尹若水一塊兒掃墓。
這么多年過去了，娘倆也能平靜面對駱楓的去世了，尹若水還能跟尹南赫開玩笑：“你爸死得早也有好處，那會兒公墓便宜得很，哪像現在。”
尹若水跟尹南赫小聲說：“我聽同事說這一塊兒都八萬多了呢。”
哪怕尹南赫現在是個日入三千的人，聽著還是輕嘶了聲：“好貴。”
掃墓的流程一如既往，也沒有待很長的時間，結束后，尹南赫還帶尹若水去一家老餐廳吃了飯。
尹南赫特意尹獨付了錢，沒讓尹若水聽見價格，尹若水問貴不貴時，他還說和以前一樣，就是個別菜漲了幾塊錢。
路過的服務員聽見了，也善意地沒有拆穿。
回家的路上，尹南赫還收到了出去旅戚回來了的好友發來的消息：【爺回來啦！出來玩啊！！！】
尹南赫推了：【我明天要去兼職。】
【草帽少年：你可真是打工皇帝】
【草帽少年：你在哪兼職啊？我去找你玩】
好友是個大嘴巴，尹南赫不好跟他說戚淮的事。
再說就算不是，尹南赫也不好說，因為好友肯定會擔心他，所以尹南赫打字說：【在給人做家教呢。】
【草帽少年：也是，現在家教工資高】
【草帽少年：你上到什么時候啊？】
【SX：暑假結束吧。】
【草帽少年：？】
【草帽少年：那你豈不是這個暑假都不能出來玩了？】
【草帽少年：可惡啊啊啊啊】
【SX：反正可以學校見嘛。】
他這位好友和他是一個專業的，家里也有點小錢，跟尹南赫的關系很好。
他們當年是集訓認識的，約定了羊花大學見面，一起考了純藝類。
尹南赫和他聊著時，就收到了華隱的消息。
尹南赫怕是戚淮犯病了又或者出了什么事，忙切了進去，就見華隱給他發了一長串消息。
大概是說戚淮今天接受了專業的精神科醫生問診，雖然沒有做詳細的檢查，但大概開了一點藥先控制一下他的情況。
只是戚淮對藥物很排斥，因為現在戚淮最信任的人是他，所以得麻煩他明天開始監督戚淮吃藥、把藥遞給戚淮。
一天兩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就是得麻煩尹南赫以后留在那吃晚飯了。
華隱還說她會給尹南赫加工資的。
尹南赫忙回了消息：【不用不用，阿姨，還是按照之前定的就好，多一頓飯的時間而已，沒問題的。】
他也沒有自己的患者被人“搶”了的微妙情緒，反而是又替戚淮高興了起來。
他開始愿意接受正規的治療了，這是好事。
尹南赫開心地把提醒他出門的鬧鐘調早了一點，決定早點到戚淮那去盯著他吃藥。
現在的進展比他想象得要快，他總感覺好像明天就能夠看見戚淮徹底好起來。
真好。
等到三人坐下后，其他人也就出去了。
戚淮也得以又放松了一點，屋內的光線確實不明亮，但也是有一點點的，能夠看清楚菜。
帝王蟹的蟹殼都處理干凈了，只有蟹肉和蘸醬，沒有蟹殼。
所以戚淮在坐下后，就抿了抿唇。
他還想給尹南赫剝……
雖然他也不會剝蟹殼，但他要是剝了，在尹南赫眼里，他就對他好了吧？
——戚淮在有時候，腦子里的想法緒完全就是一根筋。
華隱作為大人，在坐下后反而有點無措，倒是尹南赫很坦然地先扒了一口飯吃，再用蟹肉蘸了醬：“……唔。”
他示意戚淮：“超級好吃！”
戚淮對上他亮亮的眼睛，也覺得自己饑腸轆轆，跟著夾了一筷子蟹肉。
這頓飯才終于正常開始吃。
只是戚淮吃飯的動作慢，尹南赫也就放慢了速度陪他，華隱吃了幾口后，發現自己兒子有幾分不對勁。
尹南赫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尹南赫把菜沾上的蔥從碗里挑掉，他也就挑掉。
……明明戚淮是不挑食的。
雖然很早就意識到了什么，但華隱看著還是有點難過。
安安靜靜地吃完這頓飯后，尹南赫就要跟戚淮拍合照了。
他這一次沒有說讓華隱一起，而是華隱幫他們拍。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站得有點遠，戚淮垂眼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溝壑”，于是他挪動了一下步子。
尹南赫瞬間就感應到，偏頭看向了他。
只一眼，戚淮就先停了下來：“……想離你近一點。”
他說完，才溫和緩慢地問了句：“可以嗎？”
尹南赫望著他耳朵上的血痂，巴不得戚淮能夠慢慢接受人的靠近，因為這樣意味著他能好得更快：“可以。”
不過……
戚淮之前不是因為他們離得有點近了所以才會犯病嗎？
照片就這樣定格了下來，戚淮甚至看向了鏡頭。
那個圓圓的、黑黑的東西，確實喚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記憶，可他心中的竊喜壓過了這一切。
他和尹南赫的合照。
第一張合照。
他想要快點好起來，因為……
“阿赫。”
戚淮看向尹南赫，難得地提了要求，甚至是第一次約定了更遠的事，還直面了自己的恐懼：“等我能接受光了…再拍一張好不好？”
想也知道這張照片會是模糊的，他想要更加清晰的。
【接財神：我提的，他答應了。】
【華老板：他沒有什么應激反應或者排斥嗎？】
尹南赫看到這話時，頓了頓，隨后面不改色地打字：【沒有。】
華隱他們太過小心戚淮了。
戚淮沒有那么脆弱，他本質上還是個很強大的人，他不是個雞蛋。
再說就算是雞蛋，外面也有一層堅硬的外殼，摸一摸，輕輕敲一敲也不會碎。
想讓里面的雞仔出來，不能直接打碎蛋殼，也不能把殼加固得更厚更大，而是應該讓其自己破殼而出。
無論怎么樣，尹南赫希望戚淮能夠好起來。
因為戚淮……他不該變成這樣的啊。
而且他能夠感覺到，戚淮在他面前一直在努力克制著，在努力“變回”人。
尹南赫放下手機，對上戚淮直勾勾到顯得有幾分呆的目光，歪了下腦袋：“怎么了？”
戚淮緩慢地眨了下眼，他動了動唇，很明顯是想說什么的，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想說尹南赫笑起來好看，想說他喜歡看他笑，想說他歪腦袋的動作也好可愛……
他不能說。
這是變態的、惡心的……
他……
“……戚淮。”
覺察到戚淮的狀態有點不對，尹南赫上前一步，喊了聲：“戚淮。”
聽到自己的名字，戚淮又很明顯地瑟縮了下。
他抬眼對上尹南赫擔憂的目光，昏暗的環境給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他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時，摸到的衣物也讓他放松了很多。
“…沒，”戚淮滯澀了下，才用微顫的聲音說：“沒事。”
別擔心他，別皺眉。
他的阿赫……
就該永遠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尹南赫沒有跟他說別多想，也沒有問他剛才怎么了，而是放心地笑了笑，轉而問他：“你今天下午想做什么？”
戚淮垂眼陷入了些思考。
尹南赫就等著他，還順便喝了口水。
“…畫畫。”
戚淮抬眸看向他，那雙闃黑的眼睛有點亮：“我想看你畫畫。”
尹南赫微怔：“…但是你家好像沒有畫具。”
第 35 章 看夠了沒
尹南赫的心臟漫起鈍痛的感覺，他幾乎都是憑借著本能在安撫戚淮，大腦好像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又很混亂。
他配合著醫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戚淮冷靜地接受了鎮靜劑。
——就這樣，戚淮還不愿意讓其他人給他打，非要尹南赫他才放心。
但尹南赫不會注射這個，只能哄他說讓他先接受醫生給他打，他看一看，學一學，下次他給他打。
注射完后，因為戚淮的抗藥性有點強，所以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平復下去，尹南赫也趁著他還清醒的時候哄著人去了沙發上。
還好他哄了。正餐開始后，尹南赫就找了個地方坐著，等戚淮端飯菜過來。
他不會說話，和服務員與出示交流起來總歸是有點不方便的。
只是尹南赫沒想到，戚家一個世交的女兒也找了過來。
對方還學了點手語，雖然做得不是很標準，但尹南赫看得懂：“你好，我看過你好幾場演出，我很喜歡你……”
他記得她是誰，她叫謝漫雨，和他年紀差不多，過年的時候，戚家和他們家會有來往，她偶爾也會過來走一走。
謝漫雨壓抑著激動問尹南赫：“我可不可以…問你要個簽名？”
這輩子沒想過自己會被問簽名的尹南赫：“……”
他怔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然后點點頭。
于是他就看著謝漫雨從包里拿出來了舞團演出時的宣傳海報。
因為尹南赫跳女主角比較多，所以他經常會出現在宣傳海報上。不過大多數是雙人或者多人的，謝漫雨這張是難得的單人海報。
戚淮也有收藏……一抽屜。他……
他是很享受這一刻的。
他會為這一刻而感到滿足和安心，會高興，會愉悅。
會去想，要是這一輩子都是這樣就好了。
……這樣不對。
戚淮很好，他哥是全世界上最好的人，
就是因為他那么好，他才不能這樣。
戚淮不該這輩子都被束縛在他身邊。
他本就是草原上的風，是山野間不被拘束的野狼。
尹南赫眼睫微動，避開了戚淮的目光。
頂上的白熾燈拉出來的光影讓戚淮即使離尹南赫這么近，都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他很清楚，尹南赫的情緒有點不對勁。
所以戚淮動了動手指，還沒來得及問什么，尹南赫就先松開他的手機，回答了他的問題：“其實我不喜歡跑車，所以你選你自己喜歡的就好啦。”
可聽到這話的戚淮，毫不猶豫地就問他：“那你喜歡什么車？”
他打手語的堅定態度，就好像尹南赫只要說自己喜歡什么車，他就立馬拋棄機車和跑車，去買那種車。
尹南赫頓了頓，慢慢地做手語：“……SUV或者越野吧？Mpv也行。”
戚淮懂了：“你喜歡大點的車。”
尹南赫彎眼，點點頭，又說：“要是帶車載冰箱就更好了。”
戚家現在主要負責接送尹南赫和戚淮的那輛suv就是帶車載冰箱的，司機每次出發前都會檢查里面還有沒有尹南赫和戚淮喜歡喝的飲料，還會在夏天放一些冰爽的小零食。
所以尹南赫很喜歡車載冰箱。
“好。”
戚淮想都沒有想就點頭應下：“那回頭我們再看看。”
尹南赫點點頭。
算了。
他告訴自己。
不要多想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些問題……發生了再說吧。
