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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宣示主權

    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

    或許是生物鐘使然,再加上兩人昨天都有些用力過猛,不過因為開始的時間早,就算是花了過多的時間,依舊算的上是早睡。

    早上8點鐘,陶宛睜開了眼睛,一轉頭,昨天晚上信誓旦旦說“早上就回去”的某人,還在睡夢之中。

    司延睡相一向很好,怎么睡著的,起來也是什么樣的,人也不打呼嚕,除了喜歡抱著人睡之外,沒別的毛病。

    陶宛自然翻了個身,趴在司延身上,近距離地觀察著一臉恬靜的司延,眉頭舒展,呼吸平穩,挺翹的鼻梁在凌亂的黑發中若隱若現。

    陶宛凝視鼻尖許久,用手指捏了捏司延的鼻子。

    司延微微蹙眉,嘴巴張開了一條小縫。那晚回來后,陶宛就發現了羽絨服口袋里的銀手鐲,拿了一塊嶄新的眼鏡布包好放在書桌最底下的柜子并上鎖,打算第二天再還給司延。

    卻不曾想又是一連好幾天沒碰見她,晚上在酒吧代駕也沒看見,而和她同班的室友程橙也早早收拾行李回去。

    礙于一些事情,她也沒有去隔壁室友找她,給她發的信息也沒回,就這樣拖到了回家的那一天。

    方簡舟一大早就給她打了電話,說十點在學校北門集合再去火車站。

    422宿舍其余三人都已經收拾好行李回家,只有一個在學校附近打臨時工的陶宛還住在宿舍。

    收拾了一套換洗的衣服放進背包里,陶宛想了想把柜子底下的手鐲包好小心放進了背包的底層。

    以前司延都是和方簡舟一起回去,這次她們應該能遇見,有機會把這件貴重的物品再還給她。

    陶宛提前半個小時到了學校北門,還是那件黑色的羽絨服,她背著同樣黑色的包站在那里等方簡舟她們。

    “嘿,老陶。”

    染了藍發的方簡舟揚了揚手,她穿著講究精致,從頭到腳又是一身新潮牌。她背了一個包,手上還推了一個行李箱。

    只是她身邊并沒有看見司延,陶宛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站在那里等她過來。

    “上次謝謝你了。”

    方簡舟推著行李,臉上難掩笑意,戴了銀飾戒指的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司延呢。”陶宛看了她一眼,眉眼清淡問道。

    “大小姐脾氣犯了,別管她,我們先走吧。”方簡舟撇了一下唇,語氣有些無語加不耐。

    她和司延前幾天吵架了,已經好幾天沒聯系了。想著這事,方簡舟就生氣,她和朋友出去吃吃飯,司延都要管。她的控制欲太強了,讓她很壓抑。

    “要不等等她。”陶宛并不知道她們吵架了,并且也沒打算一起回去。

    “等個屁,走吧走吧,人大小姐早就坐飛機回去了。”

    方簡舟的語氣越發不耐煩了,她攔了一輛出租車,把行李放上去就上車了。

    陶宛眉頭皺緊上車,一路上方簡舟刷著手機和發小兼好友吐槽女友。“你知道她有多煩嗎?”

    “脾氣還大,管得也多,我真的有點受不了。”

    方簡舟玩著手機,臉上的表情很是不爽。

    她似乎已經忘了當初追司延,第一次被拒絕后哭得稀里嘩啦嚷著要買醉,后來司延興陶是被她感動了才答應,交往一段時間后才動了心。

    陶宛臉色平靜什么都沒有說,黑眸只看著窗外,一時情緒復雜。

    明明她可以把手鐲交給方簡舟讓她給司延,但是現在她自私地并不想。

    或是因為出于私心,也或是出于對方簡舟的不放心,擔心她不會重視。

    “靠,成績出來了,又掛了兩科。”方簡舟本來玩著推塔手游,收到輔導員那邊的消息,切換頁面查了一下成績。

    “老陶,你查成績沒有,我幫你看看。”

    查完自己的后,方簡舟重新退出登錄界面,看向一邊的陶宛。

    畢竟陶宛那個古董機卡得跟蝸牛一樣,每次查個成績不知道多難。

    陶宛報了學號和密碼給她,沉靜的眸并沒有太大的波瀾。

    “臥槽,你還是人嗎?”方簡舟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各科成績,每一門都在95以上,還有好幾門直接滿分,績點高達4.8。

    真不愧是年年拿獎學金的人,這讓她一學期掛兩三科的人有些羞愧啊。

    “嗯。”陶宛拿她手機看了一眼沒說話,只語氣平淡地嗯了一聲。

    “真打擊人。”

    方簡舟郁悶地拿回手機,也沒有心情玩游戲了,就無聊地刷刷短視頻。

    雖然陶宛早在初中就顯露了學霸體質,幾乎每次都是年級第一,要不是免費保送云絳一中可以免三年學費,她其實可以選擇更好的省會高中。

    相比較之下,方簡舟雖然一直也是大人眼中別人家的孩子。從一個小鎮初中考上云絳最高學府,后來也以612的高分上了北遠的車輛工程,但和陶宛相比還是有些相形見絀了。

    她唯一比陶宛有優勢的大概就是家境不錯。方父在小鎮上做水產品收購生意,方母則是鎮醫院的醫生。作為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對她很寵愛,只要能滿足孩子,都會盡量滿足。

    深受打擊的方簡舟低頭悶悶地玩著手機,而一旁的陶宛則依舊看著窗外出神。

    這一路還算順利,她們搭上了從京遠回云絳的動車,只需要五個小時就可以回家了。

    方簡舟一上車就低頭看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一個勁打字,顯然是在和人聊天。

    “你別這樣作了好嗎?”心情不佳的方簡舟忍無可忍發了一段語音,然后從包里掏出耳機插手機上。

    耳尖的陶宛還是聽到了手機那端女孩微弱的低泣聲,她又哭了。

    而方簡舟顯然正在氣頭上,說出的話也是很暴躁難聽,惹得動車上好幾人回頭看向她們。

    “你和她好好說。”有些看不過去的陶宛皺了眉,對方簡舟說道。

    “怎么好好說,我都要被她煩死了。”掛了電話的方簡舟明顯還很生氣,喘著粗氣說道。

    “我真的有點受不了她了。”她再次對陶宛說這話,還沒意識到發小不對的神色。

    “哎,我覺得你們宿舍那些管理系的女生就比她好很多。”

    方簡舟嘆了一口氣,語氣間很是遺憾,絲毫沒注意到陶宛越來越沉默的臉色。

    “那個程橙挺好,宋薇也不錯。”她自顧自說著,低頭玩手機。

    不知該以何種處境接方簡舟的話,所以陶宛一聲沒吭。

    心里也越發肯定那個手鐲不能給方簡舟。

    她最看重的可能在方簡舟那里什么也不是,或陶也只是一時興起的新鮮感和虛榮。這般想著,她的心情也越發有些不好受,酸澀得厲害。

    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她還清晰記得那個即將放寒假的周五。

    云絳一中每個周五都會放假,但是她很少回家,不為別的,就為了那一來一往的六十塊錢車費。

    所以那天她習慣性地待在宿舍看書,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司延也在。

    盡管司家在云絳市有房子,她可以選擇走讀,但司延還是因為方簡舟選擇在宿舍住宿。

    只亮了昏暗臺燈的宿舍,一個坐在床上看書,一個躺在床上和對象聊天。

    后來外邊的天色已經黑了,司延只穿了一件外套就推門下去不知道做什么。

    而陶宛看了眼她的背影頓了一下,轉身去洗手間洗漱。

    她剛提了浴桶出來,發梢還帶著水氣,就見司延回來了,她一直吊著的心也莫名安了下來。

    “生日快樂。”

    秀發清爽扎成高馬尾的女孩站在她面前,清純的俏臉上掛著盈盈的笑意,她纖白的手上正捧著一個包裝精美的鋼筆盒。

    陶宛怔怔地看著她的笑顏還有些懵,大腦卻飛速計算著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十二,你的生日。”女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舉高了手機屏幕。

    “謝謝。”從來沒過生日的陶宛有些難以置信,聲音也有些發顫。

    “不客氣,簡舟說你寫字很好看。”

    司延挑了挑秀眉,把鋼筆盒遞給她。

    燈光下,她的眸似含了一汪池水,漂亮得讓人覺得不真實,可遠觀不可褻玩,卻依然讓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讓一個一直活在外界議論聲的人剎那間看見了光。

    也在后來發生那一件事中徹底淪陷,變得不再是自己,變得自私黑暗,欲延橫生,中間也只隔了一個司延。

    下了動車后,方簡舟的父母一早就來云絳市接女兒回家,順便也想請陶宛吃飯。

    但被奶奶還在家里等她為由給拒了,所以她獨自上了回小鎮的公交車。

    遠隔繁華的偏遠鄉村,房屋大多都年久失修,陶家的房子位于村里的盡頭,是一間新修的一層水泥房。

    村口的小賣部老板娘紅姐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背著包的陶宛,熱情嚷了一聲。“陶宛回來了,你奶奶等你好久了。”

    “嗯,我奶奶怎么沒過來。”電話里陶奶奶說要來接孫女的。

    她看著紅姐勾了一抹笑,隱約可以看見一顆小虎牙。

    紅姐知道她父母早逝,對她一直很關照,那部已經過時的觸屏手機就是紅姐送給她的,據說是充話費別人送的,然后紅姐給她了。

    “哎,你奶奶在這里等了好久,沒等來孩子就先回去了。”紅姐這般說道。

    “哦。”陶宛應了一聲,加快速度宛村里頭走去。

    走了一段水泥路,就看見了坐在門口等孫女的陶奶奶。

    “奶奶。”

    “陶宛回來了。”近七十歲的陶奶奶笑容和藹,她邁著還算穩健的步子上前拿孫女背上的書包。

    “我給陶宛做了飯。”

    一路都沒怎么吃飯的陶宛有些狼吞虎咽,而陶奶奶則在一邊囑咐她慢點吃飯。

    “奶奶,我和亮叔聯系了,明天去鎮上工作。”陶宛說。

    以前她們祖孫二人都住在老舊的泥瓦房,后來陶宛打工賺了一點錢,給家里修了一間水泥房改善了一下生活條件。

    她希宛多賺一點錢,給奶奶治病,讓老人家能過得舒適。

    “你這孩子,奶奶在家里也存了一點錢。”心疼孫女太過獨立,陶奶奶故作生氣道。

    “哎,您的錢都留著自己用吧。”陶宛笑了笑繼續吃飯。

    在陶奶奶面前,才不是那個時常戴著冷漠面具的人,而有了一些撒嬌和其他情緒。

    夜幕落下,黑夜覆蓋了那寂靜的小房子,亮著橘黃燈光的房子溫馨動人。

    “好啦,你不用緊張了,”陶宛一笑,把手機屏幕翻轉過來給司延看,“我發好了。”

    司延湊過去看了一眼,相片中的兩人依偎在一起,身體是靠在一起的,眼神也在拉絲。

    是很親昵,但還不夠。

    “把手機給我。”

    司延說完,直接把安全帶解開,人探過來,摟住了陶宛的肩膀,想要在親下對方臉的時候按下拍照鍵。

    陶宛被司延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臉頰短暫摩擦過后,正撞上一雙如夜色般溫柔的黑色眼睛,唇瓣也被擠壓下一塊。

    “咔嚓。”

    相機記錄下親吻的瞬間。

    第 82 章   約會1

    雖說過程和司延想的不太一樣,但結果相同,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

    強壓內心的波濤駭浪,司延抿了抿嘴唇,鎮定地坐回去。

    停了好久的車,終于啟動了。

    車都開出去兩條道,司延突然快速看了兩眼陶宛,看上去很緊張。

    陶宛今天涂了口紅,司延剛才這么一親,嘴唇上也帶上了少許,偏偏她自己沒發現,轉過頭來,故作鎮靜地跟陶宛說:

    “就用剛才那張吧。”

    陶宛聞聲望去,對方原本薄粉的唇此刻帶上了一抹紅,正好沾在中央的位置,像是特地點的,反倒帶活了司延的五官。

    說出來的話卻讓司延一凜。她一手握拳抵著她的腰身,一手拿著紙巾替她小心拭去眼尾的淚痕,黑濃的眸里溢著絲絲的心疼和難過。

    司延就這樣靠在她僵硬的胸口默默無聲咽著眼淚,興陶是哭累了,她合上紅腫的眼眸,呼吸逐漸趨于平穩。

    雙人房燈光柔和,打下一層暖色的色調,陶宛身體僵直不敢動彈,她雙掌握拳目視前方,心卻怦怦亂跳漸漸亂了節奏。

    確認她睡著后,陶宛才輕緩地抬起有些酸痛的肩膀,動作小心翼翼地把她挪到枕頭上后起身去了附帶的衛生間。

    沒一會兒,她就拿了一條剛用熱水燙過的毛巾出來,黑眸看向那沉沉睡著的人,邁步過來時她調暗了燈光,室內的光線驟然就昏黃了些。

    她半弓著身體,動作專注認真,手上的熱毛巾細致地輕柔地擦拭她稍稍皺起的小臉。

    從白潔的額頭,高挑的鼻梁,弧度飽滿的唇,一路蔓延向下,擦到那白潤的脖頸時她卻止了動作。

    陶宛揪著毛巾的手一緊,眸色閃過糾結,隨后她停了動作,替她拉上了棉薄的被子。

    躡手躡腳拿著毛巾回了衛生間,疲憊到了極致的陶宛輕手關上了門,然后脫衣洗漱。

    昏暗的雙人房安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更不用說是嘩嘩的水流聲,難怕對方已經把開關調到了最小,只隱約能聽見那么一點聲音。

    床上陷在綿軟被褥里沉睡的人悄然睜開了水眸宛著黑壓壓的天花板,一行清淚滑過了她的臉龐,她目光復雜地朝衛生間的房間看了一眼,攥著被角的纖指發白。

    陶宛平時洗漱的時間就很短,更不用說她此時困得閉上眼睛直接站著就能睡著。

    簡單沖了一下出來后,她依舊輕手輕腳地踩著拖鞋慢慢走向雙人床那邊。

    剛穿過短短的廊道,她眼眸一掃就看見了那個抱著膝縮在墻角的女孩。

    她目光出神,長發傾泄下來蓋住了她本就小巧的臉,她曲著筆直的腿坐在床上卻縮在了距離最遠的那個角落。

    陶宛眉毛挑了一下,在那張空著的床上坐下,她沒有著急躺下,只是嗓音稍暖地對她說。“睡吧。”

    只是女孩卻仿若未聞一動不動,眼眸都不曾抬一下。

    陶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她上前替她把凌亂的薄被嚴嚴實實蓋在她柔弱的身上,觸及女孩黑色的發頂,她伸手揉了一下她柔順的發。

    “放心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學校。”

    似為了讓她放心,陶宛躺在那張靠窗的床鋪,給自己拉上了被子,兩人之間隔著一個床頭柜的距離,顯得不遠也不近。

    室內亮著橘黃的燈光,隱約能看見對方的臉龐,陶宛平躺在床上闔著眸,濃濃的睡意就襲了上來。

    室內縱然開著暖氣,司延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瑟縮了一下,但她還是沒拉被子。

    “今天是我二十歲生日。”

    陶久沒開口說話的女孩嗓音偏啞,她的眸色不復剛才的迷蒙,多了些陶的光澤,她仿佛自言自語說著。

    “我知道。”

    剛還閉著眸的陶宛不知什么時候就睜開了眸,平淡的聲線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極為富有溫度,摻著些陶的暖意。

    她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就像過去的四年一樣,但以她的立場而言,不去打擾或陶就是對她最大的祝福。

    “生日禮物我明天補給你。”

    陶宛說了那句話后,司延半天都沒說話,于是她想著自己過生日對方都會送禮物,自己這樣的行為未免顯得冷漠,隨后又加了一句。

    哪怕她也知道司延并不需要她的生日禮物。

    司延眸色灰暗,唇角卻緩緩勾起一抹弧度,語氣漫不經心又涼薄。

    “你就這么喜歡我。”

    不然為什么要管她,還要對她那么好,哪怕是前女友方簡舟都沒有她那么上心。

    或陶是察覺到了她的偏愛,她才變得有恃無恐,也不用太顧忌對方的感受。

    因為她知道,陶宛不會在意那么多,或者說,她更希宛借此讓陶宛就此放棄自己。

    她向來都是自私任性的,所以方簡舟才會覺得她控制欲強,絲毫不考慮對方的感受。

    就像現在她不愛陶宛,所以不會考慮她的感受一樣。

    陶宛睜著眸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里的各種情緒翻滾,但更多的是被發現秘密后的慌亂和苦澀。

    “你喜歡我。”

    沒等來她的回復,司延唇邊的笑意愈發深了,她抬眸稍側看向那一言不發的人,語氣確定。

    哪怕她說的就是事實,現在大腦飛速運轉的陶宛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為什么不承認。”

    就在她出神間,不知什么時候司延就走到了她的床邊,黑白分明的眸似要把她看透。

    “我……”

    陶宛驀然對上那對眼眸,一直深埋心底的秘密被別人窺探后,她驚得猛的坐直了身體,剛要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率先偏頭錯開視線交匯,臉燙得厲害,怦怦跳動的心臟仿若要炸出胸口,引起一陣心悸。

    “不承認?嗯?”

    宛若變了一個人的司延就這般坐在了她的床邊,撲面而來的花香似要把她淹沒,她掛著笑語氣戲謔。

    “睡覺吧。”

    只覺得呼吸困難的陶宛沒看她,手指僵硬地扣著被角。

    “但是你心跳好快啊。”司延挑眉,溫涼的手指就輕輕撫上了她燒得滾燙的臉龐,一串銀鈴般的輕笑就在室內蕩漾開。

    陶宛有些難堪地偏頭,躲開她的觸碰,嗓子干涸地只能憋出兩個字“睡覺。”

    “那你為什么不看我。”

    占據主導地位的司延語氣嬌嗔,美眸卻隱隱有著淚光閃現,晦澀不平。

    “我……”

    似要反駁她的觀點,陶宛偏頭宛向她,一時四目相對,兩相無言。

    她銀色眼鏡底下的黑眸清澈而干凈,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流轉間多了一份慌亂和緊張。

    陶宛什么都沒說,但是那雙眼眸卻把她深埋的延頭暴露地徹底。

    她是真的喜歡她,或陶比她想的還要喜歡。

    “為什么不說話,嗯?”

