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準備產檢
楊溪指著那幾個藥包, 憤憤道:“這些不能隨便亂吃的,我三嬸就是亂吃藥,沒了。”
她拿著燒火棍的樣子頗為滑稽, 袁玲玲想其實女主似乎也挺可愛的。
袁玲玲沖她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隨即拿起桌上的中藥聞了聞,正想應下,她胃里一陣翻騰, “嘔……”
把惡心的感覺強行壓下,袁玲玲連忙喝了幾口茶才舒服一些。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嗎?”她突然來這么一遭,顯然把楊溪嚇得不輕。
“沒事。”袁玲玲又喝了兩口茶,說,“就是看著他們惡心。”
把藥丟開, 袁玲玲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最近她的反應似乎越來越大。
看來離婚的事兒已經不能再拖了。
等沈財生回來她得好好跟對方說說。
原本打算白天去街道辦開證明, 可這會兒沈財生不知道辦什么事兒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把事情辦好,要是像之前一樣消失個十天半個月的,還把楊溪留在這兒,那她估計要完蛋。
一旦讓沈財生知道了孩子的事情, 她肯定就走不掉了。
現在心驚膽戰的,她連做產檢都不敢去, 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情況如何,這樣實在讓人擔心, 必須得立馬離婚。
“真沒事嗎?”楊溪有點擔心地看著她。
袁玲玲搖頭, “我去睡會兒就好,你自便吧, 廚房里的東西都能用,旁邊這間屋子也可以暫時休息。”她實在沒太多心思應付楊溪,精神的緊張加上對未來的迷茫讓袁玲玲更不舒服。
楊溪還想再說什么,但興許是見她實在沒精神,只說:“那你如果不舒服的話,跟我說,我陪你去找大夫看看。”
說完也沒多打擾她,自己又拿著燒火棍回廚房去了。
待她離開,袁玲玲把那些藥都塞到堂屋的小背簍里,拿了一塊破毛巾遮了遮,她就自顧回了屋子,進屋就看到書桌上放了藥,是剛剛沈財生帶回來的退燒藥和燙傷膏,邊上還有他留下的紙條,叮囑她不舒服再用。
原來他剛才是在寫這個。
袁玲玲搞不懂他,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她把紙條輕輕折好,將其收起來躺上了炕,她已經好多了,沒必要再用藥了。
沈財生有時候還挺貼心的,閉上眼時袁玲玲忍不住想。
而另一邊,沈財生已經幫楊溪找到了做豆腐的地方,是一個帶后院的小店鋪,店鋪大概十來平米,賣豆腐綽綽有余。
老游看著店鋪,驚嘆道:“你還真要賣豆腐啊?不是誆她的嗎?”
“誆她干什么?”沈財生把店鋪內的一個破板凳修了修說道,“她媽做的豆腐是真好吃,能賺錢干嘛不賺?”
“可是你不是懷疑她嗎?”老游完全懵了,“你懷疑她還把她放家里,要是對弟妹不利怎么辦?”
沈財生表情一凝,“不會。而且我讓馬杰看著呢,不會有問題。”
話是這么說,但他還是即刻站起身來,說道:“你現在就去把楊溪接過來,如果問起我,就說我忙事情去了。”
老游真的樂了。
“不是說不會嗎,著什么急啊?”
沈財生看他一眼。
“得得得,我這就去,死鴨子嘴硬!哎喲……”-
袁玲玲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她真是越來越能睡了。
四周一片寂靜,沈財生還沒有回來。
她剛這么想著,外面就傳來聲響,她這才想起家里還有一個人。
有些艱難地撐起身子,袁玲玲半瞇著眼伸手拉牽在床頭的電燈線,她還沒拉到,聲音響起,燈亮了。
袁玲玲仰頭,迷迷糊糊地看著來人。
“你回來了。”是沈財生。
“嗯,做了飯,起來吧。”
袁玲玲又悶了一會兒,聽到外面傳來擺弄碗筷的聲音,她心中涌現一絲奇異的感覺,像是從前一家人溫馨地吃飯的場景。
還沒出房間門,袁玲玲已經聞到了香味,青椒肉絲、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是她在做夢還是她產生幻覺了,她怎么聞到的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呀?
她走出門去,看到桌上的美食確信自己的嗅覺沒有問題。
“你怎么會做這些菜啊?”
袁玲玲有些呆愣愣地挪步到桌前坐下,輕輕嗅了嗅,嘴里不自覺地分泌口水。
在她的記憶里,別說是整個袁家,就是從前的國營飯店,如今外面的一些小飯店也沒有這些口味的飯菜,沒想到沈財生居然會做,而且做得有模有樣的。
“跟人學的。”沈財生幫她先盛了點湯,“先喝湯對身體好。”
袁玲玲受寵若驚地雙手接下,“是鯽魚湯。”
得到對方的點頭,袁玲玲笑笑,心里慢慢開始打鼓,搞得跟斷頭飯似的,“怎么突然做這么豐盛的飯菜?是散伙飯嗎?”
沈財生夾菜的手一頓,并沒有答話。
袁玲玲心里更沒底了,她怎么有種沈財生不想和自己離婚的錯覺,可是他從前明明就是不喜歡原身的靠近的。
既然不喜歡離婚對他來說應該沒什么影響吧?
只是在心里糾結彷徨了一會兒,袁玲玲就被面前的飯菜吸引了注意力。
尤其是水煮肉片,被熱油淋過的干辣椒發出的香味能讓袁玲玲忘卻一切的煩惱,如果不是知道沈財生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她可能真的會舍不得離開對方。
幾個菜都很下飯,袁玲玲愣是吃了兩碗飯還眼巴巴地看了飯盆一眼。
到底是沒有再多吃,大晚上的她自己吃撐了倒是沒什么,可她肚子里那兩個長太快可不太好。
這么好的伙食,怕是也只有沈財生這兒了。
“還可以再吃點,你太瘦了。”沈財生突然開口。
袁玲玲忙擺手,“不吃了,都吃撐了。”說完她又夸了一句,“你的廚藝真的很好。”
沈財生越發肯定袁玲玲是在怕自己,哪怕自己說話已經盡量溫和,可她還是下意識地恐懼,沈財生不解,他玩笑道:“又想讓我去當廚子?”
“沒有,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上次是說笑的。”
袁玲玲哪能想得到啊,不過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他居然記到現在,果然就不能多話。
“你很怕我?”
突然,沈財生來了這么一句。
袁玲玲原是在擺弄兩根筷子,盡量不與沈財生充滿壓迫感的視線對上,聽到這話她猛地抬眼。
“沒有啊,怎么這么說?”
沈財生視線在她瞪得圓圓的眼睛上掠過,起身收拾碗筷,“沒有嗎?那我看錯了。”
袁玲玲訕訕,“你肯定看錯了。”她自覺起身幫忙,“那個楊小溪呢?”
都吃完飯了,才想起人家,袁玲玲不自在地輕輕咳了咳。
“給她找了新的住處。”沈財生拿著碗,問她,“你是怎么認識她的?”
“啊?我不認識她啊?”
袁玲玲轉念就想到了他這么問的原因,她眼睛眨了眨,望著沈財生盡量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心虛。
當時她還真是就是心血來潮問了那么一嘴,完全忘記了后續自己應該怎么跟他解釋楊小溪的問題,甚至還怪他騙了自己。
還好沈財生似乎只是隨意問起,見她否認便去了廚房。
袁玲玲心慌慌卻還是不敢不去幫忙,其實沈財生也不怎么需要她幫忙,他做家務很是麻利,收拾得也很好。
原是想催催辦離婚證明的事情的,但沈財生忙得認真,她愣是沒找著機會開口。
等到睡覺時她才意識到圓圓不在,那她豈不是要真的和沈財生睡一個炕上了?
沒等她多想呢,沈財生進了屋。
“今晚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把門鎖好。”說完也沒給袁玲玲反應的時間,直接就走了。
袁玲玲依言將門鎖好,可是哪怕知道沒有危險,躺在炕上依舊睡得不安穩。
這一晚,袁玲玲又做了一個夢。
她再次夢到了沈財生。
沈財生高大的身軀把她抵在墻邊,雙眼猩紅,用嗜血的眼神盯著她,語氣冰冷刺骨,讓她仿佛身處積雪難消的冰山之下。
“你要走?去哪?
袁玲玲猛地睜眼還感覺一陣涼意,結果發現自己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蹬到了地上,炕上倒還是暖和,可沒有毯子蓋著還是叫她打了個哆嗦。
“阿嚏!”袁玲玲頭暈眼花地起身,明顯感覺自己似乎又著涼了,她開門出去,沈財生又在桌上給她留了紙條,“早飯在鍋里”。
袁玲玲慢悠悠晃到廚房,鍋里熱著煎餅和蒸蛋。
吃完飯,那種暈眩的感覺又襲來,袁玲玲翻出了昨天沈財生買回來的退燒藥,倒了熱水正打算吃,她突然想起,孕婦似乎不能隨便吃藥。
想了想,她咕嚕咕嚕灌了自己兩大杯熱水就又睡下了-
沈財生夜探城西回家給袁玲玲做了早飯之后還是沒在家待著,而是去了老游的住處。
他一邊調查虎子楊的事兒一邊幫楊小溪操持豆腐店,經過旁敲側擊他發現楊小溪也真的不認識袁玲玲,這就更讓他覺得奇怪了。
不過夜探之后,他已經確定了楊小溪的家里并沒有異常,她被綁起來似乎就真如她所說,僅僅只是虎子楊想把她送到冀省一個叫龍哥的人身邊去。
既然她那邊都沒什么問題了,那他就更沒法懷疑袁玲玲了。
想起袁玲玲這兩天似乎比以往更加嗜睡,他便想著回去看看,剛要出門就見老游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
“咱們得去一趟冀省,龍哥有消息了。”
把龍哥抓住,他們這次的任務才算是真正完成,所以他們必須得去。
“知道了,我先回家一趟,半小時后出發。”-
袁玲玲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
她有些煩悶地起床,聽到了楊英在門口有些咋呼的聲音。
“怎么這么久還沒出來,不會是出啥事兒了吧?”
聞言袁玲玲忙喊了一聲,“楊嬸子,有事嗎?”她一開口,仿佛整個人都有些沒了勁,但還是軟著身子去開了門。
“唉喲,可出來了,我還當是出啥事了呢。”
袁玲玲扯起嘴角,笑笑,“沒事,就是睡著了,天兒冷就是想躺著。”
“那也是,你說你嫁給沈財生可真是好命,以前在袁家哪有這種好日子過,這不,你家沈財生又讓我給你送飯來了。”楊嬸子把飯盒遞給她,笑得那叫一個見牙不見眼。
袁玲玲始終無法習慣她的調侃,尷尬地道:“太麻煩嬸子了,我自己能做的,他是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可能是運輸隊有什么急事吧,匆匆忙忙就走了,讓我每天給你送點吃的,晚上你想吃啥,嬸子給你做。”
“真不用了,嬸子,我自己可以的。”袁玲玲胃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上來了,她強行壓著盡量不讓對方看出來。
可楊英看著是大大咧咧的,卻也并非粗心,一下就察覺她此刻的狀態有些不正常。
“這是咋了,不舒服?”
袁玲玲搖搖頭,惡心感又上來,直接往一邊干嘔了幾下。
“唉喲,不得了,這是著涼了,還是有了?”
扶著墻緩了好一會兒,袁玲玲才擺擺手道:“昨晚著涼了,今早吃得又有些油膩,不大舒服,我回去吃點藥就好了,嬸子您就別太擔心了。”
楊英能不擔心才怪,她扶著袁玲玲進去,“趕緊休息著,我晚上給你送飯過來,你把院門鑰匙給我,我從外邊給你鎖了。”
她說什么袁玲玲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勉強都應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袁玲玲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已經不發燒了,可她嗜睡,孕吐反應也有點厲害,幾乎所有的力氣都拿來應付楊英了。
楊英幾次勸她去醫院,她都拒絕了,去醫院的話一準就要暴露了。
幸好楊英知道她不舒服,所以給她準備的飯菜口味都比較淡。
直到四五天之后,袁玲玲聞到稍微一點異味就會抑制不住地惡心,她知道隱瞞不下去了,準備趕早趁楊英不注意自己去趟醫院產檢。
若是孩子情況不錯,她就直接買票離開。
第二十二章:老公(捉蟲)
北方冬天的清晨籠罩在一層白霧之中, 車燈晃過幾乎讓人看不見前方的景物。
“你特么慢點,命不要了!”