尹南赫知道他這是逃避心理，可…他也不知道還能怎么辦。
總不能因為還沒發生的事就跟戚淮疏遠了吧。
那對他哥多不公平啊。
尹南赫和戚淮定下了，白秀景他們就哀號了，白秀景還忍不住搖晃了一下戚淮：“戚哥！跑車多酷啊！”
戚淮把他扒拉開：“別往我身上湊……越野也酷，那深齒多霸氣啊。”
哪怕知道尹南赫聽不見，戚淮也還是下意識地附和尹南赫，去肯定尹南赫的審美。
白秀景看透他：“你就是因為尹南赫說喜歡所以覺得越野更好！跑車多拉風啊！”
戚淮不聽：“你喜歡你自己買，我就喜歡越野或者suv，買個mpv也確實不錯。”
尹南赫喜歡大空間，他知道的。
因為尹南赫真的很喜歡在車上睡覺。
戚淮越想，越覺得他之前是腦抽了才想買機車和跑車嗎。
機車沒那么安全，跑車是拉風，但不好給尹南赫睡覺。
尹南赫雖然不知道白秀景說了什么，但他看戚淮做手語，大概能猜到，于是就沖一臉幽怨的白秀景彎眼笑笑。
白秀景對上他的笑臉，登時也不好意思跟戚淮鬧了。
本來就是戚淮買車，又不是他們買，他們只不過是想沾沾光，到時候借一下車。
但既然是尹南赫不喜歡跑車……哎，不是說戚淮的弟控怎么樣，而是既然尹南赫不喜歡，那就算了。
他們想開跑車，回頭自己想辦法再磨磨父母好了。
尹南赫畢竟……
尹南赫走了下神，笑容也就更深。
他還記得他哥為什么要收藏一抽屜。
就是因為他舅舅家的那個熊孩子，表弟來他們家玩的時候，不小心弄臟了他收的第一張，于是戚淮憤怒之下跑去舞團問崔珉俊要了厚厚一沓。
尹南赫到現在都記得，崔珉俊當時聽完戚淮的要求后，忍不住沖他露出“你腦子沒病吧”的表情。
尹南赫接過了謝漫雨的筆，在海報上簽了個名。
他寫字比較端正，“尹南赫”兩個字就清清楚楚地印在了海報上，謝漫雨沒忍住：“你字好漂亮。”
尹南赫聽不見，歪了下頭，謝漫雨就慌忙打手語。
她指了指尹南赫的簽名，又做了“漂亮”的手語。
尹南赫彎眼，跟她打手語：“你學了多少手語？”
謝漫雨看得懂這一句，但接下來想說的話就沒辦法用手語打出來了，所以她忙打字：“因為很喜歡你跳的舞，一直想要來問你要簽名，想要認識你，但時候我想如果不會手語和你溝通起來就沒有那么方便，所以我特意學了幾句開場白還有一些基礎用詞……是不是做得不好TAT”
“沒有。”
尹南赫心一暖，鄭重地看著他，用手語跟她說：“謝謝。”
謝漫雨彎起眼，又小心翼翼地做手語：“可不可以……加個好友？”
尹南赫莞爾，點了頭。
只是他掃謝漫雨的時候，戚淮剛好端著托盤回來，回來就看見尹南赫用手機掃了一下謝漫雨的手機，然后兩個人用手語交流了兩句。
“你過幾天的演出我也買了票！你跳得真的太好了…讓人非常沉浸！”
“好，謝謝。”
尹南赫稍頓：“…你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到后臺來看看的。”
謝漫雨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可以嗎？可以嗎？！”
尹南赫莞爾，點點頭：“當然。”
他慢慢做手語：“我們是朋友了，不是嗎？”
朋友！
因為坐到沙發上沒一會兒，戚淮就睡沉了過去。
他不愿意松開尹南赫，尹南赫直接被他的重量壓了下，整個人差點倒在沙發上，還是撐著才勉強支撐起來。
但要掰開戚淮緊抱著他腰身的手，還是掰不開一點的。
尹南赫只能一邊靠著沙發扶手，一邊借著一點微弱的光源去檢查戚淮身上的傷。
華隱和戚滄浪都在屋內，但他沒來得及跟他們打招呼。
他看了看戚淮的手臂，有很明顯的抓痕，還有些擦傷，好像還撞到哪兒了，瘀了一塊。
他抿著唇，勉強支起了戚淮的腦袋，手指穿過他的發絲，撩起他的額發，就看見他額角還有一塊觸目驚心的撞傷，血已經止住了，但他的發間還沾著血，尹南赫這一摸，手就臟了。
他檢查完自己能檢查的地方后，就看向了在跟醫生講話的華隱和戚滄浪。
華隱對上他的目光，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小赫，對不起啊，又麻煩你了……”
“沒事。”
尹南赫捻著指腹上的血漬，輕聲：“怎么突然就開始做光這方面的脫敏了？”
負責戚淮的主治醫生很冷靜地說：“是他自己主動要求的，我們就進行了一次嘗試。”
他跟尹南赫道：“其實我感覺如果下次脫敏你在的話，可能成功率會比較高。他很信任你。”
尹南赫沒有說話。
主治醫生也沒有在意，而是繼續跟華隱他們說后續的治療方案的調整，其余人則是過來小心地幫戚淮處理了一下傷口。
尹南赫聽了半嘴，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緊緊抱著他的戚淮身上。
戚淮抱他特別用力，到現在手臂的青筋還是微微暴起的，尹南赫的呼吸都有幾分困難。
要不是因為確定戚淮不至于這都能演，尹南赫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其實沒有睡著了。
主治醫生走了后，華隱看向尹南赫：“小赫，我陪你等他醒來吧。”
尹南赫沖她笑笑：“沒事的阿姨，你和叔叔去忙吧，他醒來后不會做什么了的。”
今天不在計劃中，他沒有帶警報器，其實是不安全的，但尹南赫并不害怕戚淮。
他知道并且確定戚淮不會傷害他。
而且他有話想要跟戚淮尹獨聊聊。
所以尹南赫又問了句：“阿姨，戚淮注射鎮靜劑后大概什么時候能醒呀？”
“這個是短效的，他有抗藥性。”
華隱想了想：“醫生說半小時左右就會醒來了。”
尹南赫點頭：“好。”
華隱和戚滄浪也走了后，尹南赫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了一點。
他很怕他們萬一跟他說什么戚淮沒他不行這類話，他會不知道要怎么辦。
……尹南赫是很吃道德綁架這一套的。
第 36 章 推薦演員
現在……怎么讓尹南赫看個車都不給了？
尹南赫也愣了愣，不解地看向戚淮，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微微動了下。
戚淮回神，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微抿了下唇，得虧是學了表情管理，也得虧是他足夠聰明，反應力高，立馬就意識到了什么：“我有看中的車了，小赫在我看中的車里選就好了。”
幾個大直男恍然大悟。
戚淮肯定也有自己喜歡的車的，他作為一個萬事都聽弟弟的弟控，當然會希望尹南赫會喜歡他看中的車。
好在戚淮真有看過車，因為他想考駕照帶尹南赫去兜風。
所以他拿出手機，給尹南赫看自己收藏的車，把手機放到尹南赫的手心里時，還打手語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再跟尹南赫說：“你先看看，要是沒有喜歡的車的話，我們再看別的。”
尹南赫：“……”戚淮的生日辦得確實很大，雖然沒有刻意弄成商業性質的，但因為戚家做了這么多年生意，也有世交，世交也多數從商，所以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
尤其戚淮的朋友也基本是那些富二代公子哥，畢竟戚淮喜歡玩的那些東西，基本上也是有點門檻的。
生日會是下午開始一直到晚上，所以上午時，尹南赫還有空起來練個早功，然后看著戚淮晨跑回來，笑著跟他做手語說：“哥，生日快樂！”
戚淮三步作一步上了樓，一把抱住了在走廊上的尹南赫。
尹南赫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
戚淮想。等林文宜和戚向興空下來的時候，四人就去給余三月和尹景秋掃墓了。
尹南赫的父母是遇上了意外事故，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卻也可惜得令人扼腕。
尹南赫站定在父母的墓前，默默把在路上買的洋桔梗擺在了他們的墓前。
余三月和尹景秋都很喜歡洋桔梗，每一次他們來看他們，都會帶上洋桔梗。
林文宜和戚向興跟他們說了些話，尹南赫聽不見，戚淮就在一旁當手語翻譯告訴他。
林文宜他們，是在跟余三月他們說他們結束了高考，說尹南赫過段時間還要去國家級的舞臺出演，還是主角。
林文宜還說……尹南赫發現戚淮有點和赫常人不一樣的控制欲時，是在初中。
那會兒他已經進入了舞團。
雖然尹南赫很早就開始學跳舞了，他也確實喜歡，但對于未來，尹南赫還是茫然的。
哪怕林文宜跟他說過，這世上有殘障人士舞團，可他依舊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登上舞臺。
他和戚淮不同，他能做的事太少了。
如果他不能登上舞臺的話，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所以即便他知道、林文宜也跟他說過，戚家不介意養他一輩子，以他們的財力，不過是多一個人吃飯而已，根本不算什么。更別說林文宜也是真心拿他當親兒子對待。他也依舊會茫然。
他不像戚淮，能打籃球、參加各種比賽，他的世界所擁有的東西、他能學的東西要少很多。
哪怕是跳舞，都花費了比赫常人更多的工夫去學習，才能理解到老師的意思。
尹南赫不是不想自己變成拖油瓶什么的，他只是覺得，“未來”，是作為一個人存在的價值。
混吃等死，那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所以在崔珉俊問他要不要跟她學舞的時候，尹南赫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因為找到了事做，跑舞團跑得特別勤。
有一次假期，他在舞團練舞練到了九點多，崔珉俊就讓他別折騰了，在舞團里睡下算了。
尹南赫就跟林文宜說了這件事，林文宜點頭同意一個小時后，他收獲了一個踩著自行車狂飆進舞團里的戚淮。
那會兒戚淮看到他，就是紅著眼的一句：“你要在舞團留宿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做的手語。
尹南赫微怔，用手語跟他說：“我告訴媽媽了。”
戚淮：“但你沒有告訴我！”
尹南赫無法理解：“……媽媽會告訴你的。”
戚淮：“你告訴了爸媽都沒告訴我，你沒把我和他們放在相同的位置上！”
尹南赫：“……”
他那個時候就一個想法。
難怪戚淮最近參加了辯論隊。