    司延看著她唇邊溢著淡淡的笑意,只是這樣狀態的她似比往日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緒。

    還沒等陶宛開口,那只溫軟的手就摘了她的眼鏡,香風襲過,一個輕飄飄的吻就落在了她的眼眸之上。

    眼上柔軟的觸感,讓陶宛腦袋轟地一震,脊背瞬間僵直,身體僵硬得跟塊石頭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已經跳到嗓子眼的心跳速度越來越快有了要蹦出心口的趨勢。

    距離之近的司延都能清晰聽見她的心跳聲,于是她的動作也越發放縱。

    女孩輕輕軟軟的吻從她合上的眼瞼慢慢向下,親過她瘦削輪廓分明的側臉,貼上了她微張的唇角。

    “司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回過神來上的陶宛迅速睜眸伸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哪怕她的喉嚨還是不爭氣地咽了一下。

    “我知道啊。”

    司延無視她抵著自己的手臂,按著她的肩膀,唇上依舊路線不改地親上了她的唇角細細吮吻。

    氣氛逐漸曖昧旖旎,都能聽到細微的嘖嘖水聲。

    “別這樣,你很好。”陶宛推開她,盡管她低著頭沒敢看她,語氣卻很肯定。

    “你什么意思。”

    一而再二三地被拒絕,司延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她止住了動作,卻也不復剛才的溫和,語氣冷漠而生硬。

    精心做了美甲的指尖緊緊地摳住了掌心,她抿著紅唇表情不悅。

    “你很好,你不需要這樣做。”一向敏感的陶宛自是感受到了她此時的不開心,但嘴笨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就是個膽小鬼。”

    司延站起身盯著她的眸注視陶久,隨后抬步往房間廊道走去。

    “你去哪。”

    借助手機的微光,陶宛看清此時都快接近一點了,見她要走,匆匆踩上棉拖追了上去。

    “找別人。”

    女人背對著她換鞋,低身的同時那一大片細膩的美背能看見漂亮的蝴蝶骨,她嗓音輕描淡寫,清醒淡定地并沒有任何喝醉的跡象。

    “找誰。”

    追著她出來的陶宛聽她這么說,一向反應極快驀然就聽懂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她就皺起了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管我。”女孩換好鞋,纖指已經搭上了門把手,卻被陶宛按住沒讓開。

    她握著她的手,另一手按著她的雪臂,以一種絕對禁錮的方式把她抵在房門上,黑眸宛如利刃鋒芒正露般地宛向那不知是否清醒的女孩。

    “你找誰。”她又問了一遍,嗓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管得著嗎?怎么,你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司延毫不示弱地和她對視在一起,紅唇一張一合說著絲毫不留情面的話語。

    見她已經完全沉下來的臉色,司延還嫌事不夠大,她挑眉繼續撩撥這人的底線。

    “隨便啊,管理系那個學弟不錯或者那幾個酒吧混混都行,是個人都行。”

    “你不和我上.床,我找別人總可以吧。”她語氣輕賤,說的話就和買菜一樣輕松。

    “這個姐姐這么大,為什么還有氣球?”

    司延抬頭,正好和小黃鴨面面相覷。

    ……

    正當她苦苦思考該如何回復時,陶宛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她蹲下來,把手里未拆封的棒棒糖遞到了小女孩的手里,又拉住氣球的線往下拽,把小黃鴨拽到了和司延臉的同高度上,笑盈盈地說:

    “因為這個姐姐很勇敢啊。”

    做過山車勇敢。

    一直去愛也很勇敢。

    第 83 章   約會2

    送別小女孩,坐著休息半小時后,司延看了眼時間,離飯點還早,兩人又去玩了其它項目。

    進到旋轉茶杯里,陶宛環顧四周,發現大多情侶都是面對面坐著的,今天天氣很好,日光從場地的四周反射進來,視野很清晰。

    陶宛都想好一會到怎么假裝跌倒進而“不小心”地親到司延了,剛落座,身邊就跟上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再轉頭,司延幽幽地看著自己,手搭在陶宛的手臂上。

    “想和你坐一起。”

    陶宛偷笑一聲,司延并不是熱愛刺激活動的人,比起游樂園,還是博物館和水族館之類的場合更符合陶宛對司延的印象。

    想來想去,對方今天會選擇游樂園,估計是看中了摩天輪,還有就是想要和自己待在一起,陪她玩。

    想到這層,陶宛自不會說出什么讓司延在外面等她的話。她很配合地抱住了司延,把頭搭在司延的肩膀上。

    “那我們就一起吧。”

    早上七點,陶宛麻利地起床套好衣服一路小跑去食堂。

    這時候天色還沒完全亮,校園路上也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她點了一個只要五毛錢的白饅頭,一個人坐在空蕩的食堂座椅上吃早餐。

    充得滿格的手機還是和昨晚一樣除了系統通知再無其他任何消息。

    昨晚發給她的紅包沒收。

    陶宛眸色冷清看著屏幕,手指輕點退出微信界面,加快嘴里咀嚼的速度。

    薄霧朦朧的清晨,氣質涼薄的高瘦女孩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從食堂沿著馬路一路往校外走去。

    “小陶來了。”

    奶茶店老板孫姐是一個年齡約莫四十的中年婦女,她體型偏胖,常帶笑意的圓臉顯得很是和善親切。

    孫姐家庭美滿和睦,膝下有一個十多歲女兒,當初開這家奶茶店也只是投資而已,平時都是請人打理,而陶宛也只是周末兩天人多過來打臨時工。

    “嗯。”

    陶宛對滿是善意的孫姐點了點頭,一向面癱的臉龐難得擠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笑,便拿著工作服去了更衣室。

    這家奶茶店雖然規模不大,但由于處在北遠大學人流量大的北門,奶茶口感也很好,而且種類繁多也是深受學生歡迎。

    陶宛換好工作服就站在柜臺后負責收銀和服務工作。

    她的身高大概在174左右,到膝蓋的灰色工作服襯得她身材比例很好,寬肩窄腰,長腿筆直纖細。

    在奶茶店喝過奶茶的學生都知道數學系那位家境貧困的大神一直都在這里打臨時工,因此也吸引了很多學生過來一探真容。

    每每對上那些好奇,惋惜,嘲諷的眼神,陶宛心里并沒有太大的起伏,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眼神。

    況且這些涉世未深的學生對她的工作沒有造成影響。

    陶宛一如既往地和往常一樣忙著手里的工作,由于腦子靈活所以經她手的工作就沒出過錯,這也是孫姐很喜歡她的緣故。

    早上奶茶店的生意還是比較空閑的,到了中午才慢慢忙了起來。

    在休息室蹲著吃了幾口盒飯,陶宛繼續回到柜臺前值班。

    “一杯鮮芋青稞牛奶,一杯檸檬汁。”溫柔稍甜的女聲,撲鼻而來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陶宛面無表情地把這些輸入電腦,眉眼都沒抬一下,語調也是冷冷的。

    “一共三十,有會員卡嗎?”

    “有,我直接報手機號碼可以嗎?”

    “152xxxxxxxx。”

    陶宛剛手動輸完號碼,驀然抬眸看向那噙著淺笑的女孩。

    冬末的季節,她戴著粉色的毛氈帽,俏臉上畫著清新可人的妝容,純白色寬松的羽絨服微敞隱約可見里面的吊帶,下身也搭配了米色的百褶裙和白色蕾絲褲襪。

    逐漸成熟的打扮,無一標識著女孩的成長,也與她腦海里那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女孩相差甚遠。

    她身旁不是方簡舟,而是另一個管理系的女孩,以前她好幾次看到她們在一次玩過。

    “優惠后一共二十五。”

    陶宛不動聲色地默默收回目光,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好的,謝謝。”

    拿了號的司延笑了一下,然后拉著那個女孩去了奶茶店外面提供的桌椅那邊。

    顯然她們是在學校門口等人。

    陶宛壓下心底的波動,繼續像一個機械人工作著,只是余光仍時不時瞥向門外那個白色的身影。

    “我和你說這個口味真的很好喝。”

    負責做奶茶的技師阿文把兩杯奶茶打包好放在桌上,一邊笑著和她開玩笑道。

    “我也覺得。”

    司延提好包裝袋,紅唇微抿輕笑出聲,如水的眼眸散發著耀眼的光采。

    “下次再來啊,漂亮姐姐。”阿文挑眉摸了一下自己油頭,沖她拋媚眼。

    “好的。”

    經常來這家店,又是長相標致的美女,這些店員小伙子沒少和她搭訕。

    司延只是笑,和他打招呼后就伶著奶茶推開店門出去了。

    她和那個女生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一輛白色大眾就停在路邊,精心打扮的方簡舟笑著上前擁她上車,轉眼間那輛車就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陶宛低眸失神地看著電腦,不知道想什么,還是孫姐喊了她好幾聲才回神。

    這一天對她來說似乎格外漫長,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她去更衣室換下工作服,整個人都有點不在狀態。

    “小陶回去了?”

    今天負責關門的孫姐站在門口抱著胸宛向她,和善的臉上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入夜的晚風打在臉上還是很冷,馬路上已經亮起了橙黃的路燈,奶茶店只門前亮著招牌的燈。

    “嗯。”

    陶宛應了一聲,從里面走了過來,準備晚上的工作。

    孫姐站在門口等她出來,見她過來了,伸手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神秘道。“你喜歡那個女孩子啊。”

    也不怪她會這么想,每次只要那個女生過來,陶宛都會走神厲害,半天都清醒不過來。

    雖然如今社會同性婚姻并沒有合法,但她也看見過很多同性情侶舉止親密過來喝奶茶,陶宛那個好朋友就是。

    貌似小陶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還是她好朋友的女朋友。

    陶宛踩在門檻的腳步一頓,冷眸寒意十足地看向孫姐。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陶宛看過來的眼神似一仞冰刀,冰冷異常。

    “不是,您想多了。”

    陶宛面無表情地否認了,站在門前伸手幫她關上鐵閘門。

    “誒誒,是的是的,明天記得繼續過來上班啊。”

    孫姐也是個老人精,見她神色不對,也不敢再調侃她什么。

    這孩子心思沉得厲害,也格外懂事獨立。

    “那我先走了,再見。”陶宛替她鎖好門,打完招呼往馬路另一頭走去。

    微弱的路燈熒光打在高瘦女孩身上,本是溫暖的燈光,卻似乎被女孩周身冷冽的氣質隔絕在外。

    女孩的背影顯得格外冷漠孤僻。

    孫姐站在門口等車幽幽地看著她,這孩子真的獨立得讓人心疼,年輕人的朝氣在她身上一點都看不到。

    死氣沉沉的,哪怕身上多一點歡樂也好啊。女人濕熱的唇似乎還停留在腮畔,呼吸灼燙耳垂,馨香柔順的長發鋪散頸窩,她不自覺挺身,指腹觸及一片司熱膩滑的肌膚。

    手機提示音尖銳,那些搞科研的很知道人耳對聲音的敏感度,聽覺皮層傳遞痛苦,隔著枕頭半點沒減弱,陶宛一個激靈,醒了。

    不甘心,努力摒除一切外界干擾,坍塌的夢境中奮力將她打撈,急迫追趕,卻只是徒勞。

    夢碎了。

    隔壁甚至開始裝修,電鉆聲四面八方往太陽穴里鉆。

    好不容易做個春夢,全世界都跟我作對。

    半瞇著眼,陶宛橫七豎八攤在床上,手胡亂在心口捏了兩把,才猛一抬身捋直睡衣。

    軟,睡得熱烘烘,比平時要軟得多,但自己摸自己有什么意思。

    老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她白天根本沒想過那事,怎么會突然做這種夢,還是跟……

    算了。

    拽個玩偶過來墊在后背,陶宛抬高身體,手機上滑解鎖,查看消息。

    左葉在群里發了個搞笑視頻,專門艾特她,下面跟了一串“哈哈哈”。

    陶宛快速掃了眼標題——人類大型社死現場,笑不活了。

    我當什么大事。陶宛想罵她幾句,又怕吵起來說不清楚,只隨便扔個大笑表情過去,假裝看過。

    左葉回得很快,問:[醒啦?]

    [托你的福。]陶宛沒好氣。

    [我在蹲坑。]左葉說。

    并不關心!

    拇指微動,陶宛連續下滑,司延從昨天下午四點以后就沒在群里說過話,不知道忙活什么。

    點進司延頭像,她上次發朋友圈是一周前,跟父母出省旅游。

    合照里她站在中間,早春天氣,吊帶裙搭配小開衫,長發柔柔披散雙肩,淺抿著唇笑,人如其名,氣質司婉甜蜜。

    群里人都給她點贊評論,陶宛也不例外,司延雨露均沾,每句話都耐心回復,照片下面掛了老長一串對話。

    左葉那二傻子,朋友圈文案明確告知時間地點,司延在群里也專門提過兩次,她還追著問哪里哪里,司延好脾氣,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

    起床洗漱,衛生間無聊刷手機,陶宛沒找到什么好玩的,專門搜了個貓咪視頻發群里,有樣學樣艾特司延。

    [好可愛,嗚嗚嗚嗚嗚嗚嗚——]

    電動牙刷嗡嗡作響,陶宛幾次掏出手機來看。

    估計還沒起。

    按理說也到上班的點了……

    算了,那么較真干嘛,朋友而已,控制欲別太強。

    手機揣兜,洗臉巾打濕捏干,陶宛鏡子里胡亂撩了把劉海,也不知該說是睡好了還是沒睡好,眼下兩團明顯的青黑。

    她內雙,眼型微微上挑,奔三的人了,臉蛋水嘟嘟還有點嬰兒肥,因為瘦,下頜清晰,脖頸細長,上半張臉看著冷冷的,看著不太好相處,笑起來又有點憨,還有單邊的酒窩。

    直到收拾好出門,坐上地鐵,陶宛還是沒收到司延回復,編輯部考勤制度不嚴,她站在樓下給司延打電話。

    突然心跳加快,陶宛莫名就手發抖,三年前她剛進編輯部,某天上午也是類似的情形,電話響第六聲,對面接起,卻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你好。是司延朋友吧,哦,我看到她給你的備注,她跟我提過你,說你們可要好了,認識二十多年……嗯,她在洗漱,哈哈,我讓她待會兒打給你哦!”

    也沒那么具體,大多是她腦補,對方當時說了什么,她其實一句沒聽清。

    陌生女人的聲音使大腦當場宕機,只大概感覺到了情緒,對方語帶笑音,有些不經意流露的小俏皮,但并不覺做作,還挺可愛。

    比她可愛。

    電話接通,陶宛渾身冷汗起,心尖一顫,手機掉了。

    這下直接給摔得關了機,陶宛蹲到地上,屏幕在褲管擦灰,兩條胳膊圍個圈,臉埋進膝蓋。

    天塌地陷,明明一個多小時前她們還那么親密,在呼吸可聞的距離,掌心復雜的紋路交疊。

    可那只是夢啊。

    只是夢。

    一個夢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是她們關系太好了,她對她的依賴和信任超越所有人,她想不到別人,做春夢都想不到別人。

    僅此而已。

    夢境和現實顛倒,是她搞錯了原來。

    平復半分鐘,陶宛上樓,組長張姐給大家帶了自己蒸的素菜包子,一幫人圍著熱熱鬧鬧吃完,陶宛泡了杯黑咖坐下開始畫畫。

    雜志社做文化藝術及科學傳播類雜志,她負責其中一個期刊大部分插畫版塊,狀態不痛不癢、無聲無息,偶爾需要出差,負責拍攝一些植物和人文景觀,挺樂在其中。

    她畫畫的時候很投入,也只有畫畫的時候才暫時沒空去想那些糟心事。

    櫻花、杏花、梨花、海棠花……春天的花太多了,很容易混淆,這一版塊的主題是教大家如何通過花朵細節區分種類。

    畫這些東西要很仔細,一點也不能錯,否則誤人子弟不說,幾萬冊期刊印出去,那損失可就大了。

    紙媒逐漸沒落,脆弱的花瓣一場春雨就凋零得滿地,想到這些,還有司延,陶宛有點傷心。

    她的臉從層層疊疊粉白的花瓣中浮現,唇邊慣常的淺笑。好像怎么也沒辦法不想她。

    一上午很快過去,組長那邊過稿的時候,同事端著飯盒過來,“小宛,門口有人找。”

    午休時間,微波爐忙起來了,編輯部一股濃濃的飯菜香。爆炒的辣子雞被厚重水汽包裹,變得有點不倫不類,像她這個人,軟綿綿濕答答,又暗地里較勁,倔頭倔腦。

    抓了手機,陶宛起身,門口是左葉,她有點意外。

    “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消息不回,電話不通。”左葉扯著她衣角圍著轉了一圈,“這不好端端的。”

    “你分手了?”陶宛問,不然干嘛突然跑來。

    “盼我點好。”左葉翻了個白眼,伸手按電梯,“司延說你給她打電話,可才剛接通你就掛了,后面怎么打也打不通,擔心你一個人死在宿舍,讓我趕緊過來看看。”

    左葉去她宿舍,敲不開門,找物業要了監控看,于是打車來編輯部,現在見她胳膊腿都齊全,人瞧著也挺精神,招呼進了電梯,“不能讓我白跑,請我吃午飯。”

    陶宛點點頭,兩手插兜懶洋洋歪在一邊。

    鏡面轎廂完整顯現出她的樣子,發黑直,垂肩長度,襯得臉蛋小小,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點難相處。

    等出了電梯,左葉問:“手機怎么回事?”

    陶宛試著開機,屏幕亮,“上午不當心摔著,還以為壞了。”

    左葉讓她給司延回個電話,陶宛答應說吃完飯,APP圖標顯示十幾個未讀,她提了口氣,拇指戳開。

    一則郵箱信息,一個公眾號推送,司延的對話框排在第三。原本是置頂,地鐵上閑得沒事干,取消了。

    [怎么掛了?]

    [為什么不接我電話,出什么事了?]

    [我昨天好忙,加班到九點,又被拉去參加了個酒局。]

    [我不在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讓葉子去看你了,沒事的話給我回電話。]

    [我愛你,最愛你。]

    陶宛熄屏,手機揣回褲兜。

    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跟別的女人談戀愛。

    說什么最愛,鬼才信,愛是那么容易就能脫口而出的東西嗎?

    中央空調,千手觀音,全世界都是她最愛!

    雜志社年初搬到這邊來的,老城區房子要拆,政府扶持新區,大廈不要房租,只是離家遠,陶宛搬到宿舍住,周末才回。

    新區馬路修得寬,四處嶄新而明亮,充滿疏離感,陶宛始終不能習慣,找同事打聽,帶左葉去了附近一家火鍋店。

    中午店里人不多,等鍋底的時候,左葉在群里發消息,偷拍了張陶宛的照片。

    司延說到底怎么了,左葉說從見面就垮個批臉,不知道哪兒得罪她了。

    陶宛不看群消息,不回復,也不打電話,就托腮看著窗外。

    照片里她劉海有點長了,半遮了眼睛,群里許徽音夸她好看,又說能不能把鼻子切下來送給她,左葉假裝生氣,問什么意思,我鼻子不配嗎?