老游拽著扶手眼睛都不敢睜開,早知道他就不坐這小子的車自己回來了。
別做任務的時候沒出什么事兒, 結果在回程的半道把自己給交代了。
沈財生抿了一下唇, 張口吐出兩個字,“打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總是覺得心慌慌的, 想要早點回京市去。
出發之前袁玲玲的狀態就不是很好,即便他已經讓趙嬸子幫忙看著依舊不放心。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釋,總不能跟老游說是自己感覺不對,他索性冷著臉不開口。
老游早習慣了他這副樣子,嘟噥幾句沒用就破罐子破摔,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你這是喜脈啊, 從脈象上看沒什么問題, 挺健康的, 一會兒打個B超看看,惡心想吐嗜睡都是正常的,不用擔心啊。”
聽到醫生這么說,又檢查了一下身體健康狀況,醫生都說沒什么太大的問題, 袁玲玲便放了心。
“稍微有點營養不良,多吃點肉, 懷著孕別太節儉,家里人不讓你吃你得為自己和孩子打算著。”
袁玲玲忙應下, “那我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嗎?”
醫生見她如此上心, 雖說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來,卻沒半點沮喪, 便耐著性子給她講了不少。
等拿到B超結果,確定胎兒很健康,袁玲玲這才問道:“大夫,我最近能坐火車嗎?可能有事得出遠門一趟。”
“火車沒什么問題,只注意別被人擠到了就行。”醫生說完補充了一句,“最好還是臥鋪,如果沒有臥鋪的話,別坐太長時間了。”
袁玲玲面色嚴肅了些,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大夫。”
“不用客氣,你這身體好好養著,孩子沒問題的。”
誰都愛聽好聽的話,袁玲玲從醫院出來心情都輕松不少。
她雙手揣兜,想了想,進了醫院門口的小賣部。
小賣部里守店的依舊是那一對中年夫妻,見她一股腦地拿了那么多吃的,笑得幾乎合不攏嘴。
“妹子,一共是十五塊八,您拿好了。”
袁玲玲謝過,問道:“大姐,您好,請問火車站怎么走?”
“那邊過去,坐7路公交就到了。”
“謝謝大姐。”
袁玲玲拎著東西踏著有些泥濘的道路,朝著大姐所指的方向去,那個家里本來也沒多少她的東西,反正身上有五百塊錢,等到地方再買就是了。
她剛一走,就有個小姑娘來到了剛才的店鋪,此人正是楊溪。
“大姐,請問剛才店里來的那位姐姐她去哪兒了,她有東西忘了拿。”
大姐見她行色匆忙,不像說謊,忙道:“她趕火車去了,剛走,你這會兒去該還能追得上人。”
“哦,多謝。”
楊溪急匆匆追上去,可跑到轉角處她又停住了腳步,她也不是真想追人,就是很好奇袁玲玲到哪兒去了。
看對方都沒帶什么行李,估計也不是去很遠的地方,她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
此時,沈財生緊趕慢趕,開著車直接停到了胡同口。
下車后那種緊迫感才消失,家就在前面了,雖然他心中那種慌慌張張的感覺并沒有消失,可他還是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只是略帶急促的步伐暴露了他的不冷靜,還沒走到門口,楊英從馬家院子里走了出來。
“唉喲,財生你回來了,我說是誰的車呢。”她跟著沈財生一起往沈家走,說道,“玲玲早上出去了,不知道她回來沒。”
早前她都是從外面鎖門的,這兩天袁玲玲看著好些了,所以她提要自己鎖門,楊英也沒多想。
她思考片刻,還是把這些天袁玲玲生病的事兒告訴了沈財生。
沈財生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她說沒說她去哪兒了?”
“沒說啊。”楊英一拍腦袋,“對了,她留下了這個,就卡門口呢,這丫頭,要是被風吹走了我還看不到……”她從兜里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來,上面是袁玲玲清秀的字跡。
“楊嬸,我出去一趟,今天不用給我送飯。”
沈財生腳步生風,沖進堂屋,而后打開房間門,眼神一掃看到屋子里一如從前方才松口氣,可他這口氣顯然是松得早了,因為他很快發現原本應該空蕩蕩的書桌上多出了一封信。
這次袁玲玲還比較謹慎,甚至套了信封,信封上用娟秀的筆跡寫著沈財生親啟幾個字。
沈財生已經猜到了她的去處,卻還是手指微顫地撕開了信封,里面有兩封信,他打開第一封,懸著的心終于是跌落至了谷底。
“這……這是咋了?”看到他失魂落魄的表情楊英就覺得不對勁,可沈財生似乎沒把信給她看的意思,又打開了第二封,然后楊英就看到他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沈財生快速掃過信中內容,往兜里一揣,說道:“嬸子,您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兩人剛踏出屋子 ,就見楊小溪從院子外闖了進來,“沈哥,我聽說你回來了。”
見到她,沈財生表情都沒變一下,說:“有事兒找老游去,我現在有點忙。”
他說著就要走,楊小溪忙攔住他,“我看到玲玲姐了,她去火車站了。”
“火車站?”沈財生的心如同被千萬個鼓槌同時錘打,咚咚咚咚響個不停,“什么時候的事情?”他聽到自己有些空洞洞的聲音。
“剛剛在醫院門口,我看到她拿了一堆東西坐公交車去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快到火車站了吧。”
楊小溪思前想后還是決定要來跟沈財生說一聲,她覺得袁玲玲有點不太對勁。
可是她還沒說出自己的懷疑,沈財生已經跑了出去。
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楊英才后知后覺地問道:“咋回事啊,他倆?玲玲這是跑了?”
楊小溪裝傻,“呵呵,我也不知道啊。”-
自打南方發展起來,火車站就成了京市十分熱鬧的一個地方,此刻亦是人來人往,車站門口也有膽大的支起了小攤,生意火爆得很。
袁玲玲順利買到了去鵬城的火車票,發車時間在一個小時之后。
從京市坐綠皮火車到鵬城得三十多個小時,買不到臥鋪票,她的肚子估計沒辦法堅持那么長時間,她都已經想好了,只要身體感覺到一點不舒服,她就直接找個熱鬧點的城市下站,只注意護好自己的安全就是了。
這年頭連候車廳都沒有,袁玲玲找了塊石頭坐下,風一吹她整個人都快凍僵了,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突然發難,她才不會這么冷的天跑路呢,她剛這么想,惡心感又涌了上來。
正難受著,身旁坐下來一個身形消瘦的老太太,袁玲玲下意識往邊上挪了一些。
老太太似乎身體不怎么好,偶爾捂嘴咳嗽,看起來氣質倒是挺不錯的。
沒手機的年代,袁玲玲身邊什么打發時間的東西都沒有,她身子不爽利,只能觀察身邊的人希望能轉移點注意力,結果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總感覺人群中有許多人賊眉鼠眼的。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口糧。
“姑娘,能請您幫個忙嗎?”
旁邊的老太太突然小聲開口,陰惻惻的,把袁玲玲嚇了一大跳,她蹭地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唉喲唉喲,死丫頭,你居然敢推人!”
袁玲玲原以為這老太太打的是裝熟拐賣的主意,沒想到她竟是想要碰瓷。
眼睛一瞇,袁玲玲轉頭看向人群,一眼看到她剛才就觀察著的小伙子,喊道:“哥,愣著干什么呢,這兒有人想訛錢呢,趕緊找公安啊!”
袁玲玲這么一喊,眾人的視線就都被那小伙子給吸引了過去。
小伙子只是怔愣一瞬,直接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怎么回事?”他雖長得年輕,但身高體壯,聲音也很雄厚,一開口嚇得那老太太一個哆嗦。
見他站過來,袁玲玲松了一口氣,忙可憐兮兮地用撒嬌語氣道:“就是這老太太,我隔她那么遠呢,她居然說我推她,估計見我拿這么多東西想訛我呢。”她比劃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以證自己的清白。
袁玲玲說著踮腳對著小伙子快速耳語了一句,“有同伙,不對勁。”
急沖沖趕到火車站的沈財生遠遠的正好看見這一幕,他腳步停在原地。
可袁玲玲仿佛是察覺到什么似的,竟在那一瞬間回過了頭,和他視線恰好對上,隨即只見袁玲玲瞳孔猛地一縮,顯然嚇得不輕。
“你就是這死丫頭的奸夫吧,我就說這死丫頭怎么敢跟我在這兒叫板,敢情就是你!”那老太太很快就反應過來袁玲玲在虛張聲勢,立馬撒潑。
“我告訴你,我老太婆就算是死,也不會同意你將我孫女帶走。”
袁玲玲被吵得頭疼,她感覺自己背后冷汗直冒,沒想到沈財生這么快就趕到了這兒。
腦子里被周圍的議論嘈雜聲占據著,一時讓袁玲玲無法冷靜思考,她轉身看向沈財生,一對上沈財生那如同臘月寒冰的眼神,她士氣頓弱,喊道:“老公,你終于來了。”
聽到喊聲,沈財生身子一僵,往前走的步子都有些同手同腳,他心中的惱怒緊張一瞬間就被不知拋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這年代,大多數人還是比較保守的,南方羊城鵬城一代這樣的稱呼較多,近來京市也有些姑娘會如此叫,但還是總免不了被人調笑的。
眾人正指責袁玲玲和那小伙子不尊長輩呢,這會兒一聽小姑娘的男人來了,個個都懵了,這到底咋回事兒啊?
“小伙子,你媳婦給你戴綠帽子了!”人群中一個中年男人嚷嚷,仿佛讓沈財生吃癟他就能多歡喜似的。
沈財生冷冷橫他一眼,快步走到袁玲玲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問道:“怎么回事?”
微微扭動了一下身子,袁玲玲往后小退一步,隨即雙手抱住沈財生胳膊,姿態親昵。
沈財生心跳如擂鼓,卻還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袁玲玲不斷張合的嘴唇上。
“你十點鐘方向戴氈帽的男人,三點鐘方向穿灰毛衣的女人,還有那老太太背后胸前別鋼筆的男人,他們都是一伙的。”
聞言沈財生眉頭蹙起,但視線只在袁玲玲臉上,并沒有亂瞥。
“前往鵬城的旅客注意,檢票上車了!”
就在這時,拿著喇叭的車站工作人員大喊一聲,看熱鬧的人也顧不得看熱鬧了,一窩蜂地往檢票口涌去。
第二十三章:腎
袁玲玲聞言有些著急, 生怕那些人就這么跑了。
“別急,他們要上車,跑不了。”沈財生拉住她。
看著擁擠的人群, 袁玲玲有點懷疑, 且不說他能不能將那幾人的外貌特征記住,一會兒他們換身衣裳換個造型人就大變樣了,更別提這里還有這么多人。
“放心, 我一會兒上車去,不會讓他們跑了。”見她似乎仍舊擔心,沈財生繼續安撫。
袁玲玲胃里的翻騰勁兒幾乎克制不住,她推了推他,“那你趕緊去,我在這兒等你。”
說罷她直接坐在了先前的那塊石頭上, 乖乖等著。
她眉頭緊鎖, 面色蒼白, 一看就不舒服,這才幾天不見,竟就瘦了這么多。
沈財生看她一眼,轉身往售票處去了,他要是去得慢了上不了車, 那幾人肯定就抓不到了。
見他離開,袁玲玲那根緊繃著的弦終于松懈下來, 轉向一旁惡心起來,她沒吃什么東西, 根本吐不出來, 只是難受罷了。
“這位女同志,你沒事吧?”
剛才那個被抓壯丁的小伙子沒急著走, 看她身體不舒服,便上前關心。
袁玲玲擺擺手,“沒事,剛才不好意思,小同志,你先走吧,我緩緩就好。”
先前她一直在人群中看著這小同志,他目光清明坐姿端正,一看就很符合這個年代正派青年的形象,她果然沒有猜錯。
“你看起來很不好,我送你去醫院吧。”小伙子似乎很不放心她,但是東張西望卻又沒能找到幫手。
就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來到兩人跟前,“請問是袁玲玲同志嗎?”
袁玲玲正在心里盤算著現在這個局面要怎么收場,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離開,看到來人她怔愣了一下,“我就是,請問您是。”
“你男人說讓你去辦公室等等她,不舒服是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女同志說著還遞給她一個保溫杯,“喝點熱水。”
袁玲玲眼里噙著生理性眼淚,也沒客氣,接過杯子喝了兩口熱水總算是緩過來點。
“小同志,你趕緊忙你的去吧,真是麻煩你了。”
見她有人陪著了,小伙子沒再堅持,微一頷首,坐火車去了。
他走出老遠,那女同志還時不時回頭看向對方。
“同志,你認識我們主任的兒子啊?”女同志年紀看起來頂多跟袁玲玲一般年紀,大概見袁玲玲是同齡人,她主動搭起話來。
袁玲玲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沒看到那小伙子的身影,倒是一眼瞧見了剛擠上車廂的沈財生。
沈財生的氣質在這個年代很是出挑,明明都是一樣的厚重軍大衣,看起來就是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
人影消失,袁玲玲默默收回視線,“你們主任的兒子,是去當兵嗎?”