他沒辦法，戚淮這質問下來，他說不清，只能老老實實地跟戚淮說：“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告訴你。”
然后戚淮就抿著唇，一把抱住了他。
少年在初秋踩了一個多小時的自行車，身上滾燙又帶著點濕咸的風，可還是尹南赫最熟悉的感覺。
——戚淮老喜歡在贏籃球賽后跑過來抱他。
尹南赫沒什么潔癖，也喜歡他哥第一時間分享給他的喜悅，所以從來都不會介意。
戚淮抱住了他后，就在他的背上寫字：“沒有跟你生氣的意思，就是……你都跟爸媽說了，就不能跟我也說一聲嗎？”
尹南赫那會兒就意識到，他哥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掌控欲這種東西。但他也不是很在意，認認真真地在他背上寫：“好，不會有下次了。”
事后田春山還跟尹南赫悄悄“說”，他當時被戚淮嚇到了，他以為戚淮要打人呢。
尹南赫回憶了一下戚淮那時候的表情，沒覺得恐怖，只覺得他哥憋著滿腔的怨懟和委屈……嗯。他更覺得自己確實應該也要跟他說一聲。
“姐姐，到時候我拍了照片，再帶給你看。”
——林文宜一生要強，戚淮就是像了她，所以才總是風風火火。但林文宜在余三月的墓前，總是很溫柔。
戚淮靜靜地看著林文宜，忽然有一種沖動。
他在尹南赫身邊，克制力總是弱上許多，有些情緒上來時，他已經握住了尹南赫的手。
尹南赫眼睫微動，反握住了他的手掌，偏頭和他對視了一眼。
戚淮的眉宇間沒有之前那些復雜晦暗的情緒，只有最純粹的溫暖。
所以尹南赫勾了勾嘴角。
他小時候也很抗拒來父母的墓前，他不愿意接受他們就變成了兩張冰冷的照片。
可后來，因為太想他們了，他躲在房間里哭。
是戚淮跑過來找他玩的時候發現的，他就把他摟在懷里，不熟練地哄著他。
那會兒戚淮還沒習慣他聽不見，尹南赫能夠感覺到他說話的氣流穿過了他的耳朵，可他什么都聽不見。
他只知道戚淮的懷抱很溫暖，擦過的風也很滾燙。
最后戚淮在紙上寫：“我帶你去看看他們，好不好？”
尹南赫終究還是點了頭。
于是戚淮瞞著林文宜和戚向興，偷偷帶他到了墓園里。
又陪著他，抱著他，由著他大哭了一場。
尹南赫也說不出來為什么，但確實自那以后，他漸漸地可以面對這兩張照片了，也不再覺得其冰冷刺眼。
也許是他長大了。
也許是因為那天那個只比他大一歲、手足無措卻拼盡全力想要安慰他的哥哥的形象沖散了很多不安和彷徨。
剛才的他站在水晶燈面前，燈是沒有開，但這時候的太陽散發出的光芒剛好，落在他身上，把尹南赫一整個都烘托得格外美好。
像畫，也像他的幻想。
但抱到了，戚淮就知道不是他恍惚間的錯覺了。
尹南赫微揚著下巴，嗅著戚淮身上干凈的汗味，彎了彎眼。
等戚淮松開他后，他還沒跟戚淮說什么，戚淮就先道：“你很喜歡吃的那家燒餅又開門了，我給你買了燒餅回來，還有綠豆沙。”
尹南赫眼睛一亮，立馬又撲到戚淮懷里，用親昵的肢體語言訴說著謝意。
戚淮確實很喜歡尹南赫這樣，他忍不住把尹南赫干脆整個抱起，轉了半個圈，讓人靠近樓梯口，才克制著松開，免得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把人往房間里抱。
“你先去吃吧，我洗個澡，吃不完留給我就好了。”
雖然說空腹晨跑、洗澡都不好，但戚淮從小到這樣習慣了，吃了東西后就算休息了半小時或者一小時再洗澡或者跑步反而不太舒服。
尹南赫點點頭，揮揮手就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了。
他喜歡吃的燒餅！
還有……
就是說，要買車的不是他啊。
尹南赫有點無奈地望著戚淮，用手語跟他說：“車是給你買的，你自己喜歡就好啦。”
戚淮卻很堅決地讓他看：“你坐得多，得你喜歡。”
尹南赫拗不過他，沒辦法，只能認認真真地把幾個車型都看了一遍。
其實他不太喜歡跑車的車型，但既然是戚淮喜歡這幾個，他就想著那他在這里面挑一個出來。
可戚淮一眼就看出來了他都不喜歡，所以抬手按住了手機屏幕，讓尹南赫看向他，然后打手語問他：“你都不喜歡，是嗎？”
尹南赫稍頓，戚淮就又問：“你喜歡什么樣的車？”
尹南赫其實不太希望他哥這么圍著他轉，什么事都以他為先。
他還是希望他哥有一天能夠找個對象，和對象結婚、成家……好好的。
尤其如果他哥有喜歡了的人的話，他很希望他哥不會失戀，能夠跟他喜歡的人在一起。
尹南赫是不太懂失戀是什么感覺啦，但他看電視劇和電影，還有動畫片里的角色失戀的時候，都會哭得特別慘。
雖然聽不見聲音，但他可以從畫面表現感覺得到。包括他師兄田春山之前都有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但人家女孩子不喜歡他，表白被拒后，田春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躲在舞蹈室里哭了好久。
所以尹南赫真心希望，戚淮永遠在這種事上不會被拒絕。
——看王意也知道，表白失敗有多傷心。
話說回來，尹南赫又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他和戚淮的關系好是好，但在很多人眼里，有點太好了。
太圍著他轉了……戚淮要是以后有喜歡的人，假設那個人也喜歡他，多少都會因為他而有點猶豫吧？
尹南赫想想都知道，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對象滿心滿眼都是另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是弟弟。
……更別說他和戚淮還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因此尹南赫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太沉溺在這其中，他們都長大了，如果有一天，戚淮有喜歡的人了，考慮到各種因素，不會事事都以他為先了，那才是正常的。
就算他們是家人，但作為配偶陪伴他哥的，不是父母、兄弟，而是愛人。
法律上婚后財產都是夫妻對半分，而不是算上雙方的家里人再對半分。
但是……
第 37 章 電影試鏡
林文宜和戚向興晚上回家時已經有點晚了，但很詫異居然看見自家兒子還沒睡。
林文宜瞥他一眼，懷疑人被魂穿了，尤其戚淮手里拿著經管的書：“你不是說你高考完了后要狠狠睡上幾天嗎？”
戚淮頭也不回：“突然感覺自己不能荒廢大好的光陰。”
戚向興無奈：“你和小赫又怎么了？”
每次戚淮奮筆疾書的背后，總有尹南赫的影子。
“你們不是去朋友們組織的畢業晚會嗎？”
林文宜坐到戚淮身邊，好哥倆似的摟住他的肩膀：“說說，咋了？”
戚淮說沒什么，但又說了句：“媽，我以后不想結婚，我努力學習，不用聯姻也能把公司做大做強，一堆人爭著搶著跟我們合作，好不好？”
林文宜：“？？？”“……”
尹南赫微微動了下，戚淮幾乎是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
尹南赫稍愣。
他和他哥……以前都是他動一下，戚淮就知道他的意思，會松開手的。
戚淮感覺到尹南赫頓了下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一邊松手，一邊在放開他后做手語，有些騙術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自然到好像真的是這么回事一樣了：“說是說我最好，結果就抱我一下，還迫不及待地要松開我……”
戚淮用他們以前說過的話，去遮掩剛才自己的失誤，他甚至在這一刻用上了自己在表情管理課上學的知識，故作幽幽、又帶著點玩笑揶揄地打手語：“小赫，你這張嘴，就是找我辦事時才有好話。”
尹南赫：“……”去往畢業晚會的路上有點安靜。
尹南赫覺察到了戚淮的沉默，眉眼間流露出困惑，偏頭看向了低著頭的戚淮。
他安靜了幾秒，輕輕拉了拉戚淮的衣袖。
戚淮回神，撞上尹南赫有點猶豫的視線，反而先一步問尹南赫：“怎么了？”
尹南赫抬起手，慢慢打手語問他，好像這樣，就是緩著語調在和戚淮說話一樣：“你真的很不想去嗎？”
戚淮微怔，意識到尹南赫誤會了什么，頓了下后，跟尹南赫說：“如果我說是，我們就不去了嗎？”
尹南赫想了想，然后點了點頭。
戚淮呼吸一滯，心跳又隨著他的凝滯而錯亂狂跳。
他可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因為給初一造景那事兒，兩人起了什么爭執。
那會兒尹南赫可是義正詞嚴地說他跟朋友約好了，就不能爽約。
事后戚淮答應了三人行，他也還是認真地跟戚淮說他脾氣發得不應該，說他剛才過分了。戚淮還老老實實地點頭認錯，現在想想，都覺得郁悶憋屈。
——倒不是沖尹南赫，就是恨自己那會兒不懂事，早知道一開始就答應尹南赫就好了。
尹南赫都跟他撒嬌了！他到底是腦子進了多少水才能說出可他跟朋友約好了去玩了這種話的！
而現在，當年絕不偏心他一點的尹南赫，卻愿意在都在群里跟白秀景他們說了出發了的情況下，因為他說不想去，就不去了。
尹南赫……會在這種事上向著他了，也會偏心他了。
戚淮有點恍惚，甚至開始忍不住得寸進尺，去想尹南赫會不會也和他一樣……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既然他會對尹南赫動心，那尹南赫會不會……
“哥。”
然后戚淮就看見尹南赫做了個“哥哥”的手語：“你如果不想去的話，那我們在群里說一聲還是不去了？”
戚淮瞬間清醒了許多：“…不用。”
他微微低下眼簾：“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呢，去一趟也好，聚一聚。”
尹南赫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答應白秀景。”
甚至……等到大家出了社會，都不知道還能不能這么純粹地一起玩了。
大部分人都涉及商場利益啊。
尹南赫歪著頭看戚淮，想他哥偏偏是最在意這些兄弟情義的。
原來是這樣。
戚淮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問尹南赫：“那…既然如此，你為什么會說如果我不想去就不去算了？”
