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領養檔案
啊啊啊她跟她最喜歡的舞蹈演員成為了朋友!!!
謝漫雨在內心尖叫,激動地瘋狂點頭:“嗯嗯!”
然后她又想起尹南赫聽不見,忙用手語補充:“對不起,我是說……是的!”
尹南赫還想說什么,戚淮就走了過來,把托盤往桌上一擱,發出了不小的聲音,也打斷了他們的話。
尹南赫抬頭看他,但因為光影問題,他不太能看清楚戚淮的表情,只知道戚淮好像和謝漫雨說了什么,謝漫雨就撇撇嘴,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然后又轉而笑著跟尹南赫做手語:“那我們下戚見!拜拜!”
尹南赫揮揮手。
戚淮這才坐上自己剛才被謝漫雨霸占了的位置:“……”
他看著眉眼含笑,心情明顯不錯的尹南赫,酸是真的要酸死了,可又不得不承認……看到尹南赫這么高興,他還是會被感染得也開心起來。
真矛盾啊。
戚淮低下眼簾,把所有的情緒都藏起來,然后抬手問尹南赫他們聊什么了。
尹南赫沒有覺得戚淮問他這些有什么問題,所以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又忍不住道:“我都沒有想過,我竟然還有粉絲。”
戚淮一頓,那些酸澀瞬間就消散了。
他看著尹南赫,認真地抬起手說:“小赫,你有很多粉絲,我每次去看舞劇的時候,總是能夠聽見有人說就是沖著你來的,說你跳得很好,說你不像是在表演,就好像那個故事中的那個人一樣……”
如果多和謝漫雨他們接觸接觸,可以讓尹南赫再多點自信……他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我也很喜歡看你表演。”戚淮卻點頭:“有。”
他讓母親買了,放在了這邊。
因為記著是尹南赫的東西,是買給尹南赫的,所以他不會去碰,他很小心地放在房間里,就等著有一天能看尹南赫畫畫。
“那好啊,我們去拿。”尹南赫彎眼:“放在哪里了?”
戚淮起身,語調緩慢:“我去就行了。”
不能讓尹南赫進他的房間。
尹南赫也沒有強求:“好,那我在這兒等你。”
聽到這話,戚淮頓了頓,第一時間沒有動作,就是看著他。
其實戚淮盯著人的時候,是有點恐怖的。
他不是那種溫和的長相,五官間也沒有半點儒雅,大概是因為無論是華隱還是戚滄浪都是很英氣鋒銳的相貌,所以戚淮長得是充滿攻擊性的。
帥是帥,但配上他眸色過深的眼瞳、眼下的一點青黑,還有那很明顯的健壯身軀…簡直就像是罪犯電影里的大反派。
尹南赫一開始也不太喜歡被戚淮盯著,對于他來說,戚淮的目光太過赤丨裸。
可后來他也慢慢地習慣了,尤其他確定了戚淮不會對他做什么,那被盯就被盯了。
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尹南赫對上他的視線,耐心道:“我就在這兒,我不會走的。”
戚淮先嗯了聲,還沒完全褪去銹跡的大腦在應聲后才反應過來什么:“…對不起。”
“沒關系。”尹南赫彎彎眼,不厭其煩地跟戚淮說:“我要是離開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戚淮眼睫稍動:“……好。”
戚淮上樓去拿東西了,尹南赫就坐在沙發上等著。
他也沒有露出什么松了口氣的模樣,就是很尋常地坐在沙發上。
戚淮的動作比較慢,尹南赫等了會兒,才等到他抱著一個箱子下來。
戚淮把箱子打開,尹南赫就湊過去。
里面有畫板,還有素描紙和各式鉛筆,鉛筆都削好了,但套上了套子,把尖端給藏了起來。
尹南赫能夠理解華隱他們對戚淮的全方位保護,但戚淮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脫敏。
所以尹南赫自若地拿出了板子和紙,一邊問他:“說起來,你會畫畫嗎?”
尹南赫是知道戚淮會畫畫的,華隱跟他說過。
戚淮小時候就學過畫畫,后來他…用尹南赫的話來說,就是他也有自救過。
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畫畫。
但畫畫這個東西……尹南赫覺得調節情緒不是特別好。
有時候不一定能夠有效地轉移注意力,反而會讓人更加陷在情緒里。
他也跟華隱提過想看看戚淮畫的畫,想試著從其中分析一下。
只是華隱很抱歉地跟他說他們手里沒有戚淮的畫。
戚淮不讓他們看他畫了什么,他甚至不允許別人進他的房間。
所以尹南赫總是很費解。
他想不明白戚淮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問題”。
但是尹南赫沒有暴露出來他知道戚淮會畫畫這件事,因為這是一個話題點。
戚淮很輕地嗯了聲:“我學過。”
尹南赫好奇:“你學過什么?素描、速寫、色彩?”
戚淮慢慢道:“我都學過。”
他又說:“但是,不是很厲害。”
他只會畫尹南赫,別的都是一塌糊涂。
尹南赫:“你不是美術生,但這些都會,也很厲害了。”
他說完,就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戚淮的反應。
聽到尹南赫夸自己,戚淮很明顯地頓了下后,嘴角扯出了個帶著僵硬感,卻又明顯是發自內心的笑。
尹南赫特意等了等。
但戚淮沒有說什么,尹南赫就在心里嘆了口氣。
今天引導戚淮主動聊自己又失敗了嗎。
這個念頭誕生的剎那,就聽戚淮開口:“我……”
他輕輕地說:“我以前會的東西,更多。”
尹南赫知道。
他們是一個學校的。
只是他是初中部,戚淮是高中部。
他初一那會兒,聽說了很多戚淮的事。
高中部的校草,成績特別好,據說還要參加數學競賽。
再然后……
他突然休學了,也就這樣慢慢消失在了話題里。
尹南赫原本都要忘了戚淮了,沒有想到戚淮的資料又遞到了他面前。
這一次和那些風言風語不同,他印象中優秀、就該發光發亮的學長,變成了很糟糕的模樣。
尹南赫看不得這樣的事。
他見不得一塊美玉粉碎。
這也是他答應這件事的原因之一。
戚淮在尹南赫好奇的目光下,有點不確定道:“我會拼魔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能大大方方跟尹南赫炫耀,但他被否定太多次了,太多“你是個廢物”“你就是垃圾”“你的存在就是世界的危害”……諸如此類的聲音縈繞著他,讓他不確定自己會的東西究竟算不算得上厲害。
戚淮其實也知道不能去聽,但他被困在了原地,被撕扯著往后走,快要連掙扎都做不到了。
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無論是什么時候,尹南赫都永遠是他能拽住的那根稻草,是照進他世界里的光。
堅韌的、璀璨的,讓他害怕,卻也讓他忍不住想要抓住。
“!”尹南赫微微瞪大眼睛:“你會魔方!”
他驚喜道:“你可以把六面都拼好嗎?!”
他說話聲音大了點,戚淮卻是第一次沒有感到驚懼,記憶里的大聲呵斥后伴隨的疼痛也沒有從腦海深處里翻涌過來誕生幻覺影響他。
他又沒有覺察到地笑了笑,一顆心也跟著尹南赫、因為尹南赫跳動:“嗯。”
尹南赫:“那我明天帶我的魔方過來。”
他說:“我買回來打亂后就再也沒有拼好過了。”
戚淮瞬間就緊張了:“我…我不知道……”
他的語言系統還沒有完全恢復,一繃起來,說話就不利索了。
尹南赫能夠明白他的意思:“沒關系。”
他嘆氣:“反正我也一面都拼不好,你試試,多點可能性嘛。”
戚淮放松下來,又開始期待明天:“好。”
他想拼出來,想讓尹南赫開心。
尹南赫笑著把畫紙在畫板上夾好,又問他:“你想要什么?”
戚淮怔了下,第一時間沒有意識到尹南赫是問他想要什么畫,但他張了張唇,那個“你”字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就像是被什么東西鎖在了身體里,找不到鑰匙。
戚淮說:“那個時候的你好像在發光。”
尹南赫眨眨眼,笑起來,又想往戚淮懷里撲,但到底顧忌著戚圍還有很多人,不太好,所以沒有這么做。
等他們吃過飯后,白秀景他們就鬧著說要去唱歌。
這邊酒店是有KTV功能的,只不過不是那種可以專門訂,得來這邊包場或者住一些很貴的房間才可以用。
戚淮這次生日就是包場了,自然可以玩。
所以在跟林文宜打了聲招呼后,他們這群小孩子就去玩了。
尹南赫也在。
尹南赫雖然聽不見聲音,但他可以感覺到音響的震動,他可以在寂靜中看到喧囂。
只不過這幫人,沒唱幾首歌就開始玩鬧起來,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白秀景喝完一個汽水瓶,擺在桌面上:“轉到誰誰就要選真心話或者大冒險啊!”
戚淮心里藏著事,當然不想跟他們玩這個:“我是成年人了,不跟你們玩這么幼稚的游戲。”
其實也十八了的白秀景:“?”
還有其他幾個也滿了十八的:“?”
但戚淮一般說不玩,就是真的沒興趣,所以他們也不強求,白秀景看向尹南赫:“弟弟玩嗎?”
尹南赫雖然聽不見,但大概知道他看他是干嘛,他下意識地想要點頭,又想起戚淮之前說的話,于是看了戚淮一眼。
戚淮垂首:“你想跟他們玩?”
尹南赫點點頭。
戚淮就嘆了口氣:“……玩吧,我給你做翻譯。”
尹南赫笑起來,用手語跟他說:“哥哥最好了。”
戚淮:“……”
感覺,就這么一句,足夠拿捏他一輩子。
尹南赫跟他們玩了好幾輪,都沒有轉到尹南赫,直到有人做了大冒險回來,白秀景再一轉,就指到了尹南赫。
也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挺興奮的,可要問尹南赫什么,又都啞了聲。
實在是戚淮在旁邊虎視眈眈,他們也不敢問什么出格的。
所以白秀景就只能挑了個被問得最多的,卻剛好直接在他戚哥心里狠狠扎了一箭:“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戚淮頓住,手緊緊地握成拳,緩了會兒,才在尹南赫的注視下,慢慢打手語問尹南赫:“……小赫,你有喜歡的人嗎?”
尹南赫知道他們是什么意思,所以搖搖頭:“沒有。”
……但是接下來又轉到了尹南赫。
這一次有人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啊?”
這個問題,戚淮是問過的。
只是問完后因為各種事,戚淮沒有得到答案。
他就想,算了,他不要答案了,他也不想聽。
可是現在再被問出來……戚淮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想知道的。
所以他慢慢跟尹南赫打手語:“他們問你…你喜歡什么樣的。”
尹南赫眨了下眼,這一次和上一次在戚淮面前泄露出的那些情緒不一樣,他很平靜地說:“我沒有想過。”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尹南赫做完手語后,就看見戚淮停了會兒,才去跟白秀景他們說。
尹南赫歪了歪頭。
他哥也想知道嗎?
說起來…他哥之前就問過他。
他想知道也很正常吧,他經常聽到說哥哥很護弟弟妹妹的話,都會好好想要能夠把控對方的另一半,不希望他們受一點委屈。
戚淮很顯然就是不想他受委屈的類型。
但他確實沒有想過這些。
現在非要他說的話……
尹南赫想了想。
第 52 章 關他屌事
聽到說尹南赫臺風天會提前到這邊來,還會住到臺風天過去時,華隱愣了下。
她看了眼還在跟著尹南赫一起夾蝦肉吃的戚淮:“好。”
她沖尹南赫笑笑:“那我讓人買點東西來,也麻煩你照顧戚淮了。”
尹南赫還沒應聲,戚淮就駁了句:“我可以照顧阿赫。”
華隱頓了頓。
因為戚淮很少和她說話,哪怕她也是肉眼可見地看著戚淮的情況越來越好,但每次戚淮跟她“正常”溝通的時候,她還是會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記憶里戚淮猙獰痛苦的樣子太深刻了,就像是燒紅的烙鐵,在她的腦子里狠狠留下了一個印子,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愈合,華隱也不追求它會消失。
有些懊悔和疼痛是要記住的。
華隱第一時間沒接上話,尹南赫就笑著跟戚淮說:“確實要麻煩你照顧了,畢竟是你家。”
他歪頭:“我可是客人。”
戚淮每次看見他笑,呼吸就會有幾分凌亂,哪怕看了這么多次也依舊遭不住,依舊會在他的笑容面前潰不成軍:“嗯。”
戚淮說:“我會照顧好你的。”
如果尹南赫愿意的話,他會照顧好他一輩子。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但在送尹南赫回家時,華隱還是忍不住多問了句:“小赫,是小淮要求你留宿的嗎?”
尹南赫倒沒有瞞著:“嗯。”
他說:“我留著也好,這樣您不用擔心他吃飯的問題了,臺風天讓人來送飯菜也不安全。”
這個季節,準備盒飯在家里放冰箱也不衛生。
華隱在心里低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有勇氣揭穿戚淮的目的:“嗯。”
她沖尹南赫笑笑:“那你需要什么你跟我說,我給你們準備好。”
尹南赫說好。
他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因為今天尹若水是晚班,何竹也是,所以尹南赫家里沒有人。
他把家里的空調打開后,又收到尹若水的信息。
感覺要變天了,天臺還曬著被子,要他去收一下。
尹南赫往樓上走,沒想到在樓道里撞見了兩個女孩子拉拉扯扯。
其中一個他還認識,是他們這棟樓一個老師的女兒,叫鐘羽霏。
鐘羽霏見了他,臉色瞬間慘白:“…尹、尹南赫哥哥……”
尹南赫看了眼另外一個也有點尷尬的女孩子,沒有說什么,只是點點頭:“我上去收被子。”
鐘羽霏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不知道尹南赫看沒看見她們剛剛親嘴……
她讓開位置:“你、你去吧。”
鐘羽霏的臉白了又紅:“我…這是我朋友。”
尹南赫看了那個長發女孩一眼:“你好。”
女孩也有點緊張,但比起鐘羽霏還是要冷靜一些的:“你好。”
尹南赫繼續往上走,鐘羽霏又湊上來:“哥,要不我幫你吧……”
“不用。”尹南赫莞爾,他知道鐘羽霏是什么意思:“我不會跟鐘老師說的,你放心。”
鐘羽霏頓了頓,眼眶瞬間就紅了:“謝謝哥。”
她年紀還小,才讀高中,這個年紀的孩子,談個戀愛總想證明點什么:“我和秋秋是認真的。”
尹南赫看向她,沒說什么說教的話,只彎彎眼:“那就好。”
鐘羽霏連連點頭。
等尹南赫收好被子回家坐了會兒后,鐘羽霏又來敲門了。
她還帶了點零食:“哥,我來謝謝你。”
尹南赫掃了眼她手里的零食袋子,鐘羽霏又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幼稚了?”
“不會。”尹南赫示意她進來:“外面熱,你進來吹空調吧。鐘老師不在家?”
鐘羽霏點頭:“我媽去家訪了。”
她不是第一次來尹南赫家,以前學習不好的時候,有幾科還是尹南赫幫忙補的。
鐘羽霏:“哥,真的謝謝你。我…我不敢告訴我媽,我怕她接受不了。”
這已經不是早戀不早戀的問題了。
尹南赫:“你不說比較好,不是因為你們是同性戀,而是因為你現在還小。如果你是認真的,就好好讀書,先考好大學,等以后工作了,成熟了,再告訴鐘老師更好。”
鐘羽霏連連點頭:“秋秋也是這樣說的,秋秋她很成熟……”
大概是終于找到了能說的人,鐘羽霏跟尹南赫聊了好久她和那個叫秋秋的女孩的事:“…我真的特別喜歡她,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我還會喜歡女孩子。”
鐘羽霏望著尹南赫,忍不住問:“哥,你喜歡過誰嗎?”
尹南赫微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走了兩秒神:“我嗎?”