“是,回來探親的,你別看他家世好長得也俊,先前還被悔過婚呢。”
“是嗎?”饒是身體不舒服,聽到八卦袁玲玲的眼睛還是亮了一下。
然后她就“被迫”拖著病體,聽了大領導小兒子的好一串八卦。
這位主任兒子名叫龔森林,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他長得乖成績好,小時候在家屬院就是最受歡迎的那一個,只可惜后來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家中被人惡意舉報遭了難。
當時的龔森林還小,和家里人斷絕了關系被寄養在了龔父的好友家,順其自然和好友家的女兒定了親。
“那時候多少白眼狼啊,只可惜龔主任沒辨出來,那家人倒是得了個好名聲,幸虧那女人見異思遷,攀上了高枝兒,要不然娶那么個女人,就沒如今這前途了。”
聽她的意思,這龔森林寄人籬下的時候未婚妻被人給撬了,感傷時又發現自己當恩人小心伺候的一家人是曾經害得自己幾乎家破人亡的人。
但他并沒有因為憤怒而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而是趁著那家人不注意自己去找到當時龔父的領導要了個當兵的名額,從軍去了。
事情的發展并不難猜,對方既然能做出惡意舉報好友的事情來,只能說明那家人道德底線極低,那么留下的把柄自然也不會少,局勢明朗后少不得遭人報復。
而龔森林什么都還沒做大仇已經得報,如今那一家子除了小女兒還在供銷社有個工作,其余人下場都十分凄慘。
袁玲玲吃驚,“為什么獨獨落下了那姑娘?”
要說龔家人在這事兒上應該也不可能仁慈了。
女同志嗤笑一聲,“人家有人保呢,當初攀上的就是供銷社的副主任,比她年紀整整大了十歲呢。”
不得不說,八卦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袁玲玲那難受勁兒過去了,還真覺得有點意思。
可就在這時,沈財生從門口走了進來。
袁玲玲頓時身子都坐得更直了些。
“怎么樣了?”他問。
“沒……沒事,人抓到了嗎?”袁玲玲抬眸與他對視,心里驀地一緊,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沈財生嗯了一聲,“放心,一共有六個人,全部抓起來了,之后的事兒不用我們操心了。”
袁玲玲點點頭,下意識垂眸,今天的沈財生總給她一種怪異的感覺,只是她還是不習慣在沈財生的注視下去打量對方,尤其是此刻心虛的時候。
然而,她一垂眼,視線落在沈財生左腰腰側的位置,頓時察覺到了不對勁。
難怪他對著自己時要微微側身。
袁玲玲趁他不注意,一把拽住他的左手,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側腰。
黏膩的感覺讓袁玲玲心中一涼。
沈財生也沒防著她突然來這一出,下意識退開,可已經晚了。
只見袁玲玲張開手掌,手掌上一片紅色的血跡。
“你受傷了?”
已經瞞不住,袁玲玲很輕易就看到了他腰側的傷口,大衣破了一個口子,竟是什么鈍器穿過厚厚的衣裳傷了他,多半是刀。
“沒事。”沈財生捏著她的肩膀幾乎把她提溜起來,“皮外傷而已。”
“唉喲,這受傷了,趕緊去醫院看看吧。”剛才那女同志像是已經把小兩口當成了自己人,還擔心他們找不到醫院,操心地為他們指路。
兩人謝過那位女同志便往火車站外走,剛一出站便有一股寒風襲來,凍得袁玲玲打了個哆嗦。
“快走吧,一會兒傷口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這年頭醫療水平令人堪憂,要是沈財生因為這點小傷而出什么事,那她會內疚而死,如果沒有自己沈財生肯定就不用遇這么一遭的。
然而,這點小傷對于沈財生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從前他受過的比這更嚴重的傷不知凡幾,只是看著袁玲玲擔心,他心中莫名就軟了許多。
“真不用擔心,只是弄破點皮而已。”沈財生想要安慰她。
可袁玲玲根本不信,“不用說了,一定得去看看,早點去看看早點回家。”
要是知道會發生這么多的事兒,她是說什么都不會選擇這時候走的。
沈財生跟在她的身后,想問她為什么要走的那些話全部沒能開口,他心里喜滋滋跟吃了蜜一樣甜。
他想,或許自己應該好好跟袁玲玲談一談。
只是每次他想好好跟她說話的時候她似乎都會特別防備,在搞清楚她為什么會有這種轉變前,沈財生還是有些猶豫。
他又想或許等到攤牌那一天再說可能更好。
袁玲玲走在前面,一直沒看到沈財生跟上來,她轉頭看了他的大長腿一眼,停下腳步,問:“是不舒服嗎,能堅持嗎,需要我扶你嗎?”
沈財生本是盯著她的,聽到她有些喋喋不休的問話,他勾了勾唇,沒說話。
“不是,你笑什么?”袁玲玲摸不著頭腦,“我扶你。”
袁玲玲走到他左手邊,看到他衣服上那個小洞不知道怎么下手,又走到右邊架住了他的胳膊。
然后她就發現與其說是自己扶著他,不如說是自己掛在他身上,她有些尷尬地動來動去地調整姿勢,最后只能虛虛扶著不碰到對方,以免給對方造成負擔。
可就在這時,袁玲玲沒注意,突然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直接往后栽去,她下意識抓住沈財生的胳膊,于是感受到了對方肌肉膨脹的那一瞬間。
許是擔心她抓不穩,沈財生轉身左手攬過袁玲玲的腰,直接將人帶了回來,兩人緊緊貼著,那一刻袁玲玲的注意力還在沈財生胳膊的肌肉上,頓時沒控制住情緒,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
“對……對不起。”袁玲玲站直身子,撓撓頭,又下意識湊到沈財生傷口附近去想看個清楚,“你沒事吧,拉到傷口沒?”
沒想到沈財生捏著她的肩膀一下把人提溜起來,他嗓子微啞,“沒事,有點冷,快走吧。”
“你已經覺得冷了?那快點。”
在袁玲玲看來,像他這樣健壯的人,只有在身體發虛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冷,可能他自己覺得傷口沒什么,但其實已經很嚴重了。
袁玲玲最擅長胡思亂想,她甚至開始幻想沈財生可能是內臟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
那位置是哪兒來著?
腎?
沈財生還不知道自己在袁玲玲的心里已經是一個腎出了問題的人。
他對袁玲玲這種肉眼可見的關心十分受用,他整個人暖暖的一點兒也不冷。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愣是在兩人的胡思亂想中過去了。
醫生一看到沈財生的血也嚇了一跳,“把衣服脫了,我看看。”
來都來了,沈財生自然聽話,他把外面的深色大衣脫下來,血跡在灰色毛衣上更顯嚴重。
醫生眉頭擰起,“繼續脫。”
“這是刀傷吧,你說說你,媳婦肚子里都有娃了,咋還這么不靠譜呢?”
第二十四章:孩子的父親
“什么?”
沈財生本是沒把醫生的念念叨叨放在心上的, 大多醫生似乎都有這為人操心的習慣,人家是好心,他能說什么呢?
可現在聽到對方說自己媳婦有孩子了, 沈財生猛地反應過來, 有些驚訝地問出了聲。
而一旁惴惴不安的袁玲玲也被驚到了。
這醫生都沒給自己把脈,怎么就知道自己懷孕了呢?
莫不是神醫?
“你還不知道呢,你媳婦上午不是還來查過嗎, 看B超很有可能是雙胞胎,等下個月再來查查就能看清楚了。”
這年頭大家生孩子多還是在家中,醫院檢查到的孕婦多少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雙胞胎更是少見,是以檢查出一對雙胞胎,半個醫院的醫生就都知道了。
沈財生拉了一下袁玲玲的手, “你懷孕了, 怎么不跟我說?”不說也就罷了, 還想走?
很快他又反應過來,這孩子……
他聲音暗啞,伸出來又收回的手讓袁玲玲心緊了又緊。
“瞧給你男人樂的,這懷雙胎可不容易,我聽說你是營養不良吧, 得補補,但也不能補太多了, 要控制體重。”
醫生一邊給沈財生上藥一邊絮絮叨叨,全然沒發現面前的小兩口表情有些不對勁。
“回去記得上藥, 別感染了。”等上了藥, 醫生把他們送到門口還念叨,“別以為年紀輕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知道了, 謝謝醫生。”袁玲玲開口,聲音都是虛的,她知道她肯定完了,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像沈財生這樣的男人肯定是很看重自己的面子的,離婚對他來說可能已經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兒,沒想到自己還想把他的孩子拐跑,他肯定已經要瘋了吧。
沈財生越不說話,袁玲玲就越緊張。
天空慢慢陰沉,紛紛揚揚下起小雪花來,袁玲玲亦步亦趨地跟在沈財生的身后,不知道怎么才能改變如今這困境,她好像把事情越搞越砸了。
明明沈財生也沒有那么壞,她好好跟他說,大不了一人帶一個孩子,何至于到如今這個地步呢?
袁玲玲悶頭往前走,忍不住嘆息一聲,結果咚地一下撞在前面人的身上。
她仰起頭來,沈財生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袁玲玲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就見沈財生脫下了他本就沒有扣上的外套直接搭在了袁玲玲的身上。
“走快點。”他還是那樣冷冷淡淡的。
身上的衣裳一下子傳來熱意,讓袁玲玲很快回過神來。
“沈財生,你不用給我,你這樣穿太少了。”
袁玲玲小跑著追上前去,想著把外套還給他,可沈財生根本不等她,馱著兩件大衣,袁玲玲沒走一會兒就已經氣喘吁吁,嘴里不斷哈出白煙,急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別跑,你什么身體不知道嗎?”沈財生做出雙手叉腰的姿勢,仿佛又覺得這姿勢不妥很快又把手放了下去,他有些無奈的伸手攬過袁玲玲,幾乎是架著她往前走,不讓她隨意亂動彈。
袁玲玲整個人被沈財生的氣息包裹著,可她不敢開口,只能任由對方拎著。
走了不知多久,終于走到了胡同口。
就在袁玲玲以為沈財生要把她放開的時候,沈財生卻依舊沒有動作,忽視巷子口說話的大爺大媽們就那么把袁玲玲帶了回去。
“喲,這小兩口,雜突然這么親密了?”兩人走過去好幾步,有人說了一句。
“嘿,我看呀,多半是那蔣麗萍給鬧的,這可真有意思。”
袁玲玲只聽得見他們的只言片語,反正臉估計是丟干凈了,她想被關起來可能也好。
才怪咧。
怎么才能讓沈財生消氣啊?
兩人走到門口,袁玲玲終于得以呼吸新鮮空氣,這時就聽到身后傳來叮鈴鈴的響聲,是自行車的鈴鐺聲。
“請問袁玲玲是住在這兒嗎?”
袁玲玲看向面前的郵遞員,一臉懵,“我就是。”
“袁玲玲是吧,有你的信,羊城來的。”郵遞員把信拿出來看了看,“寄件人謝廣連。”
他說著把簽收單和筆遞給袁玲玲,“簽個字吧。”
要死了。
這是袁玲玲的第一感覺。
她生無可戀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恨恨地撕開信看了起來,她倒是要看看謝廣連有什么國家大事,非得現在這個時候給她送信。
結果看到前幾句袁玲玲就樂了。
謝廣連如今已經到了羊城,錢在火車上就被人給偷了,好不容易找到狗蛋他們,才發現他們所說的賺大錢就是在工地上搬磚,如今他已經想回來了,可是就連回來的路費都沒有。
他勸袁玲玲別再去羊城了,另外還想讓袁玲玲給他寄點路費過去。
想得美。
袁玲玲在心里想。
她美滋滋看完信,一抬眼就看到沈財生正意味不明地看著自己,她的笑容瞬間就凝固在了臉上。
“那個……”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謝廣連的?”沈財生問。
明明他語氣很平靜,袁玲玲就是從中聽出了點肅殺的味道,她下意識地搖頭,“不是,我……”
她心里憋悶,暗想在沈財生心里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嗎?
可一想,原書中,原身可不就差點和謝廣連發生關系了嗎?
但現在既然什么也沒發生的話,這個黑鍋她可不能背。
誰知道沒等她想出合理的狡辯理由,只聽沈財生又問:“那是謝廣安的?”
“你有病吧!”袁玲玲下意識罵道,罵完還把手里的信砸在了沈財生的臉上,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往屋里去了。
她真搞不懂沈財生在想什么,在他心里,自己是人盡可夫?還是饑不擇食?