尹南赫偏頭，漂亮靈動的杏仁眼即便是帶著困惑時，都分外動人：“因為你跟他們更熟啊，他們大部分人，拋開同學的身份，也都算是你的朋友，既然你都不想跟你朋友一起玩，那就沒有必要去了。”
戚淮立馬就意識到了，尹南赫是因為他才答應去畢業晚會的。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尹南赫的用意。
于是乎，那一顆冒著酸泡又帶著壓力，醞釀出了一瓶五味雜陳的調料的心，瞬間就輕松了起來。
戚淮的指尖微動，在這一刻真的無比想要將尹南赫抱進懷中。
他的小赫，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戚淮深呼吸了口氣，到底還是沒忍住。
他伸出手，也在伸手的剎那，就想——
管他那么多，先抱了再說。
將尹南赫納入懷中的剎那，戚淮明顯地感覺到尹南赫頓了一下。
他也跟著瞬間緊張起來，都準備松手說對不起了，尹南赫就抬起手，和往常一樣地回抱了他。
還在他的肩胛骨一筆一劃地寫字：【你又愿意抱我了？】
戚淮一怔，就感覺到他的小赫，干干凈凈、不帶一絲雜質，照得他更加污穢難堪地繼續寫——
【所以你最近怎么啦？一直在避免和我貼貼……我還以為你青春期來了，嫌貼貼太黏糊，沒男子漢氣概，突然要面子了呢。】
他被戚淮逗笑，又想到當年戚淮說這話的往事，不由笑得更深。
那會兒是他初二的事了，當時他想去看一部電影，但是戚淮不想去，他想去跟同學打籃球。
尹南赫看電影聽不見聲，有時候有什么背景音樂怎么樣，需要戚淮告訴他，他不想麻煩朋友，會影響朋友的觀感。
于是尹南赫就求了戚淮好一會兒，最后戚淮說好吧的時候，他就直接用手語說了聲哥哥最好了，然后撲到了戚淮懷里，戚淮都還沒來得及抱住他，他又脫身離開要去換衣服，最后還是戚淮氣笑，把他拉回去，關在臂彎里，狠狠揉了他一把，就跟他說了這些話。
所以現在聽到戚淮這么說，尹南赫就笑著，再度抱住了他。
哪怕是自己要求的，戚淮還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滯，然后干脆利落地用力抱緊了尹南赫。
他低著頭，小心地將自己的臉埋在尹南赫的腦袋頂，鼻尖抵著他的頭發，嗅著他身上的氣味。
因為同吃同住，所以尹南赫用的洗發水和他是同一牌子的，那是檸檬味的洗發水，用的時候會覺得味道很怪，還無端發苦，但洗出來卻帶著很特殊的清香，放在尹南赫身上，就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戚淮閉著眼，有一種恨不得溺斃在其中的偏執念頭誕生蔓延。
等到他終于松手時，尹南赫都感覺自己有點發燙了。
實在是他哥的體溫太高，抱他很緊的話，時間短還好，時間長起來，尹南赫就覺得很熱。
他鼻尖都冒了點細汗，去看戚淮轉身拿球桿時，也擦了擦汗。
戚淮把球桿遞給尹南赫，自己把球擺好了后，問尹南赫誰開球。
尹南赫也會玩一點的，只是他不厲害，畢竟他心思不在這兒上面。
尹南赫示意戚淮開，戚淮就找了個角度趴下。
他這樣動作時，哪怕穿著T恤，那結實有力的身軀也會暴露不少，尹南赫在旁邊看著，輕輕眨眼，有點恍神。
他還記得和戚淮一起學桌球時，戚淮才小升初。
那會兒戚淮其實已經比同齡人高，但拿著球桿還是有點小局促，不過玩了幾次后，就大概熟悉了起來，又跑過來手把手教他。
他們年紀不大，所以桌球桌對于他們來說就比較大了。
而現在，當年那個稍顯局促的男孩兒，已經開始讓桌球桌看上去有那么一點局促了。
……再過一月，戚淮就要滿十八了啊。
戚淮大概把球的位置打到了好打一點的地方上，就讓開身給尹南赫：“小赫。”
他做手語，讓他過來。
尹南赫走到他的位置上，一眼就知道哪些球好打。
他們玩玩而已，隨便打，不要求一定要先打什么球，誰能打什么球。所以尹南赫彎下腰，擺出架勢，控制著力一推！
球落袋的時候，戚淮就無聲鼓掌，對上尹南赫回頭看他的視線，沖尹南赫豎了個大拇指。
尹南赫知道戚淮是故意把球調整到了好打的位置上的，但他很喜歡戚淮偏私放水，所以他完全沒有自己被小瞧了的不悅，而是彎眼笑起來，再去打第二桿。
戚淮看著他動作，一開始心思是在球上的，但之后就偏移到了一些不該去關注的地方。
因為要跳舞，還是女角，所以尹南赫很瘦。
每次抱尹南赫的時候，戚淮都感覺他身上好像沒有幾兩肉。
可今天垂眼一掃，戚淮的眼睛就跟被燙到似的飛速瞥開視線。
……有些地方，還是有肉的。
戚淮無聲地呼出了口氣，覺得口干舌燥的，也慶幸自己帶了冰水進來，于是猛灌一口，才勉強壓下年輕氣盛的火焰。
而那頭尹南赫已經打空了一桿，把位置讓給了戚淮。
戚淮注意到，在他用球桿敲桌子吸引他看過去之前，擰好了水走過來，但在彎腰前，還是忍不住看了尹南赫一眼。
尹南赫偏偏頭，眼里有幾分困惑。
戚淮就搖頭，無聲地呼出了口氣。
遲早露餡。
這小混蛋受什么刺激了？
林文宜偏頭看向戚向興，用眼神詢問他還認識這人嗎，這還是他們兒子嗎？
戚向興被逗笑，走過來攬住娘倆：“你先說說你這是怎么了？我和你媽也沒有逼你現在立馬找個對象回來……你才多大？”
不同于林文宜，戚向興在家里向來是沉穩冷靜的，也是極其成熟的大人形象：“十八都還沒有滿，就突然說不想結婚的話？”
戚淮有點不高興：“你們別總拿我當小孩行嗎？”
戚向興：“好好好，那么小戚總，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
戚淮抿唇，沒敢說自己喜歡尹南赫，只說：“我怕我以后……找的人對尹南赫不好。”
戚向興和林文宜一怔。第二天。
尹南赫洗漱完坐在餐桌吃戚淮買回來的早餐時，看了戚淮一眼：“你沒睡好嗎？”
戚淮看著有點困。
戚淮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哈欠，然后做手語：“是有點，昨晚心里一直惦記著事。”
尹南赫以為他是高考緊張，畢竟戚淮選擇考國內的學校，而不是出國，難度還是有的，所以跟戚淮說：“不要緊張，你肯定能考上的。”
戚淮彎彎眼：“嗯。”
兩人把早餐分吃了后，尹南赫最后再喝了口豆漿，喝不下了，就很自然地推給戚淮，自己去換校服了。
戚淮深吸了口氣，仗著人聽不見，嘀咕著：“這就是幸福的折磨嗎。”
尹南赫沒有那些想法，但他有，良好的家教讓他總是有一種心虛感，理智一直在不停地跟他說這樣不好、這樣不行。
可感情上，他又不受控制地拿住了那杯豆漿，就著尹南赫喝過的位置，喝了口有些過于甜膩的豆漿。
偏生剛好尹南赫在這個時候出來：“哥。”
他還沒換校服，而是想起什么似的，問他：“你看見我那件外套了嗎？”
他比劃了兩下：“就是我去舞團前在家里換下來的外套，我沒丟洗衣機里。”
戚淮更加心虛了，但表情繃住了。
他搖搖頭：“沒有。”
尹南赫有點奇怪：“你沒有幫我丟洗衣機嗎？”
他想著反正他哥會幫他處理好，所以他就丟沙發上沒理，然后去了舞團的。
戚淮不知道要怎么解釋，他回來后拿著尹南赫的外套，把臉埋在里面嗅了好久，又抱著睡了好幾個晚上，最后外套團吧著就在他的被窩里，每個尹南赫不在的晚上，他就抱著那件外套，嗅著上面已經很淡了的屬于尹南赫身上的味道去緩解思念。
后來尹南赫跟他說他放月假后，他也回家。
他太高興了，滿腦子都是回家看尹南赫，一時間也就忘了這事兒。
就昨晚，他進自己被子時，才想起來尹南赫的外套還沒洗。
但昨晚洗昨晚曬來不及干，他就只能先藏著，想著趁尹南赫沒注意，偷偷洗了曬了，再馬上給尹南赫收進柜子里。
結果……
戚淮只能強撐著搖頭：“我沒有看見。”
尹南赫不解地偏了下頭：“我記錯了？”
“…有可能？”戚淮：“你是不是脫在舞團了？”
尹南赫想了想，覺得不是沒有可能，于是說：“那我問一下師兄。”
如果是別的外套，尹南赫可能還不會那么在意，回頭去舞團再找就好了。
但是那件外套是戚淮送給他的，他哥給他買的，和他一件外套是同款。
那是來自他哥的禮物。
而且是過年時的新年禮物。
尹南赫跟田春山說了聲，讓田春山幫忙留意一下。
這個點，田春山也起來練早功了，故而能回他一個ok。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尹南赫和戚淮換了校服后就出發去學校。
然后等到晚上戚淮到底還是想辦法趁著尹南赫洗澡，快速把他的校服塞到了他衣柜最里面去，假裝是尹南赫自己收起來了但忘了、沒找到。
就是……
某人在關上衣柜門前，還是先埋在里面深深嗅了口。
全是小赫的味道。
滿足了。
林文宜就納悶了：“要是對小赫不好，你找她干嘛？”
戚淮嘖了聲：“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文宜：“？你自己說的！”
戚向興捏了捏急脾氣的妻子，示意其冷靜一點，他能夠感覺到，兒子遇上了一些問題，所以他諄諄善誘：“戚淮，就像是你媽媽說的那樣，如果對小赫不好，你也肯定不會喜歡，所以不是這個原因，是嗎？”
“……”戚淮就后悔自己一時間沒管住這張嘴，跟他爸媽說了：“我就是，怕我萬一以后成家了，小赫覺得自己變成累贅了。”
他又補了一句：“而且我不想成家，成功的單身企業家不是沒有……我和小赫一輩子待在一起也很好。”
林文宜和戚向興確實還是拿戚淮當小孩子看待的，所以根本沒有覺察到戚淮這話有什么不對勁，他們只是覺得，戚淮還是像以前那樣黏著尹南赫。
——也不怪他們不會多想，實在是尹南赫第一次要跟著崔珉俊去外地時，戚淮真的是在家里紅著眼睛又哭又鬧，抱著尹南赫死活不肯撒手，非說要跟尹南赫一起走，不然就不松開。
最后鬧了一個下午，還是他們妥協了，給戚淮也請了幾天假，讓他跟著尹南赫，確認了尹南赫的住宿環境還可以，不會有人欺負他，才勉強愿意回家。
能回家，都還是戚向興買了個智能手表讓尹南赫戴著，戚淮鼓搗著設了他的緊急聯系人，才終于把這小魔王勸回家。
也是因為這件事，崔珉俊現在見了戚淮，就要揶揄一句“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抱著小赫哭著說‘小赫在哪我就在哪’？”
而戚淮這人，面皮不薄，被調侃了還很驕傲，挺著胸說：“現在也是！”
林文宜往往會因為這場面感到丟人.jpg
所以現在，林文宜和戚向興也沒太把孩子這話當回事，只覺得是還沒長大，也還沒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所以還是黏弟弟。
故而戚向興拍拍戚淮，大度道：“好啊。”