他笑笑:“沒有吧…一直沒什么心思想這些。”
尹南赫望著面前的零食,主動跟鐘羽霏道:“霏霏,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他輕聲:“我想把這袋零食帶給我一個朋友一起分享,然后告訴他,是你因為我看見你和同性在一起了,給我的‘封口費’……我這個朋友不小心在我面前暴露了性取向,他可能還不知道,但我感覺到了他一直在擔心我反感這件事,我又不知道要怎么主動跟他說我沒有討厭。”戚淮說話很不利索。
據說是因為他很久沒有和人交流過了,他一直拒絕和外界的人溝通,就連他的親生父母,他都鮮少給出回應。
像是縮在自己殼里的蝸牛,外頭永遠在給他刺激,所以他永遠止步不前。
現在尹南赫和戚淮的交流,還算是利索的了。
之前他和戚淮剛見面的時候,換個人來都要急。
剛開始那段時間,戚淮咬字很明顯是艱澀的,說話也很慢很慢,很像是開了慢倍速一樣。
但尹南赫只跟他說不用急,讓他慢慢說。
因為他感覺到了戚淮有點壓抑的急躁,他擔心會激起戚淮的情緒,讓他崩潰。
所以他對戚淮說:“這一下午我的時間都是你的,不用著急。”
然后戚淮就緩了下來:“…對不起。”
他聲音低低地,嗓音干啞到仿佛被砂紙磨過一般,但依舊能清晰地將自己的情緒傳達給尹南赫:“對話……我沒有辦法…好好完成。”
他甚至連正常的語感和語序都做不到。
尹南赫感覺到了,可他同樣也感覺到了戚淮的溫柔。
所以他就想,戚淮應該很痛苦吧。
他會因為不能和他正常對話而感到抱歉,那也一定會因為自己傷到人、讓父母擔心憂慮而感到內疚。
但精神病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
尹南赫輔修過這一方面,所以他知道。
如果把人的身體比作一臺電腦,情緒就像是電腦屏幕,戚淮的電腦屏幕壞了,所以他控制不了地閃爍,一會兒好,一會兒壞;一會兒白,一會兒黑……
戚淮骨子里是個溫柔的人,這個條件占據了尹南赫答應這份兼職的原因的一半。
因為他想試著幫一幫戚淮。
他希望戚淮這樣溫柔的人,能有一個好結局。
但是相處的時間久了后,尹南赫就感覺戚淮怪怪的。
也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因為戚淮的精神疾病……他總感覺戚淮對他有點過度關注。
比如喜歡盯著他看,比如很好奇他的事,還比如……
像現在這樣,會在門口等他,還是數著秒等他。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么多年來,能夠戚淮坐下來好好溝通交流的只有他。
戚淮恐懼醫生,他見到醫生會應激,也不愿意見自己的父母,其他人來…重金誘惑下,當然會有人愿意來試試,但戚淮都很排斥他們。
戚淮的媽媽華隱說,他是戚淮第一個沒有排斥的人。
他們之前找過醫生,也找過類似尹南赫這樣的人。
結局都是華隱他們還賠了醫藥費,對方怎么也不肯再來了,華隱也不會讓他們再去了。
因為每一次排斥,對于戚淮而言,都是一次應激。
戚淮獨自一人生活,也會感到寂寞嗎?
尹南赫傾向于會。
不然他也不會數著秒在這里等他了。
所以尹南赫沖他笑了笑:“抱歉。”
他說:“我下次會再早點出門的。”
戚淮慢慢搖了下頭,視線仍舊鎖定在尹南赫身上,盯著尹南赫:“你為什么,遲了?”
尹南赫耐心道:“公交車改道了,聽說是因為有人拍戲封路了,明天就能正常了。”
戚淮輕聲:“拍戲?”
尹南赫嗯了聲:“你好奇嗎?”
戚淮的眼睫動了動:“嗯。”
他其實不好奇,但他想聽尹南赫跟他說話。
想聽他多跟他說幾個字。
尹南赫就給他解釋:“可能是拍電視劇的,我上網搜了一下,好像主演是王定,拍的是一部懸疑劇。”
他把他查到說給戚淮聽:“是一個原創劇本,劇名叫《請告訴我吧》。”
他又問戚淮:“你看過懸疑劇嗎?”
戚淮有些遲鈍的大腦滯澀地運轉著,他安靜了片刻,尹南赫也不急,就等著他的回答。
過了會兒,戚淮才慢慢道:“以前,看過。”
很久以前。
久到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現在的他看不了任何的音頻,都會讓他應激。
“以前的懸疑劇好看。”
尹南赫自然地接上他的話,并且在換了鞋子后往里走:“現在的劇本都不怎么樣了。”
還不如聽何竹匿名說那些小案子來得精彩。
他在經過戚淮身邊時,戚淮的身體瞬間就緊繃了起來,像是一只蓄勢待發、隨時準備發動攻擊的猛獸。
戚淮那雙闃黑到像是兩個黑洞的眼睛也死死地盯著尹南赫,晦暗到讓人辨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樣的情緒。
但在尹南赫走過他后,戚淮又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轉身跟上了尹南赫,像是他的保鏢,也像是他長長的影子。
所以尹南赫說,戚淮很溫柔。
“你,喜歡?”
“還好吧。”尹南赫實話實說:“我更喜歡看動畫片。”
他拿起不銹鋼杯子,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又問戚淮喝不喝水:“溫的?冷的?你今天喝水了嗎?”
戚淮小聲:“我有聽話。”
乖乖吃飯、喝水。
尹南赫默了默。
這樣的對話其實也不是第一次發生,起源于上周的事,他有一天因為要陪尹若水去看醫生,所以沒有來。
第二天上午就接到華隱的電話,華隱在那頭哽咽著跟他說戚淮昨天犯病了,一整天都沒有動食物,可能水也沒有喝。
于是那天下午尹南赫按響門鈴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給戚淮倒了杯溫水,讓他喝了。
他本來還在想戚淮要是抗拒的話他要怎么辦,但沒想到戚淮只是微顫著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把水一口口喝完,喝到見了底,甚至有點瘋執地要把杯子里的水珠都給舔干凈——好像尹南赫的話,對于他來說就是不能違背的天條一樣。
還是尹南赫在沉默片刻后攔了他,又把帶的粥拿出來,讓戚淮把飯吃了。
當時的戚淮捧著保溫壺,盯著里面的粥,看了很久,最后是啞著嗓子問他:“你,做的嗎?”
尹南赫看著那碗華隱遞給他的粥,想多半是營養師煲的。
他們這種有錢人,都有營養師的。
但尹南赫盯著戚淮才一天不見就被咬得坑坑洼洼的指甲蓋,指肚上甚至還有點血痂……他面不改色地點了頭:“是。”
于是乎,戚淮就小心且緩慢地把粥一口口喝了,喝得干干凈凈,還接了溫水淌了一道再喝掉。
那天也是尹南赫跟戚淮說:“你要按時吃飯,好好喝水。”
他道:“我跟你說過了的,我只是陪我媽媽去醫院,不是不來了。如果我不來了,我會告訴你的。”
他看著戚淮,眼睛干凈又透徹。
好像一眼就能望進人的心里,所有的秘密在他眼里都會無可遁形。
戚淮就慢慢眨了下眼:“好。”
他沒有跟尹南赫提要求,而是道:“我會聽話,按時吃飯,好好喝水。”
“我不會……”
戚淮說到這時,張了張嘴,不知道是觸及到什么記憶了,他很明顯地僵硬了一下,但還是逼著自己,強行把后面的話說出口,但也因此,聲音冷澀而又有幾分扭曲:“給你添麻煩。”
尹南赫就等著他把話說完,中途也沒有說安撫他,讓他不用說了。
他等到他說完,才彎彎眼,笑得溫柔又自然:“好,那我們約定好了。”
于是之后每一天,戚淮都會跟他強調自己有按時吃飯、好好喝水。
尹南赫也一定會回一句:“那就好。”
他不會跟戚淮說“你真棒”,因為這是對待小孩子的語氣,他想戚淮應該不喜歡被他當作小孩子,而且戚淮只是有時候情緒會突然極端,加上長期封閉,腦袋的“齒輪”有點生銹,不是心智是小孩子。
尹南赫應戚淮的要求,給他倒了杯冷水。
他還是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推到戚淮面前。
戚淮就盯著那杯水,然后看了看尹南赫。
尹南赫在外面曬了會兒太陽,這會兒已經渴了。
所以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戚淮看著尹南赫微低著眼、喉結滑動,脖頸還有點細密的汗,神思不由散了一瞬,但又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手猛地攥成了拳頭,整個人很明顯地輕顫了一下。
覺察到他的異樣,尹南赫放下杯子,選擇無視。
他第一次看見戚淮這樣的時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問戚淮怎么了,換來的只是戚淮更明顯的抖動和恐懼。
后來他試著無視,就發現戚淮是能夠自己消化的。
他也在努力往外走,在越過障礙,在克制恐懼,他能做的事就是在心里記著戚淮有哪些“禁區”的同時,把他當一個正常人對待。
在他的這套方法下,不過才半個月,戚淮現在就已經好了很多了。
他情況好的時候,像昨天,他們還一塊兒玩了會兒五子棋。
一開始戚淮總是輸,因為他的思緒很難集中,但下到后面時,戚淮贏了他一把。
尹南赫也就愿賭服輸地答應了他今晚陪他吃飯。
尹南赫語氣自然地問他:“我們晚上吃什么?”
戚淮的指甲剪到見了肉,所以他傷不到自己,只是拳頭攥得過緊,手背上的青筋都全部暴了起來:“你……”
他努力平復著自己混亂的情緒,默念了好多遍“尹南赫”,才勉強恢復一點:“你想吃什么?”
尹南赫歪頭,有點狡黠:“什么都可以嗎?”
戚淮嗯了聲:“我,不忌口。”
他想知道,尹南赫現在喜歡吃什么。
尹南赫笑起來:“我想吃燒鵝!”
他說:“還有帝王蟹!”
戚淮:“好。”尹南赫給喻好好發消息說自己不來了時,戚淮和雷響已經到了。
喻好好看了眼消息,也沒第一時間說尹南赫沒來,就笑著招呼他們點菜。
戚淮掃了眼,低頭拿出手機。
想問尹南赫什么時候到,但又好像不好問。
說到底,還是他自己不夠坦蕩。
所以他悄無聲息地踢了一下雷響。
雷響頓了頓:“……尹南赫呢?怎么沒見著他?”
喻好好看他一眼,心說果然如此嗎。
他笑了下:“赫赫剛發消息說他家里有事,不來了。”
雷響沒忍住,輕嘶了聲。
他動靜實在是有點明顯,馬盛和何東都看向了他。
雷響又咳了咳,若無其事地說:“好吧。”
但怎么看,都怎么會被誤會了。
至于興致徹底沒了的戚淮,反而因為他這一下沒被注意到。
戚淮低著頭,剛好收到了秦遲發來的消息:【我們合同都簽了,能不能先解決一下我住宿的問題?你們也不想看見你們的C位選手露宿街頭吧?】
戚淮打字:【你現在打個電話給我,我就幫你解決。】
【late:?】
雖然打了個問號,但秦遲還是撥了這個電話。
戚淮慢悠悠接起:“喂?”
秦遲:“你要干嘛?”
戚淮:“明天的錄制嗎?”
秦遲:“?”
戚淮:“好的,我現在在外面,麻煩等一下,我就去準備。”
秦遲:“……”
戚淮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后起身,禮貌道:“不好意思,我有工作,下次再玩吧。”
何東和馬盛對視了一樣,喻好好微抿了下唇。
雷響怕他們多想,然后萬一在尹南赫面前透露了什么……所以連忙起來打圓場:“你怎么每次都這樣,一到一起吃飯了就一堆工作。”
總是這樣嗎?
喻好好沖戚淮燦爛一笑:“沒關系學長,工作重要,你去吧,我們下次約。”
戚淮只扯了一下嘴角,但沒回應喻好好的“下次約”。
他看著眉眼輕快的尹南赫,呼吸控制不住地有些急促。
在他胸腔里那坨不跳了的死肉,明明已經在見到尹南赫的那一刻就活了過來,現在居然還能再更加用力地跳動幾下,彰顯它的存在感。
尹南赫很高興道:“我還沒吃過帝王蟹呢。”
戚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我也…沒有。”
尹南赫有點意外戚淮居然也沒有吃過,但他沒有表露出來,他也沒有覺得戚淮跟他撒謊了。
主要是沒有必要。
“那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第一次吃帝王蟹了。”
尹南赫微頓了下,試著邁出一步:“到時候要拍照紀念一下嗎?”
——戚淮還怕拍照。
他畏懼鏡頭,所以這個家里的監控裝得都特別隱蔽。
華隱說,戚淮之前發現過一次,然后他把所有東西都砸了個遍,甚至差點自己生生掐死自己。
聽到拍照,戚淮第一反應就是瑟縮了下。
他的應激總是很奇怪的,既害怕,又會展現出十足的攻擊性。
尹南赫看著他的表情變得陰狠起來,只不動聲色地握住了自己口袋里的報警器,隨時準備拔腿就跑。
雖然戚淮到現在還沒有在他面前特別厲害地發病,打砸過任何東西,但他把他的戰績銘記于心,絕不小瞧。
然而繃著的戚淮只是停頓了很久,就艱澀地慢慢道:“要。”
他的身體里好像有兩個人在打架,一個拉,一個扯,要把他給崩斷,但他拼了命也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拍照…我想跟你,拍照。”
鐘羽霏繞了一下,繞明白了:“可以呀!只要他不告訴我媽,都可以的!”
尹南赫笑:“謝謝你,我不會告訴他你們的信息的。”
鐘羽霏連連點頭,又好奇地問:“哥,你跟那個朋友關系很好嗎?他是男是女啊?能告訴我嗎?”
尹南赫沒有回答她后面那句話:“關系…很好吧。”
只是他和戚淮之間的關系,真的很難用好不好定義。
戚淮對于他來說,是很特殊的。
他現在看著戚淮,總是會想到自己關起門來自卑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他們家的集團資助了他,他可能還會很長一段時間陷在那宛若泥沼的生活里,痛苦掙扎。
第 53 章 吻你好嗎
【您收到一筆來自[華老板]的轉賬】
尹南赫付款時,手機正好彈了個橫幅出來。
他面不改色地滑掉,繼續付了錢,就拎著手里的水果和菜往外走。
正值暑假,羊花市這邊熱得有點像蒸爐。
尹南赫又是中午出來買東西的,幾乎可以說是最熱的這個時間段,空氣都熱得微微扭曲著,像是隨時會進入異次元。
尹南赫從超市里出來時,就被熱得有點想縮回去,
好在超市離家里不遠,沒幾步路。
就是回家的路上,尹南赫還遇上了在樓和樓間搭的棚子里,拿著蒲扇一邊扇風,一邊下棋的幾位老爺爺。
尹南赫沒投去多的視線,只邁著輕快的步伐回了家。
他進了樓道,也稍微陰涼了下來。
尹南赫爬到四樓時,剛好遇上他家的租客也回來了。
“何姐。”
尹南赫仰頭看向剛打開門的何竹:“你加完班了?”
何竹揚眉:“好巧啊。”
她一邊擋著門示意尹南赫進來,一邊回尹南赫:“是啊。”
何竹打了個哈欠:“凌晨出了個警鬧到現在都給我鬧清醒不困了…你買什么好吃的了?”
何竹是一位民警,去年過來的,尹南赫也是看著她從新人警察到現在算是半個熟手了。
她去年過來羊花市這邊就要租房子,因為手里沒多少錢,看了一圈下來后,最后選擇了他們家這邊的老房子。
尹南赫和媽媽一塊兒住,這邊不是小區,而是社區。
算是比較老的居民樓了。因為陪戚淮吃飯是不在他們商量的工作范圍內的,而且會導致尹南赫的“工作”時間變長,所以華隱盡量在五點鐘就準時帶著飯菜來了。
人多也容易導致戚淮應激,所以戚淮本來是應該到樓上等一等,人走了后再下來的。
但是尹南赫想試試。
他覺得戚淮現在的情況比之前資料上寫的好多了,而且有他在戚淮的情況也好像會更穩定一點。
因此在華隱按門鈴時,尹南赫問戚淮:“是阿姨送晚飯過來了,你要上去等一等,還是跟我一塊兒在這?”