那么喜歡給自己戴綠帽子嗎!
說謝廣連也就罷了,兩人確實是曖昧了一陣,可這關謝廣安什么事兒,簡直是莫名其妙!
門外的沈財生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袁玲玲怎么還突然生氣了,現在該生氣的難道不是他?
這些年他練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差點就破功了。
都有孩子了,沈財生肯定不可能再把她拘在自己身邊。
沈財生喉頭癢,莫名地想抽煙。
他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個已經有些扁了的煙盒出來,在路上醒神用的,抽了好幾根,就為了能早點回來。
沈財生取出煙盒里最后一支煙叼在嘴里,忽地就看到信上的內容。
看著看著,嘴里的煙都忘了抽,煙灰倏地落下他這才回過神來。
驀地,他想起袁玲玲給自己留下的信,更加不懂袁玲玲的意思了。
“喂。”
身后傳來袁玲玲的聲音,沈財生有些慌張地把煙取下轉過頭去,“你站那兒干什么,進來啊。”
袁玲玲真是服氣,不是受傷了嗎,這要是再來個感冒發燒什么的,她能照顧得了他嗎?
沈財生目送她的背影進屋,把煙頭摁滅,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煙味兒,這才朝著屋里走去。
屋子里點著燈也依舊昏暗,袁玲玲其實已經有點習慣這種感覺了,只要不是黑盡了她就沒那么怕。
“你怎么想的?”她問。
她其實已經有點受夠了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就沖剛才回家沈財生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對自己動手,袁玲玲就覺得他現在應當還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既然能講道理,那就索性一次性說清楚好了。
沈財生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她,他想或許自己就像往常那樣一個人也沒什么不好的。
“你想什么時候去□□明?”沈財生從前說話的時候聲音聽起來沉沉的淡淡的,讓袁玲玲聽不出他的喜怒,但此刻她明顯感覺到對方壓抑著怒氣。
袁玲玲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立馬被她拋到九霄云外,說話更小心。
“你還愿意和我離婚?”
聽到她的問話,沈財生愣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他實在不懂,明知道她心里不僅沒自己還有別人,甚至肚子里……
難道他還非得要把她留在身邊?
“你不想去開證明也可以,其實我們之間沒有領結婚證,就算是沒有離婚證明,誰也不能說什么,但最好還是要有……”
肚子里的孩子需要有父親,她得趕緊給肚子里的孩子一個身份才行,不過這些都用不著他多嘴了。
沈財生其實一直很疑惑。
看袁玲玲今天的行動,她似乎是想去羊城找謝廣連。
原以為她心里的人是謝廣安,可如果真是謝廣安,那她去找謝廣連做什么,難不成謝廣連還要幫忙養自己嫂子和侄兒?
而且看謝廣安的樣子,分明就是心里有她的。
沈財生拳頭緊了緊實實在在壓在書桌上,感覺到手上傳來的疼痛,他這才微微清醒些。
都不重要,這些跟他都沒什么關系,他不過是一個局外人而已。
“哦,行,那我這兩天就離開。”
袁玲玲弱弱應下。
她心底涌出一種莫名的感覺,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似乎在因為沈財生對孩子的不在乎感到失落。
是了,這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就一點都不在乎呢?
袁玲玲看向沈財生,沈財生眼神望著衣柜的方向,顯然沒有聚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見狀,袁玲玲想說的話到底沒有說,有時候說多錯多,既然他都同意她帶著孩子離開了,那就是她想要的不是嗎?她該知足。
只是剛才沈財生的未盡之言她也聽懂了,必須要有證明,肚子里的孩子才算是名正言順,他也挺為孩子著想的了。
“嗯,你不用悄悄的,你想走我不會把你強留下來。”沈財生說完起身,他覺得這屋子里空氣悶得很,他得出去透透氣。
誰知剛走出房門,門口就傳出哐哐哐的砸門聲。
“開門開門,袁玲玲你開門!”
沈財生原本心中就憋著火,一聽出來人的聲音,他幾步來到門前直接將院門打開,險些讓門外兩人跌倒在地。
“哎喲喂,我說……”
袁自立和袁老太一抬眼,看到冷著一張臉的沈財生,嚇得齊齊變了臉。
“不是說人不在嗎?”袁老太最先犯慫。
剛剛他們走到胡同口的時候特意問過了,說是沈財生不在家他們才敢那么不客氣砸門的,孰不知這附近誰還不知道他們袁家人的德行,巴不得他們來碰過釘子呢。
“姐……姐夫……”袁自立說話磕磕巴巴。
袁玲玲剛才就聽到是袁家兩人的聲音,生怕他們因為發生兩句口角就打起來,她忙走出房間,就聽到沈財生冰冷刺骨的聲音。
“我不是你姐夫。”
第二十五章:酒
“姐夫, 你這是說的哪里的話,我和我姐還沒斷絕關系呢。”
袁自立鮮少在別處吃癟,這會兒面色也不好看。
誰知他面色不好看, 沈財生比他面色還要冷, “你們拿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給我媳婦吃,以為我不知道?”
“就你們這樣的,配當她的親人嗎?”
沈財生甚至懷疑, 當初讓他和袁玲玲牽扯在一起的那些東西也是這家人給的。
“不是,沈財生,你這臭小子,當著長輩有你這么說話的嗎?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
袁老太說到一半愣生生被沈財生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我這人不打女人和老人,但是要敢隨便招我……”他話說一半看向袁自立。
袁自立被嚇得倒退幾步躲到袁老太的身后,“你……你想干嘛?”
“你大可試試。”沈財生冷聲。
關鍵時刻, 袁老太眼尖地看到袁玲玲身影, “你個死丫頭, 你以為躲著就沒事了?嫁了人翅膀硬了,不聽家里人話了是吧?”
袁玲玲剛出房門,連身子都還沒完全露出來就被袁老太劈頭蓋臉一頓罵。
“磨磨蹭蹭,你給我過來!”
她該是拿捏慣了原身,還當袁玲玲是以前那個任人拿捏的包子, 不管沈財生是不是在面前,畢竟沈財生總不能管著她教訓自己孫女。
果然, 沈財生沒說話,而是看向了緩緩走來的袁玲玲。
袁玲玲面無表情走到了沈財生的身邊, 但并未繼續向前, 沒等對方接著指責,袁玲玲率先開口, “如果奶奶是來問我藥吃了沒,那奶奶不用擔心,我沒吃。”
袁老太一聽就要發怒,可見沈財生在一旁又不敢,只憋得面色通紅。
然而這時她卻又聽袁玲玲道:“因為我肚子里已經有孩子了,奶奶滿意了?”
“真的?”老太婆變臉比翻書還快,一旁袁自立同樣如此。
他們如同大多數這個年代的人,以為只要有了孩子,袁玲玲和沈財生的關系就能變得堅不可摧。
“唉喲,真的?你咋不早說,這大好的消息。”袁老太嘿嘿笑,對著沈財生還趾高氣昂起來了。
袁玲玲沒眼看,皮笑肉不笑,“這不是還沒三個月嗎,聽說沒三個月說出去會對胎兒不好。”
聞言沈財生看了她一眼,默默到一邊喂雞去了。
家里這只母雞似乎對自己的小別墅很滿意,每天準時咯咯咯下一個圓滾滾的雞蛋,沈財生去繞了一圈便撿了個雞蛋出來,絲毫沒有要招待袁家祖孫的意思。
袁老太拉著個嘴角很不滿意,可她還得討好著,強行揚起一個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對袁玲玲道:“你這有了身子就別一直站著了,趕緊進屋歇著吧。”
袁玲玲默默走進屋子,從背簍里把那些藥拿出來放桌上,“您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你這……”袁老太暗罵袁玲玲不懂得看臉色,面上卻還得賠笑,“他對你咋樣啊,你要是受了欺負可別怕,袁家是你的娘家,還是有人替你做主的。”
袁玲玲不知道她是怎么說出這么惡心人的虛偽話的,原身也是,能把這樣的關系裝得下去,當真是令人佩服。
“我有點不舒服,得先躺躺,你們自便吧。”袁玲玲懶得跟他們兩人糾纏,轉身往屋子里去了。
“誒,你個死丫頭!”袁老太剛要罵,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嚇得她身子一顫,“白眼狼真是!我真是……”
“還有什么事兒嗎?”沈財生站在門口,他身高很高,尤其在矮個子老太太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將整個堂屋門都給占滿了似的。
袁老太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她活這么大歲數,最怕的就是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流氓,要不是看他條件好,她才不會讓那死丫頭嫁過來,“沒……沒事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玲玲,沒事就回家看看,你爺也想你得很,你說說你都多久……”
“咳!”沈財生往袁自立的方向走了一步。
“奶,走了走了,姐會去的。”
祖孫倆跟見了貓的耗子似的,溜得極快,就連放在桌上的藥包都忘了拿。
沈財生看著他們匆匆消失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見袁玲玲沒有要出來的意思,沈財生拎著藥包出了門。
其實袁玲玲在屋子里一直沒有睡著,她聽到了袁老太他們離開的聲音,同樣也聽到了沈財生離開的聲音。
她不是不想出去面對沈財生,就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腦子里如同放電影似的把沈財生的話回放了一遍又一遍,她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沈財生,他似乎是真的完全沒想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會是他的。
是這樣嗎?如果是,他未免太冷靜了。
如果不是,他也是太冷靜了吧!
真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啊。
袁玲玲嘆息著翻了個身,睡不著又翻了回來。
這似乎也不能完全怪他,兒童時期留下的許多傷害是不可逆的,造就他如今的性格跟他的原身家庭也脫離不了關系。
要不,自己把真相告訴他?
但是這樣的話,沈財生就不會愿意放自己離開了吧,至少肯定不會讓孩子走,這不是犧牲自己讓他開心嗎,萬一走回老路……
袁玲玲坐起身來薅了薅自己的頭發。
啊,怎么辦啊!
她一頭撞在墻上。
“嘶……”
算了。
還是走了算了,沈財生一個男人,神出鬼沒的,還是個不那么正派的男人,能帶好孩子才怪。
孩子不能給他。
而此時,不那么正派的男人沈財生拿著藥包到了老游家。
見他手中拎著東西,老游一驚,“這是雜了,你媳婦出事了,這咋還吃上藥了呢?”
沈財生懶得跟他瞎掰扯,把藥包遞給他,說道:“去查查,這里面都是什么些東西,吃了起什么作用。”
“不是給弟妹吃的?”
老游接過藥包,這才發現他面色不對,忙把東西放下,問道:“這是咋了?回去弟妹給你氣受了?”
還沒回來時那么急著回家,現在好不容易活著回來了,不擱家待著跑他這兒來,看來矛盾不小啊。
沈財生不知道說什么好,張了張嘴,說道:“喝一杯?”
這么低落的沈財生老游還是第一次見,他也不開玩笑了,“行啊,給你整點下酒菜去。”瞧這樣子,估摸著得大醉一場了。
以前兩人為了完成任務,沒少喝醉,但是老游看得出來,沈財生對煙酒茶這些玩意兒都不怎么感興趣,頂多興致來了下廚做兩個好菜。
如今主動要喝酒,那他老游只能陪著唄。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直喝到了暮色四合,老游趴在桌上快動彈不得了,沈財生卻還是面不改色的樣子。
他起身頭暈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正常。
有時候想喝醉,還真是喝不醉,他想。
把老游攙炕上躺著,他循著家往回走,出門前的那股子郁氣喝了一頓酒不僅沒消,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沈財生走在半道上吐出一口濁氣,他伸手抓了一下,抓到一片雪花,怔了好一會兒,他才張開手心,雪花沒了,他的心也仿佛跟著空了一塊。
“沈財生。”
有人叫他。
沈財生回頭,聽見對方語氣古怪地問:“你在干什么?”
“謝、廣、安。”沈財生一字一頓喊道。
“你喝醉了?”
原本謝廣安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兒還不太確定,聽到他說話,這才肯定,沈財生喝醉了。
他上前想要扶一下對方,誰知道被沈財生一掀,差點摔倒。
這喝醉了酒的人力氣是真大。
“孩子是你的嗎?”
謝廣安站直身子就聽沈財生沒頭沒尾來了這么一句。
“什么孩子?”
謝廣安只把他當個醉鬼,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誰知道又聽對方道,“袁玲玲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嗎?”