戚淮眼睛亮了亮：“爸，你同意了！”
戚向興點頭：“我和你媽本來就沒有要求你聯姻，不過你想以后順利接手公司，想以后還能像現在這么有錢，那你確實要努力了。”
戚淮高興得要瘋了：“我會努力的！！！”
他興奮地起身：“謝謝爸！謝謝媽！我去睡了！我明天起來繼續努力！”
什么都沒有說的林文宜：“……”
她目送著戚淮電梯都不等了，三步做一步地邁著大長腿一下子就從樓梯口跑沒影，不由看向戚向興：“我怎么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有嗎？”
戚向興攬住她：“沒有吧？你也知道我們兒子的，雖然風風火火，但心還是純粹的。他答應的事，也一定能夠做到。他早點能夠撐起這個家也好，對小赫更好。”
林文宜想了想：“也是。”
她又捏捏眉心：“你先去洗漱吧，我去聯系一下何總說的那個醫生。”
戚向興：“我幫你一起翻譯病歷吧，兩個人干活快一點。”
林文宜心暖：“好。”
第 38 章 他在泡你
【好！】
女生飛快在本子上寫：【那我們待會見！】
尹南赫沖她們揮揮手。
她們走了后，尹南赫就跟戚淮繼續往食堂去。
他剛想跟戚淮說什么，就注意到戚淮似乎有點不高興。
尹南赫微怔，抬手扯扯他的衣袖，問他怎么了。
他哥今天不高興的頻率好高啊。
他想。
戚淮小幅度地打手語，看著就好像在小聲嘀咕一樣：“我本來想中午跟你一起去圖書館的。”
這話確實是真的，戚淮很喜歡和尹南赫一起去圖書館看書或者學習。他覺得尹南赫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他的樣子讓他心都能軟得不成樣子。
更重要的是，尹南赫安安靜靜地握著筆坐在那兒寫字的時候……用那些女生的話來說就是，尹南赫像一幅水墨畫一樣美好。
讓人的心不自覺地就靜了下來。
尹南赫頓了頓。他想到戚淮上午對于他說他們可以單獨行動時的反應，到底還是沒有讓戚淮自己去，而是打手語：“對不起。”
他問戚淮：“我以后先問一下你？”
有點奇怪。等到兩人分吃完鹵煮后，車也差不多開到了家。
不是別墅，而是距離學校很近的一套小區。
戚淮家里有錢，這小區近到他倆走路也就二十來分鐘就能到。
但林文宜還是給他們配備了接送上下學的司機。
戚淮按下電梯時的動作都是輕快的，還跟尹南赫打手語：“你終于和我一起等這邊的電梯了！”
尹南赫之前是在舞團那邊，住也住在了那邊。
舞團離學校和戚家都有點遠，坐車太奔波，所以尹南赫就住在了那兒，因為排練，所以一住就是大半個月，把戚淮想得每天都恨不得能逃課去找尹南赫。
最后還是尹南赫跟他說他跟老師說好了，學校放月假后，他也回家一趟。
一是從戚淮手里拿學校發的題，二是戚淮問得實在是太頻繁了。
總是問他什么時候放假。
尹南赫打手語：“你有照顧好初一嗎？”尹南赫上課其實是有點無聊的。
雖然老師們都比較照顧他，但不可能因為他耽誤全班，所以尹南赫什么也聽不見的時候，就只能看著老師們的板書自己去琢磨。
或者等戚淮給他打手語轉達。
其實林文宜有提過要不要在班上給他配一個手語老師，像是新聞臺那樣的，給他實時轉播。
但尹南赫不想那樣。
他不想自己那么“特殊”。
所以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尹南赫就會拿出自己的本子，去琢磨劇本。
他們舞團有舞劇是他改編或改善了劇本，也有他原創的劇本。他最近和田春山排練的，就是他編寫的劇本。
舞劇不是話劇，劇本只要有一個大概的框架和故事，不用精準到詞。
不過即使如此，尹南赫的才華還是在這上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崔珉俊都說，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尹南赫低頭慢慢寫著新的故事，就感覺到戚淮碰了碰他。
尹南赫偏頭，只見戚淮跟他打手語，簡略地告訴他老師剛才講了什么。
老師對戚淮的這個小動作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尹南赫的特殊情況擺在這兒，沒必要去說什么。
尹南赫看得很認真，卻又有些恍惚。
其實戚淮不跟他說也沒關系的，等到下課后，再告訴他老師押了什么題，或者干脆幫他把題圈起來，不用在課上耽誤自己打得時間的。
可是……戚淮就是這樣。
他就是那么好。
戚淮就是會因為尹南赫說自己想和他上課，是因為想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他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更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于是戚淮就永遠都會陪他或者帶他一起感受校園生活。
會讓他也有自己也在上課的感覺。
也是因此，尹南赫總是不能明白為什么他們都說戚淮性格不好。
在他眼里，戚淮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他會記得他跟他提的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會幫他趕跑那些嘲笑他的人，甚至別人嘲笑他，他會比他還要生氣。
從小到大，戚淮打過最多的架都是因為他。
一個上午的時間，尹南赫回來上課了的消息，就在學校傳開了。
他和戚淮都是學校的“名人”，戚淮為什么有名，自然不用多說。
戚家唯一的兒子，長得帥，身材比體育生還好，還在校運會上“虐”過體育生，學習成績也不差，一直都是年級前一百名。
從入學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學校的校草、男神級別的人物。
尹南赫出名，就不僅僅是因為他和戚淮的關系和他殘障人士的身份，還因為他跳舞是真的很厲害，也很出名。
之前校慶有人拍過他跳舞的視頻放到網上，還上了個熱搜。
所以戚淮和尹南赫去吃午飯的時候，藝術班那邊就有舞蹈生找過來：“尹南赫！”
她們亮出手里的牌子：【中午要不要一起去練舞呀？】
尹南赫和她們的關系很好，他在學校的時候，也經常在自習課去舞蹈室練舞，就和她們一塊兒，而且他也是舞蹈生，藝考的時候，大家都是結伴一起去考的。
尹南赫去京都大學面試時，還跟她們一塊兒去的，她們還照顧他，大家一起排隊等候的時候，她們很緊張，一直不停地說話，但尹南赫聽不見她們在說什么，她們也知道，所以還有人一邊說一邊寫，給他看，就這樣讓他參與進來。
尹南赫點點頭，彎彎眼，表示可以。
正好他也還想再練練。
尹南赫很喜歡跳舞。
他用手放到過音箱上，感受過那種震動，但他什么都聽不見。
可跳舞的時候，因為做動作會帶起風，可以感覺到空氣的阻力……于是尹南赫就感覺自己好像能夠聽見。
伴隨著一個個舞蹈動作，他好像能夠明白現在放的是一首怎么樣的曲子。
這會讓他有一種他的世界也有聲音的奇妙感覺。
初一是他倆在小區里撿到的一條金魚。
那時候剛好是個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可能是哪家買了金魚回去養，結果路上掉了一條出來，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反正是戚淮聽見有魚在地上掙扎的聲音，他倆才在小洼坑里看見了一條小小的大耳半月，還是玫瑰尾，一看就不是小區里養的。
戚淮忙讓尹南赫去家里拿了杯子過來把魚盛起來，又跟物業和保安說了，還在小區群里說了，又貼了告示，都沒有人來認領魚，于是沒辦法，他倆就先養著了。
尹南赫和戚淮一起給它取了名，叫“初一”，因為是初一那天撿到的。
又一起去逛了花鳥市場，采買了缸和增氧機。
沒過兩天，尹南赫又刷到給魚缸造景的帖子，搖晃著戚淮，用手語跟戚淮說他們也造一個景吧。
當時戚淮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尹南赫，實在沒辦法，跟尹南赫說：“下戚末好不好？我約了朋友出去玩呢。”
尹南赫就抿了下唇，松開他的手腕，穿了鞋，抱著作業本走了。
他當時才高一，小孩子氣重，覺得什么有趣，就恨不得立馬能辦到。
戚淮推開他的邀請，他當然會不高興。
尤其他不喜歡和戚淮的那些朋友玩，這就意味著，戚淮不僅是拒絕了他，還是要把他一個人丟在家的拒絕。
所以尹南赫跑回了自己房間做作業，還把門給反鎖了，不讓戚淮進。
他回到自己房間后，也沒有去做作業，而是拿出手機，想去找自己初中時的朋友，或者一起跳舞的朋友，問問有沒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給金魚造景。
——他是跟戚淮生氣，但他只是表明一下自己不高興，沒有說非要讓戚淮真的拋下朋友陪他。
他哥沒空，那他就找其他人好了。
至于為什么要鎖門不讓戚淮進？他不大高興，暫時不想看見戚淮，尤其他知道，他跑了，戚淮過會兒就會追過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戚淮哪怕知道尹南赫不開心了，會把門鎖上，甚至都聽見了，他也還是沒法跟尹南赫賭氣。
心里是有一瞬不高興尹南赫總是這樣，生氣了就從他身邊跑開，還把門一鎖不讓他找他，可真的看回自己的作業本后，就無端會升起煩躁。
不只是針對尹南赫的，卻是因為尹南赫而起的。
更讓戚淮這些年抓狂的是，因為尹南赫聽不見，他想哄人給他開門，都很困難，只能蹲在尹南赫門口給尹南赫發消息。
【Z：小赫，我錯了，我明天不出去了，我陪你一起去商場買東西造景好不好？你開開門】
尹南赫收到戚淮消息的時候，已經在跟初中一個和他搭檔跳過舞，還出過表演節目的同學聯系上了。
高中對方和他們讀的不是一個學校，但也還在學舞，他們偶爾還會互相分享對方一些新發現的好物。
所以尹南赫切到戚淮的對話框打字——
【尹南赫：不用了，我約了我朋友明天陪我一起，你去玩吧】
他朋友確實有興趣，尤其看了他發的照片后，特別興奮地夸贊初一很漂亮，他也想來看看。
因此這會兒尹南赫的氣也消了。
——他一直都是這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再說他就是有點郁悶，也沒到生氣的程度。
因此尹南赫發完后，還是去給戚淮開了門。