戚淮幾乎是沒有猶豫的,用緩慢的語調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上去的話,就不知道尹南赫跟他們說什么了。
也會少看尹南赫一段時間。
尹南赫笑了下:“好。”
他去開了門,就見華隱站在門口,見到是他,華隱還上下打量掃視了他一下,確認他是真的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
——她在手機上問過尹南赫有沒有受傷了,尹南赫說沒有,但因為這個孩子太過溫柔且心太柔軟善良,華隱就很擔心他是瞞著自己。
華隱正要說什么,尹南赫就立馬說了句:“阿姨,戚淮也在客廳等著。”
他不確定華隱會不會說什么“你沒受傷就好”,也不確定戚淮的聽力是更加敏銳還是變得遲鈍了,但尹南赫知道有些精神病患者的五感反而會變得比常人要敏銳很多,如果他聽到了華隱想說的是“你沒受傷就好”那肯定會讓戚淮認為他是一個會傷害到他的人……
這樣不利于戚淮的恢復。
戚淮現在這個狀態,是最自我懷疑的時候,外界不能再給他過會讓他覺得是批判自己、否定自己的聲音了。
聽到尹南赫說戚淮也在,華隱怔了下,旋即不確定地看著尹南赫,似乎是在詢問他戚淮不上去沒關系嗎,也像是在問他為什么沒讓戚淮上去。
尹南赫不知道該怎么用眼神示意她,只能給了個放心的眼神過去,至于華隱能不能領會到,那他也不確定。
反正華隱最終是帶著身后的人踏入了這棟昏暗到像是惡龍的洞穴的別墅。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作祟還是怎么,反正進來的幾個人都覺得涼颼颼的,拎著食盒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戚淮是坐在客廳的尹人沙發上的。
他背對著他們,華隱忍不住朝戚淮看去,顯然是一副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要說什么好的模樣。
戚淮有太多“禁區”了,她心疼他,害怕觸及他的傷口,也愧疚于是因為她的疏忽才導致戚淮變成這樣。
如果不是她……
華隱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戚淮。
她的兒子以前那么優秀又開朗,就因為她和丈夫忙于工作,把他交給了自己的弟弟…要不是她太過相信自己的弟弟,戚淮怎么會變成這樣?
華隱看見戚淮的背影時,就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見的復雜和痛苦,看得尹南赫在心里輕嘆了聲。
他早就知道華隱是這個態度了,其他人接收到這樣明晃晃的關心、擔憂的信號會怎么樣,尹南赫不知道,但他知道這至少對于戚淮來說,是戚淮不想要的,不利于戚淮恢復的。
所以尹南赫微微擋了擋華隱的身影,走到戚淮背后去喊戚淮:“戚淮,吃飯了。”
雙手握緊成拳克制著自己的戚淮無聲地深吸了口氣,回首看向尹南赫:“…好。”
他慢慢起身,他沒發病的時候,動作都是緩慢的,像是大腦神經反應比常人要慢。
戚淮將目光集中在尹南赫身上,家里多出來的人也就沒有讓他那么恐懼了。
他定定地望著尹南赫,雖然和尹南赫保持了點距離,但也完全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尹南赫。
甚至他的視線還落在了尹南赫的腳上,尹南赫邁左腳,他也就邁左腳,尹南赫邁右腳,他也邁右腳……這樣他和尹南赫就是一樣的了。
戚淮認真地執行著這一項“任務”,對其他的關注就更加降低,他不自覺微顫的手也慢慢舒緩了下來。
華隱在旁邊看著他盯著尹南赫,動了動唇,倒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兒子這么依賴一個“外人”,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跟戚淮打招呼。
她知道戚淮現在的狀態好多了,可她害怕她一開口就會毀了這一切表面的美好。
尹南赫看看華隱,又看看低著頭不知道在看哪的戚淮,心說感覺華隱也需要調整心態啊。
所以……戚淮到底是經歷了什么?
尹南赫開口:“阿姨,你吃了晚飯嗎?”
華隱回神,沖他笑笑,眉宇溫和:“我還沒有,你們吃,我等下送你回去就去解決一下晚飯。”
尹南赫主動道:“那你跟我們一起吃吧?”
他說完,又看向好像戚神了的戚淮:“戚淮,可以嗎?”
戚淮微微抬眼。
他剛才真的很像是在走神,華隱也知道,他只要走神了,有時候一個問題要問兩三遍,他才能反應過來。
所以她都做好了要等尹南赫問幾遍的準備,沒想到在安靜了片刻、她帶來的人都把菜擺好了后,戚淮很輕地慢慢開口:“……你答應的,是和我吃飯。”
他直直地看著尹南赫,語氣其實是緩和的,就好像是一個沒有任何脾氣的人,在軟弱地跟人打商量:“不是和她一起吃飯。”
尹南赫:“……”
華隱心臟一痛。
尹南赫試圖救場:“戚淮,她不是外人,是你的媽媽。”
戚淮這才從“尹南赫世界”中出來一點,他看了眼有點無措的華隱,注意到華隱似乎想要跟尹南赫說算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兩句話好像有點問題。
……他不是討厭華隱的意思,他只是想跟尹南赫尹獨、就他們兩個人一起。
但他沒有解釋,只是嗯了聲,隨后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不太熟練地開口:“那,一起吧。”
尹南赫松了口氣。
華隱則是既有點懵,又滿是驚喜,要不是之前精神科的醫生跟她說對待戚淮一定要平和,因為情緒是會蔓延、互相影響的,她現在都要激動地問一句真的嗎?
自從戚淮出事后,她再也沒有和戚淮同桌吃過飯了。
華隱一時間說不出話,尹南赫倒是很自然,他頓了頓,思索了幾秒后,決定再試試往前一步。
于是尹南赫輕聲跟戚淮說:“阿姨剛剛誤會了你的意思。”
戚淮動了動眸。
他知道尹南赫想讓他說什么,他也知道正常人是會道歉的。
他得做個正常人,才能跟尹南赫成為真正的朋友,才能離尹南赫更近一點。
戚淮看向了華隱,華隱幾乎都要說沒關系了,卻被尹南赫用眼神制止住。
隨后就聽戚淮滯澀且緩慢地道:“對不起。”
他低聲:“我不是那個意思。”
華隱都想要哭了。
她眼眶瞬間就紅了,但為了不在孩子面前失態,只能慌忙地偏了下頭,借著屋子里的昏暗做遮掩,用微微沙啞的嗓音說:“沒關系,本來也是你和小赫先約定好的,是媽媽橫丨插一腳。”
戚淮今天狀態確實可以,他聽華隱說了這句話后,還能給出一點點表達他脾氣的回應:“嗯。”
確實是華隱插了一腳。
華隱沒聽見,但尹南赫聽見了。
所以他看了戚淮一眼。
戚淮慢半拍似的眨了下眼。
屋內雖然很昏暗,可他能夠看清尹南赫的面容,他習慣了這份黑暗,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尹南赫剛剛那一眼有點睖他的意思,好像在說他不該這樣對華隱。
本來一開始何竹聽說和房東一塊兒住,還有尹南赫這么個男大學生,是不太想租的。
但后來因為了解到了尹南赫家庭困難,她也就還是租了下來。
一年的時間相處后,說是租客,其實更像是尹南赫的姐姐、尹若水的女兒一樣了。
——何竹都直接管尹若水叫干媽了。
尹南赫示意一下手里拎著的袋子,笑起來:“西瓜和牛肉。”
何竹“哇”了聲:“那今天有好吃的了。”
她虛空擼袖子:“我來做飯,你問下干媽回來沒。”
尹南赫沒有拒絕:“好。”
何竹做飯比他好吃。
尹南赫給尹若水打完電話后,就到廚房跟正在處理牛肉的何竹說:“在路上了。”
何竹:“好嘞。”
她又壓低了聲音,問了尹南赫一句:“你那個兼職,今天下午還去嗎?”
尹南赫點點頭:“嗯。”
他輕聲:“他媽媽已經把錢打給我了。”
尹南赫接了個很特殊的兼職。
他大學是美術純藝類油畫專業的,大學連著三年都選修了心理學和精神醫學,因為他很感興趣。
但沒想到的是,臨近暑假時,在輔導員的介紹下,一份兼職遞到了他面前。
親自來請他的女人和男人他都見過,在電視上、微博上、新聞上。
國內數一數二的富豪,最大的房地產也是最大的互聯網公司,“Y&Y”集團的兩位老板。
老實說聽到這份兼職的內容時,尹南赫是想拒絕的。
因為他們想讓他去陪一個有精神疾病甚至是帶有攻擊性的男人說說話,給他做一下心理輔導,開導他。
不求能治好,能讓他好一點都行。
如果只是精神疾病,尹南赫可能還不會拒絕。
但……他們很明確地說了對方有攻擊性,而且沒有半點隱瞞,告訴了他他有多暴力。
那么既然如此,尹南赫為何還是接了這份兼職?無非是因為……
一天三千塊。
一天三千塊…這可是一天三千塊。
尹南赫不能說缺錢,但他也沒有錢。
他只是個普通人,當然會為了這份薪資心動。
尤其最開始他們說,他只要來一天,來看一看,試一試,都能給他三千塊。
這可是三千塊。
當時的尹南赫閉了下眼,腦子里面已經閃過了很多三千塊能干什么。
三千塊錢,可以給媽媽買一臺新手機,她那臺手機卡得有時候付錢都經常卡住。
如果多來兩天,還能帶媽媽去吃好吃的,給她買一臺洗地機,上回他看見一個生活區up主用的手持式洗地機就特別好,還能自洗拖布,只需要倒一下污水……
他真的很難不心動。
尹南赫本來一開始是想著就試一下,拿一天的三千也好,但沒想到這份兼職,他已經做了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里,他每天下午都會坐車到那邊去陪他雇主的兒子說說話。
他們家的生活也是因此富裕了一點。
但尹南赫沒敢跟尹若水說自己在做這樣的兼職,他怕尹若水擔心,他只跟尹若水說自己的畫被一家工作室看上了,每天下午要固定去那個工作室畫畫,每天有五百塊錢。
不敢說三千,要知道尹若水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四五千出頭。
不過即便是這樣,尹若水也還是十分擔憂,問了他好多問題,確認了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放心讓他去兼職。
只是何竹知道尹南赫是去哪兒做兼職,做的又是什么工作。
何竹:“你昨天感覺怎么樣?”
感覺怎么樣嗎?
尹南赫洗了個手,再慢條斯理地把刀子洗了,準備把西瓜分一下:“還是和之前一樣。”
何竹手起刀落,把牛肉片成了片:“要不我幫你跟局里打聽一下?我查了,你老板他們老家就是羊花市這邊的,我問局里的老人,可能知道點什么。”
尹南赫想了下,才搖頭:“算了。”
雖然他很好奇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變成這樣了,但是…
他輕聲:“人家不想多說,就沒有必要追究,而且我知道的其實已經不少了。”
他第一天試過后,就在考慮了一天后,答應了做這份兼職。
老板人很好,根本挑不出半點不好來。
日結不說,還是提前打款。
他中途要是感到不舒服了,隨時可以先走。
尹南赫答應后,大概的資料和情況就送到了他手上。
雇主的兒子叫戚淮,大他三歲。
他有很多很奇怪的應激障礙,比如見不了光,比如害怕自我介紹,比如無法接受任何肢體接觸,比如恐懼尖端到會應激……
總而言之就是,尹南赫看完后,感覺他好像是個雞蛋。
很容易碎掉。
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學長完全不一樣了。
但是他又有點疑惑。
因為他和他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戚淮雖然聲音在抖,可還是好好地做完了自我介紹,跟他說了他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而且這么些天相處下來,尹南赫又覺得戚淮也沒有他父母給的資料上看上去那么易碎。
就…除了有些時候確實能夠直觀地看到他是有點精神問題外,大多時候他都很像是個正常的人。
第 54 章 精神病啊
尹南赫又把畫筆遞給了戚淮:“你要畫畫嗎?”
問是問,但他其實也有幾分要求的意思了:“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樣的。”
戚淮看著他遞來的那支鉛筆,先本能地握住了。
尹南赫松開手,他的手就也跟著下落。
戚淮小心地滑到剛剛尹南赫握過的地方,感受著上頭屬于尹南赫的溫度。
他的感官還有點遲鈍,所以戚淮并不能分辨溫度是比他掌心的溫度低還是高,他只知道這是屬于尹南赫的體溫。所以他本能地想要握住。
戚淮垂眼看著自己手里的筆,第一時間沒有反應。
尹南赫等了他一會兒,沒有等到他的回話,就耐心地再度開口:“嗯?”
戚淮這才從入定中回神似的,抬起了眼:“…你想看嗎?”
說得好像他想的話,戚淮就算不想畫也會為他畫。
尹南赫輕輕一笑,裝作沒有聽懂這話潛藏的含義:“想看看你畫畫的技術怎么樣。”
戚淮緩緩地應了聲:“好。”
他換了新的畫紙,小心地把尹南赫送他的畫放在了不會被碰到的地方,就拿著尹南赫遞給他的筆準備構圖。
那是支6B,顏色比較深,其實不太適合構圖,通常都是用來鋪調子的,但尹南赫沒有說什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他有時候還會直接用炭筆構圖。
戚淮畫畫的動作很慢,尹南赫就在他身后看著,他也沒有意見。
尹南赫覺得戚淮是有畫畫基礎的,而且應該學了不少時間,他沒有那種新手會犯的錯誤,且動筆也沒有生澀感,想來應該經常會畫畫。
他真的挺想知道戚淮平時都在畫些什么,這對于他分析戚淮現在的狀態會有輔助作用,只可惜看不到。
在戚淮的慢慢動作下,一幅畫也開始成型。
他選擇的是人物素描,畫的尹南赫很生動,是一幅堪稱完美的作業,但在他想畫翅膀時,他就有幾分笨拙,攥著筆的手也不住收緊,指關節繃得泛白。
尹南赫第一時間就注意到,果斷開口:“你想畫翅膀嗎?”
戚淮抿著唇,有點重地嗯了聲。
“你要先定位置。”
尹南赫抽出一張空白的畫紙,沒有用畫板,就拿起HB給戚淮做示范:“你看。”
他先圈出了一個人的位置,再定位:“這樣就是展開的翅膀。”
他示意戚淮看他畫橫線的位置:“這里是尖尖,這里是弧度,然后在這個范圍內就是翅膀的大小。”
尹南赫用筆擦掉,再給戚淮畫了兩個框和幾條線:“這個是收攏的翅膀,這里是翼角,這里是垂著的最長的那根羽毛尖尖。”
戚淮今天狀態確實還可以,他照著尹南赫的定位了個展開的翅膀,位置定得幾乎相差無幾,但腦袋思緒終究是混沌的,羽翼的模樣在他腦海里清晰又模糊,像是覆蓋了數不清的霧,朦朦朧朧。
不過這一次,戚淮沒有內耗。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尹南赫會教他,而且他想讓尹南赫教他。
尹南赫剛剛說話……
比平時還要溫柔。
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現,在談及畫畫時,哪怕只是最簡尹的教學,他的眉眼間總會有幾分像是看孩子的柔軟,那雙眼睛也帶著微弱的光,好像夜空初升的啟明星,孤獨卻明亮地閃爍著。
那么遙遠,卻又那么吸引人。
戚淮動了動唇,緩慢地主動開口:“我,不會了……”
于是尹南赫干脆就開始了教學課:“這樣,你看我畫。”
他之前去兼職過畫室的美術老師,對教學生也頗有心得,所以不是尹純地自己炫技,而是以教會戚淮為主。
戚淮真的有很努力去把注意力集中在教學上,可他的老師是尹南赫,就導致他也是真的很難專注。
他的視線,甚至是其他的感官,都不自覺地放在尹南赫身上。
屋內的光線是昏暗的,也因此,尹南赫整個人才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朧美感,像是在他的夢境里,而不是真實的存在。
更別說戚淮總是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人們都說夢里是感覺不到痛的,但他在夢里也會覺得痛。
加上日常注意力難以集中、記憶力是片段式的,所以他到現在仍然覺得這是一場夢。
怎么就這么巧,尹南赫被他父母找上。
怎么就這么巧,尹南赫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定是夢吧。
戚淮望著尹南赫過于優越出色的五官,指尖微動。
他其實是很想觸碰尹南赫的,但肢體接觸……
戚淮的身體瞬間就緊繃了起來,整個人也是不受控制地彎下了腰。
幻痛從他的腳趾尖躥到了天靈蓋,那種血管里傳來的刺痛感簡直就像是一張巨大的電網,于無形之中網住了他的靈魂,把他整個人困在其中,電流不停歇地折磨著他。
要不是因為記著尹南赫在旁邊,要不是因為尹南赫輕輕柔柔的聲音也縈繞著他,像是現實世界的一根線,也像是拉住風箏的那根線,戚淮就要發病也是發瘋。
他突如其來的異變讓尹南赫一驚。
尹南赫下意識地想要扶住看著好像要摔下去了的戚淮,但又想到戚淮對肢體接觸特別應激,只能收回手,微微揚了語調去喊:“戚淮?”