聞言謝廣安錯愕抬頭,見沈財生只是定定站著,才低聲惡狠狠罵了一句。
“你特么有病吧。”
今天一個個的都說自己有病,沈財生火氣蹭地就冒上來了,尤其是知道面前這人是要搶自己媳婦的人時,他更是怒上心頭,上前一把拽住了對方的領子。
謝廣安能被他打一次卻不能被他打第二次,更何況對方把那么一頂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他直接一拳砸了過去。
喝了酒的人就算沒有完全喝醉也不影響他們酒精上頭,再加上有人挑釁便一發不可收拾,兩人很快扭打起來。
或許是活動一場,又或許是有了疼痛的刺激,等兩人打累,沈財生的酒也醒了。
他從雪地里爬起來提步就要往家去。
“等一下。”謝廣安叫住他。
沈財生停住腳步。
“我和她從來就沒有過那方面的關系,你都已經和她結婚了,就該好好跟她過日子。”
“用得著你說?”沈財生今天難得地借著酒勁話多了些,可謝廣安似乎并不是想跟他吵架。
他說:“不僅我沒有,謝廣連也沒有,他沒那個膽子,再說了,你現在就看出來她有孩子,起碼得是一個多月了,一個多月前她跟我們相熟嗎?”
從前他們雖都是這一片的人,但因為袁老太的關系,袁玲玲其實很少和外人來往,更別提是和他們宏民路這邊的人了。
沈財生怔住,如果不是他們的,那……
可是兩人就那一次,就……
“草!”
沈財生終于明白今天袁玲玲的異常是為什么了,為什么她在自己同意離婚時會那么驚訝,又是為什么在自己說出謝廣安時那么生氣。
可她還擔心自己的傷,自己可真不是人啊!
“謝了,改天請你喝酒。”
也不管謝廣安什么表情,沈財生幾乎是飛奔回了自家院子。
小窗戶里透出來淡淡的黃色的光,讓沈財生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還沒睡,是在等自己嗎?
兩人結婚后的那么多日子里,她都是這樣等自己的嗎?
沈財生腳步踟躕,要踏進堂屋門的那一刻他又停住了腳步。
可是為什么。
既然是他的孩子,那她為什么不告訴他。
又為什么要走呢?
第二十六章:考慮
袁玲玲睡了一覺, 不知道怎么睡著的,醒來仿佛又是天黑了。
她睜開眼的瞬間,鼻尖就傳來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
酸辣魚的味道。
不用猜, 肯定又是沈財生做的。
袁玲玲咽了下口水, 想立馬坐到飯桌前去,但她剛下炕又停住了動作。
沈財生這個人,真是讓人猜不透,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嗎?那他為什么要對自己這么好?
難道是做好了不給自己吃,想用美食的味道懲罰自己?
困境并沒有因為睡了一覺而消失,袁玲玲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沈財生站到門口就看到袁玲玲垂頭喪氣的樣子,他輕咳一聲,“吃飯了。”
袁玲玲猛地站起來,“啊……來了。”
她像個提線木偶一般, 出門、洗手、回到堂屋, 直到坐到桌前, 她腦子里還恍恍惚惚的。
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告訴她趕緊說實話吧,說謊要是被發現了會吃不了兜著走,一個小人告訴她趕緊溜之才是大吉之策。
“我看你挺喜歡吃辣的,特地學了這道菜, 你嘗嘗。”沈財生很自然地拿還沒用過的筷子給袁玲玲夾了一大塊魚肉。
袁玲玲受寵若驚,忙雙手捧碗去接, “多……多謝。”
在她睡一覺的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沈財生吃錯藥了嗎?
袁玲玲戰戰兢兢拿起筷子把魚肉放進嘴里, 就聽沈財生道:“孩子是我的對嗎?”
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問話, 袁玲玲一塊魚強行咽了下去,隨即她眼睛一睜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沒事吧?卡住了?”沈財生慌忙給她遞水。
袁玲玲咕嚕咕嚕灌下幾口,眼圈都紅了,等她緩過神來,看著那樣子可憐極了。
“好了點沒,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袁玲玲看著他關心的表情不似作偽,又喝了口水才搖頭道:“不用,只是嗆到了。”
聽她這么說沈財生才放了心,他自言自語,“是太辣了嗎?”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袁玲玲有種他在催促自己答話的感覺,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有些哀怨地看了沈財生一眼。
她這樣子本就可憐,又帶著哭腔,讓沈財生只覺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錯,他此刻似乎該說點什么,可半天沒找出能說的話來,怕一不小心又把她給刺激了。
袁玲玲很快調整過來,問道:“你是怎么想通的,你不是認為這孩子是謝家的嗎?”
她忍不住諷刺,“一會兒是謝廣連的一會兒又是謝廣安的,反正兩個,給他們一人一個得了,省得爭搶不休……”
“不準!”沈財生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
他板起臉來的樣子是真挺唬人的,可這事兒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錯,袁玲玲不想服軟,她委屈巴巴地嘟囔道:“還兇我。”
沈財生訕訕,又坐回去,“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袁玲玲不說話,繼續吃魚,不得不說,今天桌上的這些菜,比她之前吃的都要好吃。
紅艷艷的泡椒和一些酸蘿卜絲被泡在魚湯里,就算沒有魚,袁玲玲也能多吃兩碗飯。
狠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狠人,沈財生的廚藝真是一次比一次進步了,這是哪里找的師傅,她也想學。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袁玲玲吃了幾筷子緩解了一點尷尬便開口,“你打算怎么做?”
聞言沈財生頓時福至心靈,哪怕袁玲玲沒挑明,他也一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把筷子放下,正襟危坐,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袁玲玲,“能不離婚嗎?”他問。
這次袁玲玲的眼神也并沒有閃躲,懸著的心終于還是死了。
果然,知道有孩子了沈財生就不想讓她走了。
她一邊吃著魚,一邊思考事情發展的各種可能性。
說實話,就兩人目前的相處模式來說,除了她怕沈財生突然發瘋這點,其他的一切都還挺令袁玲玲滿意的。
這么舒適的婚后生活,她在后世都沒想過。
可是,他可是沈財生誒。
袁玲玲伸筷子挑起盆里魚尾上的一塊肉,微一抬眼,發現沈財生還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她手一抖嫩滑的魚肉掉了。
沈財生動作倒是快極了,立馬拿了雙新筷子幫袁玲玲夾起一塊魚肚子到碗里,“吃這個,魚尾刺多。”
“可是我更喜歡吃魚尾。”說出這話,袁玲玲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針對他似的,但她真的更喜歡吃魚尾啊。
雖然有刺,但是嫩滑、入味,很難讓人不愛。
沈財生動作頓了一下,幫她把整只魚尾巴都夾了下來放進袁玲玲的碗里,“那你小心刺。”
按照常理,這一刻她該說又不想吃魚尾了吧?
可她不敢逗他,她默默點頭,說:“多謝。”
“離婚的事,你讓我先想想可以嗎?”
沈財生沉默,半晌他才低低嗯了一聲。
袁玲玲用余光瞥他,只見他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給袁玲玲一種委委屈屈的感覺,好像她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似的。
像往常一樣,沈財生又恢復了冷冷清清的樣子,袁玲玲不開口,他也不開口,吃過飯就老老實實地把桌子收了。
袁玲玲依舊跟著去廚房幫忙,沈財生倒也沒攔她,只是這氣氛依舊怪異。
她主動打破尷尬,“我這病也好了,什么時候把圓圓接回來?”
“你……”沈財生一手拿著碗,一手拿著洗碗布,抬眸看向袁玲玲。
袁玲玲下意識解釋,“我就是想著既是你好友的孩子,總不好一直麻煩別人,我沒別的意思……”袁玲玲聲音越來越小。
沈財生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認真地刷著碗。
這下袁玲玲也不嘴欠地開口了。
過了一會兒,等到他把碗都擺放整齊,才轉頭說:“猴子好得差不多了,也想孩子了,我就讓圓圓回去了,你若想他我可以帶你去看他。”
原本作為沈財生的妻子,袁玲玲于情于理該去看看猴子的,可是如今…… 恐叫他誤會了。
袁玲玲想了想,應道:“好,那便等有空了去看看他。”
兩人再無話,晚上沈財生要住在客房,袁玲玲也說不出挽留的話。只是躺在炕上了,她依舊清醒得緊。
沈財生說不要離婚,是什么意思?
真的只是為了給孩子一個家嗎?
他不會是看上自己了吧?
袁玲玲翻身面對墻壁,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卻依舊讓她沒有入睡的心思。
他看上自己會怎么做啊?
該不會捆綁、強制……
袁玲玲猛地抬手想要捂嘴,結果動作太大,竟是一下砸在墻上。
“啊……”
她輕呼一聲,眼前瞬間籠起一層水霧。
“怎么了?”
房門被敲響,沈財生打開房門,順手拉了電燈線。
“怎么了……”
沈財生站到炕前,瞧著眼中霧蒙蒙的袁玲玲,他險些直接沖了過去。
可即便就是這樣,他只是匆匆破門而入,也讓袁玲玲的心漏跳一拍,“沒事,我剛剛……做了個夢,不小心打到手了。”
沈財生視線落在她纖細的手指上,果然看見上面紅了一片,“疼嗎?怎么總是這么不小心?”
袁玲玲垂頭,心說還不是怪你。
正埋怨呢,眼前的光亮被陰影籠罩,“伸手,我看看。”
袁玲玲指尖一顫,“不……不用了。”她雙手互相搓了搓,“其實也沒那么疼了,就是有點冷……也有點困了。”
趕人的手段實在有些拙劣,就連她自己也這么認為。
但沈財生也沒強留,很快出去了。
這一夜袁玲玲睡得極不踏實,半夜只覺熱得緊,醒來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嘈雜的說話聲。
袁玲玲閉眼悶著仔細聽了一下,發現居然是隔壁楊嬸子的聲音。
現如今楊嬸子跟她熟了,知她嗜睡,平日里極少會來吵她,除非是有要事。
袁玲玲猛然翻身從炕上坐起來,卻只感覺一陣暈眩傳來,整個人差點沒坐穩。
可外面的敲門聲還未停,袁玲玲只得快速穿了件衣服出門去。
“來了來了,怎么了?”
今天難得沒下雪,袁玲玲步子更快了些。
“玲玲,快點,你們家財生好像是出事了,快點啊。”楊嬸子一見到袁玲玲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順手幫她把鎖掛了。
見她這么著急,袁玲玲心里突突直跳,“怎么了,楊嬸子?”
“你家沈財生不是在外邊盤了一個豆腐店嗎,我剛才聽說那邊打起來了,店莫名其妙讓人給砸了,還有人受了傷,趕緊過去看看吧。”
她的車就停在自家院門口,沒等袁玲玲把話問清楚帶著袁玲玲就出發了。
寒風肆無忌憚地吹著,袁玲玲縮在后座都冷得哆嗦,更別提坐在前頭的楊英了,她卻恍若未決騎得飛快。
好在豆腐店就在啤酒廠不遠,只幾分鐘的功夫就到了。
此刻豆腐店門外還稀稀拉拉有人在看熱鬧,隔著那些人群,袁玲玲一眼望見了店中的沈財生。
他雙手叉腰痞里痞氣地站在店中,而他面前,楊小溪坐在桌前默默垂淚。
袁玲玲眉頭一蹙,跟著楊英擠了進去。
“怎么了,這是怎么了?”楊英嚷嚷。
沈財生抬眼,正巧與袁玲玲對視。
第二十七章:相信
“你怎么來了?”
兩人眼神剛一觸碰, 沈財生就皺起眉頭質問她。
袁玲玲心里莫名就有了點火,語氣不善道:“我不能來?還是說我連門都不能出了?”
沈財生原是拿了抹布準備給她拿條凳子坐坐,聽到這話, 他動作一頓, 抬眼看向袁玲玲,唇慢慢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種情況還是女人看得明白些,楊英忙上前打圓場, “是我,我聽說你這兒出事了,趕緊地就帶玲玲這丫頭來了,也是想來幫幫忙。”
“這是咋了,這小丫頭咋還哭了?”楊英朝沈財生使了個眼色。
沈財生接收到眼神,好似懂了她的意思, 看了眼埋著頭還在流眼淚的楊小溪, 他說道:“也沒啥事, 就是有伙人來鬧事,她可能是嚇到了,哭了。”
說完他像是覺得自己沒說好,又補充了一句,“我就是安慰安慰她。”
袁玲玲抿唇, “楊嬸子,他們不用我們幫忙, 我們先走吧。”說起來這本來也跟她沒什么關系,反正兩人都是要離婚的了。
楊英看他們兩人這樣操心啊, 忙拍了沈財生胳膊一下, “你這傻小子,這姑娘家受了驚嚇用得著你來安慰, 你不知道回家找媳婦,我跟你說,我可是看到過不少的姑娘小伙子說是安慰談天,這安慰著安慰著就安慰到男人床上去了,腦子清醒點吧。”
楊英這一番露骨的慷慨陳詞不僅是把沈財生和楊小溪給說愣了,就連袁玲玲都愣住了。
她的楊嬸子誒,怎么能在女主面前說這樣的話?