    許徽音是左葉女朋友。

    [我到底怎么你了?]司延私聊。

    陶宛喜歡綠色,她連聊天壁紙也特意選了張綠的。

    雨后白霧籠罩的幽谷山林,像她眼中的陶宛,潮濕、憂郁,遠看清新治愈,分外向往,靠近難免沾染得一身水汽,感覺煩透了,慌慌忙忙逃出來,但下次還去。

    手機屏幕里一串的綠,司延實在沒耐心了,又感覺委屈,幾乎是央求。

    [別這樣對我。]

    這可憐巴巴求和的小樣兒,陶宛沒辦法不心軟。

    [沒睡好,工作有點累。]

    [抱歉。]

    隱隱猜到什么,司延把昨天行程又大概在群里講了一遍,還提到個男的,說最近在追她。

    打下這行字的時候,司延坐在客廳沙發等外賣,她今天沒去上班,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地戳,有點惡狠狠。

    [你現在改喜歡男的了?]

    陶宛果然有了反應,還跟了個很欠扁的系統自帶驚訝表情。

    [我有說我喜歡他嗎?]

    司延明顯不高興。

    陶宛又不說話了,左葉替她問:[所以你昨天延上在跟男人約會?]

    [你看見了?]

    司延也不是一直好脾氣。

    [這么尖銳,怎么你們很喜歡講反問句?]

    許徽音出來打圓場。

    司延再次點開左葉偷拍的那張照片,她眉眼疏離,表情冷淡,撐腮的手掌側看指節格外細長,腕關節隆起的微小弧度也充滿誘惑。

    天空陰霾,像要下雨,客廳光線渾濁,司延蜷坐在昏暗中,長出了一口氣。

    [老板兒子,明里暗里拒絕過幾次,但他死豬不怕開水燙。]

    [男的就是賤。]左葉尖銳評價。

    許徽音發了個踹狗表情。

    [還以為你又談戀愛了。]

    司延捏捏眉心,打字回復:[沒心情,也沒時間。]

    鍋底端上來,陶宛拍了張照片發群里,試圖終結話題。左葉每次都犯賤,到時候又鬧得大家不開心。

    [跟前妻姐就有時間有心情。]

    左葉從不讓人失望。

    陶宛開始往鍋里下菜,不到半分鐘,司延電話進來。

    特意等到第六聲,陶宛接起,她的聲音像電流滋啦啦鉆進耳朵,激起心尖上酥麻麻一片。

    “你干嘛不理我啊——”

    陶宛揣著手機一個人走在人行道上,眼眸靜靜地看著這個燈火通明的城市。

    這里與她一直土生土長的小鄉村截然相反,幾乎看不到幽靜落后這些詞。

    不同于那些家境小康甚至富裕的大學同學,陶宛來自一個窮山辟野的小山村,但命運還是和她開了玩笑。

    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死掉了,父親則在她一個月的時候也病發身亡,徒留下不到一歲的女兒和年邁的父母。

    村里的人都說這孩子命硬克父克母才導致悲劇,但陶爺爺是個開明的人,從來沒有怪尚且年幼的陶宛。

    他對唯一的孫女抱滿了希宛,請村里有名的文化先生,給孩子取了陶宛的名字,寓意為登高宛遠,宛流不息。

    但不幸的是,陶爺爺在她一歲的時候還是生病去世,甚至沒有看到孫女最后高中狀元,以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績保送省重點高中,最后以668的高分上了全國一流學府北遠大學。

    如今陶家只剩下一身病的年邁奶奶和一個在外上學的陶宛。

    所以從小到大對于一些東西,她從來就不曾渴宛過。

    畢竟她在同齡人還在讀書的年紀就已經擔負起了養家糊口的重任。

    陶宛低頭苦笑,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什么時候真正開心過。

    或陶剛開始遇見司延的時候,她也曾有過小小的開心,但最后都被苦澀淹沒,再無其他情緒。

    奶奶的病需要錢,她的學業需要錢,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她什么都不是。

    愛情于她而言太奢侈了,她已經很滿意現在平靜的生活了,她現在只希宛奶奶能再多陪她幾年就足夠了。

    思及此處,陶宛挺直疲憊的脊背,快步向附近那家酒吧走去。這個點,她還可以再掙掙代駕的小費。

    站在人群稀少的酒吧門口,她看著進出的人等待機會接生意。

    像她這樣沒有資歷的學生,不能上平臺接單,只能通過價格便宜攬客。

    她就這樣靠著路燈桿下尋找顧客,一般找她做代駕的女客戶比較多,給的小費也多。

    一方面是看她是女孩子,其次就是這個女孩子長得不錯,身材很好,可以趁機摸兩把。

    只要不過分,陶宛都可以接受。她就這樣站在這里等待她今晚的第一個客人。

    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人出來,陶宛看了一眼手機,心情有點糟糕。

    她耐著性子又等了幾分鐘,酒吧里終于出來了一行人,好友方簡舟喝得醉醺醺全靠在女友身上,而面色酡紅的司延則是小心扶著她往路邊走來,她們身旁還有她認識的室友和那個不認識的女孩。

    黑眸看了一眼嬌俏的女孩,她抬腿迅速甚至是急迫地往回走。

    “陶宛。”

    正當她的身影快要隱匿于黑暗的街角時,喝多的方簡舟喊住了她。

    她們之間隔了十多米的距離,她轉身的時候對上了女孩稍訝的眼神。

    月光下方簡舟一臉愜意地靠在女孩肩上,女孩也眉眼恬靜地回宛著女友。

    各方面都很般配的兩人站在那里極為登對。

    陶宛往窗邊移了一點,隨著海報的緩慢升高,窗外的可視范圍也逐漸變大,大半個A市盡收眼底。

    雖然艙內沒風,但陶宛好像聽到了晚風吹拂的聲音,并不溫柔,反而有些尖嘯,正和腳底鋼筋水泥的城市相映襯。

    高度還在不斷攀升,司延坐了過來,沒說話,和陶宛一起看著窗外縮小的城市晚景。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和身邊的她。

    幾分鐘后,陶宛突然轉頭,深深地凝視著司延的眼睛,開口:

    “要到最高點了。”

    “嗯,”司延不自覺整理了一下衣服,“要接吻嗎?”

    對于這個問題,陶宛附身,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第 84 章   上班

    司延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陶宛閉著眼睛,用嘴唇勾勒著自己五官的輪廓,先是眉心,再到鼻尖,最后才是嘴唇。這個吻是輕柔的,帶著陶宛特有的慢,像是愛人的撫摸,只為宣告自己的存在。

    可對于司延來說,這個吻又太激烈了,激烈到她好像不能思考,一味地擁著愛人的腰,她很小心,沒有打斷這份獨特的慢,像是一條溪流與另一條溪流交匯一般,完全融了進去,輕輕地撬開陶宛的牙關,再吮吸對方的舌頭。

    時間的概念在此刻不重要了。司延近乎偏執地注視著陶宛的臉,她臉上的每一處細節,從卷翹的睫毛到直挺的鼻子,又重新回到唇瓣的觸感上。

    狹小的艙室內僅余兩人交纏的呼吸。

    司延衷心希望這一刻可以成為永恒。

    大二第一學期的寒假轉瞬即逝,帶陶奶奶去醫院做了一個詳細的身體檢查后,陶宛馬上也要開學了。

    拿到那張顯示陶奶奶身體各項指標的紙時,陶宛就這樣站在原地,宛著上面各項數據出神,一時思緒紛飛。

    陶奶奶年紀大了,除了身上多了很多老年人疾病,那些曾經的老毛病也越發嚴重,特別是陶奶奶的心臟問題和已經年頭很久的關節炎。

    而醫生的建議是盡快給老人做冠脈支架介入治療,緩解病人此時的病情。

    但這需要花費數萬元,后期的保守治療也要跟上,所有的這些都是現在陶家根本無力承擔的。

    濃濃的無力感讓那塊松卸巨石又重新壓回了陶宛的心頭。

    陶宛抿緊唇,不動聲色地從醫院開了專治的藥回家給奶奶,和她說身體還是老樣子,只要靜養還是沒問題的。

    對著自己最愛的親人,陶宛第一次撒了謊,在她本就負重累累的心上添下負罪的一筆。

    陶宛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踏上前往京遠的火車,只知道那天天氣很明朗,奶奶送她去公路看著她上車才離開,她則一個人又踏上了背井離鄉的求學道路。

    看著窗外快速變幻的景色,陶宛驀然就微紅了眼圈,生活的重擔壓在她身上讓她第一次感覺喘不過氣來。

    但低眸的那一瞬間,她用指尖揩了揩眼尾的痕跡,那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臉龐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絲毫不見剛才的軟弱。

    她側身看著車窗外的崇山峻嶺出神,慢慢回想起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幾天前,方簡舟提前發信息說自己訂了機票回去,讓她不用等她,當然她的心里也沒太大的起伏,次數多了,她自己一個人也習慣了獨來獨往。

    只是似乎這些年來方簡舟改變了很多,也讓陶宛逐漸有些看不懂昔日那個明媚張揚的好友。

    就好像她身邊已經有司延了,但她似乎并不怎么珍惜。

    后來的某一天她又去看了方簡舟的朋友圈,除夕那天她什么都沒發,與以往想要昭告天下相差甚遠。

    想到這些,陶宛皺了一皺眉,掃清了腦海里浮現的雜延。

    畢竟這是她們之間的事,怎么看都是站在她的角度,也與她無關。

    大腦不斷回憶著這幾天失魂落魄所漏掉的信息,突然陶宛的眉頭皺緊加深,手指迅速點開微信。

    蔣南煦給她發了一百多條消息,而她一條都沒回。

    她給她設置的消息免打擾一直沒關。

    陶宛是最早來學校的一批學生,她來的時候,宿舍依舊一個人沒有,床板上也落了一層灰塵。

    簡單地打掃整理一下,也花去了三四個小時,她擺放好自己的物品,便應孫姐之前的要求去奶茶店打工。

    尚處于假期的奶茶店并沒有什么客人,顯得有些冷清,一個人看店的陶宛站在柜臺后服務著幾個為數不多的學生。

    雖在柜臺后不出差錯地處理著訂單,她腦海里卻想著晚上代駕的事情以及來錢更快的辦法。

    數學專業將來雖然可以進入金融行業接觸基金股票等一些投資,但以她現在的知識儲量卻遠遠不夠,因此這條路于她而言充滿了冒險,況且她手上的本金也不夠。

    眾所周知,北遠的最大消費力是學生,而以她每天在酒吧門口蹲客戶所看到的一樣,推銷酒水很賺錢,酒吧人流量大,有很多學生和上班族,自然比她代駕也賺得多。

    這般想著,她想起了上次在酒吧門口看到的招聘海報,漸漸有了新的想法。

    但陶宛還不敢冒下妄斷,在代駕空隙的時間,她會觀察一下這類工作的技巧和規則。

    結束這晚最后一單代駕,她如往日一樣趕在門禁前,匆匆從顧客家門口趕回宿舍。

    接近十一點半的夜晚,學校里燈火通明,清幽安靜,陶宛快步沿著小道回那棟位于盡頭處的宿舍樓。

    腳步輕快經過21號宿舍樓時,她隱約聽見那邊門口傳來不合時宜的聲音,萬般空寂的校園靜到極致,女孩沙啞含軟的嗓音也異常熟悉。

    陶宛頓了一下腳步,眼眸宛向那棟宿舍樓門口。

    正處在假期的宿舍樓下并沒有太多人,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匆匆經過,因此那兩個人的爭吵并沒有太引起行人的注意。

    “我都說了不要!”

    方簡舟皺著眉對那低頭擦著眼淚的女孩說道,態度很是惡劣。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這樣,給了我多少壓力。”

    一直因為兩人之間猶如鴻溝的身份差距而產生情緒的方簡舟越說越生氣,最后一句幾乎是暴躁地低吼出聲。

    她站在女孩對面,滿臉不高興地皺著眉,眼神撇在一邊,似不愿再看她一眼。

    “我沒有……”猝不及防突然被吼的女孩眸色溢滿了委屈,嗓音一度哽咽解釋卻被對方打斷。

    “你是沒有,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憋屈,和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提醒我有多卑微。”

    方簡舟的眼里已經不見昔日的含情脈脈,只剩下因家境差距而不斷堆積從而爆發的憤恨和不忿。

    特別是看見女孩手上那個包裝精美的手表盒,她就更生氣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無時無刻透露的優越感讓她無比厭煩。

    “不是,這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司延咬著下唇,眸里難掩委屈和難過,知道女友正在氣頭上,她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因為方簡舟年后生日,她提前好久一點點省下平時的生活費,再加上寒假去咖啡店打臨時工才慢慢攢夠錢買了她喜歡的手表。

    她以為她收到心愛的禮物會很高興,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怎么大,這么生氣。

    柔軟的指腹撫了一下表盒堅硬的表皮,司延咬著唇,默默咽著眼淚。

    “今天是你生日,不要生氣好不好。”知道自己的行為傷了女友的自尊心,司延主動上前拉了她的衣袖。

    和方簡舟在一起后,她真的有注意平時的習慣,約會不會再去高檔餐廳,身上盡量也是平價的牌子……

    因為方簡舟,她真的做了很大的改變,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都嘲笑她變化了很多。

    “你總是這樣,但你什么時候改過,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方簡舟氣紅了眼推開女孩,眼里滿是仇視和憤怒,她氣沖沖地踩著馬丁靴上樓,也不管女孩就這樣站在冷風刺骨的樓下。

    沒有設防的司延沒想過她會這般決絕地推開自己,沒有防備地往后倒退了好幾步,身體沒站穩,嬌軟的身子便跌在了地上,護著表盒的纖白皓腕也磕在了堅硬的地板。

    從后腰傳來的尖銳疼痛讓司延下意識皺了眉,流著淚的水眸空洞地睜著,溫熱的淚水卻不知不覺地流滿臉龐。

    往日嬌俏的少女此時狼狽至極。

    她似沒有了靈魂,也似一具殘破的布娃娃就那樣坐在地上出神。

    哪怕劃傷了纖手,磕到了腰,她也沒讓那個表盒有任何的劃痕。

    “司延。”

    站在那邊看不下去的陶宛冷著眸大步走來,喊了她。

    但她仿若聞所未聞,眼眸仿佛放空一般無法產生焦距。

    陶宛在她她身前站定,眉眼冷冽,隨后她宛如認命一般蹲著身子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替那空洞的人仔細擦拭著她臉上的眼淚。

    為什么總讓她看到她狀態這么不好的一面,這樣她真的會心軟。

    “陶宛……”

    察覺到臉上的觸覺,司延渙散的眸子漸漸有了光采,睜著眸呆呆地宛著眼前的陶宛。

    須臾,司延意識到自己此時正處于無比糟糕的狀態,她難堪地迅速低頭用手背擦拭了臉上的淚珠,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

    “能起來嗎?”

    陶宛沒問她,只不經意間掃了她一眼,黑眸看向她在地上蹭出血絲的白皙手掌和磨紅的手腕。

    “能。”

    司延攥著小盒子,她垂著頭咬了一下嘴唇,纖手匆慌地撐著地板試圖起來。

    只是剛一抬腰,她就皺了眉,眸里的淚珠直打轉。

    “好了。”

    陶宛眼神發涼,她皺著眉制止了她逞強的動作,上前繞過她的腿彎把她攬腰抱了起來。

    “啊。”

    突然的騰空再加上腰上的疼痛,讓司延沒忍住驚呼出聲,眼眸有些發呆地看向咫尺可近的人。

    “冒犯了。”

    對上那雙因為驚詫而顯得很呆的眸,陶宛慢慢拉開兩人的距離,邁著輕快的步伐往另一邊去。

    “我很重,要不放我下來。”

    從這里回她們的9號宿舍樓還有好幾分鐘的路程,而她和陶宛之間的氣氛實在沉默得尷尬,于是司延開口。

    “而且我可以走的。”見陶宛沒理她,她又解釋著,嗓子卻啞得厲害,聽著有氣無力。

    “別動。”

    陶宛低頭看了一眼那不知所措的人,本就皺起的眉頭加深,護住她腰上的手掌也放柔了很多。

    司延揪著她的衣服低著頭不再多說話。

    “要去醫護室嗎?”她開口,平靜如水的語氣似蘊了一點點的關切。

    但仔細回想一下,她的語氣可以稱得上涼薄,何談溫情。

    “不用不用,我回去敷一點藥就好了。”司延用手背擦了一下眼尾,嗓音還是那般沙啞中摻著軟。

    而且這個點,醫護室也關門了。

    陶宛沒吭聲,手上傳來的溫軟觸感卻讓她感覺像一塊燙手的山芋。

    她剛剛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就這么冒失。

    “陶宛,你覺得我討厭嗎?”

    女孩有些疲憊地窩在她懷里,借她的胳膊抵擋迎面刮來的寒風,只著單薄衣物的身體凍得瑟瑟發抖,突然就冒出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

    “我上次說過。”

    她這般說,還是那般不見情緒。但在昏黃的路燈下,她平靜的臉龐看起來卻是認真的。

    司延跟上癮了似的,一下一下的撫摸著陶宛的五官,“想把對方揣進兜里”可能并不是夸張的說法,至少她現在切切實實是這樣想的。

    最后司延俯身,輕輕地碰了一下陶宛的額頭。

    時針已經悄然指向10點,再睡下去恐怕要著涼。司延把身上的西裝脫下,打算抱陶宛回房間睡。

    她剛伸手摸上對方的腰,原先垂在旁邊的手突然動了,一下子抓住了司延的手腕。

    “陶宛?你醒了?”

    司延有些慌忙地轉過頭,陶宛人還保持著平躺的姿勢,可臉上的表情和“恬靜”一詞無關,她微微皺起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控訴司延:“你就親額頭啊?”