尹南赫的聲音讓戚淮從嘈雜、混亂的大腦中找到了更加粗的線。
他幾乎是拼了命地攥住,卻又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
戚淮動了動唇,想說什么,偏偏本能和記憶讓他咬死了牙關,咬到口腔里都彌漫起了淡淡的鐵銹味,也不肯松開。
不能說……
不能喊他的名字……
畫板砸落在地上,戚淮從茶幾上滑落,蹲在了地上,既是呈防御姿態抱著自己,又因過度克制,生生將手里的鉛筆折斷。
鉛筆的木屑扎進了他的掌心里,淡淡的血腥味開始彌漫,他卻根本感覺不到掌心的痛一樣。
因為有更加無法忍受的刺痛占據著他所有的感官,他的神經都在抽痛著,讓他恨不得干脆殺了自己。
好痛……
戚淮甚至跪倒在了地上,嗓子里發出了奇怪又詭譎的“嗬嗬”聲,好像瀕死之人的求助。
尹南赫知道他犯病了。
他腦海里瞬間就浮現出了華隱千叮嚀萬囑咐的那句話。
如果戚淮犯病,他要立馬按下報警鍵,立馬離開戚淮身邊,因為戚淮會很快進入無意識的狂躁防御階段,殺人都有可能做到。
尹南赫下意識地要去摸自己口袋里的報警器,但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戚淮身上。
戚淮抱著自己的頭,已經蜷縮在地面上了,他那么大一只,蜷縮的動作看上去是有幾分滑稽的,可也分外可憐。
尹南赫的手攥成拳頭,緊了緊,在短短幾秒的遲疑后,他最終是蹲下丨了身,試圖去喚回戚淮的理智:“戚淮。”
他輕聲:“你還好嗎?”
沒有藥,沒有鎮靜劑。
如果是別的精神疾病患者,尹南赫還可以試圖用肢體去安撫對方,輕拍脊背什么的…但偏偏戚淮對肢體接觸排斥到靠近一定的距離就會發狂……
是他們剛剛太近了嗎?
尹南赫盡量緩著語調跟他說話:“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你現在是怎么了?能跟我說說嗎?”
戚淮能夠聽見。
但是明明近在咫尺的尹南赫,聲音卻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若有若無,他發了瘋地想要抓住,卻又不敢。
他害怕他抓住了,他們就會發現尹南赫。
尹南赫做錯了什么……尹南赫什么都沒有做。
是他的問題…是因為他看到了尹南赫,所以才會這樣……
戚淮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腦袋,哪怕他的指甲被他自己用牙齒啃咬到見了肉,這一下抓下去,還是在太陽穴到耳朵甚至是脖頸那一塊兒都留下了幾條深痕,轉眼就滲出了紅色的血絲。
尹南赫一驚,語調都不自覺地揚起了一點,聲音也大了:“戚淮!”
他要怎么辦?
他該怎么辦?
尹南赫腦子里一片混亂,突然抓到了戚淮病歷本上被重點標紅的一句話。
“病人經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這里是現實世界!不是你的夢!”
尹南赫動了動唇,還是把第三句話也說了出來:“我也是真的!”
戚淮很明顯地一頓。
尹南赫有點緊張地吞咽了下,語氣稍微緩了下來,但聲音里還是有幾分急切:“你睜開眼看看我。”
戚淮小心地睜開了眼睛。
屋內一片昏暗,但尹南赫的輪廓卻那么清晰。
他的眉眼、鼻梁、唇、比年少時明顯了許多的喉結,那張長開了后更加惹眼的臉,無不在告訴戚淮這不是他最無力絕望的那個時候。
已經過去了。
已經過去好多年了。
他藏在心里的小少年,都長大了。
戚淮對上了尹南赫的眼睛,他的腦子就在這一刻倏地無比清明。
尹南赫在擔心他。
他還是抑制不住身體本能地輕顫,幻覺帶來的劇烈刺痛是消減了一點,但沒有立馬消失。
他動了動唇。
第一次說話,聲音沒有從嗓子里擠出來。
于是尹南赫更加擔心了:“戚淮……”
他的聲音喊他的名字時,真好聽。
戚淮張了張嘴。
他好像一個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但第一句話就是:“…疼。”
沙啞的嗓音帶著濃濃的哽咽,像是哭腔,又似乎是把多年的委屈宣泄了出來:“好疼。”
這話出口時,戚淮的眼睛就瞬間朦朧。
眼淚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但記憶中的嘲笑和看好戲的興奮并沒有落在他身上。
因為在他對面的是尹南赫。
戚淮在痛苦中,清楚地聽見尹南赫的聲音都繃了起來,帶著藏不住的心疼和一絲無措的焦急:“你哪里疼?傷口嗎?我……”
他想說喊醫生,但“醫生”是戚淮的禁詞,所以他只能在輕呼出一口氣后,低聲問戚淮:“我能怎么幫到你嗎?”
于是戚淮的心中又升騰起一點隱秘的愉悅和滿足。
他的指尖微動,可最后還是沒有敢觸碰尹南赫,只是用喑啞干澀的嗓音,遲緩地喃喃了句:“你別怕我。”
他甚至連要求都不敢:“……好不好?”
第 55 章 是粉紅色
但親尹南赫,戚淮顯然是不敢的。
所以他只能化悲憤為力量,在考場上唰唰做題。
考試的時間過得也很快,尹南赫和戚淮不是一個考場,尹南赫這邊的考場老師得到過叮囑,知道尹南赫聽不見,所以每次說注意事項的時候,都會遞本子給他看。
快要收卷的時候,也會敲敲桌子提醒他。
最后一門考完后,饒是尹南赫,都有一種輕松了的感覺。
他估得準,知道自己的文化成績能過,但卻不免有些擔心戚淮,所以和戚淮回家——別墅那個家后。
在林文宜張羅著要做一大桌好吃的給他們時,他就拉著戚淮到了書房,讓他寫幾個分高的大題的答案給他。
戚淮彎眼看著緊張的尹南赫,心癢得不行。
好想像他媽那樣,把尹南赫抱在懷里狠狠親一口。
戚淮提筆寫了,還把自己的步驟寫了出來。
尹南赫仔細看過后,稍微松了口氣。戚淮慢慢解開了衣扣子。
他的身材是真的鍛煉得很好,尹南赫心里有數。
因為尹南赫見過戚淮穿汗衫和半袖或是短袖,甚至包括在解說臺上剛好合身的西裝,都能勾勒出他健碩的身形。
不是那種特別夸張的肌肉,但也是虬結的。
每一根線條都蘊含著力量和壓迫感,讓人不自覺地會緊繃起來。
尤其是他的腹肌和人魚線,都是很扎實的。
醫生看了都忍不住哇了聲:“靚仔你這人體有點完美啊。”
戚淮沒什么害羞的,就是看了尹南赫一眼。
尹南赫就站在不遠處,正大大方方地看著戚淮的上半身。
和他想象得差不多,甚至感覺還要更好。
真是令人羨慕。
尹南赫走了兩秒神,就聽見戚淮很明顯地嘶了聲。
他回神,看著那張猶如上帝雕刻出來的完美作品的臉皺在一起,又沒忍住勾了勾唇。
他倒不是嘲笑戚淮,只是這一刻忽然莫名覺得和戚淮之間的關系不再是那種帶著莫名其妙的一點讓人琢磨不透的疏離,而是像尋常朋友一樣在對方面前展露出情緒。
其實尹南赫自我反省過。
他交不到純粹的朋友,肯定有自己的問題,但他從不內耗,即便知道有自己不夠坦誠的因素在,也依舊不會改變。
為什么朋友就一定要刨根問底,非要知道對方的一切?
真正的朋友不應該是互相默契包容對方或大或小,只要不涉及底線的問題嗎?
畢竟世上是沒有完美的人的。
戚淮見他笑起來,用抱怨壓住自己也忍不住跟著揚起的嘴角:“你還笑我。”
尹南赫歉意,但笑意仍在:“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奶奶。”
戚淮:“?”
尹南赫又解釋了句:“我奶奶也不愛打針吃藥,每次都會皺著一張臉……”
他彎起眼,沒有再說下去,但眉眼盡是尹柔,看得戚淮心里軟得不行。
算了,被聯想到奶奶就奶奶吧。
反正那是尹南赫的家人,四舍五入就是他讓他聯想到了家人的感覺。
美好。
戚淮在心里給自己豎了個堅定的大拇指。
醫生給戚淮打完疫苗,就示意戚淮自己壓著棉簽:“好啦,靚仔你三天后再來一趟哦。”
戚淮說好。
他凝血功能好,壓一下就沒有血出來了,于是穿上了襯衫。
繳費后,戚淮就跟著尹南赫上了車。
時間已經不早了,都九點多快十點。
戚淮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寵物店買東西就好。”
尹南赫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他明早有個跨國的電話會議,是配合國外的時間的,得早上五點就起來。
但他跟司機說:“葉叔,麻煩你先送我回滿庭芳,再送戚淮回學校。”
葉叔點頭:“好的。”
這邊離滿庭芳不遠,到了地方后,尹南赫還是在外面下的車,沒讓葉叔進地下停車場轉。
他跟戚淮點了下頭,就直接下車關上了車門。
沒來得及把晚安說出口的戚淮:“……”
算了,以后再找機會。
總會有機會的。
戚淮就一道大題算到最后步驟錯了,所以答案有點偏差,但其他題答得很好。
他抬眼望著笑瞇瞇看著他的戚淮,就知道戚淮在想什么,所以他打手語:“我想和你一起讀大學。”
哪怕不是一個系,也想和戚淮一起。
不和他哥在一個學校的話……他會有點害怕,會不知道該怎么辦。
尹南赫認真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考上。”
戚淮的笑容凝固,深呼吸了口氣,指甲掐進了掌心,深深陷了進去,才勉強克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抱住尹南赫的心:“我會考上的。”
他抬起手,鄭重地跟尹南赫做手語,就像當年鄭重地跟尹南赫說他會保護他一輩子一樣:“我答應過你的。”
戚淮再度彎眼笑起來,那張充滿攻擊性的臉明媚粲然:“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如果我沒法跟你讀一所學校,又怎么保護你呢。”
聽到這話,尹南赫也笑了起來。
他動動手,有點想抱他哥,想以此說謝謝——戚淮不喜歡他跟他說謝謝,但擁抱也是一種謝謝,這個戚淮能接受——可他又想到他哥不怎么和他肢體接觸了,尹南赫也只好作罷。
剛好這時愉快的林文宜輕盈地飄進來,敲了敲他們的門。
戚淮看過去,就聽林文宜跟他說:“晚上還想吃點什么?”
戚淮先用手語加嘴巴跟林文宜說了句:“你這樣看上去好嚇人。”
林文宜微微一笑:“你不要讓我在這么高興的日子里揍你。”
戚淮:“還只是考完,沒揭榜呢,你這么高興干嘛。”
林文宜理所當然:“你們完成了一場‘戰役’,無論漂不漂亮,終歸是完成了,這就值得慶祝啊!”
戚淮輕嘶:“你們資本家說話好雞湯。”
林文宜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戚淮明智地閉上了嘴。尹南赫只思索了一下,腦海里就有了畫面。
他先構圖定點,定了大概的布局后,尹南赫便偏頭看向戚淮:“你別看著我呀。”
他笑著跟戚淮說:“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戚淮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我坐你對面?”
尹南赫稍頓。
就非要看著他嗎?
但想想戚淮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所以尹南赫點了頭:“可以。”
他道:“正好給我當一下模特。”
戚淮就坐在了茶幾上,把沙發的位置讓給尹南赫坐。
因為不是油畫,尹南赫畫畫很快,他低著眼,動作認真,戚淮也看得很認真。
尹南赫在學校…在畫室,也是這樣的嗎?
關在家里這么久,戚淮從未誕生過想要出去的心,他恐懼外界的一切,甚至恐懼人的聲音。
可在這個疑問誕生的時候,他就忽然有一種沖動。
他想跟尹南赫一塊兒讀書。
戚淮低下了眼。
但他做不到。
戚淮又握緊了拳頭。
覺察到他的情緒有些變化,尹南赫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他畫畫的動作慢了些,分神關注了戚淮一會兒,在注意到戚淮沒有進一步的變化后,尹南赫就選擇了無視。
戚淮想“變成”正常人,他能夠感覺到。
所以他會盡量不把戚淮當精神病人小心仔細。
等到畫完畫后,尹南赫放下了手里的筆,笑著把畫板倒扣著遞給戚淮:“你看看你喜不喜歡。”
戚淮接過,他本來以為尹南赫畫的是素描,沒有想到尹南赫用鉛筆完成了一幅藝術品。
畫上的他,尹南赫只畫了一半。
從腰往下,尹南赫都沒有畫,畫的反而是一朵朵花。
像是他破碎變成了花要消散。
而在尹南赫畫中的戚淮,心口處做了透視處理,畫了肋骨,肋骨下的心臟不是心臟,而是一朵和往下掉的花一樣的花。
——戚淮不知道這是什么花,他對這些沒有研究。
花是鉛筆畫出來的,看著沒有多璀璨,但也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尹南赫還給戚淮畫了一對若有若無的翅膀,翅膀也是由這種花組成的,還有花朵仿佛在往下掉。
配上畫上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微耷拉著的腦袋,乍一看,戚淮就感覺像是一個破碎了的花仙子。
……在尹南赫眼里,他是這樣的嗎?
但他還是很喜歡。
因為這是尹南赫第一次畫他。
戚淮小心地拿著畫板,鄭重地看著尹南赫,努力將每一個字都咬清:“謝謝。”
他恨不得能將這幅畫抱在懷里,但他怕蹭壞了:“我很喜歡。”
尹南赫勾起唇:“你知道這上面是什么花嗎?”
他剛才觀察著戚淮的表情,感覺到戚淮有一瞬的無措時,就意識到戚淮可能猜錯了這幅畫的含義。
戚淮搖頭:“我,不知道。”
他小聲:“我不了解這些。”
尹南赫:“這是木棉花,是我們羊花市的市花。”
他輕聲跟戚淮說:“木棉花的花語是蓬勃的生機、堅強…而且我覺得木棉花很溫柔,所以你和它很像。”
他示意畫里的戚淮背后的翅膀:“還有這個。”
尹南赫彎眼:“多畫了個翅膀,是因為我感覺你不是扎根在地面受到束縛的,而是自由的。”
至于畫低眼的戚淮,是因為尹南赫感覺他很喜歡低著眼,而且…這個低眼的動作,感覺有點像神俯瞰眾生。
戚淮微怔。
他再低眼看了看手里的這幅畫,忽然就感覺不是碎掉了的他,而是被拼湊起的他。
但拼起他的不是木棉花,而是尹南赫。
戚淮今天的狀態是真的很好,所以這個時候的他,完全能夠感覺到尹南赫想努力把他從深淵里拉出來。
……他的阿赫,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人。
尹南赫沒有參與進他們的對話中,但能通過戚淮配合的手語大概猜到他們說了什么,故而笑得有點坐不住,撐著桌面,嗓子里也發出了一點音節。
戚淮很喜歡聽尹南赫的聲音。
他覺得尹南赫的聲音很好聽,可無奈尹南赫平時不會出聲,只有很著急的時候,才會無措地發出幾個音節,平時都是安安靜靜的。
因為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所以他無法判斷自己的聲音是大是小,有沒有吵到人,也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發出了“怪聲”。
——事實上,尹南赫嗓子里發出的音節的確和赫常人不太一樣,可戚淮從不覺得是怪聲。
他第一次聽見尹南赫咿咿呀呀的時候,就感到神奇。
那時候的他,就在想尹南赫好像電視里的那種精靈。
不會人語,說著精靈間才能聽懂的話。
故而戚淮在捕捉到尹南赫的聲音時,就下意識地偏過頭看向了尹南赫,走了一瞬的神,還是對上了尹南赫的笑眼,才面前定了定心神,問他:“你晚上想吃什么?”
尹南赫緩了緩,想了下:“想吃海鮮雜燴。”
這幾天林文宜怕他們吃涼性食物會鬧肚子,所以特意叮囑他們別吃。
其實尹南赫也沒有說特別鐘愛海鮮,但特別被禁止了一戚后,就感覺很想吃。
戚淮點點頭,林文宜也看見了,不需要戚淮轉述:“好嘞。”
她又用手語問他們:“你們那個晚會,什么時候去?需不需要穿正裝。”
戚淮聽到這話就輕嘶了聲:“媽!我們一群同學!穿什么正裝!穿常服就行了!”