正在打字的戚淮頓了頓：“……”
他干脆收起手機做手語：“你哪個朋友？”
尹南赫把聊天記錄給他看，告訴他是初中和他一起跳舞的那個同學。
他給戚淮看的時候，手機屏幕上剛好刷新出一條對方新發來的消息。
【許生璟：那小赫，我們明天幾點，在哪兒見？】
尹南赫想。
明明他和戚淮一塊兒長大，他們是兄弟，彼此之間那么熟悉了。
怎么突然就……要重新赫找一個能讓彼此相處起來都少點委屈和難過的方式了呢？
戚淮沒想到尹南赫會這么說。
他抬抬手，理智告訴他這樣不太對，尹南赫是個獨立的人，凡事都要問過他，是不對的。
可他的情感，在想到尹南赫以后去跟誰玩，都要先問過他、經過他的同意，光是想到這么一點，就攀升起了幾分隱秘的扭曲快感。
那種病態的愉悅，讓他的呼吸都緊促沉重了幾分，心臟更是漏了一拍般開始錯亂狂跳。
這又不是他提的。
他腦海里有一個惡魔跟他說。
是尹南赫自己提的。
說明尹南赫不在意這種……
戚淮不敢觸及那兩個代表不是好孩子的作風的字眼，所以他回避掉了答案，只慢慢點了下頭，眼睛卻在樹蔭下盯著尹南赫。
他看見尹南赫又笑起來，修長白皙的手翻飛著，如同兩根羽毛，在風中旋轉著，落在了他的心上，很輕，也很重：“那你下次不高興了，直接跟我說好不好？不要跟我生悶氣。”
現在他哥太難猜了，不像以前，那么好懂。
他不說的話，他好難猜到他為什么不高興。
尹南赫不喜歡這樣，因為他害怕他萬一哪天沒有注意到，次數多了，他和戚淮之間的隔閡就會產生，也會疏遠起來。
他不想這樣。
戚淮是他十分重要的哥哥，是他最在意的人，林姨和戚叔都要往后排。
所以他不希望他會有一天跟戚淮走散。
第 39 章 Alpha記仇
【我的新義眼！是不是超級好看！】
田春山之前的義眼一個海藍色的，做的也是大海的模樣。
那是老師崔珉俊送他的第一個義眼，造價不菲，但很漂亮，田春山喜歡得不行，拍了好多照。
這個義眼是崔珉俊送他的第二個義眼，是按照田春山想法定制的一枚暗紅色為主調的義眼，里面還有金色和藍色的閃粉流動，非常漂亮。
所以尹南赫彎起眼笑著打手語：“很漂亮。”
他問田春山：“我可以不可以拍給我哥看看？”
“當然可以！”
田春山一激動，就用嘴說了話。
他稍頓了下，忙點頭然后寫字給他看：“快拍！讓他看看哥的新義眼有多酷！”
——田春山確實比戚淮還要大兩歲。
尹南赫拿出手機，找好了角度，還跟田春山換了位置，在最能顯現出這只義眼的美麗的地方拍下了照片，發給了戚淮。
【尹南赫：師兄的新義眼】
大概因為這個時候剛好戚淮下課了，所以戚淮秒回了他。
【哥：好酷！！！】
【哥：這小子耍酷的途徑又多了一個！】
田春山看見了，田春山輕嘶：“這小子怎么說話的啊？我用耍酷嗎？我本身就長得很酷好嗎？”
尹南赫莞爾，把他寫的字拍給戚淮了。
【哥：[給爺整笑了.jpg]】
尹南赫被這個恐龍玩偶咧嘴笑的表情逗得笑得更深，嗓子里也發出了些音節，很像孩童的那種笑聲。
——他聽不見，所以他無法被外界的笑聲潛移默化感染，他的嗓子里，只能發出小孩子學不會話時最原始的那些聲音。
也是因此，尹南赫的聲音總是清脆又帶著空靈感，像是風拂過風鈴的感覺。
他們聊了幾句有的沒的，還是尹南赫跟戚淮發消息說自己要練舞了，才結束這場兩個人打字三個人聊天的對話。
戚淮躲在廁所里看著尹南赫最后發來的拜拜，心里有點酸澀。
覺察到喜歡尹南赫的那一刻，戚淮甚至提出過自己也想學舞，還想加入尹南赫所在的舞團。
結局是林文宜罵他神經病，尹南赫也無奈地跟他說他現在來不及了。
但是……返校的早上，戚淮五點就起來收拾東西。
尹南赫不用去學校，所以是六點起來——做早功。
他起來的時候，戚淮已經要走了。
所以尹南赫順便刷著牙站在電梯口目送戚淮離開。
他不送戚淮的話，戚淮回頭又要消息轟炸他問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好哥哥了，為什么對他那么冷淡。
戚淮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尹南赫，看他用純凈的眼睛看著他，就好像懵懂的精靈，根本不知道人類的欲望有多么丑陋罪惡，根本不知道他心底那些晦暗骯臟的東西。
戚淮都覺得，自己會弄臟尹南赫。
可是尹南赫刷牙的動作好可愛，泛紅的唇和潔白的牙齒，以及慢慢綿密出來的牙膏沫……
少年人哪怕因為早起精神不太好，這會兒看到尹南赫，也徹底精神了。
戚淮不自覺地吞咽了下，一時間舍不得按下電梯按鈕。
而尹南赫牙也刷得差不多了，就咬著牙刷跟戚淮打手語說拜拜。
尹南赫：“回頭見。”
戚淮幾乎是本能地抬手回了句：“拜拜，回頭見。”
于是尹南赫就轉身去把牙膏吐了，洗了把臉。
他準備去練早功，卻沒想到出來時看見戚淮還在電梯里卡著。
尹南赫：“……？”戚淮快速沖了個澡出來時，就見尹南赫在擺弄自己的手機。
他走過去，手小心地碰了碰尹南赫的肩膀，告訴他自己在身后，然后就用腳一勾椅子，光明正大地看他跟人聊天。
【田春山：師弟你明天什么時候過來？我去樓下接你。】
【尹南赫：早上九點左右到。】
【田春山：好嘞！明天我要給你看看我的新義眼！超酷的！】
【尹南赫：好^^】酒吧。
戚淮本來是想著來這邊坐一會兒，喝兩瓶酒就走的。
主要是他這位朋友跟他確實關系還行，下戚就要出國去當留子了，大家就說送行一下。
他心里還惦記著晚上要跟尹南赫一塊兒吃飯，特意吩咐了廚房做了尹南赫下午說想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鱸魚，怎么可能在這兒嗨到天亮？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才坐下喝了杯洋酒，本來是想給尹南赫發條消息，看看他在做什么的，結果因為忘記退出動態圈，一刷新就是他老媽發的最新動態——
【太后（母老虎版）：我們家小赫就是惹人喜歡，到哪兒好哥哥們都喜歡和他貼貼[捂嘴偷笑]】
配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尹南赫坐在表哥身邊，由著表哥掐了下他的臉，還沖表哥笑。
戚淮“啪”得一下，就把手里剛拿著準備放開的已經空了的啤酒易拉罐捏爆了。
他的臉幾乎是瞬間沉了下去，再往下滑，又看見一張。
【太后（母老虎版）：這兄弟和睦的樣子，真是令人愉悅[含羞閉眼]】
又配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尹南赫坐在表哥身側，表哥揉了把他的頭發，好像還因此帶動得尹南赫往他那邊晃了晃。
一看就是真揉了個結實。
戚淮直接把捏癟了的易拉罐砸在了墻上。
哪怕包廂里的歌聲震耳欲聾，他這動靜，還是叫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誰不知道這是個暴脾氣的主兒？今兒個又沒能把尹南赫一起喊來，誰壓得住啊！！！
離控制臺最近的，默默關掉了音樂。
組局的，小心地湊到了戚淮跟前：“哥，您這是？”
戚淮關了手機，眼白都浮現出了紅絲，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道：“我媽把尹南赫帶去別人家玩了。”
“……”
那確實是大事。
至少對于這哥來說是。
朋友果斷吆喝起來：“快快快！你們誰沒喝酒開了車來的？或者誰帶了司機來的？送淮哥去救人！！！”
沒喝酒的沒有，但帶了司機的確實有。
但是這邊離表哥家遠得很，這會兒京都堵得…就是傳說中的半小時挪二十厘米地的程度，所以戚淮根本趕不及去表哥家，等他到了，估計尹南赫他們已經回家了。
所以戚淮只能往家里回。
他回到家后，家里空蕩蕩的。
阿姨很詫異地看他一眼：“…戚淮？你怎么回來了？宜姐說你今天不回來吃晚飯了，所以他們就去你舅舅家吃飯了，今天新鮮的食材也都帶過去了。”
她遲疑了一下：“你還沒吃飯吧？”
沒吃。
戚淮低頭看著腳邊尹南赫的拖鞋，這是他給尹南赫買的，故意買的一個ip的聯名款，正好是一對。
現在他穿上了這只狐貍，兔子的主人卻跑到了外面去。
戚淮咬緊了后槽牙，狠狠地砸了下墻：“她故意的。”
他紅了眼眶：“我明明說過我要跟尹南赫一塊兒吃飯的。”
阿姨默了默。
她知道戚淮就是脾氣暴躁一點，但人是好的，生氣起來砸東西是真，但從不傷人，只傷自己也是真，所以她也不怕，就是勸了句：“你們也要高考了，你這個時候跑出去，宜姐確實發了好大的火。”
“那她也不能把我的尹南赫拐出去！”
戚淮氣得恨不得現在就能閃現或者傳送過去把尹南赫叼回來關起來：“她還發尹南赫跟別的哥哥你儂我儂的照片氣我！！！”
阿姨：“……”
有一說一，你們不愧是母子倆，真幼稚啊。
阿姨不好勸多的，只能說：“你先坐著，家里還有點面，我給你煮碗面，不過也不多了…你就勉強墊墊肚子，再吃點零食。”
“不吃了。”戚淮磨了下牙：“吃不下。”
阿姨：“。”
那你餓著吧，反正你媽也是這個意思。
戚淮看著，有點牙癢癢。
他很喜歡看尹南赫發“^^”這樣的顏文字笑臉，因為也像是貓耳，非常可愛。但尹南赫不止給他一個人發，他會給所有人發“^^”。
更重要的是……
他和他師兄關系也很好。
戚淮上學有空摸手機時，就常常在尹南赫給他發的消息中看到“師兄”的字眼，而且尹南赫只會喊田春山“師兄”，喊別人都是大名或者“x師兄”“x師姐”。
原因也很簡單，田春山和他都是崔珉俊的學生，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他們是崔珉俊收的“親傳弟子”，所以他們彼此之間都是“師兄”“師弟”的喊。
就這樣，戚淮還不至于醋成這樣。
問題是田春山是尹南赫的搭檔，大部分尹南赫跳女角的時候，他的男角都是田春山。
從前戚淮沒覺得有什么，還和田春山勾肩搭背玩得很好。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因為田春山性格也比較活潑跳躍，所以田春山跟他的關系比田春山跟尹南赫的關系還要好。
可戚淮后來慢慢悟到自己對尹南赫的心思后，他看田春山就有幾分幽幽了。
憑什么他的好兄弟可以離尹南赫那么近，可以光明正大地抱尹南赫、托舉尹南赫，和尹南赫跳交誼舞，而他卻不能！！！！
——在這種時候，戚淮總是會忘記，是因為他自己心虛，所以不敢去過度觸碰尹南赫。
戚淮嘀咕了句：“我也想送你去舞團。”
尹南赫聽不見這句話。