    “我是特地平躺睡的。”

    第 85 章   出差

    最后是直接在沙發上完的事,兩個人到底是累了,做了兩次后就互相扶著進到浴室。

    盥洗臺前,陶宛對著鏡子漱口,司延站她旁邊,幫她擠了牙膏。

    她神情有些復雜,欲言又止,盯著陶宛越發紅艷的嘴唇看,一直等到陶宛把牙刷完了,才吞吞吐吐地說:

    “你不用……”

    “打住!”陶宛伸出一只手,打斷了司延的話,臉上有得意也有調侃,“你現在是不用了,剛才誰眼睛都看直了。”

    陌生的記憶入侵大腦,司延選擇了沉默。

    打開水龍,柔和的水流傾瀉而下,司延低頭,看著自己早已清洗干凈的手指,她一下一下地揉搓著關節的位置,仿佛又看到陶宛迷離著眼要幫她“清理”的樣子。

    是夜,房間里仍亮著昏黃而落后的電燈泡。陶宛難得有空坐在書桌前看會書,拿著筆比比劃劃。

    剛洗漱完的身體周圍還縈繞著水氣,她拿了一張干凈的白紙,握著鋼筆在紙上計算著今年具體的收入金額。

    奶茶店打工1600,代駕2000,亮叔給了工資1900,再加上國獎8000,她現在手上差不多一共有13500。

    除去下一年的學費和各種雜費6500,她手上可支配的還有7000,也夠她這半年的生活費了。

    再加上她平時還是會去奶茶店打工和代駕,不出意外,她未來一段時間不用太為錢發愁。

    但是奶奶的病終究還是讓她不放心,奶奶年紀逐漸大了,本來就有心絞痛,現在關節也出現問題,但她一直強撐著身體在家里種地,也不去正規大醫院檢查治療。

    想著過完年她還有點時間在家,陶宛決定到時候帶陶奶奶去醫院做一個具體的檢查,不管到時候結果如何,她想她都會容易面對一些。

    這般想著,陶宛一直壓在胸口的石頭悄然松了一些,陶奶奶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最后的底線了。

    在她出神時,放在一邊的手機震動了兩聲,彈出兩條信息。

    延延:我到家了。夢里還是那個人,只是這次換了場景。

    她從沒見過那么美的天,深淺不一的橘和粉大片潑灑在畫布,又像柔軟的花海,幾乎溺斃她。

    她變得不像自己,亦或是另一個壓抑的自己,占據絕對掌控地位,強勢主導一切,夢里那人也是前所未見的嬌柔風情,毫不吝嗇打開、宛展,彎折出曼妙的弧線。

    這是夢吧?一定是夢。

    害怕下一秒就醒來,現實的殘忍狀況無時不在提醒,陶宛小心翼翼,克制擁抱,對方熱情相邀,她又忍不住去吻、去尋。

    急迫靠近,恐懼失去,兩種矛盾的情緒左右拉扯,越忙越亂,她陷入一片迷霧里。

    下墜,半空中極速下墜,失重感驟然來襲。

    陶宛驚醒,心跳劇烈,本能啟唇大口呼吸,茫然大睜著眼,許久,魂魄才緩緩歸位。

    還沒到春分,這種天氣蓋著棉被睡覺最宛服,陶宛卻滿頭滿背的熱汗,心跳平復,她扭頭通過窗簾縫隙透出的光亮判斷時間,不太確定,又摁亮手機屏幕。

    不到五點。

    重新閉上眼,仰頸緩慢地吞咽,回味。

    夢境無法重現,但陶宛自認從小天賦異稟,對場景和色彩的把控是與生俱來。

    她可以想象。

    可這樣會不會有些不禮貌呢?她皺起兩條秀氣的眉毛。

    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亂來呀,要不給司延打個電話征求下意見。

    ——“歪?睡了沒。嗷,睡了也沒事,反正你現在已經醒了。嗯,有件事情想跟你溝通一下,就是這會兒我有點那啥,咱倆這么多年的關系,我那啥一下,你應該不介意吧?”

    ——“要實在介意,我給你提供個解決思路,你可以那啥一下我,我不介意。”

    陶宛手掌摁在額頭,給自己逗笑了。

    半晌,她撐身坐起,拉開床頭抽屜,從里頭取出個方盒,小東西確認過電量,洗凈后用酒精棉消毒。

    ……

    司延用的同款,左葉分享的鏈接,當時她跟陶宛都表現得很矜持。

    陶宛發了個撓頭表情,她說“這是什么呀”,許徽音說“你們猜呢”,左葉說“裝雞毛啊”。

    左葉推薦,必屬精品,司延毫不猶豫下單,到貨實驗過幾次,確實不錯。

    她從浴室出來,小東西也順手洗干凈了,紙巾擦拭過,風筒吹干水汽才放盒子里。

    回到房間,叉腰站了會兒,借著最后一點亢奮的余韻,把床上用品全部更換過,塞進洗衣機。

    平躺在干凈柔軟的大床,黑暗中凝視著天花板,司延覺得自己瘋了。

    真的瘋了。

    但不得不說,這玩意比褪黑素管用多了,閉上眼沒醞釀多久,意識自然滑入睡眠。

    ……

    陶宛洗完澡,把房間各處犄角旮旯打掃一遍,洗好的床品晾在陽臺,天色已曚曚亮。

    左右兩棟樓有人家亮了燈,興許是跟她一樣熬夜,興許是趕早出門上班。

    空氣潮濕,涼意浸透衣衫,有清脆鳥鳴自遠方傳來,陶宛搓搓胳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她慶幸昨天沒交稿,回床上瞇著,等鬧鐘響,關滅后重新設置,給張姐發信息,用半天年假換了一上午的好覺。

    長期獨居,享受自由和清靜的同時,也難免會感到傷心寂寞,尤其在經歷過那樣一場隱晦而極致的狂歡之后。

    許是因為熬夜,臨睡前,陶宛忍不住想,假如有一天她悄悄地死在房子里,司延會為她傷心嗎?

    黑夜和白天完全是兩個世界,午飯后抵達編輯部,荒誕的夢境和不切實際的幻想,以及內心那一點小小的悵然若失,被城市的車水馬龍片片碾碎了。

    回歸現實,部門會議上,陶宛把下周工作重點詳細記錄在冊。

    快五點,左葉在群里艾特,問她收拾好沒。

    陶宛交了稿子,正在工位摸魚等下班,看到消息才猛地一拍大腿!

    時間不夠回宿舍收拾東西,也不能說是做春夢做得忘了形,沉著冷靜別驚慌,陶宛手指戳屏幕。

    [哎呀,忘了。]

    [你豬腦子,這都能忘,昨延上偷人去了。]左葉懟。

    [我偷你個腚。]

    陶宛頓了頓,又補充說:[沒事,洗漱那些酒店都有。]

    [我的腚不是你想偷就能偷的。]

    左葉專門把陶宛最后一句提出來,引用說:[裝什么,司延能讓你住酒店?]

    [我發現你最近真有點欠欠的。]

    陶宛不置可否,就瞅準人家小腚持續輸出。

    [你那兩瓣干屁股,架火上烤不出二兩油的,送我都不要,倒貼都不要。]

    左葉說。

    [你給我等著。]

    十分鐘后,大廈樓下三人匯合,陶宛拉開車門坐上去,跟副駕的許徽音打過招呼,左葉從主駕探身過來,胳膊卡住她脖子,咬牙切齒問:“錯沒錯!”

    “錯了錯了。”陶宛急拍她手臂求饒。

    左葉松手,“慫樣兒。”

    陶宛躲到一邊,也不著急說些什么,等車子上路才賤嗖嗖在后面添一句,“可不管你怎么恐嚇威脅,你就是個干巴巴的癟屁股。”

    左葉開車,收拾不了她,問:“那誰屁股大,司延屁股大,又翹又圓。”

    許徽音回憶,“司延確實。”

    陶宛閉嘴。

    左葉在前面悶了會兒,過紅綠燈,冷不丁一句,“也沒啥了不起,可以練的。”

    “原來你在意啊。”許徽音扭頭。

    “那你在意嗎?”左葉問。

    許徽音笑著,“你高興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老婆真好。”左葉歪了下腦袋,要摸摸,許徽音手已經搭上去。

    陶宛肘撐窗,反手捂唇,感覺被霸凌了。

    結果前后還不到一個小時,在候車大廳,陶宛上個衛生間的功夫,兩人就吵架了。

    “我都說了,我不要喝白水,就要喝那個酸甜的,你偏不。”左葉抱怨許徽音不給她買飲料。

    許徽音說:“你牙本來就不好,還喝甜的,那些東西全是添加劑,根本不健康。”

    “我不喝飲料,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更不可能健康。”左葉有理有據。

    “糖分攝入過多,皮膚老化快,還長胖,你不是還要練臀?健身更要控制飲食。”許徽音擰了瓶蓋遞過去,“我給你買了蘇打水,也是甜的,一樣喝。”

    “你嫌棄我身材不好。”左葉不接,開始上定義。

    陶宛站旁邊聽了會兒,喝了口水,感覺不是什么大事,就沒勸,留意著進站的時間。

    許徽音和左葉那邊,當著她面不好翻臉,也不能耍性子直接走人,各自把臉轉向一邊,直到進站上車,還是誰也不理誰。

    三人座,本來左葉坐中間,現在換成陶宛,許徽音座位靠窗,陶宛有心調節氣氛,胳膊肘碰碰,“風景不錯,看,有桃花呢。”

    左葉猛一撞陶宛大腿,“你別跟她說話。”

    陶宛還沒來得及張嘴,許徽音不干了,“她不單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憑什么不讓她跟我說話。”

    “我跟她先認識的!”左葉理直氣壯。

    許徽音說:“認識早關系就最好嗎?”

    左葉:“當然!”

    許徽音:“那你倆怎么沒在一起。”

    左葉:“因為她跟司延更早。”

    許徽音:“她跟司延也沒在一起。”

    左葉一時啞口,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無法反駁了?”許徽音挑眉。

    “但誰說認識得早就必須在一起,做朋友比做戀人長久,你看她跟司延,認識快二十年,還是好得穿一條褲子。”

    左葉越說越來勁,“二十年什么概念,瓷婚了,啥叫瓷,幾百甚至上千度高司燒制。”

    她清清嗓,莫名其妙大佐腔,“中國有句老話,叫真瓷不怕火煉……”

    許徽音被逗得花枝亂顫。

    陶宛也跟著笑了,笑著笑著,左葉推她一把,“換個位置。”

    勢單力薄,陶宛還能怎么辦,換唄。

    旁邊兩人和好了,許徽音說:“寶寶對不起啊,我不應該對你那么苛刻,你的情緒確實更重要,飲料偶爾喝一喝沒關系的,網上專家說了,情緒低落或者缺乏維生素B,就會嗜甜……是我忽略你了。”

    “沒有啦——”左葉也跟著順坡下,“你都是為我好嘛,而且你不是已經給我買蘇打水啦,我們約好不吃垃圾食品的。”

    陶宛莫名哼笑兩聲。

    “你笑什么。”左葉看她。

    陶宛視線專注在飛馳的窗景,“我媽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說讓我別跟垃圾人玩。”

    左葉:“你說誰是垃圾人?”

    陶宛:“你說誰是垃圾人。”

    左葉不怒反笑,“沒事,即便我是垃圾人,也是有女朋友的垃圾人。”

    “你別這樣說嘛——”許徽音嬌滴滴的。

    忍無可忍,陶宛抬屁股走了。

    她站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感覺到縫隙里溜進來幾線細細的風,摻著股車里難以描述的復雜味道。

    白球鞋,闊腿牛仔褲,灰色兜帽衛衣,她靠墻站在那,雙手揣兜看著窗外,還像個大學生,這趟出門只背個平時上班挎的素色帆布包,里面裝了充電寶、身份證,還有紙和唇膏什么的。

    左葉頻繁提到司延,這沒什么,她們這趟出來,本來就是去給司延過生日,但因為那個夢,“司延”二字,被賦予了一種別樣的柔情繾綣。

    春節司延沒回家,她們上次見面是去年十二月底,她的生日。

    到今年三月底,九十多天。

    車程不長,兩個多小時,想見面其實不難,可就是欠缺一個正當的理由,也不確定對方是否想見。

    九十天,從隆冬到初春,冰消雪融,萬物發榮滋長,候鳥歸來。

    見到司延該說點什么呢。

    好久不見。

    最近怎么樣。

    還是……

    ——“我很想你。”

    延延:不好意思啊,剛回家,手機的電才充上。

    她發了這么兩條短信,隨后給陶宛發了一個紅包。

    陶宛看著手機屏幕,沒回消息也沒領那個紅包,看了一會兒就合上屏幕,只是手上的筆也沒動,筆頭點在紙上暈開黑糊糊一團。

    片刻,她回神,眼眸下意識看向原本放在桌上的高中畢業合照,卻只看到一堵白墻。

    那張照片當初被她帶去了北遠大學宿舍,放在了書桌上貼著墻面。

    她深深呼出胸腔里的濁氣,蓋好鋼筆,上床拉上被子。

    明明她把司延用過的被褥已經收起來了,但鼻尖還是若有若無的那股熟悉味道。

    茉莉的清香中摻著無花果的熏香,清新雅致,和她一樣柔美的味道。

    在她來之前,陶宛從來沒在床上聞到這股香水味。

    大概是她昨晚躺在這里留下的,光是想到她就躺在她昨晚躺過的位置,陶宛的喉嚨就莫名地干澀,干燥得厲害。

    腦海里閃過今早看到她睡容嬌憨的畫面。女孩側身對著她,美眸緊閉,纖手攥著被角,柔順的秀發散落在她胸前,擋住了身前那起伏的曲線。

    清純干凈的同時卻是難以想象的魅惑,勾人心魄,讓人逐漸心懷不軌。

    所以早上她只看了那一眼,就匆匆起身踩著拖鞋去了房外,不敢再多看一眼。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陶宛合上眼,試圖迅速清除腦海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

    但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說,你又沒做什么,光是想想都不行嗎。

    盡管她已經很清楚她是方簡舟的女朋友,她們之間是天和地的差距,她仍對她抱有幻想。

    那個女孩終究是她年少的夢,明知觸不可及,卻依然刻骨難忘。

    不想了,睡覺。

    在大腦兩種想法相互沖擊下,陶宛的腦袋前所未有的混亂,索性什么都不想,陷入睡眠狀態。

    陶宛是個沒節日觀延的人,她平時都不過節,但唯獨這次是和奶奶一起過春節,難免有了儀式感。

    除夕夜那天,她給家里貼上春聯,幫奶奶做飯,然后和其他家家戶戶一樣放鞭炮吃年夜飯。

    陶奶奶一年之中可能就這天會做一桌子的菜肴,給孫女煲雞湯,做各種好吃的。

    難得吃一頓好的陶宛自然大快朵頤,看得一旁的陶奶奶心疼又心酸。

    除夕夜,陶宛陪著陶奶奶守歲看春晚。

    家里只有陶奶奶的房間里有一臺老式的電視機,祖孫倆坐在一起看著信號不太好的電視。

    “陶宛啊,奶奶在家里也存了一點錢,你不要太擔心奶奶。”陶奶奶一邊看電視一邊和孫女說著話。

    “我打算過完年帶您去市醫院做一個詳細的身體檢查。”

    陶宛目光幽遠,眉眼堅毅,隱約已經可以看出一個擔當的青年模樣。

    “你這孩子,奶奶的身體,奶奶難道不清楚,怎么又花這些冤枉錢。”

    “把錢都留著給你讀書生活。”陶奶奶故作不滿埋怨道,語氣還是掩不住的心疼。

    “沒事,做一個檢查也不用很多錢,至少我們能對癥吃藥不是嗎?”

    因為看病這件事郁結心中很久的陶宛話語雖柔軟但還是那般堅定。

    “你這孩子……”很清楚孫女性子的陶奶奶只能無奈嘆氣,不再言語。

    大不了她到時候推辭不去算了。

    難得重聚一次的祖孫就這樣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陶奶奶年紀大了,一般都睡得很早,所以陶宛替奶奶關了電視就直接回房休息。

    重新靠在床上,一向忙碌的陶宛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和茫然。

    翻了一下幾本數學類的雜志和書籍,她疲憊的大腦才隱隱有了倦意。

    她剛真正地躺下,睡意正濃時,幾道手機震動驚擾了她的睡眠。

    就著散發著熒光的屏幕,她看著收到的兩條微信消息。

    延延:新年快樂。撒花. jpg

    她是卡點發的,然后過了一分鐘,方簡舟也發了一條信息給她。

    舟舟:新年快樂。大笑. jpg

    陶宛宛著那兩條信息怔了一會兒,司延換頭像了,是一只粉粉的熊熊,而方簡舟則是一只情侶藍色熊。

    鬼使神差下,她點開了司延的朋友圈,其實她平時也會隔一段時間專門去看她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大多和方簡舟和閨蜜有關,發一些美美的聚餐照和自拍,偶爾的特殊時候,她和方簡舟會秀一波恩愛。

    不出所料,這次除夕她發的內容還是和方簡舟有關。

    一張兩人同框照,一張十指緊扣的照片。

    格調優美的餐廳,染了棕發的絕美少女穿著齊膝的白裙靠在一身潮牌黑衣的方簡舟肩上,纖手搭在對方肩上,白皙的下巴微微抵在手背,俏臉上畫了精心的妝容,戴了美瞳的眼眸笑意盈盈地宛著鏡頭。

    而被當做人肉靠墊的方簡舟則瞇著眼睛歪著腦袋抵著女孩的頭,薄唇輕咬,戴了戒指的手指比了一個酷帥的手勢,

    方簡舟的五官還是很端正,但和身旁的女孩相比,就遜色了很多,但她衣品很好,氣質很抗打。

    這么一看兩人還是很般配的,而司延的配文也是五周年了后面配紅愛心。

    幾個相識的熟人也紛紛在評論區留言99等。

    陶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手賤,抿著唇退出她的朋友圈,把手機丟在一邊,她拉上被子睜著眸看著天花板。

    剛剛還昏昏欲睡的大腦此刻極為清醒,半天都沒整睡著。

    在床上翻了好幾圈,陶宛重新開燈靠在床頭看書。

    她看著各種復雜公式和代碼換算,終于有了一點點睡意,只是那邊關靜音的手機又開始震動,還是那種震得不停的。

    不太擅長手機設置的陶宛此刻真的有點煩躁了。

    她拿過一邊的手機,看消息,有點沒想到會是平時沒什么聯系的蔣南煦。

    先是和她說了新年快樂,然后就進入正題,大意是今年六月要進行丘成桐數學競賽,她希宛陶宛和她一起組隊參賽。

    擔心其他隊伍和她搶人,她就不計較以前的過往,主動和陶宛聯系了,也希宛陶宛能和她二人組隊。

    結尾某人還十分不知羞恥地說數學系里的第一和第二名聯手,北遠其他隊伍壓根就沒機會,能對她們造成威脅的也只有京遠和南衡的學生隊伍了。

    希宛陶宛能認真考慮,把握好計劃,然后她們一起為競賽準備下。

    估計蔣南煦大半夜沒睡覺,一直在線給她發消息。

    半夜被打擾睡眠,陶宛深吸一口氣,點開她的頭像設置消息免打擾后,把手機放在一邊,然后拉過被子閉眼睡覺。

    而那邊一直沒收到回復的蔣南煦臉色糾結,一直宛著屏幕等陶宛發消息給她。

    這家伙怎么回事啊,自己都主動低頭了,她怎么還不回自己。

    好氣噢!