林文宜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跟我打賭?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你那幾個朋友也絕對會穿得很騷包。”
“那是他們的事!我才不要去玩還要穿正裝。”
戚淮嘀咕:“平時跟你們去宴會就夠憋屈了。”
林文宜:“……”
她拳頭又硬了。
她到底是為什么生了這么個土匪一樣的兒子啊?!
林文宜看見戚淮就糟心,于是溫柔地問尹南赫:“小赫呢?你們畢業晚會,你想穿什么去?”
尹南赫彎眼:“我和哥哥一樣穿簡單點就好了。”
林文宜:“好,那我到時候安排司機給你們。”
第 56 章 神秘錄音
之后在尹南赫的陪伴下,戚淮接受了光源的脫敏療程。
他其實不想這么多人打擾他和尹南赫獨處的時間,但他知道他要是想要快點好起來的話,就得接受系統化的治療,光靠尹南赫一個人不夠。
而現在已經八月中了,還有不到半個月,尹南赫便要去讀書了。
臺風要過境的前一天,尹南赫跟尹若水說了自己要去朋友家住幾天。
“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畫室的朋友,他爸媽不在家,他又不會做飯。”
尹南赫倚著廚房的門框看著尹若水做涼拌菜:“等臺風結束了我就回家。”
尹若水沒說不好:“那你每天要給我發條語音。”
尹南赫點點頭:“嗯嗯。”白秀景他們也都知道,戚淮就是一款弟弟說什么就是什么的哥哥。
所以戚淮說尹南赫說要跑車后,他們也不再勸機車現在更流行且帥咋咋咋這些話,而是一個兩個掏出手機往戚淮跟前湊,一起推薦他們覺得帥的跑車。
——確實是有人抱著到時候再跟戚淮借來開開滿足一下自己的心,畢竟像林文宜這么開明的父母實在難見。他們都很清楚,只要是戚淮說要,就算是幾千萬甚至一個億,林文宜也愿意給他買。
大概是因為戚淮懂事吧。
別人家的孩子,總是有這種優待的。
沒錯,戚淮在他們家,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戚淮哪里不知道他們的心思,長臂一展,把人都擋開點:“干嘛呢,別往我身邊擠,你們幾個有點邊界感行么。”
白秀景倒是沒往戚淮跟前湊了,但還是眼巴巴地看著戚淮。
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尹南赫大概能夠從他們的肢體語言和表情中猜到,便不由莞爾。
他笑起來,又有人眼珠子一轉,有了鬼主意,打字在備忘錄給尹南赫看:“好弟弟,你看看你覺得這幾輛車帥不帥。”
他把自己收藏的車點出來,遞給尹南赫。
尹南赫下意識地要伸手接過他的手機,卻被戚淮一把擋開了。
戚淮用手背擋開了遞過來的手機,掌心是直接扣住了尹南赫伸出去的手,不讓他接別人的手機,同時也是皺著眉掃了眼那人:“干嘛呢。”
他語調已經有幾分冷了:“你喜歡那車你讓你爸媽給你買,往他跟前湊什么?”
白秀景他們皆是一愣。
都不是傻子,看著戚淮這么擋著,難免在心里犯嘀咕。
的確,戚淮之前就看尹南赫看得很緊,但他們要是在戚淮眼皮子底下帶尹南赫玩的話,以前戚淮是不介意的。
尹南赫對上戚淮的眉眼,看著那雙似乎從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好像就只能倒映出他一個人的眼睛,無意識地微抿了下唇。
他知道這樣不好。“……上次那家?”
那家店有自制的飲品,其中有一個是帶點酒精的汽水,戚淮也很喜歡。
尹南赫還記得。
那家店不是在商場里,而是那種類似私廚一樣的存在。
一般來說是需要提前訂位置的,但戚淮身份不一般,戚家產業大且多,國內集團巨頭之一,今天林文宜和戚向興也在,就更加不同了。
林文宜一個電話過去打了個招呼,他們從進入停車,再到下車都有人接引。
這家火鍋店主打一個高檔,裝修自然不差,中式風格與現代化完美結合,很漂亮的四合院。
上次尹南赫和戚淮來,蓮花池只有花苞,這一次已經開滿了一池的蓮花,這里又和野生的那種池子不同,每天都有人打理,看上去絕不會臟兮兮的。
里頭還藏著金色與紅色的鯉魚在蓮葉中游動,頗有詩意。
尹南赫湊在邊上看著時,戚淮就拿出手機后退了兩步,無聲地拍了兩張照。
然后林文宜就闖入了他的鏡頭:“兒子,給我和小赫拍兩張。”
戚淮:“……”
他大聲嘀咕:“我這時候就是‘兒子’不是‘戚淮’和‘臭小子’了。”
林文宜裝沒聽見。尹南赫和戚淮玩了一會兒后,尹南赫就收到了白秀景發來的消息。
他低頭看了一眼,扯扯戚淮的衣袖,把手機放到了戚淮面前,讓戚淮看。
是白秀景說驚喜準備好了,讓他帶戚淮出來。
戚淮無奈:“我真的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做手語:“我覺得他們要坑我。”
尹南赫抿了下唇。
戚淮立馬投降:“我沒說不去。”
他哄人:“我只是說一下我的擔憂。”
尹南赫:“大家都是同學,他們還是你的朋友。最后熱鬧一下啦。”
戚淮說好吧,他心道他也沒別的辦法啊。
尹南赫想湊這個熱鬧,他怎么能說不呢。
于是戚淮就跟著尹南赫出去,回到了正廳里。
他一到正廳,就兩眼一黑。
因為正廳的場景被簡單布置了一下,中間還空出了一塊地。
尹南赫不夠高,沒看見,但戚淮卻越過人群看見了站在正中央的王意。
而在看見他們過來時,圍著圈的同學們也讓開了一條路,讓戚淮往前走。
王意揮舞著手:“戚淮!”
她笑瞇瞇地站在聚光燈下,身上的裙子閃著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耀眼:“我有話要跟你說。”
戚淮沒辦法,王意也沒做錯什么事,他不好鬧得人家女孩子下不來臺——要是林文宜在這兒,肯定要感動自己的教育還是起了作用。
小霸王如今將要長大成人,已經懂得紳士風格了。
戚淮只好走過去,他想要跟王意說別弄那么大場面,他們私底下說。
當著這么多人面直接拒絕王意…雖然王意總是看著沒心沒肺的,但人家也是人,戚淮設身處地想一下他要是被尹南赫當眾拒絕……
死了算了。
只是他才往那邊走了幾步,班上就有同學攔了一下尹南赫,把準備好的本子遞給了尹南赫看。
上面寫著,拜托他和他們一起等著。
尹南赫倒是無所謂,但他想起他哥最近好像很不喜歡他沒問過他的意見就“自作主張”,所以看了眼也停下來的戚淮一眼。
戚淮想了想,覺得自己先去跟最后一次王意說清楚也好,于是給尹南赫做手語:“那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先去勸王意……有事撥緊急聯系人。”
他點了點尹南赫的手表。
尹南赫點點頭,戚淮看著他眼里不僅沒有別的什么情緒,反而帶著一點看好戲似的好奇……
戚淮心酸。
可他能怎么辦。
暗戀是他一個人的事,在尹南赫眼里,他就是一個哥哥。
弟弟看哥哥被表白,當然就像是那些兄弟朋友起哄似的。
看戲。看熱鬧。
戚淮越想越心酸,所以轉身走出去的步伐都有幾分沉重。
他站定在王意面前,在王意開口前先道:“別弄這么大排場。”
將要十八的少年,早就過了變聲期,聲音低沉喑啞,帶著獨特的磁性。
王意臉一紅,人卻很理智,一聽戚淮這話,就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又要拒絕我?”
戚淮是真不太理解王意:“……我們私底下說。”
“不要!”
王意不高興地看他:“你就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我們都是朋友!戚淮!他們都知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這么久了!我到底是哪里不夠好?你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說過了。”
戚淮平靜道:“你是很優秀,但我不喜歡你。”
王意:“那我們試試嘛,萬一試一試,你就喜歡我了呢?”
白秀景他們也不止一次說過這話。
說什么既然不討厭,那試試唄,也不是什么壞事。
戚淮拍了幾張,給林文宜看了下,林文宜輕嘶:“你這技術不行,怎么把你媽拍得這么丑?”
戚淮:“是你自己不行,你看小赫就很好看。”
林文宜:“?”
她舉起了拳頭:“臭小子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好了好了。”
戚向興拉住她:“我幫你拍,讓兩孩子自己玩去吧。”
林文宜這才勉強原諒了戚淮。
戚淮拿起手機,剛對上尹南赫的眼睛,還沒開口,尹南赫就先做手語:“哥,我們拍張合影吧。”
戚淮原本還算是心平氣和且帶蓮花的心就瞬間無法平靜了。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攥著手機的手也緊了些。
“…好。”
戚淮點頭。
他舉起手機,尹南赫很自然地靠近他,站到了他身邊去,貼住了他的手臂。
戚淮呼吸一滯。
他現在非常后悔今天為了圖涼快就穿了件坎肩,和五分褲。
尹南赫靠上來時,只有尹南赫穿的短袖做阻隔,他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那層薄薄衣物下的肌膚。
尹南赫纖細的手臂、柔軟的身體……都會讓他回憶起太多不該在此時想起的東西。
無論是觸感,還是記憶,甚至已經蔓延到想起就在高三下學期剛開學不久時不小心撞見尹南赫換衣服時……
那潔白的脊背,像是天使的羽翼,帶著神圣感,瞬間就將戚淮心里的污穢照得無所遁形,也讓戚淮在那一刻心緒炸成一片片帶著臟亂的煙花的同時,意識到自己動了怎樣不該動的心思。
……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弟弟。
哪怕是沒有血緣關系,但這么多年一起長大……
到底是誰說出,一起長大的人不會愛上,但沒見過的血親容易相愛這種話的?
因為尹南赫聽不見,所以尹南赫不知道,在他背后,戚淮在他的手搭在褲腰上時,慌忙跑了。
可那天晚上,戚淮做夢夢見他愛護了十幾年的小赫在他的面前一片圣光,乖順地站在那兒,就那么看著他。
任由他靠近,任由他輕輕拉住他的手,亦任由他吻下去,連唇帶手探赫過每一處,最后……
走入的那一瞬間,戚淮是驚醒的。
帶著冷汗驚醒,也頭皮發麻到站不穩地下了床,猛灌了幾杯冰水,也沒消掉殘留在他腦海里的影像。
也是因此,那天之后,戚淮就不敢觸碰尹南赫,也不再敢像從前那樣直接在尹南赫房間隨意出入。
可他真的得承認。
他們是該讓讓的。
見他們不再纏著戚淮鬧了,尹南赫也不再做什么了。
他是故意沖白秀景那樣笑一下的,他知道因為自己聽不見的事,身邊朋友,包括戚淮身邊朋友對他都有幾分小心相讓。
一般來說,尹南赫是不會用自己的耳朵為自己謀取什么便利的。
但現在這個情況不太一樣。
他故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沖白秀景笑,就會讓白秀景他們想起他聽不見。
戚淮的這些朋友,雖然有時候確實是“狐朋狗友”,但能跟戚淮一起玩,至少一點是人品和心都還可以,自然就會因為他的耳朵想著算了作罷。
這樣的話,他們就不會總是糾纏著戚淮了。
尹若水又把多的涼拌菜打包了:“你帶去跟朋友一起吃吧,也多謝謝人家幫這么多忙。”
——在尹南赫的鋪墊下,尹若水對她還不知道名字的這個朋友的印象就是特別好的一個男孩子,幫了自己兒子特別多,但父母又特別忙,經常一個人在家的小可憐。
尹南赫說好。他們之前雖然是一個學校的,但畢竟不是一個年級,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了一堵圍墻,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在山下一個在山上——從初中部到高中部要爬一個很高的坡。
他聽過同學提起過好多次戚淮,最多的就是說他性格特別不討人喜。
總是聽見有嫉妒他成績好長得好的同學笑嘻嘻地說他那么拽遲早會有人看不慣打他一頓。
但得是什么樣的霸凌,才讓戚淮變成這樣?
他父母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嗎?
尹南赫想不明白。
他走了一會兒神,又聽戚淮說:“別的…也沒什么東西了。”
他低下頭,聲音變得輕了起來:“我的生活是不是很無聊?”
尹南赫眸色稍動,看著戚淮。
他這回沒有安慰他說沒有,而是道:“等你好起來了就不會了。”
因為知道戚淮有自毀傾向,所以尹南赫也在努力地給他構建對世界的期待:“等你好起來了后,可以打戚戲、出去玩…還可以看書。”
他說:“還可以去電玩城…你知道密室逃脫嗎?”
戚淮搖搖頭。
尹南赫就笑:“那你還可以去玩密室逃脫,你應該會喜歡的。”
戚淮學習成績那么好,肯定會享受解謎的樂趣。
其實戚淮對于尹南赫說的這些,興趣都不大,他真正在意的是:“我們一起去嗎?”
尹南赫頓了頓,因為心已經軟得不行了,這一回他連遲疑都沒有,就點了頭:“嗯。”
于是戚淮登時彎起了眼,開始期待了起來:“好。”
他一定會快點好起來,然后快點和尹南赫一起出去玩的。
于是收拾了換洗衣物的尹南赫,還拎著涼拌菜去找戚淮了。
臺風天的前一天,羊花市的天氣是很差的,尹南赫不喜歡這樣的天氣。
但進了戚淮家里后,已經越來越明亮的燈光和拉緊的窗簾,加上高科技的力量——空氣凈化器——就把這樣差的天氣隔絕在了屋外,無端讓人安定下來。
戚淮好像很興奮,帶著他就往樓上走:“給你收拾了房間,你先把東西放下。”
尹南赫把涼拌菜先放到了冰箱里,才跟他上樓。
他還沒來過樓上,這棟別墅是三層的,尹層面積其實不是很大,但三層的設置又顯得整個別墅大了起來。
尹南赫直接被戚淮帶到了三樓,路過二樓的時候,戚淮還指了指樓梯口的一個房間:“我的臥室。”
臥室是用的指紋電子鎖,所以惹得尹南赫多看了眼那個門鎖。
但戚淮沒有解釋為什么,只帶著他先上了三樓。
三樓客房規模都跟主臥差不多了,有獨立的衛浴,還有浴缸,空間也很寬敞。
旁邊也有衣帽間跟書房,只是書房上沒擺什么,空蕩蕩的。
尹南赫覺得戚淮可以考慮一下把他們一起完成的拼圖掛到這邊書房來,因為擺在客廳真的很社死。
不過尹南赫沒提。
置喙人家家里的擺設,好像不太好。
尹南赫把東西放好后,就跟戚淮下樓了。
戚淮帶他到二樓其他地方看了看:“這邊是健身的。”
尹南赫注意到掛著的沙袋已經有很明顯的破損了,也終于有機會問戚淮了:“你很喜歡鍛煉嗎?”
戚淮的鍛煉,和他看過的那種有意識地練肌肉的有點不太一樣。
他的肌肉線條也不是那種很夸張的隆起感,不是科技產物,是很明顯的力量,一看就知道沒有刻意吃什么增肌。
所以他的力氣很大。
尹手折斷鉛筆什么的…尹南赫自認自己力氣也不算小了,都做不到。
戚淮沒有避開這個話題,而是摸了摸破損的沙袋,定定地看著尹南赫:“只是因為鍛煉了,有力氣了,就可以保護好自己,也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
尹南赫微怔。
……所以戚淮之前真的遭受了霸凌?
第 57 章 開發布會
——他們幾個,都是換對象很勤的,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還會炫耀自己談過多少個。
戚淮往往這個時候,會感覺他爸媽的教育是真的很有用。
他跟王意他們想得都不一樣,他不會跟人試試,也不會覺得這人不錯要不談一下看看。
這也是林文宜最放心戚淮的一點。
就是還好她兒子在這個圈子里,沒有變成玩咖。
林文宜甚至覺得,尹南赫占百分之八十的功勞。
因為在人家青春期開始對這些東西好奇的時候,戚淮還在圍著“弟弟”轉。
弟控總比變成花花公子好。
——這是林文宜的觀念。
戚淮認真道:“我只會跟我喜歡的人談戀愛。”
王意:“那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沒有為什么。”戚淮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王意…你也沒做錯什么,我不想和你鬧得那么難堪。”
王意輕咬牙:“你以后總要聯姻的,我和尹南赫還是朋友,你跟我在一起,我完全可以保證和你一樣對尹南赫……”
“這和小赫沒有關系!”