隨之而來的才是一種尷尬的情緒,袁玲玲轉身就走,這時候解釋倒像是掩飾似的。
其實她根本也沒想太多,她更多是對沈財生的生氣,自己擔心來看他,他還吼自己,他憑什么?
只這么一想,袁玲玲是真又有點心中不舒服了。
自從開始有孕吐反應,她的情緒狀態一天比一天不穩定了。
眼看著她要走出店門,沈財生倏地反應過來,三兩步追上了她。
“你等等,你別誤會,我……”
袁玲玲仰頭,恨恨地想要掙脫他的手,可被他鉗制著,袁玲玲掙了半天拉下了嘴角。
“剛才是我把她罵哭的!”
他聲音不小,楊英和楊小溪也都聽到了。
袁玲玲愣了愣,終于是沒再強行要走,她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
沈財生嘆息一聲,“你跟我來。”
說著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一起去了后院。
一掀開簾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豆腥味兒,若按往常袁玲玲肯定會很不舒服,但是她喜歡豆腐,還特地嗅了嗅。
“這兒味道有點大,你還聞得慣嗎?”
其實袁玲玲不舒服沈財生是看在眼里的,也在打聽有沒有什么能緩解她癥狀的辦法,但這似乎是難以避免的。
“沒關系,挺好聞的。”袁玲玲說著再次嗅了嗅。
沈財生看她那可愛樣子,微彎了一下嘴角,這才跟袁玲玲說起了楊小溪的事兒。
剛才來找店里麻煩的是楊小溪村子里的人,從前在虎子楊回來前,楊家是想把楊小溪說給村里一戶姓牛的人家的。
這家人是當初最早南下打工的一批,現在甚至在村里蓋起了樓房。
照理來說,他們這種發了財的人是看不起農村的姑娘的,可偏偏那家有個老大,從小就喜歡楊小溪,好說歹說非要和她在一起。
早前楊家是答應的,后來虎子楊回去了,誰還敢做楊小溪的主?
可是現在虎子楊被抓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傳開了,那家人就找到了城里來,對楊小溪言語羞辱不說,今天干脆直接找了伙小混混來砸店,要不是沈財生恰好心煩四處走走就走到了這里把人給趕走了,這里還指不定成什么樣子。
這事兒沈財生怪不了楊小溪,做生意,難免會遇上些麻煩,沒人能避免,不過楊小溪不該把那些人來言語侮辱她的事情瞞著。
他沒想到自己教育她幾句她就哭了,沈財生正有些不知道怎么辦呢。
這種事兒他不知道怎么跟袁玲玲說,而且他覺得事關楊小溪的名聲,也不適合在這么多人的面前說出來。
可顯然他這么想不太對,袁玲玲不高興了。
聽完他的話,袁玲玲想起了書中提到過這件事,她記得在楊小溪被那家人騷擾后不久,那家人家中就被爆出了件殺人事情,家中發生了這樣的丑事,一家子肯定也沒臉在這京市待下去,后面就都搬去了南方,再沒在書中出現過。
“你……打算怎么幫她?”那殺人事情是真是假,該不會是他干的吧。
思及此,袁玲玲背后開始冒冷汗,手下意識地掙脫了沈財生的鉗制。
這下沈財生沒再強行抓著她,眉心又不自覺地夾了起來,他忙解釋道:“我要幫她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她的母親……她的母親以前幫過我,我會和她保持距離的。”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袁玲玲無語,誰在乎他幫她啦,“我是說你有什么辦法幫她嗎?我能不能幫忙。”
沈財生的不用二字剛到嘴邊又被他給咽了下去,“我打算去找找那家人的錯處,他們既然這么囂張跋扈,總不至于只做過這么件惡事。”
袁玲玲一想也是,居然能夠直接讓人來砸店,真不是什么好東西。
說不定那事兒就是那些人做的呢,以他的本事要解決一家人哪用得著用這種方式?
唉,自己嚇自己了。
袁玲玲想通了有些抱歉地對沈財生笑了笑。
突然收獲到袁玲玲的笑臉,沈財生莫名地耳朵根發燙,還想再說點什么,就聽袁玲玲道:“我們出去吧,別讓她們久等了。”
袁玲玲這才后知后覺,楊嬸子和楊小溪現在怕是都把自己當成妒婦了,這樣的事兒還要單獨解釋那么久。
她要怎么解釋她不是因為楊小溪生氣呢?
兩人出去時,老游也來了,三人正在幫忙收拾,老游正罵罵咧咧的。
“什么東西,居然敢來砸我們的東西?”一邊收拾他還忍不住一邊數落楊小溪,“你說說你也是,遇上麻煩了怎么也不知道跟我們說一聲?”
“行了行了,人家一個小姑娘遭了這種事兒你不安慰著還罵人家,是不是個男人?”楊英聽不下去,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該是在剛才已經跟楊小溪說清楚了。
楊小溪此刻依舊埋著頭自顧收拾著東西,可還能看到她吧嗒嗒往下掉的淚水。
袁玲玲心中嘆息,這么小的年紀,就遭遇這么多的事兒,其實她也真是不容易。
拉了拉沈財生的袖子,袁玲玲小聲道:“讓我跟她說說?”
沈財生和她對視,沒說話。
“你不會懷疑我會罵她吧?”袁玲玲反應過來,他們肯定都以為自己是在吃醋,覺得自己會把楊小溪當眼中釘,她真是多余管閑事。
“不是,你跟她說。”
“別勉強啊。”袁玲玲往常其實就慣會堵人的,這會兒看沈財生不是那么兇,慢慢就開始暴露本性。
果然,沈財生并沒有生氣,反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幫幫我,正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
袁玲玲不為所動。
沈財生有點無奈,想起曾經看到老大和他媳婦相處,他彎下腰去在袁玲玲耳邊低聲開口:“媳婦,你幫幫我。”
驀地袁玲玲明顯感覺自己身體僵硬了一下,她輕輕推了推他,還沒開口就聽到老游有些欠欠的聲音。
“喲,你倆這是干啥呢,大白天,打情罵俏的,注意影響啊。”
本是一句簡簡單單地調侃之語,要是從前,有人敢這么調侃自己,袁玲玲準會翻個白眼,罵他一頓,可這會兒不知為什么,一下臊得臉都燙了。
她沒答話,而是走到楊小溪身邊,說:“小溪,你進來一下,我們談談可以嗎?”
楊小溪一抬眼,那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就那么盯著袁玲玲。
袁玲玲忍不住驚訝了一把,不愧是女主,即便現在還沒長開,就已經給人一種保護欲,甚至還男女通吃。
“玲玲姐,你別誤會,剛才是我做錯事了,沈哥正罵我呢,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她強行想要忍住自己的眼淚,可是越是伸手去擦就越是停不住眼睛都擦紅了。
“給,先擦擦。”袁玲玲把自己隨身帶的手帕遞給她。
這年頭沒有后世常見的紙巾,手帕是必備之物,袁玲玲自己也準備了不少隨身帶著。
楊小溪頓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手帕,而后越哭越慘,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來。
袁玲玲去廚房給她倒了熱水,拉著她坐在小馬扎上,想了想還是直奔主題,“你的事情,我都聽沈財生說了。”
“對不起……”楊小溪垂著頭,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樣子,認真道歉,“都是……”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這事兒跟我也沒有太大關系,我是想幫幫你。”
楊小溪詫異看她,“你……愿意幫我?”
“為什么不,我聽說你做的豆腐很不錯,等之后做豆腐給我吃吧,我很喜歡吃。”
這話也不知道楊小溪信沒,她沉默片刻點點頭,“好。”
“那你跟我說說,對方家里有什么我們可以作為突破口的點嗎?”
見她迷茫,袁玲玲挑明,“比如他家有沒有什么人犯過什么事,或者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第二十八章:地滑
楊小溪想了好一會兒, 搖了搖頭,甕聲甕氣道:“沒有,他們平常就是霸道些, 都是得理不饒人, 沒有……沒有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袁玲玲一直盯著她的眼睛,感覺她像是在說謊,可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說謊對她而言并沒有什么好處。
畢竟自己是來幫她的。
思及此袁玲玲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
“那……那他家有出現過什么異常的事情嗎?比如說誰在外面突然受了傷回來,或者他家附近誰突然受傷……之類的。”
她再說下去就是要跟楊小溪攤牌了,袁玲玲適時地住了嘴。
但女主現在年紀小,并不是蠢,她很快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問道:“玲玲姐, 你是知道什么嗎?”
袁玲玲搖頭, “我聽人說, 一般像他們這種做惡事的人不可能只做這么一件惡事,有個詞語叫無獨有偶。他們對你尚且如此,難道對別人就是和善友好的?”
“嗯……”楊小溪似乎是在想有沒有這樣的事兒,想了好一會兒,才道, “之前他們隔壁是有一戶人家出過事兒。”
出事的人是叫賴四,那賴四是個勤快人, 妻子生三胎的時候沒了,家里一個老人三個孩子全靠他養著。
這人唯一的毛病就是愛喝點小酒, 那天據說是他去供銷社買了瓶燒酒, 路上邊喝邊走結果掉河里淹死了。
“那條河,最多也就到我這兒。“楊小溪站起身來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位置, ”你說這怎么能淹死人呢?”
“他們都說他是因為喝醉了,我也不太懂。”
袁玲玲明白她的疑惑,如果是喝醉了,那水深或許確實能淹死人,但是從供銷社到她們村頂多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二十分鐘,再醉能有多醉呢?
一個常年喝酒的人,一瓶燒酒又怎么能醉成那樣呢?
還真可能有問題。
“賴四死的前兩天,他和牛勝男起了沖突,鬧得還挺大的,不過這事兒也奇怪。”牛勝男就是牛家的小女兒。
到底是小姑娘,楊小溪說起這些八卦來把自己剛才那些委屈都給忘了,說得是津津有味的。
據她所說,牛勝男從前是喜歡賴四的,這事兒村里人都知道,后來賴四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她就經常找賴家的麻煩。
再然后賴四媳婦死了,她還想湊上前去,可是賴四不愿意,兩家人鬧得就更僵了。
兩家挨在一起,分到的土地自然有很多是分在一起的。
什么你家的果樹擋了我家的莊稼,你家的紅薯藤吸收了我家土地的肥力。
芝麻大點兒的事都能吵起來。
他們吵架那會兒正是夏天,大家都忙著收自家的玉米,好巧不巧,兩家人收玉米的時間撞到了一起。
也不知道牛勝男和賴四在玉米地里發生了什么,大家只聽到了吵嚷聲,牛勝男是哭著從玉米地里跑出來的。
有些人以為是賴四欺負了她,但大家鄉里相鄰的,也都知道牛勝男的那點心思,就又有些人便說她想對賴四做點什么,可賴四不為所動,她是羞愧的。
總之說什么的都有。
“那時候牛家還想讓牛勝男說是賴四欺負了她,方便他們去找麻煩,但是牛勝男沒同意,她還病了一場,沒兩天賴四就沒了。”
這楊小溪是個會講故事的,袁玲玲腦子里浮現了不少畫面,把整件事也梳理得差不多了。
“你覺得牛勝男的病是真的還是假的?”袁玲玲問。
楊小溪肯定點頭,“是真的。”
對上袁玲玲疑惑的眼神,她道:“當時我去看了她,人都燒得有點糊涂了。”
看袁玲玲似乎還有困惑,她忙補充,“我跟她關系還不錯的,她是個挺好的姑娘,當初我受欺負都是她幫我,她是真的喜歡賴四的,只是牛家的人看不上賴家。”
“這么說,假如說賴四是被人害死的,那就不可能是牛勝男因愛生恨犯下的事兒了?”