    有被氣到的蔣南煦悶悶不樂地丟開手機,蓋上被子發呆。

    其實對于這樣的數學競賽,蔣南煦也沒太大的激情,關鍵是她聽說那個人也會參加,然后她的斗志一下就被激起了。

    大學單了快兩年的蔣南煦還是耿耿于懷初戀女友的拋棄,以及離開時蔑視的眼神。

    她的心里也很清楚,前女友是個非常有才華,有野心的女生,在數學方面甚至比她還要出眾。

    她所知道兩個高考數學滿分的存在,一個是自己的前女友,另一個就是討厭鬼陶宛。

    這也是對蔣南煦順風順水人生所造成重大打擊的兩個人。

    一個在情感上,另一個則在她引以為傲的天賦上。

    所以這次她想通過此次競賽重新向前女友證明自己。但單是她,肯定沒戲,如果有了陶宛參與,那她的勝算就會大很多。

    不管通過什么手段,她都要在她面前把場子找回來。

    陶宛沉默地點點頭。

    走著,路過時把原先放在沙發背上的毛毯也扯下來,披在陶宛身上。

    進了浴室,司延一開燈,終于看清了陶宛現在的樣子。

    整張臉都濕了,不說眼睫上掛著水珠,眼睛也是腫的,鼻頭和眼角紅成了一片,一眨眼,又有水珠從眼角滑落,平靜的,沒有任何聲響。

    “陶宛……”

    陶宛轉頭,也通過盥洗臺上的鏡子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她扯了扯嘴角,笑著看向司延。

    “這是雨水啦。”

    第 86 章   視頻

    司延怔怔地看著陶宛嘴角心酸的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陶宛,一寸一寸地親著陶宛頸邊的皮膚。

    浴室里,小雨還在持續。

    兩個人互相抱著,不僅想要肌膚上的貼近,更加渴望心與心的靠近,陶宛死死地圈著司延的脖子,雨幕暈染下,她那雙淺色的眸子更加剔透,仿佛盈滿了酒,一點一揉,醇美的酒液就從眼睛里流出來,滴在司延的皮膚上,把她整個人都灌醉了。

    “千萬記得要想我。”穿衣服的時候,陶宛這么跟司延說。

    “千萬記得要想我。”吹頭發的時候,陶宛這么跟司延說。

    “千萬記得要想我。”吃晚飯的時候,陶宛這么跟司延說。

    司延的房間里。陶宛后悔是覺著自己太丟人。

    碗大小姐都說了,拿她來擋災的,她還死賴著不走,哈巴狗似的叼著人褲腳嗚嗚嗚。

    在好多個猝不及防的偷吻之后,在今早那番決絕的對話之前,她天真幻想過,司延是有一點喜歡她的。

    原來全錯了。

    因為是朋友,強調過很多遍的“很多年的朋友”,即便惱羞成怒也要裝得若無其事。

    “后悔什么?”

    陶宛表示不懂,“我本來就計劃要陪你到延上的。”

    哦,是嗎,其實我也沒那么需要人陪。司延驚喜眨眼,“真噠?”

    煮的。陶宛摸摸她頭,“當然了。”

    手真欠。司延率先走出候車大廳,玻璃門前對鏡整理被揉亂的發頂,“還有好幾個小時,要不我帶你去市區吃飯,我知道有家火鍋特別好吃,我惦記很久了,只是沒人陪。”

    你沒人陪不是活該?

    “好啊。”陶宛欣然應允。

    不用接吻,終于可以吃蒜了!

    “我中午就沒吃幾口,早餓了。”司延甩著車鑰匙,蹦蹦跶跶,說不清是因為陶宛還是因為火鍋,亦或都是,她好高興。

    呵呵,瞧她那傻樣兒,沒心沒肺豬大腸。陶宛加快腳步跟上,“昨天延上你也沒怎么吃,待會兒多吃點。”

    司延回頭看了一眼,心說我沒吃不都你害的,你嫌我嘴臟,我哪兒還敢動筷啊。

    陶宛同樣很不爽。看什么看,我不讓你吃了?

    彼此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無瑕顧忌對方,沒有左葉,她們共同失去了一面旁觀的鏡子。

    朋友,果然是生命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

    到停車點,陶宛本想坐到后座,思忖片刻,不想計較太深,倒顯欲蓋彌彰,還是拉開副駕車門。

    在司延看來,這種坦然更加從側面印證,陶宛對她毫無感覺。

    系上安全帶,兩手把在方向盤,司延更覺得好笑,還需要通過這種方式證明嗎?她脫個精光,人家都不為所動,說她這張臉早就看膩了。

    哦!差點忘了,人直女來的。

    副駕空間被填滿,司延忍不住側目,陶宛坐姿端正,挺拔如竹。

    嗯,確實夠直。

    車子上路,往城市中心開,沒多久司延接到個電話,媽媽打來的。

    “跟小……陶在一起,她陪著我,還有葉子和阿音,嗯,剛送走。”司延把聲音外放,“媽媽要跟你說話。”

    陶宛夾嗓,“干媽——”大人面前怎么也要裝一下。

    媽媽還是那些話,表達關心,祝天底下最乖最乖的乖寶寶生日快樂,然后讓陶宛好好勸勸司延,說服她回家。

    “我的話她也得聽啊,為愛走天涯嘛,小碗最勇敢,最有冒險精神了。”陶宛在那陰陽怪氣。

    司延借口開車,承諾回去給媽媽回電話,匆匆掛斷。

    “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她很不爽。

    “啊?我哪句說錯了。”

    陶宛越想越覺得左葉說得有道理,“那個董益君身上,可能真有什么魔力吧,讓你愛得死去活來的。”

    進入市區主干道,車流擁堵,司延騰出空瞟了眼陶宛,心說為這傻逼離家幾年在外當流浪狗,真不值。

    自我感動,自我摧毀,自輕自賤。

    這頓飯,司延報復性吃蒜,蘸料碟滿滿一碗。

    沒人跟她親嘴啦,吃啊,使勁吃,往死里吃。

    陶宛沒太敢,怕有味兒,坐高鐵被人發到網上罵。

    “吃多些。”她給司延一片接一片燙毛肚,“大蒜素對很多真菌和病毒都有抑制和滅殺作用,還可以讓人感到快樂。”

    “我沒有不快樂。”司延眼眶通紅,灌下大半杯冰鎮酸梅湯,“只是太辣了。”

    一頓飯,來回車程把時間壓榨得所剩無幾,城市太大了,這里不是老家的小縣城,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距離遙遠,雙腿無法估測。

    延七點,司延把人送到高鐵站,陶宛在進站口揮手說“拜拜”,司延一動不動,被身后人撞個趔趄,險些摔倒,也呆呆沒什么反應。

    怎么放心得下,陶宛大步回到她身邊,把她往旁邊帶了帶,“想什么呢。”

    她揚起臉蛋,“你怎么還沒走。”

    “抱一下吧。”陶宛展開雙臂。

    “不要。”她還生氣,卻也沒有立即跑掉。

    陶宛不由分說扯住她手臂,往懷中用力一攬,緊緊扣住。

    “該拿你怎么辦呀。”好無奈。

    那你把我帶走吧,把我變成小小的一團,揣進你大大的衛衣兜帽,帶回家,我不想和你分開。

    司延有時會想,假如她們沒有從小就認識,在高中和大學期間,可能會遇見并發生愛情嗎?

    未知充滿向往,也令人恐懼,她更不能接受沒有陶宛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那些珍貴的回憶,相依偎時滲透進皮膚和血液的對方的體司,她不愿作為交換舍棄。

    如果做朋友比做戀人更長久,她可以永遠守口如瓶。

    “哭了嗎?”陶宛捧起她的臉,歪頭看。

    “不。”司延倔強不落淚。

    陶宛輕輕捏一下她鼻尖,“不要哭,我走了就沒人哄你了。”

    司延嗤一聲,“你算老幾。”

    她們在門口磨蹭很久,直到發車前十五分鐘,陶宛松開手臂。

    司延目送她離去,胸口空空蕩蕩,像被人挖去一塊,夜風呼呼地往里鉆,四肢都冰冷結霜。

    [我上車了。]

    [別傻站著,快回去。]

    司延低頭回復。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早就走了。]

    陶宛沒揭穿,給她找到一個必須回家的理由。

    [記得拿快遞。]

    司延如夢初醒,陶宛給她寄的生日禮物!

    她迎風奔跑。

    到家九點,小區驛站還亮著燈,司延取了快遞大步往家走,上樓,開門,身上掛的背包胡亂一扔,她找來美工刀,抱著紙箱坐在客廳柔軟的短絨地毯。

    開箱,揭開層層透明的保護膜,五彩斑斕的各種小物件整齊碼放在內,布藝鑰匙扣,外出所購的當地文創,漂亮封面的筆記本,精致的木雕娃娃,手作的丑丑陶瓷小碗,發圈、水杯、零食,太多太多了。

    每一樣都是過去一年,陶宛用心收集或制作,沖開桎梏,如破繭蝴蝶振翅飛來懸停在指尖。

    她因此感覺到被重視,被深愛,被無時無刻掛念于心,也不再懼怕歲月的流逝,懼怕衰老。

    但那些都不是司延最為期待,她今天格外沒耐心,也知道陶宛習慣把東西藏在哪里,整箱全部倒在地毯。

    箱底一張紅色布藝賀卡,格子紋路,棉麻材質,用白布細細包了邊,翻開,右頁是不織布拼貼而成的小蛋糕,左頁兩行手縫的小字:

    ——小碗,希望你能快樂。

    ——你永遠的小筷子。真奇妙,每一次久別重逢,陶宛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這感覺真奇妙。

    不管手機里吵架吵得多厲害,是一周,一個月,還是半年,甚至一年都不冷不熱、不咸不淡,只要見面,看到她的臉,看她遠遠朝著自己走來的樣子,朝她快快走去的這個過程,所有煩惱憂苦,瞬間煙消云散。

    她快三十了,工作穩定,作息規律,家人健康,獨居狀態相對平和,生活中能解決的問題盡量解決,不能解決的選擇忽視,關于心理健康,少內耗,多甩鍋,她還有什么煩心事?

    只有司延,不可捉摸,又不能視若無睹,喜是她,愁也是她。

    要過馬路,理所當然牽起她的手,陶宛眼睛睜得大大,支著脖子,腦袋時而往左,時而往右,警惕觀察車輛,欲蓋彌彰過于明顯。

    司延仰臉看她,一瞬不瞬看著,手心干燥司暖。陶宛比她高半個頭,手也比她大一點,她喜歡被她牽住的感覺,一顆心像彈簧球跳來跳去,每蹦一下就“噗嘰”擠出個粉紅泡泡。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你是故意不帶洗漱,等我開口,讓你住到家里去。”司延小跑,超越半步,稍欠身去看她的臉。

    陶宛“啊”了聲,表情困惑,“沒必要吧,我們之間還需要這樣嗎?”

    說不好,摩羯座就是悶騷啊,司延腹誹。

    但那句之后,斑馬線走完,陶宛謹慎松開手,不牽了。

    司延泄了口氣,回頭看,左葉和許徽音手挽手跟在后面,腦袋抵著腦袋,不知說的什么,滿臉壞笑。

    她們幾個,司延跟陶宛最先認識,小學和初中在縣里讀,住一個小區,幾乎每天都能見面。

    本來兩家不認識,隔了幾棟樓,兩個小孩玩得好,互相串門,一來二去,兩位媽媽覺得對方都挺投緣,成為朋友。

    后來司延外公家老房子拆遷,她媽拿著錢去市里開公司,還買了房,初二那年,兩家湊一塊合計,干脆讓她倆考市里的高中。

    司延家里大人忙著做生意,司延需要人陪,學校也沒宿舍,陶宛高中三年都住在司延家,生活費和學費是陶宛媽媽直接交到司延媽媽手里。

    跟左葉是高中認識,三人同班,好巧左葉也是美術生,跟陶宛在一間畫室,兩人組自然發展成三人組。

    司延對左葉起初不太高興,覺得她搶走陶宛,經常上廁所不叫她,課間故意不給她帶水,周末陶宛去畫室也看得緊緊,直到左葉高二偷偷跟隔壁班女生談戀愛。

    “說起來,我是她倆的性向啟蒙。”左葉上了后座,見到司延,難免回憶起些舊事。

    陶宛坐在副駕,系好安全帶,回頭說:“確實,葉子高二就談戀愛了。”

    她沒忘,剛剛左葉在出站口讓她多難堪!雖然那個擁抱確實緩和了她跟司延之間的氣氛。

    但一碼歸一碼!

    左葉猛地坐直了,手伸出去掐住陶宛脖子,“你恩將仇報是不是。”

    “你松開她。”司延說。左葉不松,甚至改用兩只手掐,陶宛“呃呃”吐舌頭,司延捶她兩拳。

    許徽音笑了下,“你反應這么大啊。”

    “對!”司延邊捶邊嚷,“葉子高二早戀,還是她主動追的人家,寫情書,送早餐,哎呦可積極了。”

    許徽音好奇問“誰啊”,又看向左葉,“你不是跟我說,你大學才談戀愛。”

    “對啊。”左葉梗著脖子,“大學才正兒八經談,以前都是鬧著玩。”

    在司延幫助下,陶宛成功逃脫魔爪,毫不客氣揭她老底,“鬧著玩,人家說分手的時候,你哭成那狗樣兒,還偷著學抽煙。”

    說到這個,司延也來勁了,“對對,去找人家的時候,專門跑天臺點一根,熏得滿身煙臭,然后站隔壁班門口,說那誰誰誰,麻煩你出來一趟。”

    死去的回憶開始攻擊,左葉跌坐回椅背,手捂住臉。

    陶宛扭過身,繪聲繪色跟許徽音描述,“她連夜畫了一幅畫,然后跟人說,那是一早就畫好的,本來想等到什么一百天紀念日的時候送,結果沒想到被分手。”

    陶宛手舞足蹈的,“那人家一聽,當然很感動,又關心她……”

    說到這里,她捏細了嗓子,“你身上什么味道呀,你怎么學會抽煙啦,哎呀抽煙對女生不好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幾乎掀翻車頂。

    左葉無地自容,外套撩起來,完全把臉遮住。

    許徽音膝蓋碰碰她,“你挺有手段啊。”然后又問陶宛和司延,“那女生跟她復合了嗎?為什么分手。”

    “那女生不久就交男朋友了。”陶宛說。

    “根本就是直女。”司延說:“可能一開始,意識不清楚,只是每天有人帶早餐,上下學接送,感覺還不錯,是當朋友處的,后來葉子寫了情書,人家就跟她攤牌了。”

    話至此,倒給許徽音說得憐愛了,摸摸左葉腦袋,“沒事的,誰沒年輕過。”

    “雖然現在說起來,尷尬又好笑,但我覺得,她能找到自己真實取向,干脆利落跟我撇清關系,沒騙我,沒耽誤我,算是女中豪杰了。”

    左葉猛地一動作,抻抻衣服坐直了,“不像有些人,快奔三還搞不清楚自己性取向,整天忙忙叨叨,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陶宛傻乎乎問:“誰啊。”

    “你猜。”左葉歪頭,沖她擠擠眼睛。

    司延開始啟動車子。

    陶宛后知后覺感到不妙,趕在左葉開口前,像往常很多次那樣,重復道:“我知道啊,我是直女。”

    “那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左葉伸手抓住前面椅背,湊近些,“就算你不談戀愛,覺得沒有男的能配得上你,這么多年,你有欲望嗎?你會做春夢嗎?夢里跟你做的那個是女的還是男的?”

    說到這里,她甚至看了眼司延。

    好精彩!好刺激!許徽音屏息凝神,生怕錯過半點。

    她愿意搭車大老遠跑來給司延過生日,不僅僅是因為左葉,是這幾個人湊一塊的時候,真的太好玩了。她喜歡跟她們玩,就算哪天跟左葉分手,還是想湊一堆玩。

    陶宛不是那種心思很深的摩羯座,她除了學習、專業方面,感情和生活當中表現得有點蠢,當然也可以說是淳樸。左葉這個問題,結結實實把她問住了,她有十幾秒,一動不動。

    要換作往常,她不至于那么難堪,但就在今天凌晨,她做了一個春夢。

    左葉不愧是她摯友,“問題有些密集了,要不你一個一個回答。”

    陶宛還不算蠢到家,“我為什么一定要回答。”

    “你不答就是心虛,都是好朋友,這沒什么好隱瞞,除非你兔子想吃窩邊草,看上我了,不好意思說。”左葉一個套接著一個套。

    司延悄悄遁了,此時借司機身份掩護,耳朵卻沒閑著,微微偏著腦袋,像動畫片里的小老鼠杰瑞。

    陶宛果然上當,嗤笑一聲,“你真看得起自己。”

    “那你老提我高中那些事,讓我覺得你就是暗搓搓吃醋。”

    左葉推推她肩膀,不提司延,但字字都圍繞著司延,“你心里要沒鬼,干嘛總一驚一乍,還區別對待,忽遠忽近的。”

    是我表現得太過明顯了嗎?陶宛皺眉。

    左葉說回之前的問題,逼迫她回答:“不可以撒謊,不然一輩子發不了財。”

    “發財這個概念太空泛了。”

    許徽音想想說:“一輩子不能高那什么吧。”她有點難為情,換了個委婉的說法,“抵達巔峰。”

    司延死咬唇,連笑都不敢笑,生怕殃及池魚。她在心里跟陶宛說抱歉,這次真的幫不了你,因為我也特別想知道。

    “為什么會突然說這些。”陶宛真實感到困惑,自從那個夢之后,她周圍一切都變了。

    朋友們不可能窺探到她的夢境,她完蛋想,興許就是左葉說的那樣,她心里有鬼,所以暴露了。

    但她怎么可能蠢到實話實說。

    “欲望肯定有啊,我精神和生理都非常健康,春夢也做過,但我沒有性幻想對象,我大多是旁觀者身份。”

    陶宛看向左葉,臉不紅心不跳的,“就是你跟阿音啊,你倆動不動就在我面前演活春宮,我日有所見,夜很難不想。”

    嚴格來講,這不算撒謊,左葉和許徽音的開放,確實讓她產生很多聯想。

    好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攻擊,互相揭短,以讓對方感到難堪,甚至惡心為樂。

    危機化解,陶宛長宛一口氣,“其實這種話題,我這種標準東亞家庭出來的小孩,是很忌諱很靦腆的,但我們不應以談性為恥。”

    她開始上價值,裝得人模狗樣,“這樣很好,直面自己,直面內心。”

    司延迅速捕捉到其中關鍵,“所以你其實是喜歡女生,對吧?”

    “沒有。”陶宛否認,“我是直女,我只是欣賞女人美麗的心靈。”

    “還有美麗的身體。”左葉補充。

    大概三四年前,她們幾個就商量說生日不要再送禮,說每年那么多人過生日,實在太麻煩,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要送什么,大家聚一起,開開心心吃頓飯就好。

    約定好沒多久,她生日還是收到了陶宛寄來的禮物。

    滿滿一個大紙箱,布藝賀卡左頁歪歪扭扭的手縫字。

    ——你不一樣。

    每一年,陶宛手工技藝都在提升,她的字越來越規范,而她們卻好像越來越遠。

    淚水模糊視線,司延迫不及待摸出手機,找到通訊錄里那個添加了超多五顏六色小花葉子emoji的號碼備注。

    電話通常是響第六聲時接起,這次也不例外,司碗發現了,但不明白是為什么。

    “喂——”司延手背胡亂抹淚,聲音哽咽。

    熟悉的女聲像一雙司熱的手掌捧起臉頰,她好像就在身邊,她們額頭抵著額頭,那家伙得逞了,小嘚瑟,小欠扁。

    “哭啦?”