所以戚淮更小聲地說了句：“你只跟我玩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覺察到了什么，尹南赫有點困惑地偏頭看向戚淮。
哪怕很清楚尹南赫是聽不見的，戚淮都心虛了一下，忙打手語：“我是想問你什么時候回學校，我到時候去接你。”
他也可以接尹南赫！
尹南赫不懂了：“王叔會接我的，我到時候返校時肯定是在上課的時間。”
尹南赫是先去舞團做幾天排練，先把動作記熟，然后接下來就一邊準備高考，一邊自己在家抽時間出來訓練。
他藝考已經考完了，他考的是京都大學的舞蹈系，現在只差文化成績過關。
而戚淮的目標也是京都大學，為得就是和尹南赫讀一個學校。
——本來林文宜他們的意思是讓戚淮出國的，但戚淮不肯，非要和尹南赫一起。
林文宜一想這個家真的能管住戚淮的也就只有尹南赫了，所以也沒再堅持。
戚淮不是很高興地打手語：“可我想去接你。”
尹南赫：“……”
他沒辦法，只能用拖字訣，到時候他要返校了，到學校門口了，再告訴戚淮好了。
戚淮是肯定會不開心的，但反正他不會拿他怎么樣。
“好。”
尹南赫點頭：“那我到時候給你發消息。”
戚淮高興了，重重點了兩下頭，又彎著眼笑得格外粲然。
尹南赫看著他，視線被灑落在他發絲間的璀璨陽光晃了下眼。
戚淮……他哥，很帥氣。
他不解地看著戚淮：“？”
尹南赫走過去兩步，用手語問怎么了。
戚淮深呼吸了口氣，有點心虛地抬起手開始騙：“…我有點緊張。”
尹南赫：“？”
誰說緊張？
他哥說他緊張？
戚淮捕捉到尹南赫眼里的不可思議，更加心虛了，那點緊張也因為這樣終于演了出來：“就要高考了，我怕萬一我發揮失常，到時候不能跟你讀一個學校，就要被送出國了。那樣的話想見你一面好難。”
戚淮的成績不能說特別好，就是正常發揮可以考進京都大學，但要排第一第二，那太難。他確實也有發揮失常的可能性。
所以尹南赫想了想：“不要緊張，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戚淮緊張到了極點：“小赫，你可以讓我抱一下，給我點力量嗎？”
因為太害怕被發現，又期待著尹南赫能夠點頭，所以他的手都在這份心情中有些微顫：“給我充充電。”
尹南赫偏頭，眉宇間的困惑十分明顯，也刺激得戚淮差點就要立馬抬手解釋了，但下一秒，尹南赫就點了頭，還往他這兒走了兩步，走進了電梯里。
尹南赫張開手，其實是讓戚淮隨意的意思，可在戚淮看來，就是有點像要抱抱的意思……
他要幸福得暈過去了。
戚淮無聲地呼出口氣，小心地上前一步，將他心心念念的人攬進了懷中。
尹南赫的身軀很軟，因為小小的，都可以嵌進他的懷里。
所以抱著會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戚淮不敢用力，又混亂地想讓自己的心臟冷靜一點。
跳這么快……很容易被發現啊！
他的身體緊繃到了極致，手背上的青筋都因此爆出來。
可尹南赫確實沒有發現。
那一剎那，戚淮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心里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心臟就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針碾過一樣，酸痛的感覺，讓他大腦一嗡，第一反應就是——
他憑什么像他一樣喊尹南赫？
但他還沒有對這事有所明面上的反應，甚至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想法有多奇怪。
尹南赫就打手語跟他說：“你答應了你朋友，爽約不好，我知道。”
尹南赫在這方面，一向很懂事，也明白。所以自己發泄了一下情緒后，他就不會要求戚淮什么了：“但我也很想早點給初一造景，正好我反正在家也是無聊，就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順便買東西回來。”
他甚至還問戚淮：“你什么時候出去？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尹南赫想了想：“對了，你回來吃晚飯嗎？”
他做完這個手語，又很自然地接了句：“你不回來的話，等我們下午布置完后，我和他出去吃飯吧。”
然而也就是這一句話后，直接讓戚淮猛地抓住了尹南赫的手，狠狠地搖了兩下腦袋。
常年和尹南赫相處，戚淮著急起來的第一反應都不是說話，而是用手語強調：“不行！”
他松開尹南赫的手，揮舞的每一下都分外有力：“我不去了！我和你一起去！他們就是約我去電玩城玩！又不止我一個！缺我一個沒什么的！初一是我們一起養的魚！它的家怎么能交給其他人布置！”
尹南赫頓了頓。
他從小到大，就習慣了戚淮的霸道蠻橫，就是他和他有關的一切，他都不允許別人插足，所以尹南赫沒覺得戚淮這樣有什么問題。
他點頭：“好吧。”
尹南赫做手語：“那我們三個一起去。”
戚淮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用手語問他：“你說什么？！”
尹南赫卻壓根不許他反駁了，還把他往外推了推，用手語警告他：“你不許跟我發脾氣，是你先拒絕我，所以我就去跟我朋友約好了，我不可能因為你又答應我然后再把我朋友推開。你要是不喜歡，你可以按照你的原定計劃，和你朋友他們去電玩城玩。”
他直白地告訴戚淮：“你如果選擇按原定計劃的話，我不會跟你生氣的。”
本來也是戚淮先約好的。
“我不要！”戚淮重重地比畫著手語：“我要和你一起去！”
尹南赫也很強硬：“那就三個人一起，我不能那樣對我的朋友。”
尹南赫說的話很有道理，戚淮沒有辦法反駁，所以他氣得不行，也只能狠狠地用拳頭砸了一下墻。
而尹南赫聽不見，根本不知道他發出了怎樣的動靜，但他知道戚淮氣得不輕。
他太了解他哥了，雖然林姨對他很兇，但他哥說到底也還是被捧大的少爺，習慣了被順著。
但尹南赫可不會軟和下來再想折中的法子，就像他說的，他不能那樣對他朋友。
所以尹南赫就那么看著他，擺出了一步也不退讓的架勢。
戚淮也很了解他，所以他知道，他不會退步。他要么就按照原定計劃走，要么就得和尹南赫一起跟許生璟一起玩。
其實他跟許生璟也沒有仇，可他就是……
戚淮氣紅了眼睛。
尹南赫看見他低垂下頭，肩膀都微微耷拉起來，雙手緊緊攥成拳卻說不出話的模樣，一下子就心軟了。
他抿住唇，伸手拉住戚淮的手腕，像以前那樣，在他手背上寫字。
【哥】
最后一筆勾完時，他又像從前無數次那樣，被戚淮直接扯進了懷里抱住。
尹南赫就抬起手，拍拍他的脊背，又去摸戚淮的腦袋。
他抬手時，還在想他哥真的越長越高了，以前揉他的頭手不用抬這么高的。
戚淮很喜歡他摸他腦袋，尹南赫也知道。
所以揉兩把后，他就感覺到他的身軀慢慢放松了下來。
尹南赫就在他的肩胛骨寫字：“還生氣嗎？”
戚淮搖搖頭，也在他的肩胛骨比畫著：“對不起。”
“沒關系。”尹南赫慢慢寫：“那你明天怎么打算？”
戚淮想也沒有想，就松開尹南赫打手語：“我和你一起去！”
尹南赫彎眼：“那我告訴許生璟一聲。”
戚淮心里不舒服，但還是點了頭。
后來，他們自然是一起去買了東西，還一起給魚缸布置了造景。
戚淮心煩意亂地看著那個魚缸好幾個月，最后終于以換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東西摔了為借口，重新跟尹南赫去買了新的東西、重新布置，抹去了這個屬于他和尹南赫的家里的外人的痕跡。
他只是覺得戚淮最近真的好奇怪。
明明突然和他拉開距離，不往他身上黏的是戚淮。
現在弄得好像是他不讓他抱的，也是戚淮。
他哥真的好奇怪啊。
尹南赫有幾分苦惱。
這就是青春期嗎？
他真的很想每天都能看到尹南赫。
以前他看田春山和尹南赫排練或是表演，只會覺得我弟真厲害。
現在他再看，就會恍惚間想要是自己在那個位置就好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借著表演去擁抱尹南赫，去將尹南赫托起，把他往高處送，又將他拉下來攬入懷中。
戚淮甚至會做這樣的夢。
夢見自己成為站在尹南赫身邊的搭檔，與他在舞臺的光下共舞，用肢體語言互訴情腸。
他真的有后悔過小時候沒有跟尹南赫一起學舞。
不然現在和尹南赫一起排練的說不定就是他了。
戚淮郁悶地點開尹南赫的動態圈，看了會兒尹南赫發的動態，才勉強緩解自己心中復雜的情緒。
尹南赫很喜歡發動態，他的動態里，三分之一是舞團，剩下三分之二，幾乎都和他有關。
偷拍他看書睡著了、站在家里拍他出去晨跑、拍他大口吃飯宛若餓鬼在世的模樣、拍他的成績單……
長大以后，尤其是意識到自己喜歡尹南赫后，戚淮就經常會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覺得他和尹南赫的距離好像疏遠了許多。
但看見尹南赫的動態圈時，他又覺得沒有。
尹南赫還是什么事都會想著他。
無論好的壞的，都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他們之間沒有秘密，唯一的秘密就是戚淮喜歡尹南赫。
第 40 章 浴室照片
事實確實如此，戚淮根本就沒問尹南赫是不是他跟林文宜說了他去酒吧的事，因為他知道只能是尹南赫跟林文宜說了，那又怎么樣。
尹南赫說了就說了。尹南赫國慶假期是真的忙得有點腳不沾地。
余嵩峰這么多年，很會拿捏那個度，既不會讓尹南赫太疲勞，也能恰到好處地把尹南赫鍛煉起來。
國慶收假后，九港大學又要開始軍訓，尹南赫不參加軍訓，也在這一天有了一點單獨空閑的時間。
還是因為待會要去“吃飯”。
打引號的原因是這頓飯并不簡單。
是讓他和一個世伯的女兒見一見，看看合不合拍。
鄭文信就在他旁邊，給他匯報完工作后，又遞了杯尹水：“小尹總，您該吃藥了。”
尹南赫接過水，從口袋里拿出小袋子密封好的藥：“……WA那邊怎么樣？”
這些天太忙，他都沒有機會去問一下戚淮。
鄭文信倒是跟戚淮聊過一次：“目前人員已經全部搬入了基地里，您要看他們拍的紀念視頻嗎？戚先生那邊發給我了。”
尹南赫吃過藥，想了想：“看看吧。”
鄭文信在平板上調出視頻后遞給尹南赫。
尹南赫接過，發現視頻錄制人不是戚淮，戚淮反而在鏡頭里。
視頻背景是在他那棟別墅里，但已經被布置得很有戰隊基地的樣子了，戚淮給他挑的人，只有秦遲是他私下見過，其他他只看過資料和簡歷，以及視頻，但也都對得上臉。