戚淮不喜歡她說這些話。
王意其實也沒說錯什么,戚淮知道,但他光是聽到尹南赫被牽扯到了這些事里,他就比尹南赫本人還要敏丨感。
哪怕王意不是那個意思,戚淮也覺得尹南赫好像被人當作了一個包袱,一個麻煩……
“王意。”……他只有快點好起來,見到尹南赫的時間才能變多。
除了脫敏療程開始了,戚淮的藥也換了一批,同一種藥長期吃會有抗性,得時不時地換一換。
第一次做脫敏的時候,戚淮是抓著尹南赫的手接受治療的。
這要是換個人在這兒,多少會有點尷尬,但尹南赫確實是很平靜地面對著這一切。
哪怕有護士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尹南赫都很平淡,完全沒覺著有什么。
反而是戚淮莫名其妙地瞥了那個護士一眼。
很多人都怕戚淮,怕他那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眸,直勾勾地,第一眼的感覺就是無邊的危險寒意,這個護士也不例外。
被他這么掃了一眼,當即就低下了頭,有種自己好像被什么變態殺人犯盯上了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么想,但這位患者……真的和她之前接觸過的那些不一樣。
他給人的危險感不是因為他是精神病患者所以才危險…說實話她從來都沒有覺得哪個精神病患者危險過,她是一個合格的醫生,哪怕是見到那種特別暴躁的精神病患者,最多也就是擔心一下自己會受傷,從來沒有過像面對戚淮這樣的危險感。
戚淮給人的毛骨悚然感…似乎并不是因為他的精神疾病。
尹南赫沒有覺察到戚淮那一眼,但他感覺到了戚淮扣著他的手緊了緊。
——戚淮是和他十指相扣的,他的五指緊緊地夾著他的手指,穿在他的指縫中,尹南赫有點不太適應這樣的親密,他從小到大就沒有和誰這么親密過。
但在戚淮抓住他的手之前,戚淮就跟他表達了他的緊張和害怕,也是尹南赫自己遲疑著主動問他怎么樣能讓他放松點,最后結局變成這樣的。
尹南赫都感覺到自己的掌心有點汗了,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戚淮的,也有可能是他們倆的。
在屋內的光被調得亮了點后,戚淮也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甚至閉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面對的樣子,尹南赫也就沒有心思去想戚淮是不是抓他太緊了。
他微微側身看向下頜繃起的戚淮,緩著語調開口:“戚淮,沒事的。”
他慢慢引導他:“我在這里,你睜開眼,不刺眼的。”
其實尹南赫想不明白,戚淮為什么會怕這個,難道被人強迫用光照過眼睛?
尹南赫還沒繼續說話,戚淮就做出了很明顯地想躲的動作,他頓了頓,就聽醫生說了句:“戚淮,之前那么暗,你看清楚了尹南赫的模樣嗎?你要不要睜開眼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他用溫和的語氣說:“他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
戚淮倏地就睜開了眼。
但他看向的不是尹南赫,而是醫生。
那雙闃黑的眼眸中的戾氣幾乎要化作實質性的刀子將醫生扎死,醫生頓了頓,又見戚淮一秒軟化下去,好像剛才都是他的錯覺一樣。
戚淮偏頭,在微微明亮了點的光線里去看尹南赫。
尹南赫確實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這里的“漂亮”,并不是說他長得像人們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而是好看、標致的意思。
他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會特別舒服的長相,從前戚淮就特別喜歡躲著偷偷盯著他看,總覺得糟糕得連泥潭都不如的生活,只要看看尹南赫,就好像拽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今天依舊晴朗輕松。
那時候的尹南赫,還沒完全長開,臉尚且充滿稚氣和嫩意,現在的尹南赫,就是活脫脫的青年模樣,更加清雋勾人。
像是一根翠竹立在那兒,讓人沒法不看他。
戚淮另一只手的指尖不由微微蜷縮了下。
他感覺像是夢,所以想觸碰、描繪尹南赫的五官以此去把這個夢的印象加深。
但尹南赫歪頭輕笑的模樣,又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不是夢:“怎么樣?”
戚淮知道他在問什么,他的喉結稍稍滑動了下,嗓音都干啞了:“嗯。”
他慢慢道:“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不是“男孩子”,尹南赫就是人類里最漂亮的那一個。
尹南赫頓了頓,無端覺得自己的心尖好像被這光燙了一下,也有可能是他也是第一次這么清晰地看戚淮的臉,被他的五官晃了眼。
他被他逗笑,又問:“有不舒服嗎?”
戚淮的身體其實繃得很厲害,他腦海里也在閃回一些片段。
在封閉的房間里明亮的光線…睡覺都不允許關燈,燈的開關根本就不在屋內。
還有電擊椅上對著他瞳孔照的白燈……
還有被扒光了赤條條站在燈光底下,根本不允許他們做任何遮擋,只要敢擋,就會遭受更慘烈的懲罰……
他瑟縮了下,尹南赫都以為要先暫停了,戚淮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還可以。”
他想要快點好起來。
他想跟尹南赫一起出去。
他不想在這里等尹南赫了,不想只能眼巴巴地望著門口,不想……
戚淮深呼吸了口氣,強行穩著自己的情緒,顫抖著看著尹南赫。
他的阿赫,比起和他一起窩在昏暗的蝸牛殼里,更適合站在光下。
戚淮壓著脾氣,冷聲道:“我最后再說一次,我不喜歡你,你別再弄這些了,你這樣也是丟你自己的臉。”
王意沒想過自己會被他兇,從小就眾星捧月的大小姐直接紅了眼睛,口不擇言:“我說什么了啊!戚淮你有病你兇我?!我又沒有說錯什么!尹南赫也是我朋友啊,你提都不讓我提算什么,你該不會是喜歡尹……”
戚淮一驚,直接怒聲打斷了她的話:“王意!”
王意一震,擦眼淚的手停了下,就對上了戚淮兇狠的眉眼,嚇得她發顫。而戚淮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問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王意驚了下,下意識地看向尹南赫,就見尹南赫微怔在原地。
他什么都聽不見,只知道戚淮和王意似乎吵起來了,而……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尹南赫有些不明所以,也下意識地看向了戚淮,人都要往前一步,本能地想依靠住戚淮,卻又想起王意和戚淮應該還沒說完,還是停住了腳步。
王意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蒼白:“對不起。”
戚淮冷冷地丟下最后一句:“你應該跟小赫道歉。”
他轉身就走,走的時候,想伸手抓住尹南赫帶他一起離開這投來了太多復雜的視線讓他都不敢去多看、多品的地方,又怕這個時候的肢體接觸會被敲定罪名。
但還沒等他糾結猶豫好,尹南赫就拉了一下他的手,用手語跟他說:“哥,你等一下。”
戚淮停住,忽然有點鼻酸。
尹南赫什么都聽不見,他不知道投向他的那些視線里,帶著多少打量和懷疑,又或許他知道,但他無法明白背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誰都可以輕易地傷害他。
可他卻根本不知道。
戚淮動了動手,尹南赫卻已經松開了他的手,轉身走向了王意。
他把口袋里的紙巾拿出來,遞給王意,想打手語,又想起王意不會,只能快速地在手機上打字:“別哭啦。”
尹南赫:【你今天很漂亮,哭起來就不好看了,不要難過,我哥雖然很好,但他不值得你喜歡,你以后會遇見適合你的人。】
王意本來只是有點抽噎,看到尹南赫這話,瞬間破防大哭:“嗚嗚嗚對不起……”
因為尹南赫,她是學了一點手語的,只是做得不好,就一直不敢在尹南赫面前做。
而現在,王意磕磕絆絆地做著對不起,嘴上還說著:“是我剛才太生氣了說錯了話,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們是很好的兄弟。”
她做不出來這句手語,但她做得出她跟著老師學了很久的另一句:“小赫,你是很好的人,我也超喜歡你的。”
尹南赫怔了下,旋即笑起來,跟她做手語:“你也是很好的人,非常好。”
當年在學校,戚淮因為比賽不在,他們體育課上,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書,不知道老師喊集合了。而王意是當時唯一一個喊他的人。
王意不和他們一個班,都跑過來喊他,跟他說了什么,尹南赫聽不見,只能困惑地看著她,用隨身帶的小本子示意她自己聽不見。
王意就頓了下,立馬蹲下來在他的本子上寫:【你們班集合了,在下面的操場,要我帶你過去嗎?】
第 58 章 潛入住宅
尹南赫抱著錯題本到表哥跟前時,表哥都有點無奈:“你是真的很愛學習。”
他說完這一句話,見尹南赫微微偏頭,才想起什么似的:“抱歉,我總是忘記。”
他把這兩句話都寫給了尹南赫看,尹南赫笑笑,接過筆給他寫:【沒關系】
表哥就打開他的錯題本,順便寫了一句:【你高考的時候注意不要用大學的公式,會扣分的。】
尹南赫從表哥的筆筒里抽出新的筆,寫:【我知道的,戚淮幫我問過,謝謝表哥。】
表哥稍頓,看了眼滿意地拍了照完事,以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準備開始發動態圈的小姑,心說他就是個工具人。
不過戚淮也是,都要高考了,還在外頭撒野,就該氣氣他。
所以在和林文宜對上了視線后,表哥做了個眼神,然后抬手覆在了尹南赫的腦袋上,溫柔地揉了一把。
尹南赫很乖。他們放月假,林文宜和戚向興可不放月假,甚至夫妻倆今天還要出差。
——是臨近高考了,但他們學校是私立學校,高考前反而會給他們放個月假放松一下。
林文宜和戚向興要出差的事,早幾天就告訴了他們,他們家也不是那種每天都要打個招呼提醒人什么的,所以尹南赫練完早功下樓沒見著林文宜和戚向興,也沒說什么。
已經開始上班打掃衛生的阿姨用紙筆問他要不要吃早餐,尹南赫搖搖頭,接過紙筆寫:【戚淮會給我帶】
阿姨習慣性說好,又想起他聽不見,于是在紙上寫:【好,那我給你倒杯溫水墊一下】
尹南赫點點頭,寫了謝謝后,就坐在了沙發上,打開昨天沒看完的動畫,等戚淮帶早餐回來。
五月的天,京都已經有點熱起來了,戚淮陽氣又過旺,尹南赫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和戚淮睡覺熱醒來的事,所以他知道戚淮跑回來后肯定一身汗。
所以在門響時,尹南赫就按了暫停,起身去玄關找戚淮。
然后他就看見戚淮穿著無袖坎肩,露出肌肉結實有勁的手臂,額發微濕,笑著看著他。
尹南赫輕眨了下眼,忽然想起來戚淮高一高二時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忽悠著去打拳時的樣子。
尹南赫去俱樂部找過他,所以他看見過戚淮穿著黑色的背心,一身肌肉都被勒出來,比起赤身時更加給人沖擊感。
無論是他倒三角的身材,還是五分褲下暴露出來虬結著肌肉的小腿,都帶著極大的壓迫感,沖擊著人的神經。
尹南赫接過戚淮遞來的袋子,指側不可避免地蹭到了戚淮的手指。
帶著點汗,還有戚淮的溫度。學校晚自習不強求每個學生都要去上,所以尹南赫和戚淮沒有去晚自習,而是在書房做作業、刷卷子。
他們互相寫,再互相給對方批閱,尹南赫雖然是舞蹈生,但成績確實要比戚淮好。
一是因為他要學的東西沒有戚淮那么多,像口語直接不用考慮;二是他不用學金融、股票那些東西,更不用學很細的社交禮儀。
再加上他天生聽障,從小到大就要比赫常人少很多娛樂活動,也不怎么會受外界干擾,所以尹南赫更能精心學習。
就像和戚淮打游戲的時候,因為聽不見游戲里的bgm,所以尹南赫都不會受緊迫的背景音樂影響著急起來,只會和赫常沒有什么區別地通過自己這邊的關卡。
尹南赫把戚淮做錯了的地方圈出來,因為戚淮還在用標準答案一步步對步驟,所以他干脆用紅筆在他做錯的題旁邊寫了一下簡略的解題思路。
在和戚淮交換了試卷后,戚淮自然也看見了。
戚淮開心又激動:“小赫!”
他差點就要像之前那樣直接抱住尹南赫了,還好及時剎車,只是跟尹南赫打手語:“嗚嗚嗚你真好!”
尹南赫恍惚了半秒。
以前,他哥會直接往他身上撲,結實的胸膛抵著他的手臂,臂彎則會纏繞在他的脖子上,不需要做什么手語,只高興地在他身上胡亂蹭,像那種大狗狗,而尹南赫這樣就能知道他很開心了。
尹南赫微低眼簾,揚起了唇,做手語:“你好好看看吧。”
所以是為什么呢?
戚淮瘋狂點頭:“嗯嗯!”
等到點了,尹南赫也就起身要去洗澡準備睡了。
戚淮跟他說了晚安,尹南赫也回了個晚安。
戚淮還是奮斗到了十二點,因為這個點,尹南赫肯定睡著了。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小心地按下門把手進入尹南赫的房間,看著睡熟了的人,又蹲在了尹南赫的面前。
戚淮輕輕地將自己的腦袋慢慢放在了尹南赫的床榻邊緣,側著頭,以一個很近的距離注視著尹南赫。
他不會跟他說喜歡的,因為他想自己一輩子都能這樣看著他。
一戚的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就是高考。
高考前會放假三天,因為他們所在的考點剛好在小區附近,離得也不遠,所以他們就還是住在這邊,只是林文宜安排了一個保姆過來做飯、打掃衛生。
在高考的那天,她還親自來了一趟,還是穿著旗袍送家里兩個孩子去考試。
戚淮看著,就笑她:“媽,你也玩旗開得勝那一套?”
為了讓尹南赫知道他們說了什么,戚淮甚至用的是手語。
林文宜額角突突,告訴自己這臭小子今天高考,忍一忍。
然后她的另一個好兒子就化解了她的怒火。
“好漂亮。”
尹南赫跟林文宜做手語,又忍不住繞著林文宜轉了一圈:“媽媽超級漂亮。”
林文宜心花怒放,抱著他狠狠親了口:“乖兒子,還是我們家小赫討人喜歡。”
戚淮一頓,狠狠酸了。
他看著被自己親媽抱著,笑得又甜又乖的尹南赫,有幾分幽怨。
他也想親尹南赫!
濕濕的。“……”
田春山舉著手里的本子,在尹南赫眼前晃了又晃,最后搖了一下人的肩膀,尹南赫才微微抬眼,看向他。
田春山無法理解,翻過本子,重新寫字。
【你在想什么?】
尹南赫輕捻了下掌心,上頭好像還殘留著戚淮的體溫。戚淮的體溫很高,他從小就不怕冷,所以哪怕隔著衣物,他都能夠感覺到他那具身軀有多么滾燙。
就像是他整個人一般,如同太陽明媚耀眼。
他抬手壓在戚淮的肩胛骨上時,感覺有點奇怪。
戚淮好像又比之前長得要結實了一些。
他和田春山因為是搭檔,所以經常需要擁抱,他也不止一次因為舞蹈動作用手壓過田春山的肩胛骨,田春山也鍛煉得很好,但手感是不一樣的。
他哥……好像帶著田春山沒有的壓迫感,會讓他無端有點緊繃。
尹南赫有些不解。
他的身體在害怕戚淮嗎?
不應該啊。
他很清楚戚淮不會傷害他。
還是說,是因為太久沒有被他哥抱過了,所以他忘記了他的擁抱是什么感覺,才會如此?
尹南赫想不明白。
他沖田春山輕輕笑了下,用手語說沒什么。
田春山看得懂手語,也會一點,不過不算精通。
見他說沒事,他就將本子翻回那一頁,拿筆點了點,又低下頭給尹南赫看。
這是無論林文宜家里這邊的,還是戚向興家里那邊的親戚,都一致認為的事兒。
他性格脾氣都特別好,特別軟,所以全家也就只有他能忍受戚淮那臭脾氣。
被摸腦袋,尹南赫也不生氣,就微抬著頭,笑著看著表哥,那雙杏仁眼水靈靈的,看得人心軟。
于是表哥又很輕地捏了下尹南赫的臉,想難怪戚淮那么喜歡這個弟弟,他要是有這么個弟弟就好了。
這不比他家現在那個到了叛逆期天天喊著“我害怕鬼,但鬼未傷我分毫;我不怕人,但人讓我遍體鱗傷”的非主流弟弟好個千百倍?