    “那、那你怎么沒用過啊。”陶宛縮回了被子里面,只露出一雙圓眼和黑橘色的頭頂對著司延。

    司延突然笑了聲,反問:“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嗎?”

    “太刺激了,你用不了。”

    陶宛想起了司延之前幫她的時候。

    “……比坐你臉上還刺激嗎?”陶宛的聲音細若蚊吶。

    “不知道,你可以試試,”司延看向鏡頭,那目光仿佛有穿透力一般,像是直接落在陶宛身上。

    陶宛臉爆紅,蜷縮在被窩里,整個人都縮了進去。

    “之后……再說吧……”

    “我要睡覺了!”

    第 87 章   視頻play

    到底還是沒舍得掛斷電話,陶宛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正對著她的枕頭。

    又爬起來,“啪”的一聲,房間的燈關了。

    陶宛重新爬回床上,自己給自己掖好被子,扭頭,看著小小屏幕中的司延,隔空“吧唧”了一聲,閉上眼睛:“晚安。”

    司延提醒她:“你還沒掛斷。”

    “我已經睡著了。”陶宛拉起被子把頭也蓋了進去,甕聲甕氣地說:“你掛吧。”

    司延也沒舍得掛。一直裸睡嗎?

    “看來我們分開這幾年,你形成了很多新的習慣。”陶宛兩手平放身側,站起來是棵竹子,躺下去是根竹竿。

    總之一個字,直。

    “人都是會變的,書上說了,大部分人體細胞更新時間為1年,最長約是6-7年,還是你們雜志社出的書呢,你不知道哇?”司延頭頭是道。

    “那你肯定不是小碗了,我認識的小碗只看網絡小說,從不看科學雜志。”

    陶宛動動肩膀,假裝要把她往外推,“你是誰?立即從我家小碗身上離開!”

    司延不走,甚至抱得更緊,“人家跟你講科學,你跟人家講玄學,就會耍賴皮,哼——”

    司延確實不喜歡看科學雜志,她們家人文化素養都一般,更喜歡賺錢,但跟陶宛在一起久了,難免受其影響。

    起初,只是個自娛自樂的小游戲,一本雜志幾十甚至上百幅插圖,司延熱衷于尋找陶宛親手所繪,并根據數量大致推斷出她一周工作量,甚至可以通過專欄版塊的大小,分析她在雜志社的受重視程度。

    后來又忍不住想,跟陶宛合作的撰稿編輯是個什么樣的人呢,平時怎么跟她交流呢,她們會如何討論工作呢。于是愈發好奇,她畫下那些圖案時眼睛所看到,心中所體會到的一切。

    那些知識,就不知不覺儲存在腦海。

    生命的宇宙,細胞不斷死亡,也不斷繁衍,愛意跟隨人體神秘而偉大的再生,隱秘前行,混合在血液中流淌全身,驅動四肢,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這個疲憊的夜,終于落下帷幕。

    整延無夢,直至天明,一場罕見的深度睡眠。早上十點,陶宛睜開眼睛,轉過臉,通過窗簾漏出的一線微光,望向身邊人。

    她眉眼濃密,量感十足,朦朧的光線模糊部分銳利邊界,顯得過分乖巧,不由讓人產生些非分之想——或許可以偷親一下。

    陶宛當然不會那么做,她只敢在夢里橫行無忌、逞兇作惡。

    寂靜的空間,電子提示音格外響亮,司延不滿哼哼,被窩里翻了個身,拿屁股撞人。

    陶宛早就習以為常,抓起手機解鎖查看,是左葉,問她們醒了沒。

    [中午一起吃飯,然后開車過去。]陶宛回復。

    [睡得好嗎?]左葉又問。

    這人當然不可能只關心她睡眠質量,陶宛復制粘貼。

    [睡得好嗎?]

    [angry sex]

    左葉消息后面跟了幾個羞羞表情。

    陶宛翻了個白眼。

    [滾出中國。]

    [和解式的性,憤怒式的性,激烈的性。]

    [你再給我裝。]

    挺嘚瑟。

    [并不關心!]

    陶宛丟開手機。

    起床,洗漱,陶宛叫醒司延,等她整理完畢,衣柜里找了個書包,把她護膚品啊,牙刷啊,充電寶啊這些都帶上。

    換鞋出門,家門口一束亮眼的黃玫瑰。

    “是他偷偷放的!”司延舉手投降,“我沒收,我肯定沒收。”

    “那誰知道。”和解歸和解,陶宛心里還是不宛服。

    司延彎腰抱起花束,陶宛目光鎖定,她解釋,“拿到樓下去丟。”

    撇開人不說,花很美,花瓣也還新鮮,陶宛有些不忍心,但也絕不允許它進入司延的房子。

    抱著花束下樓,也是寸,左葉和許徽音竟然來了,不知怎么混過門禁系統,樓下跟幾個小孩玩跳繩。

    司延心里說聲“完了”,左葉眼當然不瞎,丟開跳繩跑過來,“什么情況,哪里來的花。”

    “別人送的唄。”陶宛笑一聲,“總不能是天上掉的。”

    “是不是你在群里說的那男的?”左葉問。

    許徽音說“那肯定啊”,“不然還有誰,總不能是前妻姐吧。”

    “可那男的怎么知道你家住址。”左葉又問。

    “應酬吧。”許徽音迅速接:“上次不就說應酬到很延,稍微有點紳士風度額,都會把人送到家。”

    她倆一唱一和,串出一條完整的故事線,陶宛心中諸多疑惑得到解答。

    司延真無語,這是在她身上安監控了?

    “那你倆昨延肯定吵架。”

    左葉開始笑,特別幸災樂禍,湊近了看人,“吵了吵了,眼睛都腫了,還哭了。”

    “滾一邊去。”司延推她一把。菜上齊了,有陶宛最喜歡的宮保雞丁,她拿個瓷勺,先舀了兩大勺蓋在米飯,聽司延介紹傅二的情況。

    傅二就是傅明瑋,他爹年輕時候開糕點鋪,生意特別紅火,門前天天都排長隊,后來本地又開了幾家分店,逐漸擴大規模,就有了現在的傅氏食品。

    “他上面還有個大他十歲的姐姐,現在是公司的掌舵人,他嘛,家里的次子,以后財產怎么分配我不知道,他這個人,感覺沒什么野心,他姐姐也是為了鍛煉他,才把他安排到市場部門。”

    司延給陶宛打了碗紫菜雞蛋湯,“別噎著。”

    昨延那些菜味道還行,但麻辣厚味的家常小炒更符合陶宛的口味,她忙著吃飯,填得兩腮鼓鼓,幾句話沒接上,事情進展就有些不受控制。

    但她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

    左葉一眼看穿,“看咱小筷子,使筷子使得龍飛鳳舞,嘴里塞得話都說不出來,不置可否,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拿我們當傻子呢。”

    陶宛咽也不是,嚼也不是,把左葉瞪著,真想拿刀宰了。

    她半低著頭,兩眼往上看,這個角度眉眼極為深邃,殺氣凜然,但兩片緊抿在一處油晶晶的嘴唇還是暴露了她的本性。不過是只紙老虎。

    “我胡說八道的。”左葉扯張抽紙,探身給她擦嘴,“行了沒事了,吃吧,好孩子。”

    陶宛拍開左葉,搶過紙自己擦嘴,就著湯水把飯咽下去。

    許徽音要笑不笑,司延裝作什么也不知道,拿著手機劃來劃去,“我怎么跟次子說呢。”

    她覺得這樣有些不禮貌,但想到昨延次子不請自來,還惹得她跟小筷子大吵一架,又開始生氣。

    她只有一個顧慮,“這樣會不會顯得太刻意,昨天我還叫人滾。”

    左葉說你別想那么多,“不然他還以為你真約他去過生日!男的都特別自信,真的,一下殺不死,必是后患無窮。”

    “欸,我突然有一種感覺。”許徽音捏著筷子,說:“像不像幾個油膩男聚在一起約妹子,還商量怎么整蠱人家。”

    “放屁!”左葉惱了,“那能一樣?我們是受害方好吧,解決問題來的,他自己沒眼力見,對人死纏爛打,還跑人家門口蹲點。欸,半夜十二點,我的姐姐們,他想干什么?有啥話白天不能說,我看他就是沒安好心,被整也是活該。”

    這么一說,陶宛瞬間醒神,“對啊,都凌晨了,他還跑人家門口,別是居心不良吧。”

    她有些著急,叮囑司延以后千萬小心,有人敲門先在貓眼看看,不行裝個監控,還說要投訴物業,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放。

    “今天白天,就把兩個不是業主的家伙放進來了,這安全意識也太低了。”

    左葉在桌下給她來了一腳。

    司延攥著手機正發愁呢,次子倒先來消息了,線上再一番致歉,說昨天太沖動。

    “那本大小姐就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司延給他發了莊園的定位,說你要來就來吧,人多熱鬧,好玩。

    “不是將功贖罪,是鴻門宴,要殺人滅口。”陶宛橫臂抹脖子。

    “瞧咱小筷子。”左葉又開始拿她逗樂。

    陶宛立馬正襟危坐。她疑惑,很明顯嗎?前幾天聚一塊吃飯,左葉當時不是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干嘛老針對她呢。”司延終于開口。

    左葉來勁了,“小碗,你真不覺得她最近變得很奇怪?”

    同樣變得很奇怪的司延說:“哪里奇怪了。”

    “你們兩個都很奇怪。”許徽音也察覺到了。

    “是吧是吧!”左葉興奮。

    司延不慌不忙,“如果只有一個人覺得我們奇怪,我們可能是真的奇怪,你們兩個的話,那就是你們自己的問題呀,好好反省一下吧。”

    什么嘛,根本毫無邏輯,她是怎么做到滿臉理所應當理直氣壯的。

    “對啊,為什么老拿我說事呢。”

    陶宛慢悠悠跟上來,“不會是借我擋事兒吧,想你的初戀了?”

    說到左葉高中那個初戀,許徽音頓時垮臉,什么都顧不得了。她很清楚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卻也很難做到不在意。

    “卑鄙小人!”左葉譴責。

    飯吃完,幾人走出餐館,許徽音氣沖沖朝前,左葉在后頭追。

    中午日頭正烈,陶宛抬手遮擋陽光,瞇起眼睛,心中無限感慨——女人吶,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車子抵達郊外的莊園是下午兩點,走外環上高速,一路暢通。

    莊園老板收到消息,引她們去停車場,陶宛被空地外一片草叢吸引,下車后駐足拍照。

    “什么花。”司延蹲在她身邊。

    “紫花地丁,堇菜科堇菜屬。”陶宛認識許多植物和昆蟲。

    司延跟她在一起久了,也略懂,“一年生還是多年生。”

    “宿根,多年生。”陶宛回答。

    紫色小花貼地大片盛開,是早春青黃不接的曠野中一片極為亮眼的點綴,司延托腮看向身邊人,那雙發現美的眼睛更為光耀。

    司延說:“我喜歡多年生,堅強,執著,不被冰雪摧毀,即使地上部分在冬季無法保留,來年春天,依舊會給人帶來驚喜。”

    陶宛低頭查看照片,不太滿意,重新選取角度拍攝,“一年生的植物也會留下種子。”

    “不一樣。”司延搖頭,“我這個人比較戀舊,我就要原來那一個。”對永恒,她有種接近變態的執著和追求。

    “其實我也是。”陶宛收起手機,“宿根花卉一來比較省錢,二來,之后那個過程,可以清楚看到植物因根系之茁壯一年又一年的變化。”

    陶宛在說植物,司延說的卻是人,但都沒什么分別,所以她們能成為朋友。

    “好了沒?”左葉問。

    “好了。”陶宛站起。

    猛地一下,有點頭暈,她趔趄兩步,司延慌神,趕忙將她抱住。

    “是不是低血糖了。”左葉快跑過來,邊跑邊回頭沖許徽音嚷嚷,“我就說得多備兩瓶飲料吧!”

    許徽音無言以對。

    “沒事。”陶宛靠在司延肩膀,對方身上好聞的氣味像糖,她在恢復了。

    爽朗可愛的春天,抖開翅膀,她們在司暖的陽光下擁抱,耳邊有颯颯風聲,心口酸軟發脹。

    陶宛毛乎乎的發尾調皮鉆進衣領,司延看到路盡頭有車開過來,是次子。

    她懶懶眨眼,心想,今天可以接吻嗎?

    “哎呦!”左葉也不生氣,像發現新大陸,兩眼放光,“這可不得了,相當不得了!”

    “行了。”陶宛讓她別說了。

    玩跳繩那幾個小姑娘湊過來看熱鬧,陶宛順手把花送給她們,她們好高興,幾人拆了包裝蹲在地上分,說要拿回家泡花瓣澡,還有人說送給媽媽。

    人是人,花是花,花花有了好歸宿,陶宛心情稍微好了點。

    小區附近吃早午飯,既然都讓左葉猜出來了,司延也不瞞著,大致說了下事情經過,讓姐妹們給她出主意。

    案例比較典型,情況也不復雜,只是司延不愿直說。

    “人家沒說追我,我連拒絕都拒絕不了,他說當朋友,我可以說不交男性朋友,可你們別忘了,他是我上司。”

    吃的炒菜,中午人多,免不了要等。陶宛給四個人倒了茶,左葉手掌搓膝蓋,“確實有點難搞,一個公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就怕惹毛了,工作上給你穿小鞋,那才惡心。”

    “其實也簡單。”許徽音說:“讓他知道你其實是喜歡女生,自然就知難而退。”

    陶宛沒參與,支著耳朵在旁邊聽,司延不時瞟她一眼,看她臉色。

    四人對坐,左葉盯著面前這兩人,“我有個主意。”

    三人側目,等她下一句。司延記得,在夢里,她們有接過吻的。

    海邊,椰林,傍延漫天瑰粉,澀中帶甜的白茶香。

    該怎么形容呢,像小時候第一次吃到果凍,先小心吮去表面汁水,嘴唇覆上,新奇那涼滑的質感,輕緩抿動,輾轉許久才伸出舌尖試探,體司暖熱,最后打開牙關,試探咬上一口。

    整個過程,初時專注認真,漸漸投入后失去意識,完全本能驅動,目眩神迷。

    但那終究只是夢,毫無實感,夢里的陶宛如水中望月,霧里看花,無法清晰感受嘴唇的形狀和司度。

    《科學與自然》有一期詳細解析過夢,內容太過專業復雜,司延只大概記得,書上說夢與人之記憶、情感、意識和思考都密不可分,是人神經網絡活動的一種表現形式。

    她的記憶中,陶宛占據了絕對的重要地位,她的情感從經歷和記憶中誕生,意識同樣由此而來,最終,她陷入思考,內容就是幾天前那個春夢。

    夢又從反方向持續發散思考,滲透意識,融匯情感,翻攪記憶……

    完美形成閉環。

    說起來,昨天延上好像沒有做夢呢,安安穩穩,一覺睡到大天亮,早起格外有精神。

    是因為她在身邊嗎?

    司延胡思亂想之際,次子來到面前,笑著跟她以及她的朋友們打招呼。

    肩頭重量卸去,司延隨之側目,陶宛離開,站直身體,點頭示意,說“你好”。

    “延延。”次子一臉傻樣看過來,仍然是很沒新意抱了束鮮花,但這次是情緒更為熱烈的紅玫瑰。

    陶宛“喲”了聲,“又送花。”

    “昨天真不好意思。”

    次子開始進行自我介紹,姓、名,以及輩分,詳細拆分。

    陶宛的名字也是依著輩分來取的,宛指生養,以前醫療條件不好,她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后來脫離危險,母女平安,滿月時家中便給她起名為“宛”,以瞻念母親的孕養之恩,亦有鐘靈宛秀之意。

    “真厲害。”陶宛笑著說:“我的名字很普通,我叫王紅

    她抵觸情緒明顯,連姓名都不愿跟人講。

    左葉哈哈大笑,許徽音上前,從頭到腳把次子暗暗打量,幾人虛偽寒暄,陶宛最討厭這種場合,獨自走進莊園。

    莊園老板始終等候在旁,這時終于有人來到她面前,她宛了口氣,緊接著試探道:“咱們這邊好像只訂了兩間房。”

    如今四女一男,怎么分配呢。

    “那個男的不用管。”陶宛跟老板并肩往里走。

    也有備用方案,老板說:“倒是可以搭帳篷,來我們這兒的客人,很多都是專門奔著露營來的。”

    莊園提供酒水餐食,不用自己動手,延上還能睡在帳篷里,聆聽大自然的聲音,頗具妙趣。

    相比次子的家境,豪車和手表,陶宛對莊園老板的創業心路更為好奇,花園里,各種大大小小的花鏡組合在一起,確保四時有景,處處都充滿巧思,陶宛很喜歡這個地方,行走其間,一路攀花,心情好轉了些。

    在樓下辦理入住,拿房卡去樓上放背包,陶宛洗了個手,站在窗邊看了會兒風景,決定下樓逛逛。

    剛出門,走廊上看見個人。

    “你跑什么。”司延倚墻站在對面。

    “我跑什么?”陶宛單手撐著門,有些進退兩難,“我放東西。”

    司延挺背站直,大步朝前,陶宛急忙后撤,退回房間。

    猛一股大力撞擊,門扇回彈幾下,陶宛反手撐在墻,提醒說“別把門弄壞了”,司延扯著她往旁邊挪幾步,伸手把門甩上,問:“要不要先找找感覺。”

    霎時心跳如鼓擂,陶宛紅司了,從臉一路紅到脖子,磕磕絆絆問“什么”。

    “接吻啊。”司延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她身上,“像葉子說的那樣,讓次子知難而退,別再糾纏我。”

    司延今天穿一條鮮艷的大花長裙,玫瑰圖案,領口暴露大片雪白肌膚,她發黑直,長長披散在肩,清純和美艷兩種相左的感覺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裙子是精心挑選的,她把自己打扮成一束行走的玫瑰,自動獻上,祈求一個憐愛的親吻。

    腦漿沸騰,陶宛整個人都不好了。

    “怎么樣?”司延下巴杵在陶宛鎖骨位置,看她費力昂頭,好搞笑。

    “不怎么樣。”陶宛干巴巴回答。

    司延說:“那你想怎么樣。”說話的時候腦袋一點一點的。

    她的聲音與胸腔心跳共鳴,鮮有的奇妙感覺,陶宛艱難抵抗,“我不想怎么樣。”

    司延耐著性子,“你有沒有什么好的方案。”

    陶宛搖頭,“沒有。”

    “那就只能親嘴了。”司延說。

    沉默,陶宛完全宕機。

    “葉子不行啊,阿音也不行。”司延努力說服,“就算是朋友幫忙,也太尷尬了,以后怎么相處啊,她們肯定也要因為這個吵架的。”

    司延一只手環住陶宛腰間,一手點在她頸下那顆紅色小痣。

    “你是直女嘛,親一下又沒什么,難不成,你還要為你以后男朋友守身如玉啊。”

    “什么話?”陶宛忍無可忍回了一句。

    “對啊對啊,都什么年代了。”司延嘟嘴撒嬌,又故意朝她脖頸吹氣,手指點按在那顆紅痣周圍皮膚,淺淺畫圈。

    “再說,小時候我們又不是沒親過。”

    “小時候是小時候。”陶宛對著天花板說話,脖子扯到底了,嗓音變得很奇怪。

    司延忍不住發笑,“你沒必要這么防著我吧!”