“當然不可能是她,怎么可能是她?”楊小溪一臉詫異,“她不是那樣的人。”
袁玲玲并不認識那所謂的牛家人,無法確定楊小溪的話有幾分可信,但是有一點袁玲玲覺得有八成的可能性,那就是這個賴四很有可能是被人害的。
袁玲玲又問了幾個問題,楊小溪一一答了,卻再沒有發現有什么價值的信息。
“唉喲,你們在這兒呢,我還當你們哪去了。”楊英笑瞇瞇進廚房道,“剛才門口來了個賣羊肉的,財生買了一大塊,說是一會兒咱吃涮羊肉。”
聞言袁玲玲沒忍住吞咽了一下,這小動作被剛到門口的沈財生正好看到。
沈財生彎了唇角,問:“還想吃什么,我再讓老游去買點。”
“我想吃薄荷,有嗎?”袁玲玲想著吸滿湯汁的薄荷葉子,眼淚快從嘴角流出來了。
“那玩意兒是南方的吃法啊,你這小丫頭還懂挺多。”楊英有些驚喜地看向袁玲玲。
沈財生也看過去,看到袁玲玲亮晶晶的眼神,他眼眸垂下抿了一下唇,抬眼道:“不能吃,薄荷,性涼。”
楊英跟著附和,“確實性涼,姑娘家別太貪涼性的東西,你這有了身子就更不能吃了,羊肉燥,也不能多吃。”
聽到這話,袁玲玲的臉一下就垮了,“就吃這么一次,應該沒什么事吧。”
“那不行,而且你平常的飲食可得多注意點,像牛肉這些發物也得少吃,一切都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忍啊,還有……”
楊英念念叨叨跟尋常長輩似的,袁玲玲一開始覺得很無奈,可抬眼看到沈財生略帶微笑的表情,覺得也挺溫馨的。
從前沈財生父母在的時候他便沒有得到過什么愛,后來父母不在了,恐怕對于這種場景更是少有經歷了。
袁玲玲笑道:“知道啦,嬸子,您再說下去,我就沒有可吃的了,怎么做,我來幫忙吧。”
“誒,哪需要你動手,你就坐這兒燒燒火,教教我們就是了。”楊嬸子把袁玲玲按在灶門前的小馬扎上。
“我哪兒會,讓沈財生來,嬸子您歇著。”袁玲玲也不是自謙,他們這要做的顯然就是京市這邊的口味,袁玲玲能吃但會做的卻不多,沈財生廚藝顯然比他們好,就他做就行了。
男人嘛,就得勤快點。
沈財生也沒推辭,笑著就開始準備涮羊肉需要的東西。
“玲玲姐,我也去弄點豆腐,今兒就讓你嘗嘗我的手藝。”楊小溪看他們都在忙,站在袁玲玲的身邊小聲道。
袁玲玲沒拒絕,這不能多吃那不能多吃,豆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我還想喝豆漿。”
楊小溪笑得燦爛,“沒問題。”
這頓飯,做得著實有點久,即便沈財生的刀工已經很熟練,但是片那么大一塊羊肉也不是個簡單活,單看他片肉就挺賞心悅目的。
片了羊肉,還準備了白菜、蘿卜之類的配菜。
也不知沈財生哪里來的路子,涮鍋子前他出去了一趟,十多分鐘后才回來,整個人身上帶著一股寒氣,手中卻拿著一把嫩生生的薄荷葉。
袁玲玲眼前一亮,“你到哪兒弄的?”
她迎上去,卻被沈財生攔住,“你過去坐著,我身上涼。”他沒說薄荷到底是哪來的。
袁玲玲聽話地沒有湊上前去,但是視線落在那薄荷上,眼神都在發光。
天知道,自從懷了孕之后,不舒服的時候真的什么都不想吃,但是想吃什么東西的時候就真的很饞,不過吃不到都是常態,她都習慣了。
剛才她也只是隨口一問,薄荷這東西袁玲玲還是知道一些的,似乎并不耐低溫,后世冬天的薄荷也大多是長在大棚的,這年代哪可能有?
所以沈財生是真的神了。
不過他剛才不是說不讓自己吃的嗎?
這是要讓自己眼紅?要真是這樣,她真的會生氣!
沈財生從后院出來時手里并沒有拿薄荷,袁玲玲疑惑問:“怎么不拿出來?”
“一會兒,先吃肉。”沈財生小聲道。
袁玲玲斜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必須要給自己吃,但對方就像是沒看到似的,只顧準備自己的蘸料碗。
見狀袁玲玲哼了一聲也不理他了,夾了一片剛燙好的羊肉放到滿是麻醬的碗里裹一下,咬上一口,羊肉的香味和麻醬的味道融合,熱乎乎的,簡直就是舌尖的盛宴。
楊小溪做的黃金豆腐也很不錯,小塊的豆腐裹上蛋液在鍋中煎成金黃色,再回鍋澆上點醬汁,香極了。
袁玲玲一吃就停不下來,夾了一塊又一塊。
“吃點肉,別只吃豆腐。”話是這么說,但沈財生給袁玲玲夾了一筷子除了肉還有很多白菜,像是怕她是一個挑食的小朋友。
袁玲玲:“……”
看在沈財生知道用公筷給她夾菜的份上,袁玲玲決定勉為其難地原諒他。
大概因為羊肉多,煮出來的白菜同樣也鮮得不得了。
白菜吸足了羊肉的湯汁,沾了些袁玲玲添了紅油的醬,滿口香。
她吃得太投入,連沈財生什么時候離開了她都沒能發現。
等看到薄荷下了鍋,袁玲玲眼睛都直了。
“這就是薄荷吧,這玩意兒我還是聽我家那口子說過,他從前去西南,那邊的人就這么吃。”楊英看著也挺感興趣,“他說好吃得不得了,我倒是要看看能有多好吃。”
“好吃!”老游砸吧砸吧嘴,問沈財生,“你咋不多弄點,就這點還不夠給人塞牙縫的。”
他老游也不是個小氣人,種了那么一大片呢,就是為了涮羊肉的,不明白沈財生怎么就只弄這么一點。
“就你話多。”沈財生淡聲道,“就這么點,大家分著吃。”
說完他拿那公筷給袁玲玲夾了一筷子,袁玲玲一晃眼忍不住嘆氣,頂多五根。
可鍋里統共就那么點,她再想多要也不合適。
她算是看出來了,沈財生就是為了讓她少吃點,雖然有點過分,但是還是挺良苦用心的。
袁玲玲心里想著這事兒,都沒嘗著味道,薄荷已經下了肚。
“以后再做給你吃,我還會做薄荷牛肉。”
沈財生身子后仰,突然在袁玲玲側邊來了這么一句。
大家都在交談著,沒人發現他們兩人的小動作。
袁玲玲偏頭看了他一眼,和他深情的眼神對上,袁玲玲忍不住牽了牽唇,但笑容很快被她壓了下去。
晚上楊英要幫忙收拾,大家沒同意,都讓她去歇著,她便自己借口家中還有兩人等著她回去先離開了,說話間還不忘對沈財生使眼色,生怕沈財生不懂她是在給他和袁玲玲單獨相處的機會似的。
把店收拾好,天已經黑盡了。
出門時沈財生很自然地抬了抬胳膊。
“地滑,你挽著我。”
第二十九章:夜游
自打兩人結婚, 沈財生極少與她做出什么親密行為,否管是她穿越來之前還是之后。
當然上次她攙著對方那回不算。
“快點,為了孩子的安全, 你就將就一下。”見她不動作, 沈財生只得換個說法。
聞言袁玲玲無奈將手搭了上去。
“你很期待這兩個孩子?”她問。
沈財生腳步頓了頓,他想了片刻才道:“當然,你不期待?”
一聽這問題, 袁玲玲雷達立馬就響了,她自覺自己不該跟沈財生討論太多孩子的問題,說得多總是錯得更多。
“期待,當然期待,這可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看你不怎么喜歡孩子的樣子。”袁玲玲胡說八道。
“你怎么看出來的?”沈財生不清楚自己是哪里給了她這樣的錯覺。
袁玲玲一臉驚訝, “你沒發現嗎?當初圓圓多怕你, 你要是喜歡孩子, 他能怕你嗎?”
“我喜歡孩子。”
沈財生沒答袁玲玲的話,只是說了這么一句。
袁玲玲能夠聽得出來他這句話是認真的,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在原書中他才會因此而對犯錯原身有那么大的惡意吧。
她突然不說話,沈財生有些迷茫。
他自覺自己剛才那句話沒有任何的問題。
父母重視孩子是應該的。
兩人突然不說話, 氣氛驀然就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袁玲玲才從奇怪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她說:“今天我幫你問了楊小溪,楊小溪說牛家的人曾經和他們隔壁賴家發生過矛盾, 而和他們有矛盾的那個賴四, 死了。”
聽到賴四的名字,沈財生一下就想起了這人, 當初查虎子楊的時候,整個村里的人的資料他幾乎都看過。
袁玲玲見他一聽自己說話就把眉頭擰得死死的,她松開沈財生的手,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去問楊小溪這些?”
沈財生還在想那賴四的死,就聽到袁玲玲的話。
這話他本是想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可沒等話從右耳朵出去,他猛地回過神來。
“怎么這么說,你不是問到了嗎?”
袁玲玲看不出他是真沒明白自己說的話還是有點諷刺的,她直接道:“我看你皺眉,感覺你不高興。”
聞言沈財生下意識就又要蹙眉,這下他自己反應過來,驀地有些無措,“抱歉,我沒有,只是想事情的時候比較嚴肅而已。”
這問題很多人都說過他,是從前一次任務時養成的習慣。
“你說的這個賴四我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沈財生很快說到正題。
“不是好人的意思是?”
沈財生看向她,又把視線挪開,說:“以前犯過些事兒,以他的身手不太容易被害,除非對方是他很信任的人。他的死因其實不能簡單地歸結于淹死,準確來說是頭部被鈍器所傷,進而溺水。”
袁玲玲不懂得這些,有點云里霧里。
好在沈財生很快跟她解釋了其中的彎彎繞繞。
頭部被鈍器所傷,可以是先被鈍器所傷再掉河里沒力氣爬上來,可以是掉進河里被鈍器所傷,反正這鈍器是什么至今沒找到。
“楊小溪不是說那條河很淺嗎?難道從死者的死亡狀態看不出來他是先被傷還是先落水嗎?”
一般來說,傷口在額頭應該就是先受傷,若是后腦勺那不就是落水磕的嗎?
后面這話楊小溪沒問,她覺得有點傻。
沈財生感受對方很自然地挽在自己手臂上,他勾唇,解釋道:“是,可很不巧,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賴四是在距離橋大約三百米的距離被發現的。”
“那為什么他不能就是在那害死的呢?”怪只怪袁玲玲從前看過太多類似的懸疑探案題材的文學影視作品,這樣的案子似乎挺多的。
“你是說……”沈財生思考她話中的可能性,胳膊卻被身旁的人拽了拽。
袁玲玲道:“我聽說,他們村子離這兒不遠,不然我們去看看。”
“去看看?”沈財生有些吃驚,“那是在村里,不是在城里。”
等出了城,走老半天別說是燈光,就是人影也碰不到一個,他記得袁玲玲膽子挺小的,就不怕?
“我知道,我就是想去看看。”袁玲玲想去看看女主長大的地方是什么樣,也想……她抿了抿唇,問:“行嗎?”
沈財生最見不得她現在這副略帶可憐的樣子,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行,但是現在過去的話太黑了,你……不怕嗎?”
不是怕黑嗎?
袁玲玲:“?”她沒想現在就過去啊。
按照往常,沈財生肯定是不會同意讓袁玲玲大半夜的去偏僻地方的,但是他發現袁玲玲似乎很多時候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想去自己不該攔,更何況有自己在,不會讓她有事。“
這么想著,他拒絕的話張口就變了,“不過現在過去的話,不容易打草驚蛇。不過你的身體吃得消嗎,我們走路過去的話,來回可能得兩小時了。”
袁玲玲糊糊涂涂地就跟著沈財生一起往鄉下去了。
等走到半道她才后知后覺自己跟沈財生單獨出去有多么可怕,這萬一要是他突然暴露本性自己不就完了嗎?
心里這么想,她腳步倒是沒停。
好吧,她承認她開始感覺是自己誤會沈財生了,直覺告訴她,自己從前對沈財生的認識不一定是準確的。
如果這次他們找到殺死賴四的兇手,或許真能證明沈財生就是個好人,他囚禁原身或許也是有原因的。
退一萬步講,書中也沒直接說他就是囚禁了原身。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而已。
袁玲玲抬頭去看沈財生,沈財生拉著她的手,小步往前走著,很明顯是在考慮著袁玲玲的情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視線望著前方,那眼神……
未免太堅定了。
“你看我干什么?”
沈財生一早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只不過是當她有什么話要說就一直等著,誰知走出去許久,她都不發一言。
“我就是看你為什么總是嚴肅著一張臉。”根據相處,袁玲玲覺得他并不是一個特別死板的人,甚至袁玲玲感覺他有點像是故作深沉,除了他這張臉。
“那我應該怎么樣,這樣嗎?”
沈財生突然轉頭,沖著袁玲玲咧嘴一笑。
見狀袁玲玲心漏跳了一拍,她從來沒見過沈財生這么陽光開朗的一面。
平常見他,他似乎總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為什么不行,不過,做你自己就好。每個人有自己的緣法,為什么一定要笑呢?”