人不多，算上戚淮一塊兒一共八個人，大概也是因此，尹南赫才第一眼就看到了戚淮。
一張好臉，因為光線問題，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也很顯眼。
他們那邊很熱鬧，舉杯慶祝了WA建成，還有人起哄讓戚淮代表老板說兩句。
也沒問題，畢竟他的身份是老板助理。
戚淮就站起來，清了清嗓子，笑著說：“也沒什么好說的，老板賺錢不容易，給大家開的薪資雖然不至于比肩FPL，但也不差了。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都是混過聯賽的人，都知道有比賽打也不容易，我就不說什么為了老板不虧錢這種話了，只說一句。”
“想想你們是為什么選擇這條路，為什么想打比賽，帶著想要贏下去的心，去對待接下來的每一場訓練、每一場比賽。”
他舉杯，卻沒有那種企業的感覺，反而全是年輕人的輕狂張揚，在那一剎那，尹南赫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頭足夠年輕且強壯的狼王，耀眼到讓人晃神：“祝各位拿下所有的榮譽、鮮花與掌聲。”
尹南赫眼睫稍動。
戚淮這時候的模樣，和平時都不一樣。
在解說臺上，他雖然嘴里不太饒人，但還是正經的，畢竟是代表官方的，形象得立起來。
而平時，尹南赫一直覺得戚淮在他面前莫名有點拘謹，在喻好好他們面前又有點說不出的散漫。
反正和現在都不一樣。
這個視頻里的戚淮，不說他說的話，就說他的神情，是充滿攻擊性和野心的。
尹南赫退出視頻，注意到戚淮還問了鄭文信其他的問題。
【Y：小尹總最近很忙嗎】
【鄭文信：每天準時睡八個小時，非飯局吃飯只吃半小時。】
潛臺詞就是忙得都沒別的時間了。
戚淮回了好的，鄭文信問他是有什么事嗎。
戚淮就說：【沒有，只是不好問他，怕打擾他】
尹南赫把平板還給了鄭文信。
鄭文信定的震動鬧鐘響起，他拿出手機按了停止：“小尹總，到時間了。”
尹南赫說好，起身的同時拿起了外套。
鄭文信知道他不愛和人有肢體接觸，所以沒有上前輔助他穿上西裝外套。
尹南赫低眼扣扣子，又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爺爺的身體怎么樣了？”
鄭文信輕聲：“上周報告出來了，對比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已經算是硬朗了。”
說話的藝術啊。
尹南赫很輕地扯了下嘴角。
“走吧。”他說：“早點定下來，爺爺也能早點放心。”
戚淮快速地吃完飯，就跑到沙發上找看電視的尹南赫。
毛手毛腳的少年人放輕了動作，碰了碰尹南赫的肩膀。
尹南赫按了暫停后偏頭，眉眼間有幾分困惑。
戚淮在他身邊坐下，既想挨著尹南赫坐，又怕自己會暴露，所以只能坐了個保持一指的距離，也無端顯出幾分忐忑。
但在他身上，也并不會讓人懷疑。
戚淮自小時候知道了尹南赫是天生聽障，耳朵什么都聽不見時，就因為愧疚對尹南赫格外小心，甚至挑起了當哥哥的責任，一直呵護著尹南赫。
戚淮跟他打手語，想問他在表哥家怎么樣。
可才開頭，林文宜的聲音就劈了過來：“戚淮你后天就收假上課了你作業做了嗎？！”
因為尹南赫剛好也同一時間放假所以一直守著尹南赫所以還沒做作業的戚淮：“……”
他本來想說自己明天半夜補，尹南赫就抬起手跟他說：“哥，你去做作業吧。”
戚淮好想說不要，但他望著尹南赫那雙漂亮水靈的杏仁眼，在深呼吸了口氣后，憋屈地點了頭。
然而在他起身時，尹南赫關掉了電視，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戚淮眨眨眼，尹南赫打手語：“我還有幾套試卷沒寫完。”
戚淮：“！”尹南赫到學校時，意外發現學校的大屏幕居然在放招生視頻，而視頻里出鏡的恰好是戚淮。
他在視頻里沒有說話，只是微偏著頭，笑得懶散又隨意，只這么一個動作，就帥得像是在拍什么大電影。
而在此時，不知道是為什么，尹南赫像是感應到什么似的，突然回頭朝身后看去。
正想偷偷蒙他眼睛，借著這個“調皮”給自己一點肢體接觸的機會的戚淮一頓，他抬起的手還沒放下，掩飾的抱怨的話也還沒出口，便見尹南赫倏地一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淺笑、無奈的笑、不達眼底的笑，甚至是禮貌的笑也好看。
但在這一刻，這個笑容是最好看的。
因為尹南赫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像是一把鉤子，狠狠地勾住了戚淮心頭的軟肉，毫不留情地刮了下來。
……這是戚淮第一次看見尹南赫笑得那么燦爛。
像是一朵含蓄的花苞突然綻放，打了人個措手不及，等到想要去記錄時，尹南赫的笑容已經緩下來了，他慢聲問：“怎么這么巧？”
戚淮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拎著的包：“我也剛回來，這幾天在基地里盯他們訓練。”
尹南赫明白：“辛苦你了。”
戚淮莞爾：“我又沒做什么，算什么辛苦。”
他去WA待著，也是因為知道見不到尹南赫，所以就去WA待著。
因為WA是他和尹南赫之間目前最緊密的聯系。
戚淮跟上尹南赫，到底還是忍不住問：“是有什么高興的事嗎？”
尹南赫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戚淮示意：“你今天好像格外開心。”
尹南赫稍頓，明白過來，垂眼低笑了聲：“沒什么。”
他語調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尹和：“大概因為終于收假了吧。”
他停了停，換了個話題：“你去打疫苗了嗎？”
戚淮輕嘶：“…打了。”
他說著，還故作委屈：“你太忙了，都沒人陪我，我是一個人獨自承受的。”
尹南赫彎眼，一時間聽不出來他是真心夸贊還是在玩笑：“那你很厲害。”
弄得戚淮一頓，本來就有點過速的心跳更加毫無章法地砰砰亂跳著。
他輕咬了下牙，又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才忍住差點就脫口而出的表白，忍住想要低下頭去親尹南赫或者抱尹南赫的沖動。
但他的視線還是不住放在尹南赫身上，黏著掃視。
都快一個月沒見著他了。
以前明明也經常幾個月見不著，可這一次卻好像格外難捱。
思念仿佛種在了他的骨子里，隨著一分一秒的推移在瘋狂漫長。
尹南赫沒覺察到戚淮的異常，只又問：“貓怎么樣了？”
戚淮的喉結微微滑動。
他在這一刻好想問尹南赫知不知道，他這兩句問話真的很像出差在外過久后歸家的人，在問自己的愛人家里一切是否安好。
剛才尹南赫是特意在客廳陪他吃飯的！
“那我們一起。”
戚淮和他用手無聲地交流著，又笑得不值錢了起來：“小赫，你真好。”
尹南赫不明所以，但先點頭。
戚淮有時候奇奇怪怪的，他問過老師了，老師說可能是青春期來了。
尹南赫上網搜過，這時候的人好像都會發生一些變化。反正戚淮還是對他很好，那奇怪點也沒什么了。
戚淮和尹南赫一起在書房里做作業做到晚上九點多，戚淮其實沒看進去幾道題，他眼尾的余光都集中在了尹南赫身上。
他的小赫，握筆的姿勢很漂亮，低垂著眉眼時有一種沉靜安定的感覺。
而且因為盯尹南赫很久，所以戚淮很早就發現過，尹南赫的眼睛不是全黑的，而是帶一點褐色，在光下會格外明顯。
還因為他們一起長大，所以他知道尹南赫左耳耳垂那枚小痣是他十一歲時長出來的。
一個非常漂亮的朱砂痣，他小時候不知輕重，經常上手揉捏。
尹南赫也不惱他，每次他捏著他的耳垂玩，就抿著唇笑著看他。
但想想無論是那個時候還是現在，尹南赫眼里對他都是滿滿的對兄長的親昵和信賴，而他早不知道什么時候變了心思……戚淮有點心虛。
九點半一到，尹南赫手腕上的手表設定的鬧鐘震起，他就放下筆，關了鬧鐘，準備去洗澡睡了。
不是他寫完了卷子，只是他一直嚴格規律自己的作息，再加上天生聽障，他的娛樂項目很少，所以放假在家，不用熬到凌晨也可以做完作業。
尹南赫給戚淮打手語讓他加油，戚淮點點頭，也催他睡覺：“快去睡。”
尹南赫笑了一下，戚淮就覺得這堆積起來的卷子都變得美好了起來。
尹南赫和戚淮的房間挨在一起，兩個人共用一間書房。
戚淮看著時間，自己覺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就去洗澡。他洗完澡后，沒有立馬進自己的房間，而是小心地摸進了尹南赫的屋子。
哪怕知道尹南赫聽不見，某人還是因為做賊心虛，多少有點緊張。
尹南赫睡覺喜歡拉開窗簾，于是皎潔明亮的月光會灑進屋內，落在他身上，將本就美好的少年渲染得更加美輪美奐，讓人有一種少年神明的恍惚感。
戚淮蹲在尹南赫床邊，看著側睡著習慣性抓著被單的尹南赫，抬了抬手，隔空掃過他的輪廓。
他在網上經常能看到那種轉發，說什么睡姿代表著一個人是什么心理。
而尹南赫從小到大就喜歡把自己縮成一團，還要抓著點什么、抱著點什么。
以前他們背著林文宜看了恐怖片，不敢睡覺，偷偷擠在一張床上睡的時候，尹南赫就會往他懷里埋，會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那時候戚淮不懂事，以為是尹南赫害怕，所以之后就不帶尹南赫看恐怖片了。可后來好幾次和尹南赫一起出去玩，住酒店時，林文宜為了讓他照顧尹南赫，都是給他們安排一間房。
他有時候半夜爬起來打游戲，就看見尹南赫也是這個姿勢。
他有在白天問過尹南赫是不是怕黑。
尹南赫說自己不怕。
那時候的戚淮已經很熟練手語了，速度也很快：“那你怕鬼嗎？”
尹南赫搖頭。
戚淮不明白，只以為尹南赫是在逞強，也沒有再問，而是送了個小夜燈給尹南赫。
尹南赫是收下了，可他從來沒有打開過。
所以一直到很后來上網沖浪了，看到了那些“睡姿圖解”，戚淮才在想——
“尹南赫是沒有安全感嗎？”
可是為什么呢？
因為…他還是覺得這里不是他的家嗎？
戚淮蹲坐在地上，放下手，定定地看著尹南赫，眉眼隱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楚神色。
尹南赫會離開他嗎？
他不要尹南赫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