而且尹南赫長得特別漂亮,不是那種像女孩子的精致感,而是你能看出來他是個男孩子的漂亮。
那雙杏仁眼彎彎的,也水靈靈的,看誰都顯得溫柔似水。
林文宜把這兩張照都拍了,再發了一條動態圈。
她連發了七八條動態圈,也不急,老神在在地品著手里今年的新茶。
尹南赫跟林文宜、戚向興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戚淮坐在玄關那兒,還是跨坐著的。
他微微偏頭,用手語問戚淮怎么了。
戚淮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還嚇到了在尹南赫后面剛要訓他的林文宜。
林文宜還沒問他干嘛一驚一乍的,戚淮就委屈地跟他打手語:“我們說好了一起吃晚飯的!”
沒有一起吃晚飯就算了,尹南赫還讓別的哥哥摸了頭、捏了臉。
他只恨自己現在不能像不諳世事的小時候那樣,把人抱在懷里,狠狠地揉一把,把那些“印記”全部蓋掉、擦掉。
其實也不是不能,就是戚淮自己心虛。
他心思不正,戚向興只是笑著跟他說過一句他都這么大了還黏弟弟,以后怕是會被說伏弟魔,討不到老婆,他就開始慢慢收斂和尹南赫的肢體接觸了。
他也怕被尹南赫看出來,他喜歡他。
他害怕他連哥哥的身份都沒有了。
林文宜:“戚淮,你自己看看你幾點出去的?那個點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家?喝幾瓶就走?路上遇見晚高峰就要堵到八九點,你是什么太子爺啊?要小赫等你到八九點再吃飯?!”
戚淮哪怕知道尹南赫聽不見,也還是用手語辯解:“我準備路上買一輛單車騎回來的!趕得上!”
尹南赫眨了下眼,拉住他的手,把手里的保溫盒塞給他,又跟林文宜打手語:“媽媽,算了,不要生氣了。”
尹南赫還雙手合十,幫戚淮求了求。
看見他,林文宜心就軟得不行:“哎,好好好,算了算了。”
她又睖戚淮:“你就謝謝你上輩子教書積了德這輩子能有小赫這么個弟弟吧。”
戚淮拎著保溫盒,知道肯定是尹南赫給他打包的飯菜,以他媽的性格,今天晚餐肯定要餓他一頓的。
他抱住了盒子,笑得很不值錢地看著尹南赫,沒說什么,但尹南赫在對上他目光的那一刻,也跟著彎了彎眼。
他哥大概率這一次吃到教訓了。
尹南赫想。
尹南赫也不是說不喜歡戚淮去酒吧,只是都臨近高考了……他還老跟他們一塊兒玩。
他怕戚淮會被干擾得發揮失利,到時候他們讀不了一個大學。
他并不知道現在的戚淮,只要他說一聲他不喜歡他在這個時候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戚淮就一定會聽他的,所以就用了笨辦法。
反正戚淮不會怪他跟媽媽通風報信。
第 59 章 匿名電話
深夜時分,尹泰民和尹南佑兩人突然離宅,這件事讓戚淮和尹南赫二人忍不住繃緊神經。
尹南赫猜測:“現在高恩彬的事情在網上炒的火熱,如果想掩蓋這件事,必須要有檢察官或者警方高層介入才行,父親或許是去找金檢察官了,可尹南佑偷偷摸摸是去做什么……”
戚淮:“如果像你猜測的那樣,尹南佑有其他合作伙伴,他有沒有可能是去見那個人的?”
尹南赫一愣:“或許。”
戚淮給柳助理發消息:「帶上保鏢跟去看看。」
柳助理:「是」
事情越來越亂,讓戚淮覺得奇怪的遠不止尹泰民和尹南佑二人,還有高恩熙。
高恩彬事件爆出后,高恩熙出現在發布會現場沖動刺傷南赫,那高恩宇呢?
高恩彬去世后,高恩宇和高恩熙兄妹相依為命,感情非常好,甚至高恩宇結婚生子后,高恩熙仍然和兄嫂侄子一起生活。
高恩熙做了這樣的事,為什么高恩宇一家一直沒有出現?
和戚淮約定好明天見,他會帶著魔方來后,尹南赫就跟華隱先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戚淮還送他到了門口,從他第一天見戚淮開始,戚淮就是這么做的,所以尹南赫并不奇怪。
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在門關上的剎那間,戚淮永遠都會微微抬起手,但換來的只有門徹底被關上后的黑暗和一點勁風。
屋內徹底安靜下去,方才的聲音、尹南赫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他的夢一樣。
戚淮獨自靜靜站立了很久,最后垂下了眼簾。
他也想送尹南赫到家樓下。
尹南赫上了車后,華隱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還是司機把車開出去后,華隱升了擋板,華隱才開口:“小赫,能告訴阿姨,你現在是在做什么嗎?”
她語氣溫和,是純粹的詢問。華隱深吸了口氣:“小赫。”
她鄭重地看著尹南赫:“你只需要告訴我要怎么做就好了。”
尹南赫稍頓。
他本來以為以華隱小心戚淮的程度,會不愿意冒險,但他從華隱身上看到了堅韌的決絕。
所以尹南赫也沒有再委婉:“阿姨,你肯定聽過脫敏治療。”
華隱當然聽過,她咨詢的每個人都提到過,說可以在戚淮情況好的時候,從最基本的脫敏開始。
比如讓他看一看尖銳的東西什么的,但在他們跟前,戚淮很難有情況好的時候,有也是他拼命壓抑的結果,不是他們想要的放松狀態……
戚淮至今還在敵視、警惕所有人,除了尹南赫。
華隱紅著眼睛:“只有你能給他做這個。”
她有發現,戚淮面對鏡頭的恐懼已經少了很多,那都不是克制不克制了,雖然他僵硬,但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應激。
尹南赫嗯了聲:“所以我接下來可能會慢慢給他做脫敏,他也許會受傷。”
他需要華隱知道,要讓一個裹著石頭的傷口愈合,就得把傷口剖開,把石頭取出來。
華隱輕輕搖頭:“小赫,阿姨知道你不會傷害阿淮的,你只需要保護好你自己。”
和戚淮比起來,尹南赫這種正常體型都稱得上“羸弱”了。
戚淮鍛煉得太好,他也是靠自己獲得的力量在自己給自己一定的安全感。
尹南赫說好。晚上回家的時候,尹南赫跟切了剩下半邊西瓜等他的尹若水先提了畫的事。
他沒說賣出去了,只是說自己兼職的那個畫室過幾天要辦個不公開畫展,他也可以展畫去賣。
尹南赫笑著說:“要是有人看中了我的畫買了下來,我就把錢都給你。”
尹若水相信尹南赫的畫一定能賣出去,但輕輕推了他一下:“錢你自己留著,都要畢業了,你們學校組織的那個什么畢業旅行,你也一起去玩玩,還有你是畫畫的,要買那些畫材啊出去旅戚找靈感啊,不肯收我的錢就算了,怎么還老想著往我這塞呢。”
尹若水道:“我也不是沒錢……你要是畫賺錢,就攢著,去買個好點的房子,你都二十了,要是有喜歡的女仔,就要抓緊。”
尹南赫開了句玩笑:“那我要是不喜歡女仔呢。”
尹若水也是個新潮的,她知道同性戀,但她也知道尹南赫純粹就是在逗她,所以她又輕拍了他一下:“同男仔拍拖很累的啦。”
尹南赫莞爾。
次日早上。
尹南赫起來做早餐的時候,尹若水還沒起,但今天早上照常上班的何竹起來了。
她打著哈欠,揉著自己凌亂的頭發:“今天吃什么啊?”
“炒牛河。”
尹南赫偏頭看她:“姐你幫忙榨一下豆漿。”
“好咧。”何竹拎著豆漿機和泡了水的豆子去樓下了。
這玩意兒聲音太大,怕吵醒尹若水,尹若水在家的時候,他們都是跑樓下便利店,也就是牛叔那兒去榨,順帶附贈牛叔一杯新鮮豆漿。
牛叔也幫了他們不少忙,有時候有什么重的東西,尹南赫抬不動,牛叔就會喊上自己兩個兒子來幫忙。
牛叔的老婆丘姨對他們也很好,尹若水不會包粽子,但外面賣的粽子終究沒有家里的好吃,端午的時候,丘姨就會送他們一盒粽子,什么餡的都有。
尹南赫和何竹安靜地吃過了早飯后,就把尹若水的那份給封好蓋上放進冰箱里,一起出門了。
尹南赫要去圖書館,何竹去上班。
路上同路了一段,何竹又問尹南赫:“你那個兼職,怎么樣了?”
“我跟老板說了我想幫他出來的事。”
尹南赫道:“老板同意了。”
何竹:“一般來說都會同意。”
不僅同意,甚至大概會把尹南赫當救命稻草一樣抓著吧。
她看向尹南赫,有點好奇:“你是因為覺得錢太多了,做的事太少了有點不安心,還是純粹同情啊?”
今天天有點陰,沒有太陽,要下雨。
尹南赫望著陰沉的天空,嗅著空氣中悶熱的水汽,很輕地笑了下:“其實他們家幫過我。”
以尹南赫家里的條件,是供不起尹南赫學美術的。
尹南赫原本也沒有想過走這條路。
但他初二那年,“Y&Y”旗下的慈善基金會推出了一個“青少年夢想計劃”,就是可以資助一定數量的初高中生逐夢,可以去學特長。
他們能負責對方一直到大學畢業的學費,不是借,就是捐贈。
尹南赫從小就喜歡畫畫,但他知道家里負擔不起。
所以在他懂事起,他就裝作不喜歡了。
尹若水也知道他是懂事,而不是真的不喜歡,可她也什么都做不了,那段時間,他家里的氛圍一直有點微妙。
尹若水急于想要二婚,也是希望能給他找一個有能力供他追夢的爸爸。
尹若水做老好人這么多年,只有這么一件事懷揣了心思,就遭到了報應。
但大概也是因為她做了這么多年好人,這個報名表遞到了尹南赫面前。
“我填了。”
尹南赫:“那個時候同學們都說是偽善,是假的,其實最后資助的還會是那些有錢人,肯定和他們基金會、集團的人有關。”
尹南赫卻還抱著希望。
“然后……”
他笑起來,輕快地看著何竹:“我現在是羊花大學的美術生了。”
尹南赫一直想要報答“Y&Y”,這是他答應這件事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理由,是華隱從始至終都沒有拿這件事脅迫過他。
所以他愿意相信那個在同學們口中風評不太好的戚淮,也是這么溫柔的人。
于是他答應先試一試了。
華隱又道:“你這份工作更辛苦,阿姨給你加工資。”
“不用。”尹南赫忙說:“本來拿您三千只是陪戚淮聊聊天我就過意不去了…您不用給我加錢。”
華隱直接道:“我之前給阿淮請醫生都是十幾萬、幾十萬一個月,你這算什么。”
尹南赫擺手:“阿姨,真的不用,我也不是專業的醫生。而且這也是我自己想做的。”
他不好意思地沖華隱笑笑:“其實我和戚淮以前是一個學校的,只不過我那會兒讀初中,他上高中,我們沒見過,但我聽說過他的名字。”
尹南赫是真的有點靦腆:“我初一那會兒剛入校的時候,特別崇拜戚淮。”
這話是真的。他悄悄看過他好多次。
后來他也在混亂的夢中一次次地夢見過這只手向他伸出、展開,要么是他向這只手伸手,要么是這只手要拉住他。
戚淮知道不可能的。
他每次夢醒,都會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正面的交集,尹南赫不認識他。
可他知道尹南赫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善良的人,如果他知道他能夠救他,他一定會向他伸手。
他就是這么卑劣地在渾噩和血腥中去覬覦一個閃耀璀璨的珍寶。
戚淮好半天才把尹南赫那句話聽進去。
但在他的耳朵聽見前,他的手就先動了一下。
想要抓住尹南赫是肯定的,但……
戚淮很明顯地顫了下。
尹南赫觀察著他的反應,等了等,看他欲抬又止,便主動出聲:“戚淮,你在害怕嗎?”
戚淮微微抬眼,身體的輕顫都傳導到了聲音里,導致嗓音比以往還要滯澀緩慢:“我……我怕我會,傷害你……”
尹南赫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
他要給戚淮樹立新的概念和認知,要讓他自己有絕對的概念,去粉碎之前建立在他的腦海里,壓在他的意識上的巨石。
“戚淮。”尹南赫輕聲:“你不會傷害我的。”
他先肯定地說完這句話后,等戚淮又抖了抖眼睫,把手徹底抬起來后,才再開口:“對嗎?”
戚淮停住。
有多想觸碰尹南赫,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從看見華隱帶來的消息,小心地跟他說找了一個比他小的弟弟,叫尹南赫開始,他沉寂黑暗的時間就倏地亮起了一點光,也有了聲音。
而在看到他的照片時,戚淮就感覺到了自己確確實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的心臟回到了他的胸腔里。
可他卻不敢觸碰。
他害怕自己會把他捏爆。
也害怕這一切都是泡沫幻影,是他給自己的欺騙。
戚淮沒敢動。
尹南赫覺得對于戚淮來說,脫敏的第一步不是別人觸碰他去告訴他,TA不會傷害他,而是需要他去主動觸碰人。
還是那個是敲碎蛋殼幫雞仔出來還是讓雞仔自己啄破蛋殼的道理。
所以尹南赫慢慢引導他:“你跟我說過的,你不會傷害我。”
那是他第一天過來,走時戚淮小心翼翼地喊住他。
那時候他說話還沒有現在這么利索,聲音也干巴巴的。
但他跟他說:“你,別怕。”
他怯怯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所以……能不能明天還來?
當時戚淮沒有把后面那句話說出來,但尹南赫聽見了。
他天生就是個敏銳的性格,所以當時他就意識到了什么。
可同樣的,尹南赫也能夠感覺到戚淮確實很長時間沒有和人交流,沒有接觸過外界了。
尹南赫知道自己心軟,他玩得好的朋友總是說他心太軟,不好。
好不好的,他不知道。
但他確確實實又一次因為看見了他可能可以幫助的人,又一次因為對方可能需要他而心軟了。
戚淮的那句“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更是催化劑,成為了尹南赫在思忖許久后,最終點了頭接了這份工作的最后一個原因。
尹南赫是窮人家長大的孩子,人們總是刻板印象說窮人家的孩子能吃苦、勤奮、聰明。
但其實尹南赫只占了前兩個,他在讀書上算不上特別有天資的,能拿開學考第一名,無非是因為同學們暑假玩淮了,而且那個年紀的孩子,像他那么坐得住、刻苦的沒幾個。
尹南赫的學霸稱呼,都是靠挑燈夜讀,死記硬背博來的。
那會兒他就聽同學們總說高中部有個學神多厲害,上課做別的科目的課堂作業,回家刷競賽題,課都是聽半節,照樣次次第一。
尹南赫就特別羨慕也特別崇拜這樣的人。
他知道問戚淮學習方法沒用,他天賦不在這兒。
人家是真的讀書的料子,就像音樂家沒有辦法拯救一個天生五音不全的人。
尹南赫低下頭:“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但他那樣的人,不該這樣的。”
華隱微怔。
她想她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在他們沒見過面的情況下,戚淮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惦記了人家這么久,但她在這一刻忽然也知道了戚淮為什么會喜歡這個孩子。
如果是她,她也會喜歡的。
她看過尹南赫的資料,這個孩子過得是真的很苦。
父親工傷去世卻因為是在家里去世的,當時沒有及時送醫做檢查,無法被判工傷賠償,最后只賠了個出于人道主義的幾萬塊錢。
母親偏偏又有冠心病,不能治好,只能靠吃藥控制。
而且他母親本來是要二嫁的,結果又遇上了騙子,得虧沒損失什么東西。
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也都不是有錢的,還欠了債,都是靠他父母還上的。
像這樣長大的孩子,尤其是在現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大多數要么自卑要么怨天尤人,因為他肯定從小就見識過太多的惡意。
但尹南赫的美好很純粹。
純粹到華隱都覺得自己好陰暗。
明明知道自己兒子對他是什么樣的心思,卻不說。
甚至為了不讓尹南赫猜到,連戚淮到底是經歷了什么都不敢告訴他。
華隱倉皇地避開了尹南赫的臉。
尹南赫想了想,先提了個前提:“阿姨,我先說清楚,我不能保證能夠成功。”
他在華隱緊張而期待的目光下,繼續道:“我是想試試,能不能把戚淮帶出來。”
華隱深吸了口氣,眼眶瞬間就紅了:“還…有可能嗎?”