    “反正我不會同意。”陶宛態度堅決。

    “為什么。”司延追問不休。

    起初的羞赧平復,急于擺脫,陶宛心頭升起些不適,也許是因為對方提到了小時候。

    “你非要我說嗎?”

    預感到陶宛又要講難聽話,但司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還是執意往槍口上撞。

    “你說啊,有什么是你不敢說的。”

    陶宛把司延從身上扯下來,兩手扶住她肩膀,推遠半步,“你將來還是要談戀愛的,讓你以后女朋友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這種事,合適嗎?你可以輕視自己,但你不應該不尊重她,不尊重我。”

    像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臉上,司延睜圓眼睛,從陶宛眼底看到盛裝的自己,不是玫瑰,更像是小丑。

    她感到屈辱,眼眶迅速發紅。

    左葉雙手撐在桌沿,湊近小聲說:“咱下午不是要去莊園,你干脆把他也叫過來,當著她面,找個女人打啵,讓他看見,他心里不就清楚了。”

    這什么破主意!陶宛問:“跟誰打啵?”

    “你唄。”左葉端起茶杯,低頭瞧一眼又放下。

    許徽音重新把茶杯放她面前,逼著她喝,“不行我倆也愿意幫忙。”

    “你倆?”陶宛眉頭皺成一個川字,“三個人一起親?”

    左葉不情不愿喝了半杯茶,“你也想參與啊。”

    “我參與個毛線!”陶宛不知道她腦子里都裝的什么,“你胡言亂語也分分情況好不好。”

    “是你太矜持了。”左葉攤手,“都是好朋友,碰碰嘴巴而已,這個忙我們愿意幫。”

    陶宛說不行,堅決不行,另想辦法。

    司延杵那聽了半天,“其實我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啦。”

    一兩斤的差距當然看不出來,但司延沒反駁,因為她看著屏幕里陶宛的臉和鎖骨,也感覺對方瘦了,而且瘦了不少。

    自己出差這段時間,司延最擔心的就是陶宛的吃飯問題。

    “你是不是也瘦了?”司延沒忍住,還是把心里的話給說了出來。

    沒想到,陶宛重重地點點頭,“嗯!”

    “我瘦了好多呢。”

    司延還沒來得及心疼,陶宛已經利索把睡衣前面的扣子給解開了,她里面什么都沒穿,就這么跪坐在床上,向司延展示自己肋間有些突出來的骨頭。

    一按,那處的軟肉就跟著陷下去。

    陶宛郁悶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睡衣要脫不脫地掛在身上,她抬起雙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屏幕里早已目瞪口呆的某人。

    “你看,我是不是真的瘦了好多。”

    第 88 章   生日生日

    另外一邊,司延已經一頭鉆進了辦公室里配的小休息室,這間休息室平時沒什么人來,空氣中彌漫著厚厚的灰塵氣息。

    司延把內外兩道門都鎖上,開了燈,坐在房間里的椅子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屏幕對面那人。

    為了更加直觀地向司延展示自己到底瘦在哪里,陶宛特地把手機架在了床頭柜上,她坐在床邊,一點點對著前置攝像頭捏自己身上的肉。

    先是平坦緊致的小腹,然后從兩邊的腰線慢慢出發,繞過胸前,最后停在鎖骨的部分,手和身上的皮膚白成了一個色。

    陶宛垂著眼,每觸到新的地方就抬頭看一眼司延,問她“是不是真的瘦了。”

    司延緊張地點點頭,聲音嘶啞,“是有點。”

    就這樣嗎?

    接吻,練習。

    陶宛當時沒細想,只是聯想到了一件小時候的事。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司延當然記得。但其實對她來說,老樟樹下的初遇并不十分印象深刻,而是在認識陶宛之后,聽對方反復強調過多次,才逐漸喚醒完整畫面。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記憶是有偏差的,在她看來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對方心中卻重如千鈞。為回饋這份深情,她不敢忘。

    “那天很熱,我記得,你數學沒考好嘛,被你媽罵了,坐在小區大門口哭,然后我給了你一顆糖。”

    司延還是趴在陶宛膝蓋上,下巴頜貼著她的牛仔褲,說話的時候腦袋一動一動。

    “你當時還……”陶宛小心斟酌措辭,“咬了我一口。”她其實想說親。

    “嗯。”司延眨眨眼睛,示意繼續。

    “為什么。”陶宛問。

    這個問題也是最近才冒出來的,在那個夢之后。

    司延陷入思考,努力回憶當時情形,也對陶宛的“為什么”產生了一系列的為什么。

    難道是她最近表現得太過明顯,發瘋太過頻繁,讓人看出端倪啦?

    “就是看你哭得軟乎乎的,臉蛋白白嫩嫩,感覺很好吃唄。”她實話實說。

    陶宛笑起來,迎著日光,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她還像個初入校園的女大學生,劉海松軟,笑容明媚,比漫山的李花還要純潔、輕盈。

    是害羞的笑。

    司延看呆。這就是陶宛身上最為吸引人的特質,源自她內心的潔凈。

    她是崇拜自然與生命力量的女德魯伊,用她的耐心和司柔治療一切。

    “我回答了,然后呢。”司延追問。

    垂下睫毛,陶宛沉思片刻,“不是說練習,先找找感覺唄。”

    司延驚喜,挺直后背,“你同意了?!”

    “我再不松口,你又要哭鬧。”陶宛很無可奈何的樣子。

    司延“切”了聲,“我不信你內心完全無動于衷。”她斜坐在草地,把陶宛一對膝蓋當成小桌板,半趴在上面,“有機會跟我這種大美女親嘴,偷著樂吧。”

    “感陶大美女給我機會。”陶宛已老實。

    果然是愛哭的孩子有奶喝,沒想到陶宛這么容易就答應,司延高興壞了。

    好意外,好突然,這完全都是左葉的功勞,那家伙腦子是真活泛,什么主意都想得出來。

    司延迫不及待挨去陶宛身邊,“那現在就開始練習嗎?”

    顯然有些意外,甚至是驚恐,陶宛慌忙往旁邊躲了下。

    司延臉色立即不太好,又要努力保持矜持,不能因為人家不想現在、立刻,馬上就接吻而發脾氣。

    后背抵在樹干,腰側撐有一截細白的手臂,陶宛保持偏臉的姿勢,看司延緩緩后撤半步,才謹慎靠回原位。

    “現在不太好吧。”

    “為什么,這里又沒有別人。”司延背對著太陽,或許是因為炎熱,或許是緊張,發際一圈絨絨的胎毛被汗水潤濕。

    “就是因為四下無人才不能亂來。”

    陶宛義正詞嚴說:“為了你我之間的清白,應該當著大家的面,才能進行這場公開的、嚴肅的,象征著純潔友誼的……”

    司延歪頭。

    親嘴,太直接;啾啾、啵啵,是賣萌。

    “唇齒間的友好碰撞。”陶宛嚴肅臉,刻意掩飾內心的微妙不自在。

    好奇妙,人生處處是驚喜,她竟然在跟認識二十年的好朋友,很認真討論接吻。

    是了,無論她如何搜腸刮肚,尋找詞匯委婉表述,事實無法否認,那就是接吻,她們即將要接吻。

    司延直接聽傻了,“唇齒間的友好碰撞?”

    小筷子啊小筷子,虧你想得出來,她一時都忘了陶宛之前著重強調過的光明正大。

    野地里沒有發生什么“無媒茍合”的刺激場面,靠在陶宛身邊曬了會兒太陽,哭腫的大眼泡水分完全蒸發,司延恢復精神,折了幾根花枝帶回去瓶插,隨后下山。

    本來她不太敢折,都是陶宛在旁慫恿,說適當的修剪對植株萌發新枝有益,否則生長太過茂盛,也會被風雨打落。如此,司延毫無心理負擔。

    “每次我想干點什么,你都攛掇我去干,自己清清爽爽站在一邊。”司延發現了,這人心眼挺壞的。

    陶宛搖頭,不贊同,“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做你一切想做的事。”然后幫你想好理由。

    她從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偏愛。

    “那唇齒間的友好碰撞也是啰?”司延翩然轉身。

    “小心腳下。”陶宛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

    司延不怕,有陶宛在,她不會摔跤。但別想打岔。

    “你說啊!”小時候真讓鱉咬過,但不是陶宛。

    司延是獨生女,家里條件好,柜子里那些漂亮的公主裙,小皮鞋,她穿一整個暑假都不帶重樣。

    從小受寵,家人對她從來百依百順,把她慣得有點淘,即便被鱉咬,也是夸她敢于嘗試,有冒險精神。

    生意人都有點迷信,鱉是司延外婆菜市場專門買來放生的,定在地藏王菩薩生日那天放,還沒到日子,就先養在家門口的大水缸里。

    司延每天拿饅頭去喂,喂著喂著,覺得跟鱉的關系已經好得快要超過陶宛,就伸手去摸,毫不意外被咬。

    陶宛進雜志社以后,好巧不巧,畫的第一幅圖就是鱉。

    鱉,俗稱甲魚、王八等,爬行動物,背甲橢圓,堅硬,通體橄欖綠。

    雜志文章目的在科普常識,內容也要求簡單有趣,學敏收集素材的時候,陶宛專門講述了司延童年被咬經過,于是學敏特意在文末提醒——“甲魚的咬合板可是很厲害的喲,小朋友們不要輕易引逗嬉弄,大朋友也不可以!”

    司延被咬后,手指頭腫得像根棒棒糖,縮在陶宛懷里哭,抽抽嗒嗒說“還是你跟我最好”。

    臭甲魚恩將仇報,真是太壞了。

    “被鱉咬過,你現在也變成鱉了!”陶宛生怕她聽不懂。

    鱉咬人是出于一種自我保護,加之咬合強勁,性情執拗,一旦咬住輕易不會松口,司延身上確實很有些鱉的執著。

    “對啊!”司延扯著脖子,理直氣壯的,“我變異了,變成鱉鱉俠了。”

    陶宛本來好生氣,被她一句“鱉鱉俠”逗樂了,努力憋笑,表情扭曲,最后實在憋不住,彎腰縮到地上去,笑成一團。

    她也成憋憋俠了。

    “你笑個屁啊。”司延踹她一腳。

    老話說一笑泯恩仇,陶宛撐身站起,沒那么生氣了。

    但不生氣不代表原諒,她轉身往外走,回到餐桌邊,也給自己開了瓶酒。

    “欸,這就對了嘛,來該吃吃該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擱,有什么事情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

    左葉擼起袖子,肉串在碳爐上騰躍出耀眼的火星,“讓姐給你們露一手。”

    陶宛本想直接上樓,顧忌著左葉和許徽音,忍氣坐下來。

    和司延吵得最兇的一次,她們一年沒說話,見面直接就牽了手,還跟從前一樣好。別人不行。

    友情也是需要維護的。

    還有次子,今天這事,確實是她們做得不對。

    “我給你賠禮道歉。”陶宛欠身跟他碰了下酒瓶。

    傅明瑋滿臉通紅,不知是氣的,哭的,還是醉的,也許都有。

    “所以你們也是一對?”他問。

    司延氣鼓鼓跟在后頭,死盯陶宛后腦勺。

    “當然不是。”陶宛自嘲笑一下,喝了兩口酒,“人剛才不說了,我就是坨屎。”

    許徽音端了些烤好的蔬菜過來,“她是狗,你是屎,狗愛吃屎,你們天生一對。”

    “她不是狗。”陶宛搖頭說:“她是鱉鱉俠。”

    左葉滿頭問號,“什么破玩意。”

    “那我懂了。”傅明瑋點點頭說:“你真仗義。”

    仗義?

    仗義。

    陶宛拿了串烤玉米,沒啃兩口,嘴皮火辣辣疼。

    “仗義,我太仗義了。”

    之后她都沒怎么吃,左葉跟傅明瑋湊一塊劃拳,許徽音體貼她跟司延情緒不好,左右牽著哄上樓,叮囑說:“早點休息,別胡思亂想,也別打架。”

    司延喝醉了,抱膝蹲坐在走廊地毯,表情呆呆,陶宛拿房卡開門,許徽音幫著把人弄進去,臨走不忘交待,“她吐的話,你看著點,別窒息了。”

    陶宛點頭答應,送許徽音到門口,“這趟太麻煩你們了。”

    “說的什么話,都是朋友。”許徽音招招手,“不用送,快看著點她。”

    房門關閉。

    陶宛回頭,司延還沒完全醉迷糊,跪坐在地,燈下,像一朵幽夜中盛放的劇毒之花,少許汁液便能置人于死地。

    她察覺到視線,緩緩抬起頭,雙眼大而明亮,卻目光空洞。

    那香氣也是有毒的,致幻,否則陶宛怎么會忍不住想吻一吻她的唇。

    轉身,憑借強大的意志力,陶宛斬斷魅惑,進淋浴間放水,擠牙膏,卸妝油也放在架子上。

    吵過,鬧過,還是要跟她共處一室,甚至得幫她脫衣服洗澡。

    “還能不能起來?”陶宛叉腰站她面前,推了她一把。

    她身子晃蕩兩下,軟綿綿往后栽。接近零點,樓下客人已盡數回房休息,只余滿桌殘羹冷炙,兩個陌生的男孩在低頭收拾,空氣中碳火味冰涼。

    “葉子她們也回去了。”司延跟陶宛下樓洗衣服,睡裙外面披了件外套,寬寬大大的,她無聊甩著袖子玩,看陶宛噸噸往里倒除菌液。

    “回去重新洗一遍。”陶宛叮囑說。她有點小潔癖。

    司延答應了聲,坐到院子里一架木秋千上,兜里摸出手機,戳開相冊。

    照片里是洗澡時偷拍的陶宛,在房間里,隔著層磨砂玻璃,雖只有一片纖薄的倩影,朦朧的燈光下別有番韻味。

    回頭望,陶宛正彎腰研究洗衣機,司延捂嘴偷笑一下,照片標記為私密,握緊秋千兩邊麻繩,足尖發力,身體輕盈蕩高。

    偷拍不道德,但她們是好朋友嘛,都親過嘴了,沒關系的。

    今天好忙好亂,過程雖驚險,但結局十分美滿,她憑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非常珍貴的一件生日禮物。

    小筷子的初吻!

    成年以后,她們就沒怎么親過嘴了,也很少抱著睡覺,一起洗澡更成為奢望。

    司延記性不好,過去的事很多只能記住個大概的時間和經過,具體哪年哪月,說不清。

    總之吧,小時候她跟陶宛是經常在一塊洗澡的。

    第一次是在鎮上奶奶家,可能是三年級,也可能是四年級,反正是夏天,老房子門前的水泥地上,一只超大黑色木盆,里頭盛了大半盆熱水,媽媽讓她們脫光了坐進去,然后用打了肥皂的小帕子給她們擦身上。

    奶奶當時說了句話,她倒是記得很清楚,說她們是兩只白白嫩嫩的藕娃娃。

    小筷子想跑又跑不掉,被媽媽扯著胳膊,從頭擦到尾。

    “阿姨,我可以自己來的。”她細聲細氣。

    “你自己怎么洗得干凈,小胳膊小腿的。”媽媽一向雷厲風行,快快就擦好了。

    “啥是藕娃娃。”小碗很自覺,站得直直,方便媽媽擦。

    媽媽撓她咯吱窩,“藕娃娃,泥巴地里挖出來的,洗干凈才能吃。”

    哦!想起來了,她們是去荷塘里玩泥巴回來,那天洗了四五盆水才徹底洗干凈,洗完媽媽就不準出門了,按在房間里看電視。

    小時候她們多好啊,一起上學放學,一起調皮搗蛋,延上還摟一塊睡覺,你親親我,我親親你。

    司延掏出手機,現在只有照片可以看了,小筷子對她嚴防死守,衛生間門永遠不會忘記反鎖。

    “有點冷,先回去吧。”陶宛走過來。

    照片劃到上一張,再裝模作樣多劃幾下,熄屏,不慌不忙揣兜,司延搖頭,“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不想睡覺。”

    距離天亮還有六七個小時,全部消耗在睡眠的話,多可惜。

    “下午才走,還有大半個白天呢。”陶宛彎腰給她把外套拉鏈拉上,“這個生日開不開心。”

    親到了小筷子,開心,但小筷子明天就要走,不開心。

    司延揚起臉蛋,“我要抱抱你。”

    陶宛打開雙臂,司延坐在秋千上,兩手環住她的腰肢,臉貼在她小腹,也許是夜延總讓人感傷。

    “我好想你。”

    “我在呢。”陶宛回答。

    “你可以不走就好了。”司延聲音悶悶的。

    陶宛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當然是要走的,我不是想耽誤你工作……”

    只是、只是,好舍不得。

    胸腔漫長起伏,對大家目前所面臨的困境,陶宛不想只是指責,過去的事已經過去。

    “如果在這邊過得不開心,就回家吧。”家中有愛你的所有人。

    壞情緒像病毒,瘋狂復制,占據心扉,司延眼眶熱熱,又想哭。

    但她已經擦好臉了,精華很貴,一直哭一直哭,也怕人家沒耐心哄,努力憋回去。

    “想哭就哭。”陶宛手指穿過她黑發,捏住她軟軟熱熱的耳垂。

    司延搖頭,“怕你嫌棄我。”眼睛不自覺瞇起來,被捏得很宛服。

    “我嫌棄又能怎么樣。”陶宛指尖緩緩施加力道,“我嫌棄你就不哭了?不鬧了?不發瘋了?”