袁玲玲摳了摳自己手指,說:“但是你笑起來倒是挺好看的。”
她聲音小,但是沒能躲過沈財生的耳朵。
“嗯。”他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這回答袁玲玲并不算太滿意,她感覺沈財生有點害羞了,可他一點也沒表現出來,她追問,“你知道什么了?”
沈財生不答,反道:“以后經常笑給你看。”
袁玲玲被他噎住,要掙開他的手,“誰要天天看你笑?”
她想掙脫,沈財生偏偏扣得更緊。
“別鬧。”他一嚴肅起來就顯得有點可怕,他說,“一定要注意肚子里的孩子,我聽說前三個月是最重要的。”
說完,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會產生歧義,他解釋了一句,說:“我也不是只關心孩子,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對你的傷害也會很大。”
聞言袁玲玲捏了一下他扣住自己的手,“知道了。”
接著兩人又是沉默。
兩人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可是卻又都不知道說什么。
饒是前世袁玲玲也沒有做過今晚這樣的事,大晚上的跟一個男的跑到偏僻地方去,為了查案。
不過此時都走了一半了,斷沒有就此放棄的道理。
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吃了暖暖的羊肉鍋子,走在路上也沒覺得多冷,一顆心都熱哄哄的。
似乎也沒走多久就出了城,沈財生打著電筒,光就照在袁玲玲的腳下,四周雖然黑,但腳下有路,袁玲玲也沒有那么怕。
“他們村子好像也沒有那么窮。”在袁玲玲的印象中,鄉下就是要走鄉間小路,這大路看著挺寬闊平坦的,除了了下過雪有些濕滑,似乎也沒有多差。
沈財生不置可否,“畢竟在城邊上,當年就因為這條公路,很多廠子本來是打算建在他們村的,但是后來他們都不愿意,所以廠子建到別處去了,要不然這些地方肯定早已經發展起來了。”
袁玲玲有些詫異,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么一層,“他們是想多要賠償?”
“應該是這樣。”
“那是給得太少,還是他們要得太多?”
沈財生笑笑,“這我就……可能都有吧。”
國家剛發展起來,到如今也是大量用錢的時候,肯定各種支出都是有預算的。
袁玲玲對這些并不是太懂,拿她先知的視角來看,在這種黃金年代,節流是富裕不起來的,必須得開源,得抓住發展的機會。
“繞過那個坡,前面就是那條河了。”
沈財生牽著袁玲玲,小心地照著她的腳下,生怕她磕了絆了,“當心點,小路不好走。”
兩人繞過一個緩坡,突然沈財生把電筒一關,“噓。”
遠遠的,在朦朧月光下,袁玲玲順著沈財生的視線望去看到了他們說的那條河。
河面寬闊,但卻仿佛已經進入了干涸期,水流稀稀拉拉,分散成幾股,河岸也光禿禿的,只幾棵只剩枝干的樹。
然而,真正吸引兩人注意力的不是那河,也不是那樹,而是河上小橋上站著的一個人。
袁玲玲瞳孔一縮,猛地掐住了沈財生的胳膊。
第三十章:雪融
沈財生把袁玲玲擁在懷里, 小聲開口,“別怕,有我在。”
橋上是一個身材消瘦的女人, 女人披散著長發, 長發隨風亂飛,看起來極為恐怖。
其實袁玲玲知道那絕對是一個人而不是鬼,但心里還是有些恐懼。
“那是誰?”她下意識問, 只是沈財生也不一定會認識。
果然,沈財生搖了搖頭,“沒見過,但這個村子里的年輕女人除了楊小溪,至多不過五個,明天一查就能查到。”
“一會兒不跟上去嗎?”袁玲玲不解。
沈財生把她擁得更緊了些, 說:“不跟。”不過他卻沒解釋理由。
他這么一動, 袁玲玲方才反應過來兩人之間的姿勢過于曖昧。
袁玲玲抬眸望了他一眼, 這沈財生的懷抱還挺讓人有安全感的,更何況他現在還是自己男人,抱一抱怎么了?
她才不會在他面前承認自己害怕。
聽沈財生說不跟,她其實松了一口氣,沈財生要是跟上去, 她不一定能跟上,萬一被對方發現, 那肯定是她的錯,可若是沈財生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 她可能會被嚇死。
她隨口問道:“為什么不跟?”
沈財生把她的反應看在眼里, 沉默片刻,說:“容易打草驚蛇。”
袁玲玲哦了一聲, 兩人不再說話,認真觀察著下面的女人。
女人站在橋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那橋下水流過于平緩,袁玲玲甚至會以為她想跳河。
這樣的念頭剛起,就見那女人縱身一躍跳進了水里。
咚的一聲,也不知是重物落水,還是重物與石頭磕碰的聲音。
“她……她她她……”袁玲玲話都說不利索了。
沈財生直接把電筒塞到袁玲玲的手中,“在這兒等我。”
這下袁玲玲也顧不得自己怕黑了,趕緊推推沈財生,讓他下去。
一個小時后,兩人一起把女人送到了醫院。
那女人頭磕破了皮,身上有兩處骨折,沒有生命危險,但肯定是凍得不輕。
“冷嗎?”
沈財生剛才救人時也下了水,那水位到他腿上,可這大冬天的,被冰水泡過,又過了那么久都沒能換干凈衣裳,肯定冷死了。
袁玲玲是真擔心他老寒腿什么的,那可太難受了。
看到袁玲玲那么擔心自己,沈財生揉了揉她的頭,笑道:“沒事,我們趕緊回去吧,太晚了。”
如果不是他身上濕濕的,他就得抱著袁玲玲走了。
今天他就不該帶著袁玲玲過去的,讓她看到那樣的場景不說,這要是凍著身子,那可不得了。
可今天袁玲玲難得地主動要單獨和他出去,他如何能拒絕?
沈財生心中懊惱,面上一點不顯,還一個勁兒地讓袁玲玲小心地滑。
再一次被提醒之后,袁玲玲忍不住了,“我是懷孕了,不是傻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我會很小心的。”
沈財生抿唇。
“不是說你不對的意思。”一看他嚴肅臉,袁玲玲就忍不住解釋,“我們走快點,別把你腿給凍壞了。”
說完,她迎上沈財生直勾勾的眼神,有點不大好意思,又轉過頭去。
“能不能不離婚?”沈財生突然舊事重提,是個會順桿爬的。
袁玲玲瞪他一眼,就不松口,“我考慮考慮。”說完她松開沈財生的手走在了他的前面。
沈財生無奈地看了看自己被松開的胳膊,笑笑又追了上去。
他們回去睡了一覺,袁玲玲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是被沈財生進屋給喊醒的。
她迷茫睜眼,看到是沈財生又翻身背了過去。
“醒醒,玲玲先起來晚點再睡。”
袁玲玲把胳膊搭在眼睛上,實則眼睛還閉著,“怎么了?我不想吃飯,晚點再吃吧。”沈財生太賢惠了,讓她這懶人有點吃不消。
“不是,有警察同志來了,你先起來,他們找你了解點情況。”
“警察同志?”袁玲玲在腦子里反應了幾秒才猛地坐起身來,“警察同志來干什么?”不會是因為沈財生來的吧。
“是來問昨晚的情況的。”
聞言袁玲玲松了一口氣,她忙裹上沈財生遞過來的衣服,突然頓住動作,“那我一會兒怎么說啊?”
他們兩個人,大晚上的,沒事跑到荒郊野嶺去散步?
沈財生小聲道:“實話實說就好。”
他既這么說肯定是有了應對的方法,雖然袁玲玲自己都覺得很奇怪,但她不是一個人去的,肯定不可能胡說八道讓沈財生被人給懷疑了。
她一出房門,果然就看到堂屋里坐著兩位身穿軍大衣的警察同志,兩人面前都擺著一碗熱水。
袁玲玲有些局促地過去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便坐在了桌前。
“你就是袁玲玲?”
袁玲玲點頭。
“昨晚你們為什么突然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因為我們想去看看賴四落水的地方。”
“賴四是你什么人?”
“……”
袁玲玲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知道的和昨天發生的情況都告訴了對方,對方也沒有刻意引導,慢慢的袁玲玲就不緊張了。
“那你認識牛勝男同志嗎?”
“牛勝男?這事兒跟她有什么關系嗎?”袁玲玲下意識驚訝。
那兩位公安對視了一眼,“你認識她?怎么認識的?”他們追問。
袁玲玲搖頭,“不認識,我是聽楊小溪提到過她。”
“她是怎么說的?”
……
等兩位公安同志問完話,袁玲玲還有些懵,原來昨晚的那個女人就是牛勝男。
沈財生將人送出去,回來便從廚房端了早飯進來。
袁玲玲看著無時無刻不想著投喂她的沈財生有點好笑,她接過一個雞蛋在桌上一瞧一滾,雞蛋殼就輕松地和蛋白分離開來。
她問:“所以,對賴四動手的人就是牛勝男?”
“不排除這個可能。”沈財生給袁玲玲遞了一碗豆漿。
現磨的豆漿豆香濃郁,里面還有花生的味道,袁玲玲咕嚕咕嚕喝下幾口,滿足極了。
“我們剛剛說的話,他們會相信嗎?大晚上的跑去看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的死亡現場,我自己都不信。”
她現在還覺得昨天的自己就是腦子抽了,否則她怎么會攛掇著沈財生往那地方去,最主要的是那么冷的天,那么晚還真就去了。
“沒事,他們會信的,這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解決的。”
沈財生說得信誓旦旦,袁玲玲忍不住沖他挑了挑眉,這是什么意思?
“你在里面有認識的人?”
沈財生笑道:“算是吧。”
算是,那就肯定是了。
“你可不能因為覺得有人包庇就做一些知法犯法的事。”袁玲玲咬了一口雞蛋,小聲嘟囔。
沈財生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笑得更燦爛了,“想什么呢,你……這是在關心我?”
袁玲玲瞪他一眼,“才不是,我這是在鞭策你。”
“那你多多鞭策我。”
袁玲玲繼續吃飯不搭理他,越是相處她發現這人越是不正經,雖然表面看起來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不過這樣相處倒是舒服多了。
保不齊他后面作惡就是因為背后有人,所以才肆無忌憚,她一定得盯著他。
不是。
難道她已經確定了不和他離婚了嗎?
真是意志不堅定啊,袁玲玲同志!
沈財生看袁玲玲吃東西,把雞蛋仿佛當仇人來咬,不禁低笑了一聲。
袁玲玲的視線看過來,“你笑什么?”
“我不是說以后經常笑給你看嗎?”
袁玲玲故意做出兇狠的表情,“誰要看你笑了,不正經。”
她越是這么說,沈財生笑意更濃了。
吃過飯,為了防止那些不長眼睛的人再去鬧事,沈財生就到豆腐店那邊去了。
袁玲玲沒多想,她懶懶的,也沒想要跟著一起過去,便自己在院子里曬太陽。
最近的陽光越來越多了,估摸著是春天快要來了。
誰知她還沒享受多久,沈財生剛走一會兒,謝廣安就敲響了院門。
袁玲玲有些詫異他的到訪,想起沈財生之前那莫須有的懷疑,她對對方也多了些防備,沒打算讓對方進門。
“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進去說。”謝廣安卻沒有要和她避嫌的意思。
袁玲玲想著先前和謝廣安的相處,對方似乎是個挺知禮的人,再說了,反正是在院子里。
打定主意她也沒再拒絕,錯開了一個身子讓謝廣安進院。
等他進去后,袁玲玲不僅沒關門,反而把兩扇門都大大敞開了。
謝廣安只是看了大門一眼,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問道:“聽說上午你家里來警察了,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事。”這樣的事情在這街道傳開也沒什么奇怪的,袁玲玲沒有懷疑,可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沒熟到可以去詳說這些事兒的份上。
謝廣安仿佛沒看出她的防備,又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聞言袁玲玲蹙眉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問:“你是不是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兒?”
要不然他怎么會對自己那么好?
之前說愿意幫助她離開,現在看到她好像有麻煩了立馬就上門來了。
謝廣安還是那副死表情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想幫你。”
“你為什么……”袁玲玲想問,卻又覺得知道太多不見得是什么好事,想了想,她問了一個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之前你說你可以幫我離開,我想問問,你要怎么才能避開沈財生把我送走呢?你不怕他找你麻煩嗎?”
聽到這個問題,謝廣安面色有些古怪。
“你還想走?”他問。
袁玲玲對他的態度有些摸不著頭腦,之前不是他一廂情愿覺得自己是被逼才嫁給沈財生的嗎?
不是他認定自己在沈家過得不好的嗎?
簡直莫名其妙。
“怎么?你之前是在跟我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