她問這話時,聲音都在抖,又想聽到尹南赫的回答,又害怕答案。
尹南赫只能說:“是有可能的,但不是肯定的。”
他實話實說:“我覺得戚淮的情況不算特別糟糕。”
至少在他跟前是這樣。
尹南赫:“我們可以試一下,把他往好的方向引導。”
華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尹南赫思索了下:“就是…我不知道他之前具體是經歷了什么,但他現在的狀態是陷在了那個創傷里。簡尹來說就是那段經歷摧毀了他的世界,也代替了他的世界,而如果希望他能夠好起來的話,就是幫他從那個世界里走出來,或者把他錯亂、搖搖欲墜的世界撐起來。”
類似的說法,華隱其實聽過很多遍。
她找過很多心理醫生、精神科的專家,他們都說著大差不差的話,可真的面對戚淮時,又感到棘手。
一個國外的專家還安慰她說:“華,你不要太難過,其實我們只要能保證戚不會自殺,就已經可以說是很成功了,不是每個像戚這樣的病人都能走出來的。你的兒子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華隱不愿意要這個“很成功”。
戚淮這樣太痛苦了,她想讓他好起來,所以她還在努力。
她的孩子也還沒有放棄,在努力地自救,她為什么要放棄?
會不會是金伯父?
按照爸爸的意思,高恩彬的事會牽扯出很多大人物,如果這樣的話,金伯父身為檢察總長應該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吧?
尹南佑暗自松了口氣,他一邊覺得自己多想了,另一邊又忍不住憂心,如果真的是那家伙做的怎么辦?否則他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甚至能掌握爸爸要出門的行蹤?
腦子里已經這么想了,心便踏實不下來,他在衛生間焦躁地來回踱步、啃咬指甲,還是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跟上去看看吧?
如果的確是去金伯父家,那自己就回來,自己跟得遠一點、小心一點,爸爸不會發現的。
下定決心的尹南佑從衛生間出來,飛快回房間拿車鑰匙出門。
“老公?你要去哪兒?”還在廚房忙碌的具雅拉迷惑不解,怎么一個兩個的都要出門?
尹南佑重重噓了一聲,壓低嗓子道:“你今晚在家好好呆著,不要胡亂出門,如果尹南赫醒了問起我,你就說我不舒服吃藥睡了,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起我出門的事,聽懂了嗎?”
具雅拉不明所以:“哦。”
就這樣,尹泰民和尹南佑神神秘秘一前一后出門,真相是什么具雅拉懶得探究,就在她打算洗澡睡覺的時候。
一個匿名電話打了過來。
具雅拉:“喂?”
第 60 章 一碗雞湯
幾小時前,劇組。
高恩彬和樸錫鎮的新聞別說在網上了,在白導演的劇組里也算十分炸裂。
創作團隊討論了半天怎么辦,畢竟這部電影里霧山的演員可不少啊,不會除了樸錫鎮之外還有人暴雷吧?
副導演迷茫極了:“那樸錫鎮的鏡頭?”
白導演擦汗:“……明天換個人重拍一下,做備份準備,看看情況再說。”
樓上。
殷哲宇站在戚淮門口輕輕敲門,也說不上是意外還是意料之中,開門的人是肖時宇。
殷哲宇微笑:“請問戚演員在嗎?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他聊聊。”
戚演員自然是不在的,幾個小時前,對方因為太過擔心戀人的安全,急三火四開車回首爾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次日一早,尹南赫就出了寢室回家。
他先回了一趟自己家里,喂了蛇蛇后,再梳洗一番,還拿出了余嵩峰之前去山上給他求來的一百零八顆流珠,慢慢在手腕上繞了三圈,多出來的一點和葫蘆狀的弟子珠一塊垂下,抵在了他的掌心里。
余家在九港有一處老宅,在九港的半山腰里,說是老宅,但其實翻修過很多次,無論是外觀還是里面都很新。
很典型的新中式別墅,設計還是請國內知名的建筑設計師設計的。
尹南赫到家時,已經到了中飯的時間。
老宅的庭院比起他上次來,換上了合季的鮮花。
他才下車,主屋的大門就被打開,只見拄著拐杖、頭發半白卻依舊神采奕奕的老人從屋內走出來。
那是余嵩峰,余家當代家主,尹南赫的爺爺。
都說余家是九港的天和地,這位就是天和地的話事人,也是他們國家的首富。
他今年八十多了,但身子骨硬朗得很,無病無痛,腿是中年時因為九港這邊的變故,遭遇槍丨擊,所以受了傷,要杵拐杖,除此之外,他身體再沒別的什么問題。
他的身體素質強到現在每年還會參加一次20公里的馬拉松,反正他的兒子們都是自愧不如的。
尹南赫的動作快了一點:“爺爺。”吃過午飯后,尹南赫沒有參加他們下午的逛街活動。
他說自己家里有點事,就從團聚中脫身。
只是尹南赫并不知道,他離開后,戚淮也找了借口說拜拜。
尹南赫不在,那他在這里玩也沒有意義。
而尹南赫確實是回了趟家,但也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他回的不是余家老宅,而是他自己的大平層。
進家門時,尹南赫的目光就落在了鑲嵌在玄關里的爬箱,他養的那條蛇膽子很大,并沒有因為有人進門的動靜躲起來,反而攀爬到了樹藤上,對著前開的玻璃探頭探腦。
尹南赫的指尖就很輕地隔著玻璃點了一下它的腦袋,不太合適地想,戚淮的眼睛真的和它好像。
很漂亮。白秀景平整的高定西褲很快就被淚水打濕。
亂七八糟地皺成一團。
“相信你?”
白秀景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弄和譏諷。
“這件事情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你是巴不得讓全世界人都知道,我的人竟然會為了一個爆款綜藝的資源去爬別人的床,你讓我的臉面往哪里放!?”
聽到這話后,青年猛然抽噎了一聲,好像被人死死扼住了咽喉一般。
他額角的碎發被淚水打濕,濕噠噠的落在長長的睫毛上,看起來就好像是個淋了雨的漂亮洋娃娃。
“我怎么可能會和別人……我對你的感情是什么樣的,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默默站在墻角的總助和秘書看到此情此景,都有些于心不忍。
身為景總身邊的親信,她們都知道這個小情人對景總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然而,景總自己卻好像并不知道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白秀景冷漠地從青年身上挪開視線,看了眼手上閃閃發亮的鉆表。
還有五分鐘他就要和大哥開董事會了,真的沒工夫在這里浪費寶貴的時間。
白秀景看完表后,不耐煩地抬手推了一把青年,卻沒有如愿推開。
聽著這沒完沒了的哭聲,白秀景只覺得腦仁生疼,在辦公桌上按了個緊急鈕。
門外守著的兩位保鏢立刻走進屋內,粗暴而又無禮地把戚淮從白秀景的身上給拉開了。
而后,白秀景皺著眉,看了眼自己被眼淚打濕的西褲,決定一會兒就把這條褲子給換下來扔了。
“相信你?我也想相信你,但是你告訴我,看著這樣的視頻,你讓我要怎么相信你?”
白秀景說話的工夫間,拖動鼠標在電腦上放出了一個視頻。
這個視頻如今霸占著微博熱搜的第一名,旁邊還掛著一個深紅色的“沸”字。
液晶投影屏幕上放起了模糊的視頻畫面。
視頻中。
是一個漂亮青年的背影,幾乎不著寸縷,一雙漂亮的蝴蝶骨如同玉雕般精美無暇。
青年的身子軟塌塌的,柔弱無骨一般,親密無間地貼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青年纖細雪戚的雙手急切而又匆忙的地游走在男人的便便大腹上,看起來是一副欲.求.不.滿,正在主動求歡的放.蕩模樣。
而視頻里的那個中年男人顯然是一副不情愿的推拒神情,但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都沒法把青年給從自己的身上推開。
這段視頻雖然只有短短十秒,也足以毀掉視頻中的漂亮青年。
戚淮淚流滿面,站在辦公室中央,被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牢牢控制住,反鉗著雙臂。
他如同被人生生折去雙翼的天鵝,茫然睜著一雙噙滿淚水的眸子,絕望地看著那個正在對“自己”公開處刑的大屏幕。
全網如今都在討論這個視頻——為什么一個已經有了金主大佬包養的糊咖小明星,竟然還為了獲取資源,而不知廉恥地主動去爬業內知名制片人的床。
而處于輿論風暴中心的人,就是此刻這個在辦公室中幾乎要哭到昏厥的可憐小淚人。
如果這事兒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是恨不得要直接一死了之的絕望程度。
此刻在互聯網上鋪天蓋地的一切惡毒辱罵和譏諷嘲笑,就足以將這個小明星的未來徹底葬送,把他永遠釘死在娛樂圈的恥辱柱上。
因為有了這樣如山的視頻鐵證,就算是真的清戚,也幾乎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但戚淮并非視頻的當事人,而是一個意外出現在這具身軀中的穿越者。
戚淮本是內娛最年輕的滿貫影帝。
從十七歲出道到二十七歲,看似游戲人生、玩世不恭的他,在這十年里一共捧回了七座金獎,成為了內娛最年輕的滿貫影帝。
他不僅會在半夜三更的酒吧里買醉蹦迪,也會在天還沒亮時就去片場上工對戲。
愛他的粉絲和影迷永遠都對他死去活來,就連那些看他不順眼的同行們提起他時,也都不得不承認戚淮的努力和敬業,因為戚淮所付出的一切,足以配得上他所取得的成就。
半個月前,戚淮參加了金月獎的七夕頒獎典禮。
當時他榮獲了七年才會評選一度的金月獎桂冠杯,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滿貫影帝。
然而在聚光燈下捧著閃閃發亮的桂冠水晶獎杯,伴著此起彼伏的響亮掌聲,緩緩走下舞臺的時候,戚淮腳下的簡易臺階卻突然坍塌,讓他失足從兩米多高的舞臺上摔了下去。
戚淮直接一跤就把自己給摔死了,然后重生在了這個不堪委屈壓力而絕望吞藥自殺的小明星戚溪身上。
一朝睜眼后,星光璀璨的國寶大影帝發現自己竟然成了個黑料纏身的丑聞小糊咖,戚淮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自己適應良好。
不過就是自己積累多年辛苦經營的資產全都清零,還背上了原主的兩個億違約金債務罷了。
雖然從一個遵紀守法的二百零八萬,成了個兜里沒有一分錢的無產階級窮光蛋。
但是戚淮相信只要人活著,還有口氣在,他就一定能夠逆天改命。
戚淮繼承了原主的記憶,知道對方是無辜的,也下定決心要替他洗刷冤屈。
這不僅僅是為了原主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更是為了正義和真相。
戚淮希望原主在九泉下能安息,自己則會好好替他活下去。
他會讓那些曾經傷害過原主的人都付出相應代價。
而第一個被戚淮找上的討債對象,就是原主的金主大佬——白秀景。
他的拒不信任和涼薄態度,是壓死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主愛慘了白秀景,但是這個金主大佬卻只不過瞧上了原主的面孔,把他當成自己戚月光的替身。
白秀景絲毫不知道深愛自己的小情人正在承受著多么大的委屈和惡意,只覺得這個不讓人省心的沒用小玩意兒在外面丟了他的人。
但尹南赫并沒有在爬箱面前浪費太多時間,他欣賞了會兒蛇蛇后,就進了書房,先將他和戚淮的合同擬出來,然后把電子版發給戚淮,讓他確認一下。
沒問題他就打印出來,做一式三份。
尹南赫本來想著戚淮下午在外面玩,應該要等一會兒,結果他正要關電腦了,戚淮就回了他ok。
尹南赫稍頓,就見戚淮還補了句:【我看完了,沒問題。】
于是尹南赫就回了個好,然后告訴戚淮自己打印合同了。
戚淮:【好的,我們待會簽嗎?】
尹南赫還沒打字,戚淮又說:【我現在在去場館的路上,下午《無畏》有一場城市賽在九港舉行,原定的兩位解說有一位因為水土不服突發急性腸胃炎,官方要我救場。比賽打完估計是在18點左右。】
他們是發短信的,所以會盡量一條把話發完,畢竟短信費要錢。
雖然城市賽和職業賽不是一個等級的,但《無畏》在國內的賽事規則是城市賽冠亞軍能免費進入次級職業聯賽,次級職業聯賽的冠亞軍又能升入下賽季的正級職業聯賽。
城市賽也因此有一點含金量,尤其這場是半決賽,九港這邊的隊伍因為之前小組賽積分第一所以可以主場作戰。
不過對于戚淮來說,他在意的不是等級,而是工資。
反正救場會給他開工資,也沒什么事,來賺個錢沒什么不好的。
尹南赫就回:【好,晚飯見。】
他站定在余嵩峰面前,喊了一聲,沖余嵩峰伸出手。
余嵩峰一把握住他,那張不怒自威的臉露出笑意,在旁人看來,或許這份笑是有些別扭的,畢竟余嵩峰是真的長得很像那種港片里的大佬反派,但只要是余家的人,或是為余家做事的人,就都清楚,余嵩峰最喜歡的孩子,便是尹南赫。
現在家中,只有尹南赫能得到他出來迎接的“殊榮”。
余嵩峰握緊了尹南赫的手,拉著他先進屋,說著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學校怎么樣?室友怎么樣?食堂吃不吃得慣?寢室住著感覺怎么樣……”
沒有生意,沒有合同,沒有項目。
余嵩峰永遠第一時間問尹南赫的生活,關心他的狀況:“你有沒有不舒服的?”
尹南赫低聲一個個問題慢慢回答了,余嵩峰又拍拍他的手:“爺爺前兩天聯系到了莫醫生,他公歷年底會來九港,到時候再讓他給你看看。”
尹南赫淺淺地勾了下唇,先說好,免得余嵩峰以為他是拒絕,再說:“你上回帶我去京城那邊看過后,我按時吃藥好多了,沒什么不舒服的。”
余嵩峰卻不贊成地搖搖頭,說著九港的地方話:“醫生都話你個病危害性好大,要注意嗱。”
尹南赫微垂下眼簾,也尹聲用地方話回:“只系要注意唔好劇烈運動啫。”
他是說“只是要注意不要劇烈運動而已”。
爺孫倆用家鄉話聊著天,最終尹南赫還是拗不過余嵩峰,再三保證自己會注意,也說了自己沒有上過體育課。
——他的體育課是免的。
高考和中考時,他的體育也沒有考,軍訓他也沒有參加,就是因為他不能劇烈運動。
余嵩峰叮囑完尹南赫的身體,又讓他不要太累:“……反正他們招你時就答應過的,就算你不去學校上課,只要考試能過,就拿得到畢業證。”
尹南赫彎彎眼:“我知道的爺爺,不過不累。”
他說:“我想體驗一下完整的大學生活。”
余嵩峰拍拍他的手,拉著他在金絲楠木餐椅上坐下,家里的餐桌是大圓桌,分主位的那種,但余嵩峰永遠是讓尹南赫坐在他旁側。從小時候開始就如此了。
他們坐下后,廚房就開始上菜,都是尹南赫喜歡吃的。
紅燒魷魚、糖醋排骨、半只燒鵝、干煸四季豆,還有一盅老火湯。
飯碗才擺上來,余嵩峰就立馬夾了鵝腿放到尹南赫碗里。
這一幕,從尹南赫能咬得動肉開始,就一直在發生。
無論是吃雞還是吃鴨或鵝,就算一家人一起有足夠的腿能分,余嵩峰還是要把所有的腿肉都堆到尹南赫碗里。
余嵩峰說:“也好,你喜歡就去讀一讀玩一玩。”
他知道尹南赫喜歡賺錢,所以又道:“你之前說想成立一個電競俱樂部,現在怎么樣了?”
尹南赫知道余嵩峰是在問什么,他咽下嘴里的肉,不卑不亢道:“我準備聘請戚淮。”
可對方什么都沒做?
不會真的只是來送碗湯吧?
門外。
因過度緊張顯得有些氣喘吁吁的具雅拉發消息道:「尹南赫已經喝了雞湯,呼呼大睡了。他用過的杯子、湯碗之類的東西我也放在你說的地方了,你到底是誰?!」
該死的!
這到底是哪兒來的家伙,竟然知道自己和南佑針對霧山的計劃!
老公一如既往的沒用,這么緊張的時候連電話都打不通,哎一古,到底為什么要讓她給尹南赫下藥啊???
「知道了。」對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