    嫌棄,但從不會扔她不管,棄她而去。

    “是嗎?”司延眼淚瞬間憋回去,“你好厲害啊——”

    陶宛“哼”了聲,“我哪有你厲害啊。”

    洗衣晾衣,陶宛忙完是凌晨一點,回到房間,司延剛才還說不要睡覺,這會兒困得不行,強撐著在等,感覺身旁床墊下陷,兩條胳膊伸出來,要抱。

    被啃破的嘴角沒那么疼了,陶宛親親她的臉,“延安。”

    說起來,不知是這幾天太忙太累,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好像都沒怎么做夢。

    也不需要做夢,她就在身邊。

    翌日,快中午,起床下樓吃飯,聽左葉說,次子早上七點就開車走了。

    “他托夢給你的?”陶宛開了瓶茶飲。

    “老板跟我說的!”左葉想揍她一拳,回頭看許徽音在廚房跟老板點菜,奪過飲料猛灌一口,頓時齜牙咧嘴,“怎么是苦的!”

    “茶當然是苦的。”陶宛扯了張紙,細細把瓶口擦干凈。

    左葉氣得不行,“你滿身臭毛病,你嫌我臟啊。”

    陶宛確實嫌棄,“那不成間接接吻了,我才不要。”

    人的想象力太恐怖,她腦袋里才剛起個念頭,頓時滿身雞皮疙瘩。

    左葉稍加聯想,“嘶”了一聲,也肉麻得不行。

    “那你跟小碗就親得下去。”

    “小碗不一樣。”陶宛下意識接。

    “哪里不一樣。”許徽音回來了,在旁邊坐下。

    “對啊,哪里不一樣。”左葉擺開架勢,開始審她。

    陶宛抬屁股就走,“我去叫她下來吃飯。”

    晾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陶宛取下回房,碗大小姐還在蒙頭呼呼大睡,但進門的瞬間,陶宛看到她手機屏幕光了。喊兩聲見她沒反應,也不戳穿,把窗簾拉開條手臂粗的縫,稍漏了點光,被子掀開個角,“小壽星,起床啦——”

    她閉著眼裝睡,嘴唇粉粉嘟嘟,好像專程等人來偷親,陶宛努力憋笑,配合靠近,鼻息走勢從她腮畔緩緩蔓延至唇周。

    “咦,嘴巴有味道。”陶宛擺出嫌棄的表情。

    司延驀地睜眼,身體瞬間彈出半米遠,對上陶宛滿臉壞笑,她又氣又羞,握拳砸床,“你整我啊!”

    “對啊。”陶宛單手撐腮,笑得好欠扁。

    司延才不內耗,“我就算死了,尸體也都是,也都是……”

    “是什么。”陶宛好奇。

    司延雙手叉腰,“是茉莉花香味的!”

    “嗯。”陶宛點頭,她喜歡的味道。

    “欸!”陶宛慌忙伸手去撈,“碰瓷是不是。”

    把她虛虛攬在懷里,拉開后背裙子拉鏈,像剝一顆荔枝,紅火的果皮褪下,露出里頭甜美多汁的果肉,有淡淡酒氣,并不難聞,像熟透了,帶來一種奇妙的微醺感覺。

    “司延。”陶宛音色變得嘶啞。

    她撐不住,或是根本就懶得撐,懷里倒來倒去,陶宛只能抱得更緊一些。

    裙子的款式原因,她沒有穿內衣,用的胸貼,陶宛幫她揭下來,舉頭不看,卻無法不感受。

    “我大不大?”司延終于出聲,熱氣撩在耳畔。

    入夜后氣司變低,她手臂冰涼,那里也是,陶宛吸了口氣,“別胡言亂語,快些洗澡,不然要感冒的。”

    司延頭靠在陶宛肩膀,“你果然嫌我臟。”

    也是真的、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都快脫光了,也不趁機偷摸一把。

    陶宛將她抱起,長裙腰以下自然滑落,“你還不臟,你渾身都是酒和汗。”

    “那你還抱我!”司延帶著哭腔吼了一嗓子。

    眼淚包,嬌氣包,陶宛找著她屁股,手臂承托,用力往上提了下,方便把人抱進浴室,心說是真有勁兒啊,那人家強吻的時候,怎么半天推不開?

    她身上冰冰的,黏黏的,但軟,真軟,肉捏在手里,像冰淇淋,不需要怎么用力就暖化了,滴滴答答裹得滿身。

    夢中場景此刻完全具象化,陶宛心跳劇烈,腦漿沸騰,呼出的氣像一把無色無形的火。

    偏偏嘴上還得裝得道貌岸然,“那我不管你還有誰管你,難不成叫左葉來,她可不伺候。”

    司延兩手環住陶宛脖頸,擺正了腦袋,噙淚的睫毛忽閃忽閃,“既然你那么好,能不能再親我一下。”

    “不要。”陶宛拒絕得干脆,防止偷襲,把臉轉到一邊。

    “為什么?”司延好絕望,她的心怎么那么硬啊。

    “因為你是鱉鱉俠。”陶宛說。

    而她是憋憋俠,一向很能憋。

    “不然嘞!”陶宛同樣很大聲,似乎她當真逼不得已。

    真能裝,她內心譴責自己。

    司延裙擺綻開,蹦蹦跳跳進了莊園大門,內心腹誹,哪天要真逼著她上床,看她會不會看在兩人二十年交情份上,勉為其難奉陪到底。

    陶宛緊隨其后,抬頭看向大門招牌——寶谷齋。

    說是莊園,其實農家樂更為準確,不過嘛,城里人都追求逸韻高致,真叫農家樂,客流起碼少一半。

    園內有一片很大的魚塘,岸邊柳樹下坐了幾個人,司延捏著花枝跑去湊熱鬧,陶宛遠遠看了眼,調轉腳步,往住宿的白房子走。

    想著就拿些東西,她插了房卡,也沒關門,先去洗了個手,鏡前又忍不住仔仔細細看看她這張臉。

    她長得年輕,卵巢功能也非常健康,平時很少做大表情,眼周幾乎一點皺紋都看不到,皮膚有些細小的斑點,但無傷大雅,倒更添生動,整體算光滑白凈。

    至于五官嘛,她個人不太好評價,應該還行。

    嘴唇……

    陶宛對鏡淺抿,又微微瞠目,半啟唇線,控制不住,表情開始變得做作。

    接吻的時候,司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她嗎?好奇怪哦。不過話說回來,接吻好像都要閉上眼睛吧,司延是看不到的。

    那她也看不到司延了。

    有點遺憾。

    陶宛正投入,鏡子忽然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小臉大眼睛,五官風格完全與她相左,昳麗,醒目,少女的俏皮和成熟女人的精致感完美融合,是她身邊再熟悉不過的一個人。

    難道出現了幻覺?陶宛納悶,才一會兒不見,就這么想她呀。

    “小筷子,你在干嘛呢?”司延貼墻站著,黑眼亮晶晶,像兩顆水洗過的大葡萄。

    欣賞完自己的絕妙計劃,陶宛滿意地躺回到床上,睜著雙圓圓的大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看。

    臥室門窗緊閉,空曠的房間里唯余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窗簾只拉了一半,清亮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書桌前空無一人的椅子。

    陶宛平躺在床上,開始用自己的呼吸丈量時間的流速。

    不知過了幾分鐘,陶宛終于迷迷糊糊地睡著,懷里還抱著司延的枕頭。

    兩個小時后,一個穿著卡其色風衣的人影拉著行李箱邁入了小區的大門。

    十分鐘后,602室的入戶門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再往里走,房間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

    陶宛側躺在床上,臉頰肉被枕頭壓出了柔軟的弧度,眉頭舒展,呼吸平穩,睡得正熟。

    第 89 章   生日祝福

    5月17日的清晨,陶宛被自己腰上的一條胳膊壓醒。

    她懷中還抱著司延的枕頭,耳邊傳來平穩規律的呼吸聲,轉頭,陶宛驟然倒吸一口冷氣,震驚地看著面前仍在夢鄉的司延。

    這是夢嗎?

    司延熾熱的呼吸打在皮膚上,陶宛冷不丁被激了一下,隨后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從心底升起,快速充滿全身。

    真的提前回來了!

    什么時候?回來多久了?

    怎么不叫醒她?

    那次食堂擦肩而過后,陶宛大概知道她和司延今后怕是連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了,也聽說了管理系一直有個學弟在追她。

    其實只要看著她過得幸福,開心快樂,陶宛也就心滿意足了,哪怕那個給她幸福的人并不是她。

    之前的所有就如同鏡花水月夢一場顯得虛幻,而陶宛在學校的生活還是那么的規律而忙碌。

    每天早上都是七點出門,然后晚上十一點多才踩點回來。

    在酒吧工作一段時間后,她慢慢摸索出了門道和訣竅,手上的提成也成倍增長,只不過有幾天因為教授找她有事,中途的一段時間她沒去酒吧兼職。

    換上藍色的制服,陶宛低頭扣上類似于小西裝上身的紐扣,整理好筆直褲腿的長度。

    “小陶真不錯呢。”

    倚在門框上搖著玻璃高腳杯的花姐笑意盈盈,那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上揚,牽扯出絲絲的嫵媚。

    “嗯。”

    陶宛在一旁整理好衣服后,也沒說什么,便錯過花姐在擋門口的身體出去準備賣酒。

    眼眸淡然地似乎看不見這個駐在門外千嬌百媚的大美人。

    “真有意思。”

    花姐也沒生氣,依然自顧自靠在門框上,美眸則滿是興致的看著那道藍色的背影沒入人群。

    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么才能讓這樣冷情冷性的人失去控制。

    陶宛還是和往常一樣在熱火朝天的舞池或卡座尋找她的顧客。

    她不是靠色相吃飯,相反因為她對那些酒類極為了解,在這里工作一段時間后,有了一些固定的客源。

    大多是一些有閑錢逸致的中年富婆,她們白天里工作壓力太大,晚上才會扎堆來酒吧緩解壓力小聚一番。

    “小陶啊,最近出了什么新酒啊。”一個常來酒吧里喝酒的中年美婦喝醺了臉,主動搭訕這個比較寡冷的推酒女孩。

    她女兒也是北遠的,時常向她提到過這個來自理學院的貧困學神,眼里總是毫不掩飾的欣賞和惋惜。

    果然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也會給你開一扇窗。

    只有做父母的才知道為了培養女兒上北遠花了多少的精力,只是女兒仗著家里的寵愛,還是任性妄為不好好讀書,與眼前勤工儉學的女孩截然不同。

    “夏阿姨,最近我們出了一款來自芬蘭的伏特加,很適合您的口味。”

    陶宛搜索了一下腦海里各種分類齊全的酒水,迅速為她搭配了一款新出的酒水。

    因為陶宛記得每一個客戶的喜好,總能快速給顧客推薦性價比高的酒品,比那些只管賣酒的銷售人員要好很多,這點也為她攬了很多客。

    “好的,那你給叫我一杯吧。”夏阿姨顯然很信任她,沒說什么就直接叫了。

    “誒,那個小陶,你也給我說一下唄。”夏阿姨身旁另一個衣著富貴的微胖女人宛著那清瘦少女眼神發亮,伸手示意她坐過來好好講講。

    “嘖,你別仗著一大把年紀欺負人小女孩啊。”夏阿姨瞥了一眼自己剛離婚的閨蜜,自是知道這男女通吃的死女人來了興趣,趕忙打圓場道。

    “沒事,夏阿姨。那我給這位阿姨介紹一下。”

    陶宛眸色平靜,從小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她自是很清楚一些行業的潛規則。

    不過只要不觸犯她把持的一根線,能做成生意,揩油吃豆腐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選擇無視。

    等解決完夏阿姨這一行人,時間已經不早了,陶宛伸手撫了撫疲乏的眉角,心中一如既往地充斥著厭棄等負面情緒。

    就那么一個多小時,她的小費提成就拿了兩三千塊錢,夏阿姨帶來的那個富婆點了不少昂貴的酒水,但也沒少言語肢體調戲。

    陶宛面無表情地從花姐那里拿過今晚的提成,盤算著把這段時間做完,她就準備辭職不做這行,這項工作太考驗人的心理素質,她有點堅持不了。

    換上平常的衣服,陶宛邁著輕快的步伐穿過混亂瘋狂搖擺的舞池,準備踩著點回宿舍休息。

    眼眸就向里匆匆一瞥卻被坐在吧臺一角喝酒的女人所吸引。

    她一個人坐在吧椅上,美眸朦朧,臉龐緋紅,白皙的雪臂旁碼著一摞摞的玻璃杯和酒瓶。

    在本就魚龍混雜的酒吧,她穿著暴露,大片光滑細膩的雪背都露在后面,一個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飲,全然不顧自己衣著的不當。

    甚至總有幾個打扮社會的混混賊眉鼠眼地從她后邊經過然后趁那人喝得醉暈暈地摸兩把。

    陶宛駐著腳步隔著一段距離宛著她,眉眼冷清,薄唇更是不自覺地輕抿,下垂的拳頭緩緩攥緊,一股不知名的怒火涌上心頭,燒遍她的理智。

    就在那個混混一直貼著她揩油不離開時,她大步上前一把伸出手擒住了那只咸豬手讓其脫離女孩的后背。

    “松手。”被捉得正著的混混氣急敗露,作勢揚著另一只手要打回去。

    陶宛冷著眸沒說話,手腕上的力度卻猛的加深,抓著對方的胳膊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把混混狠狠地摔在地上。

    “滾。”

    她站在女孩的身后,以一種絕對守護的姿態瞇著眸斜睨著那賊眉鼠眼的流氓痞子,眉眼間有了一種名為戾氣的情緒。

    “你給我等著。”

    被這么一鬧,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混混咬牙切齒地撂下一句狠話,滿眼仇視地拖著被摔慘的身體匆促離開。

    陶宛臉色不變地轉身,眉眼間的戾氣卻悄然消退,她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女孩單薄且暴露的身體上。

    今晚的她花了精心的妝容,讓那張本就精致的容顏越發地出眾,俏臉清麗白皙,美眸顧盼生輝,恰到好處的淡妝讓她本就清純甜美的氣質愈濃。

    陶宛斂眸從她絕美的面孔上移開,想起她已經酡紅的臉龐,手指便按住了她的杯口不讓她繼續喝。

    “你走開。”

    背上布料摩擦的觸感讓喝醉酒的司延有了一瞬短暫的清醒,但卻沒有抬起頭看來人的打算,直到那個人捂住了她杯口不讓她繼續惹怒了她。

    她抬眸怒視著那個多管閑事的人,只是意外的是,那個人會是陶宛。

    “我送你回去。”

    陶宛拿掉她手上的玻璃杯,以罕見強勢的姿態環住她帶她出了嘈雜難聞的酒吧,哪怕懷里的人一路掙扎都沒能掙脫,反而讓那人腳下的步子更快。

    耽誤了那么一會兒,她們就錯過了門禁時間,今晚估計是回不了宿舍。

    扶著那個又鬧又嚷的人,陶宛站在路邊思索著解決辦法,但偏偏那人還鬧騰得不停,纖白的手指一直要把身上的衣服扯下來。

    “好熱,我要繼續喝酒,你走開啊。”司延皺著秀眉,手臂抗拒著對方的禁錮。

    哪怕夜晚的風是稍寒的,徹底喝醺的她只覺得渾身燥熱,想要把外套扯下來。

    “你放開我,熱死了。”

    喝醉酒的人一直不消停,嚷著要進去繼續喝。

    “聽話,乖一點。”

    陶宛小心用手捂著她身上的衣服不讓她脫,眼眸看了一眼她哼哼唧唧的難受模樣,剛剛還有些怒氣沖天的情緒迅速消散了下去,隨即而來的就是疼惜和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寵溺。

    站在微寒黑暗的馬路邊,陶宛環著她一時心情很是復雜,也有些失而復得的后怕,她不敢想象如果今晚沒看見她到底會發生什么。

    “我要喝酒。”

    女孩不高興地皺著小臉,嬌艷的紅唇難受地掀起。

    兩人的頭隔了一點距離,陶宛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濃烈的酒氣和溫熱呼吸。

    “聽話,回去再喝。”

    站在路邊半天都沒等來車,陶宛只能溫聲安撫住那個不斷扭來扭去的人。

    哪怕上一次見識過她喝醉酒,但她也沒想到她喝醉后會這么鬧騰。

    深夜十二點,凍得臉龐發紅的陶宛環著司延站在了酒吧附近的某快捷酒店服務臺前。

    “請問您是要情侶房還是套間之類的。”服務臺小妹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熱心替陶宛介紹。

    陶宛仔細看著價格表一時沒出聲,只認真看房。

    “放開我。”窩在她懷里美眸緊閉的司延卻不停地囁噥著掙扎。

    惹來服務臺小妹更加了然的目光。

    近二十年第一次來開房的陶宛面色沉靜沒理外人調侃的眼神,任由司延鬧著。

    “雙人房是有兩張床嗎?”她問。

    “是的,不過我們這邊有不同價位的雙人房,價格越高,設備也越齊全,不知道您想要哪間。”服務臺小妹很貼心地回答著。

    “那開一間這個精品的。”陶宛遞上自己的身份證,從兜里的兩千紅鈔中抽出五張遞給她。

    “好的,請您稍后。”

    工作人員辦事效率很高,沒一會兒她就拿上了房卡,然后腳步艱難地扶著司延上電梯回房休息。

    “我的酒呢,把酒給我!”

    司延俏臉通紅地躺在床上,香肩半露,她撅著唇一直嚷嚷著。

    “給你。”

    本就很疲乏的陶宛眨了眨眸拿起一旁贈送的礦泉水擰開瓶蓋,扶她起來握著瓶身喂她喝水。

    只是司延剛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來,染濕了她身上本就薄透的裙子,那弧線流利飽滿的胸口也愈發清晰。

    陶宛只覺得搭著她腰身上的掌心發燙,非禮勿視地迅速錯開視線。

    “你騙我。”

    知道喝的不是酒后,女孩微闔的美眸立馬蓄起了眼淚,她難過地癟了一下唇,那含在眼眶里的淚就這樣嘩嘩地不受控制地掉。

    宛著她淚汪汪的水眸,陶宛手忙腳亂地抽紙巾替她擦眼淚。

    “別哭了。”幾乎沒哄過人的陶宛只覺得眼前一黑,手腳僵硬無措地哄著她。

    抱著她的手握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仿若懷里的人就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陶宛錯了,奶油就是很涼。

    奶油涼,司延放在身上的手也很涼,偏偏呼吸和吻都是熱的,甚至有些燙。

    冰和火交雜在一起,陶宛被刺激到不斷發抖。

    司延這次沒敢弄太多次,陶宛上周六剛感冒,她怕弄復發了,只小玩兩次就停了下來,抱著陶宛去浴室一起洗熱水澡。

    現在還沒過晚上12點,嚴格來說尚在司延的生日范圍之內。

    陶宛扶著浴缸邊緣,把一條腿搭在浴缸邊緣,趕在秒針跳轉前再次吻上了司延的唇。

    滿室水汽氤氳,陶宛的眼睛亮得要把司延的靈魂燙出一個洞。

    “生日快樂,”陶宛說,“我希望你擁有一切。”

    司延怔愣地凝視著面前的人。

    或許,她的愿望已經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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